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8.06 心頭肉(少九)9F+番外1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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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弒

貪婪，是最華麗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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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1)

樓主發表於: 2005-09-16 10:22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8.06 心頭肉(少九)9F+番外10F

(上)

從來沒想過，

這一生，會如此在乎一個人。

*********************

無月之夜，暴雨隆隆，絕林幽谷步行著一道頹然身影，白髮雜亂糾結隨著狂風亂舞，仍餘留著鬼神般氣息的瞳仁下方，烙印著墨色的懲罰，橙金外褂渲染著驚人的紅花，延著指間滑落的、是數不盡的生命痕跡。

他默然不語地漫步在飄茫大雨中，耳際彷彿還傳來陣陣驚恐的哀鳴與悽厲的慘叫，滂沱水流洗不去手裡刺鼻的腥臭，眼前看到的不是山林野道，而是一張張扭曲的面孔和指著他鼻子大罵卑劣的昔日友人…

「哈哈…」笑聲有些嘶啞，抬起頭閉上眼任著傾盆水勢灌頂而下，卻再怎麼也沖刷不走滿心的悲涼。

「認萍生啊認萍生，你果真是個無血無淚的大魔頭。」

撐著受傷的身驅往一旁的暗林繼續走去，勾在嘴角的弧形是滿滿的諷刺。

早前，他接受笏君卿的委託潛入翳流暗中查探，用了一段不短的時日成為翳流核心人物，不只結交不少同伴也如願以償得到教主重用。

誰料得到？他竟是殲滅翳流黑派的臥底，若說翳流毒害眾生甚多，那他也是殘殺翳流無數命魂的劊子手。

……他親手殺害多少昔日同志，滿口道義的正道人士遇到不同理念的敵方，算盡心機不也都捨棄道義、不留人一點生機。

『認萍生，你好毒辣的心腸！我們看錯你了…』那一張張錯愕的面容夾帶著一句句氣憤的怨尤。

「是啊，我真是毒，不然翳流就是白去的…哈哈…」

捂著額角，親手血洗昨日共杯笑談的戰友，這種痛、比想像中更意外地來得疼。

背倚上了樹身，低著頭的神情有些茫然，直到過了會發現前方樹洞下有個黃色的包袱，裡頭還好似有東西蠕動著，帶著微薄的好奇緩緩邁去，勉強地蹲下身一看。

一個好似初生的孩童，裹附著豹紋布幔，可愛的小臉好似隱忍著什麼，嚴重地皺成一團，雖然沒淋到雨卻全身溼答答，最奇妙的是他有一雙－－貓耳朵。

「你被捨棄了嗎…」前一秒還是殺人不眨眼的他，後一刻竟然在為一個初生的幼兒心疼？真是有些可笑…

人說藥和毒是一體兩面，而且身為武林人多少會些簡單的醫藥能力，認萍生牽起了幼童的手腕，按上脈絡後隨即糾結了眉宇，起了許久不見的惻隱之心。

「我轉眼間殘害了多少生靈，你卻在出生時就為了活下去而掙扎…」

生與殺，在一念之間，生命的脆弱他十分了悟，但現在的他卻不想再看一條生命的消失。

「小傢伙，就看我有多少本事能救你天生的殘疾…」

拿出奪去人命的金針，插在幼童天穴與心口，並脫去橙黃外褂包覆住幼兒。

「我知道這衣服難聞，不過現在你我也無暇管到此點，救命如救火啊。」

深吸一息，提起體內僅存不多的氣力，在狂風暴雨的飛奔中，

寫下兩人一生難捨的命運相逢。

******************************************************************

「唉…」認萍生的掌心貼伏在幼兒的額上，眼所見、耳所聞、心所感不免�狟屭I重，他日夜苦思，卻沒有得到什麼結果，心裏只剩下無力感，除了嘆息還是嘆息。

救回這名奇特的貓童至今，已過了一旬，雖穩定了此兒的健康與氣色，卻遲遲未見其轉醒，試過千奇百怪的藥與毒，就是無法讓他甦醒過來。

一聲嘆息之後，他竟不自覺地喃聲自言自語起來，眉宇間也盡是憂色。

「你再不醒來，我就要把你丟掉囉！本人可不是什麼救命菩薩，而是恐怖的大魔頭啊。」

不過回應他的，依舊是滿室的靜寂無聲。

這時他決定，出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再說。

後來，透過深山老友朱痕那輾轉得知，某個山崖下有一隻神奇又貪吃的神魚，聽說無所不知、什麼問題都能解答，便決定前往一試，看看是好友在練瘋話，還是世上真有見不完的奇聞。

「唉啊啊，此處還真是個好地方…」認萍生一手在半空中拋著饅頭，一邊瞧著四周的地氣和風水，不禁在內心暗自盤算起未來的養老生活。

「笨魚啊笨魚，快快現身吧。」向崖下丟去新鮮的饅頭，忽然平靜的湖面起了波浪，一條巨魚騰飛出水面。

「好…奇怪的一隻笨魚…哈哈。」笑彎了腰，眼中盡是戲弄的玩興。

「誰是笨魚！本神魚名叫魀魚孫，不得無禮…」話未盡，看見食物的本能引得巨大身軀在湖面來回躍動，掀起陣陣翻浪大雨。

「真好玩啊！哈哈哈…」原來，認萍生拿起袋中其餘的包子饅頭，一顆顆往崖下的不同點丟去，造成一副逐食物而游的有趣景象。

「你你你…有膽量就下來！」

「不氣不氣，魚兄，在下只是有一事想問。」差點忘了正事，人無聊時就是想找樂子玩。

「免想！」作勢要潛入水底，卻在下一句又露出了眼睛在水面。

「我這裡還有一袋包子想事後達謝魚兄啊…真是太可惜了。」很長的惋惜聲在上頭響起。

「有話快說！」抵不住食物的誘惑，魀魚孫只能憤憤地等候。

「在下撿到一個麻煩的貓兒，天生半心且遲遲不醒，不知如何是好。」憶起此事，認萍生不由得又是個長嘆。

「半心、不醒…，恩…我想你可以去北禺找看看名叫『咳羊莖』之物，也許能刺激那名孩童甦醒。」

「咳羊莖…感謝你囉，魚兄。」聞得此訊，認萍生速速轉身而去。

「等一下，我的包子呢？！」

「剛剛就被你全部吃進肚子內了！」迴盪的笑聲在崖壁間悠悠繞著，只留下谷內一聲痛斥。

「你騙我！你下次不准再來！」

氣得肚子咕嚕咕嚕，魀魚孫只能潛入水底冒著生氣的泡泡在湖面蔓延著一圈又一圈。

*****************************************************************

「好久不見囉，深山老友。」卸下一襲竹籠，認萍生的臉上佈滿了難得的汗水。

「很多了！快帶走你的寶貝，省得佔走我的床舖。」耍著手上銀笛，朱痕翹著二郎腿看著一去就是半個月的認萍生。

「唉啊啊，如果老友你想試試我新品種的藥，直說無妨，保證藥到命除。」

笑了笑，卻也快步走向躺在床上不曾醒過的小傢伙，不知怎麼、他很期待能看見小傢伙張開眼睛。

「哼哼，看你忙碌幾個月，走了好幾趟北禺尋找，這次八成又是失敗。」

「今日藥師的第六感告知我，這個小傢伙會起床喊聲阿爹。」

手指捲著白色長眉，側著頭看向朱痕滿是自信。

「什麼藥師？我有聽錯嗎？毒師還差不多咧！我猜他會叫阿娘。」

什麼人交什麼朋友，兩人竟然拿起別人的初醒來賭。

「小傢伙…你睡得也夠久了，再不醒我真的想把你丟掉囉。」

從懷裡拿出個紅錦囊，小心翼翼地湊向幼童的面前，緩緩地、眼眸上細長的睫毛晃了晃。

「有效了！」

他從來不知道期待一個生命的誕生如此令人緊張，胸口撲通撲通地劇烈鼓動著，連大氣都不敢任喘一會，拿在手上的咳羊莖也不敢亂動，睜著祈禱的雙眼注視著生命的甦醒。

離撿到時已快要半年，幼童已長出稀疏的褐髮，其中還夾雜著些許淺金毛色，可愛的耳朵輕微地搖了搖，圓潤的小臉蛋開始攏在一塊，要掀不掀的長睫半開半闔，終於，水藍色的小眼珠頭一次看到了世間。

生命的萌發是如此的美妙，卻嚇得站在一旁的兩個大男人腿軟，雖是短短的半刻，卻好似停止呼吸捱過一個甲子之久，但喜悅的心情依舊猛烈地衝擊兩人。

「沒想到真的成功了！真要稱你一聲『藥師』了！」

朱痕很不客氣的拿著銀笛往認萍生的肩膀一敲，還沒活過神的認萍生被這一打痛得齜牙裂嘴。

「朱痕…你的稱讚我收下了，不過…這招暗算我會加倍奉還！」

認萍生死瞪著下手完全不顧情誼的老友，內心開始計較。

「嘖！見色忘友的老傢伙，我還沒跟你收房租和照顧費！」

「喵…」

「你以為這種深山古洞有誰沒事會帶酒來給你喝啊？還敢跟我收帳單？」

「喵…」

「吵死了！看人相殺不要插嘴！……你、你有沒有聽到什麼？」朱痕一愣，哪來的怪聲音。

「沒錯！閃一邊去……我…好像也聽到了什麼？」認萍生傻眼，不敢確定的將視線緩緩飄向一旁。

「喵…喵……」

圓滾滾的大眼睛轉向東啊飄向西，已經爬起身地跪坐在床面，還用手揉著幼嫩的臉頰，身後還晃著一條細細長長的小尾巴。

「……」朱痕手上的銀笛瞬間滾落於地，翻了個好些圈撞到桌角才停。

「……」認萍生一向自喻帥氣小生的模樣，此時被張著大口的愣樣打破。

「喵？…」眨了眨水色圓眼，一派天真無邪。

「……噗哈哈哈──，藥師啊，你聽到了嗎？喵耶！哈哈哈哈…」

朱痕捧著肚子笑到蹲在地上，看著認萍生表情一下白一下青。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竟然是頭笨貓？！」一掌蓋住眼睛，認萍生覺得頭更痛了。

藥師沒有料到，他口中的笨貓，往後竟成了他一生難以割捨的心頭肉。

-------------------------------------------------------------------------------------------
因為是從翳流的覆滅起頭，所以開頭決定以認萍生來暫時代稱少艾，
到後來就會出現少艾的名字了。^^
倚著一股衝動，還有不知何時幻想的完整架構，也許沒有很完整和優美的字句形容，
但是很想把21集那時的感動表達出來，還請大家多多包涵~ORZ|||

[ 此貼被血弒在2008-03-24 00:0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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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5-09-18 11:5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呜呜，好感动……少艾你绝对不是坏人啦！！！
少艾和阿九得初见面阿，总觉得这片文文幸福和哀伤交织，搞笑和催泪混合
正符合本人对少艾的感想，最近严重被药师煞到啊~~~

期待下文中，大人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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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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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1)

2樓發表於: 2005-09-19 18:1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hujing~是啊，不論藥師曾經是不是壞人，都不重要~>_<
就像孤獨缺所說，當知錯要改的壞人要贖罪時，為什麼不給他機會?
現在的少艾正是辛苦的一個頭兩個大，阿九也說並沒有人會感激他，
但也正如少艾所說，有時做事並不是為了別人感激。
少艾也許只是要對得起自己。(猜想)

阿九和少艾在一起時，無疑是輕鬆快樂的，所以故事內容的互動也比較偏逗趣，
可是內心戲的沉重與哀傷還是會有，一切就靠阿九了~QQ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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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1)

3樓發表於: 2005-09-19 18: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心頭肉 ( 中 )

日暮回首，一大一小映在地面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

「吶吶，你說，該叫你什麼好？」

手指在稚嫩的臉頰上搓啊搓，卻招來小貓兒不滿地張口亂咬。

「真兇喔，笨貓，不然就叫你笨貓好了。」

逗完了臉改捏毛絨絨的耳朵，又引來小貓兒生氣地伸出手在半空亂抓。

「不滿意？嘖嘖，真難伺候。」

一把抱起了小貓兒抬了高高，原地打轉了幾圈，繞得小貓兒暈頭轉向地乖乖趴在肩上後，輕聲細語在略垂的貓耳旁說道。

「阿九。」

「喵？…」下垂的貓耳倏地挺了起來，側躺在肩頭的小腦袋吟出了疑問。

「阿九。」

溫和的笑容少了平時的愛作怪，淡淡的疼惜隨著食指搔在小貓兒的下巴。

「希望笨貓跟藥師一樣，是打不死的九命怪貓，就這麼約定了，阿九。」

看著阿九舒服地呢噥了一聲，小手揪著他的衣襟緊緊不放，也無法確定阿九聽不聽得懂人話，只望見那小小的尾巴在天空中大弧度地晃啊晃。

「我就當作你喜歡囉，阿九。」

逐步低沉又輕微地嗓音在阿九的耳旁淺淺掃過，像一首好聽舒適的催眠曲，又躺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雖然背部有時覺得稍微涼涼，但很快地就有一只大手隨著衣袖蓋在自己身上。

於是，濃厚的睡意很快地就襲捲上了水汪大眼，聽著頻率固定的呼吸與心跳，安穩地沉眠在愉快的夢鄉。

抱著阿九緩步走入漸涼的黃昏晚風裡，霞彩的虹光點綴在橙金的衣袍，猶似一同融在夕陽餘暉中，白雪般的髮絲與眉絹在身後飛盪著，卻有幾搓被揉在一只小小掌心，難以自由。

溫暖的橙黃光茫，未曾從小小的心靈裡消失過。

*************************************************************************

「啪啦！」一道清脆的碎裂聲忽地響起，躺在茅屋外竹椅上曬日光浴的黃衣人無奈起身，點著輕盈的步伐跨過鋪遍滿地乾曬的藥草，忍住踹開門的慾望推入。

「唉啊啊，人家是養兒防老，我是養貓來糟蹋自己啊。」

他終於明白自己為何老覺得少了什麼，原來是少了一根可以敲在阿九頭頂的棍棒。

「喵喵喵！」似是反駁的不平之鳴叫囂著，整個屋內滿目瘡痍，翻倒一地的藥草石磨，桌角、床角盡是長條抓痕，還有被棉被綑捲住，在地上不停蠕動的物體。

認萍生以掌遮眉的搖搖頭，深深地覺得自己老了，一種身心俱疲的感動，感動的讓他好想哭…

聽著吵鬧聲讓自己耳邊不得清靜，只好認命地走向正在與棉被妖怪搏鬥的小傢伙，展開一場慘烈的藥師救貓。

「阿九，你讓我越來越後悔撿回你了。」

掀開不知怎麼纏綿在阿九身上的被單，很熟練地閃過阿九飛來襲面的利爪一擊，小腳不停在半空掙扎地重覆踩踏。

「喵喵喵！」抗議地叫了幾聲，阿九皺著眉頭地指著地上。

「你想吃藥？」隨著他的手看去，只看見他辛苦採回卻爛成一地的心酸。

「喵喵喵！」用力搖頭，繼續指著。

「你想吃飯？」

雖然他常強灌著笨貓一些奇怪的藥材去補身，但他想這貓不會這麼主動的要吃，每次還不都他死硬張開阿九的嘴，一口氣整碗的倒進去，然後一個不小心又被噴得滿臉都是。

「喵喵喵！」還是搖著頭，依舊指向地上。

「你…」話還沒說完，又是一陣跺腳的貓叫聲。

「唉啊啊，就算藥師我有通天之能，也不能了解貓少爺你的話，真想帶你到蠧魚孫那，只不過貓遇到魚…哼哼，也許趣味。」

阿九還不及出口，外頭便傳來陣陣雷吼，以及空氣中瀰漫著濃密的酸味，認萍生大手放在阿九的頂上搓揉幾回，立即轉身出去。

「乖，老天公真是說翻臉就翻臉，一點也不體諒藥師溝通的辛苦，我得先去救我的藥材啊。」

阿九翹得高高的尾巴隨著認萍生踏出的步伐頹然降下，吸了吸空氣中的酸鼻子，垂頭喪氣地走向雜亂的一地，彎下身用小手從藥草堆裡拾起一條黑黑醜醜已被踩死的蟲身，扁起的小嘴從縫口流入了些許鹹鹹的水味。

「喵…」再看向門外忙碌的認萍生，阿九抬起了手臂用力地擦拭著臉，隨後收拾起自己搞亂的屋內。

****************************************************************

其實他覺得阿九很聰明，學什麼都很快，再加上有他這非比尋常的導師，而且連隻魚都會開口說話了，為什麼阿九就是無法說人話？

不過經過長期的互動，其實阿九聽得懂他說的話，他也能從眼神和肢體動作大約了解阿九的表達，慢慢對於說話這件事他也不太在意了。

而且有了阿九的陪伴，生活還真是充滿了樂趣，他也會忘掉很多事，

包括……自己的名字。

隨著幾年光陰過去，阿九也慢慢長大，健康活潑的模樣彷彿看不出天生半心。

藥師會帶著他去好多地方玩，先是會吹著好聽音樂的朱痕叔叔，然後是讓他坐在身上飛衝在湖面玩的魚爺爺，以及為了採藥害他摔跤中毒的深山。

不過去看這些藥師的朋友時，他的朋友們從來沒叫過藥師的名字，雖然偶爾很像差點說溜嘴，但在藥師眼神闇下的瞬間，這些莫名其妙的大人就會很快轉個話題，只是他很想知道，藥師到底叫什麼名字？

當然他也知道，藥師很希望自己會說人話。

其實他聽得懂人話，雖然大多的時間是睜著疑惑的藍瞳聽著很難懂的內容，可是他想、他應該是會說人話的，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叫出來的聲音還是喵喵喵。

平常很難得有人來找藥師，所以大多的時間是藥師教他唸書、認藥材以及鬧著他玩。

但是一到黃昏，藥師就會一個人坐在竹椅上，面對著又大又紅的太陽，眼睛究竟在看什麼他不清楚，只是對著那一望無際的霞彩喃喃自語，眼神非常的遙遠又哀傷，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下藥師，充斥著難以接近的孤獨。

他就會覺得胸口好痛好痛，很像藥師手上的金針用力搓在胸口的感覺，

每每痛得他連眼淚都掉下來了。

又是一日黃昏，阿九的小臉從灶爐前抬了起來，用手抹去一臉黑黑的炭灰，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樣子一定很蠢，因為之前藥師教他炊飯時總是笑個不停，所以現在懂得先洗臉洗手再去叫藥師吃飯。

推著早準備在一旁的小板凳，阿九踩著它又攀附到另一張長椅子上，拿起桌子上藥師準備好的水盆和毛巾，雙手陷入冰涼的水中舒舒服服，消退了方才窩在灶前的熱意。

「羽仔…」

倏地聽見藥師的聲音，阿九伸長了脖子朝窗口看去，發覺外頭站在一個穿著全白滾著翠綠邊的陌生人，有一頭黑黑長長的頭髮，全身散發著跟藥師一個人站在夕陽前時的氣息，一模一樣。

「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大部分都是藥師佔別人口頭上的便宜，第一次看到藥師表情也有像他那群朋友被虧時的可憐樣。

「羽仔，我…」

藥師很少不笑，在他面前也一樣，像現在苦得像他吃到藥時的神情，還真是大開眼界。

可是他發現自己還是比較喜歡藥師鬧著他玩時的笑容，現在不笑的模樣看起來真像追不到蝴蝶的自己，怪可憐的。

「認萍生是你的過去，慕少艾也是你的過去，你打算選擇哪一個當作你的未來。」

被藥師稱呼羽仔的人，眼神犀利地就像翱翔在天空的隼補捉到獵物行蹤時，而藥師看起來就像奔逃在草原上的小白兔…

「…，還真難抉擇。」藥師笑得比哭還難看，為什麼？

「逃避並沒有辦法忘掉那些罪，如何補償才是減少沉重的方法。」

那些話他是有聽沒有懂，不過他明白這兩個人現在都很痛，雖然他不清楚是什麼地方很痛，但他們的眼神都像受傷的動物。

「羽仔，你們希望看到哪一個我？」

他忽然顫抖了一下，身後細細的尾巴瞬間直直地豎了起來，因為他感受到危險又令人害怕的氣息，在他看見藥師眼神的剎那。

雖然藥師很快就恢復到平常溫和的樣子，但他還是止不住冷汗，還浸在涼水裡的手忽然變得好冰。

「……兩個都是你，也都不是你，我們無法幫你成為你自己。」

他覺得藥師的臉扭曲了一下，很像有次自己吃到了酸又加苦後有辣的感覺，很複雜的體會，但絕對不是什麼愉快的感受。

「唉啊啊，真是難為。」

那個叫羽仔的人好像要走了，藥師的神情也回復到平常的樣子，

但是是今天之前他所知道的藥師。

他從現在開始思考，什麼才叫藥師平常的樣子？

隱約間總有個感覺，今天千變萬化的藥師，也是藥師的真正樣子，雖然他有些錯愕也有點害怕，但是他不討厭看到這樣的藥師，因為讓他知道藥師不是個只會陷害別人然後一臉奸笑的欠揍傢伙。

「不論是認萍生抑或慕少艾，做自己、只有想不想做，而沒有要不要做。」

接著，那個人就離開了，從背後生出跟鳥兒一樣的翅膀，掀起了好大的一陣風，然後飛進了紅通通的太陽裡，好像要被融化在裡面……，他想起藥師幾天前教他的一句話，大概是『飛蛾撲火』吧。

阿九拿起巾子將臉擦了擦，然後跳下了長凳，決定先去放碗筷再等藥師進來。通常他都會煮好飯馬上拉著藥師離開那橙紅色的夕景，因為他討厭看到那樣子的藥師，但是今天他卻覺得不要叫比較好。

為什麼？自己也說不上理由，簡單的來說，就是讓藥師好好靜一靜吧。

而自己，也有時間去練習兩個字。

*************************************************************************

入夜，桌上的燭火被風吹得連影子都搖搖晃晃，那忐忑不安的氣息也沾染在躺於鋪上的兩人。

「阿九…我記得你是睡在我旁邊，不是睡在我身上吧？」

覺得怪異地瞄著趴在胸前死賴著不走的阿九，還真是長大了，一年比一年重，壓得他覺得有點難喘氣。

「…喵…喵？…喵──」

阿九快速地搖著頭，死緊的揪住藥師兩肩的衣襟，莫名其妙地對空叫了幾聲，卻越叫越生氣。

「不要發神經，快睡覺。」

無奈應付地拍了兩下阿九的頭，藥師自顧自地閉上了眼睛，沒去注意阿九認真到有些執著的眼神。

「喵──，喵、喵、喵、喵、少、喵、喵、少、喵…」

阿九努力地照著印象中的嘴型發著音，眉頭擠在一塊。

「阿九…你想被我踢下床嗎…」

連眼睛都懶得睜開，遺漏了阿九急得快哭的神情。

「喵喵喵、少、少、少…」

阿九閉著水藍的雙眸用力地喊著，著急的連藥師的衣服用力捏得都揪成一團。

「肖什麼啊？……嗯？…阿九？！」

覺得身上的阿九呈現異常的激動，扯著喉嚨吶喊的喵聲忽然換成了奇怪的字音，藥師吃驚的睜開了雙瞳。

「少、少、少、艾、艾、艾…」

阿九突然張起美麗水亮的眸子，可愛的小臉上充滿了欣喜，開心地不斷地重覆兩個字。

「阿九……」

藥師坐起了身，胸口迴繞著一股無以形容的漩流，震撼地連嘴都闔不起來，只是愣愣的看著眼前笑得拍手的小傢伙。

「少、少、艾，少、艾，少…艾…」

阿九快樂地抬起頭，笑容倏地停擺，安靜地看著眼前不太能消化的場景。

藥師好像想說什麼，可是卻呢喃在口中出不了聲，褐色的雙瞳變得異常朦朧，但是朦朧中混雜著猶豫，一下子就隨著流水滑過了心頭。

阿九默默地挨近了藥師的臉龐，用小小的舌尖舔起了鹹鹹的水流，學著藥師伸出手在其背後不斷地輕拍著，直至藥師震了一下後用力地抱住他。

「阿九…我真的可以當……」

說不出口的三個字，像是芒刺在背的疙瘩，日日夜夜侵蝕他的神智，游移在過往殘缺的記憶裡，分不清真假的偽裝，猜不透心思的自己，沉重的連腳步都跨不過陰陽路，害怕地不敢抬頭看向奈何橋。

「少艾。」

回抱藥師的腰身，小腦袋用力思索卻找不到答案，雖然不清楚藥師為什麼如此害怕、這般難過，但是他很能確定的是重覆這兩個字，會讓藥師非常開心，因為、自己也很喜歡藥師叫著自己的名字。

緩緩地放開阿九，看見純真眼眸中反照出的自己，藥師忽然想起了今日某人所說的話，接著輕輕的將額頭貼在阿九的額上。

「阿九，我想當…」

湧出的水波一陣陣灑在阿九幼嫩的笑臉上，阿九避也不避地接受了溫暖的橙光，一滴滴溜進了他的心裡，暖和的就像躺在太陽底下，讓人動也不想動的好睡。

「少艾。」

--------------------------------------------------------------------
其實阿九為什麼會叫少艾的理由很簡單，
因為這兩個字發音比萍生容易多了.....(大默後被眾人毆)
在上與中篇裡面，少艾常說的一句話，在下集會出現一種嚴重的循環，
雖然現在我比較擔心的是下集有沒有辦法結束這個故事....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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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秋

寧伴白蓮夏池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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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5-10-15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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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萌發是如此的美妙，卻嚇得站在一旁的兩個大男人腿軟，雖是短短的半刻，卻好似停止呼吸捱過一個甲子之久，但喜悅的心情依舊猛烈地衝擊兩人。”
這一段好像兩個爸爸在產房外面等待小孩子出生的心情喔
嘻嘻嘻
看了這篇文聯想到少艾跟阿九在星空下的約定
想到兩人雖無血緣卻情同親生父女(子)的深情
少艾要好好把握說

【素氏家族-蓮心琉璃小天地　品茗笑談武林事】

天空相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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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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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1)

5樓發表於: 2005-10-16 07: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凌秋~被你這麼一說還真是有這種感覺~XDXD
而且還是兩個寵壞小孩的笨蛋老爸！
星空下約定的畫面..的確是促成心頭肉形成的主要原因...
真是太感人了~QQ 感動的讓人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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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1)

6樓發表於: 2005-10-16 07:1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 心頭肉 )) 下之一

「少艾、少艾，如果有一天，我變成了天上的星星，你會不會認出我？」

「呼呼，我一定學后羿射日，讓你從天上掉下摔得一屁股痛。」

「你、你，白眉老頭子還愛欺負天真的孩子，什麼叫慚愧會不會寫啊！」

「唉啊啊，因為欺負自稱『天真』的壞孩子，是一樁善事啊。」

純真的臉皺了皺鼻子，一頭撞進了他的懷裡，摟著腰任性地用臉磨蹭撒嬌，悶悶地開口。

「少艾，你可不能丟下我喔，不然等你老了，我會遺棄你！」

他不敢抬頭望，因為聽說那天空中美麗的光芒都代表一個脆弱的生命。

「呼呼…我真怕，我還等你長大來伺候我一輩子，不然藥師就賠本了。」

安撫地在阿九細軟褐金的髮頂搓揉，眼眸中精燦的光華隨著笑臉發亮，在內心卻已偷偷打算報復某個亂講話的閒人。

「當然，除了我，有誰能煮特級鍋巴幫你補身體！」

**************************************************************

「喵…」阿九起了身、揉了揉愛睏的雙眼，思緒還飄浮在夢湖裡，晃了一下小腦袋，忽然被陣陣傳來的雷鳴給驚醒。

縮起了肩膀，手緊緊掐住棉被邊緣，腿也屈在胸懷前，咬著下唇的東張西望，看著身旁空蕩蕩的床舖，
緩緩浮起了一層薄薄的空虛，默然地吸起了鼻子。

「不怕、不怕，我以後是要成為大俠的人。」話雖這麼說，一聲巨響打來，他又瑟縮了起來。

他和少艾吵架了，從來沒有吵得這麼兇，以為少艾只是做做樣子不高興，沒想到少艾竟然不跟他說話，
還跟他分床睡，而現在又跑得不見人影……。

沒有熟悉的體溫來當抱枕，這幾天他總是睡得不安穩，每每睡至半夜就會醒來看一下窗邊眠憩的少艾，
然後迷迷糊糊地又睡著。

那是一種找不到岸依靠的恐慌，就像隨時會溺斃在踩不到底的深海。

烏漆抹黑的屋內只有自己的呼吸聲，颯颯風哭雨號徘徊在屋外不去，阿九吞了口水的瞄看四周，貓耳朵垂貼在髮泊，
猛然一聲巨響轟隆地在身旁吼出，嚇得棉被就是往頭上一套，一串又一串的晶瑩露珠從水藍的眸緣崩潰，
激烈地顫抖傾訴著無比的恐慌，還有出生至今，初嚐的伶仃。

「少艾大笨蛋…嗚…」埋在被鋪下連綿不絕的餘語，只有自己聽得見。

***

冷冷的雨聲吟唱了三宿，神槌打在雲波面的憤怒不曾斷過，
沒有體會過什麼叫生死分離的人克難地走出被風刮得磅噹磅噹的門扉，
緊揪著胸前幾近崩解的疼痛，卻怎麼也比不上內心的絕望所帶來的錐心泣血，
小臉被雨勢打得慘白無色，眼神內的期待隨著腳步一滑，碎成了千百塊。

少艾、少艾……你不要我了嗎？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好嗎？

我不會再亂玩你的藥草，我不會再偷拔你的眉毛，我不會再沒跟你說就跑去後山玩，我不會再吵著說要練劍，
我不會再……。

所以、所以，我好想見你……，請你不要遺棄我……

那一道雷，狠狠的剖過了心房，裂開了半個心，擰著捲曲的身體翻來滾去，伸在半空抖動的手呼不出救援，
聲音卡在咽喉只能用淚水在盈著雨花的泥濘上，一眨一眨地寫下最重要的兩個字───少艾。

***

「呼呼，真是好大的一陣雨。」

慕少艾飛馳在回家的路途，他勉強瞇起眼朝烏黑的天幕探去，不過才過個邊界，兩邊竟然是截然不同的氣候景像，
好天與壞天，就在一瞬之間、一步之差。

「不知道那隻笨貓有沒有好好吃飯，不過沒我在，他應該是把家裡弄得一團亂吧。」

一想起幾天前，阿九既是賭氣又是驚惶的模樣，就讓他想笑。

只要想起阿九，就好氣又好笑，照三餐給他頂嘴又是鍋巴飯，沒事還來個耍賴和玩性，
可弄得他這把老骨頭不禁得提早修身養性，真是寵壞他了。

這三天他不在，也算過米糧足夠，還放了許多阿九喜歡的蔬果在廚房，看到他睡得深沉的模樣，
也捨不得喚醒他起床交代事情，便被急性子的惠比壽給拉去救人，沒想到這趟折騰起來也耗了足足三日。

只是算算，他和阿九也有五日沒有說話，還真有點想念他的聒噪……

「老天公你可行行好，這衣服髒了可不好洗啊。」

右掌覆上了襟懷，衣衫裡露出了半塊蜜橙色的圓弧，少艾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擋住以防雨水沾淋其上。

這是和惠比壽分道揚鑣時，看到店家便說要買給他家的施兒，說小孩子都很愛吃這種甜不隆咚的麥芽糖，
下一秒、等他發現，自己也買了一枝……

想想、阿九也不曾吃過，算是給他一個人顧家的獎勵吧。

倏地、慕少艾停下了腳步，低了頭看向衣襟內的麥芽糖，毫無預警的裂成兩半，
忽然難以言喻的窒息感壓上心頭，臉猛然一抬望向家的方向。

不好的預感……

「阿九！」

***

因為在自己的手中，流失掉太多生命的痕跡，那沉重的罪狀，壓得他彷彿置身於封閉的空間，卻似無底洞，
老像走不到盡頭，每行一步，都要把腿抬得高高，覺得呼吸困難，心慌吃力，只怕再也邁不開步。

面對自己是一件困難的事，尤其是做了錯事的自己，因為逃避很簡單。

但是每當午夜夢迴，張張帶著怨懟的臉就會浮在夢中，讓他帶著驚懼地再殺千百遍，卻殺之不盡、原景重生。

因此，閉上眼睛很簡單，張開眼睛卻很難。

在他徬徨的望著天空發呆時，有個人坐在身旁，用他蒼涼孤寂的聲音在世界耳語──『一起贖罪吧。』

於是，他開始拯救生命，不、他沒這麼偉大高尚去救別人，應該是開始從鬼門關挽回那些、比自己更有資格活下去的人。

用一命換一命，直到能笑著擁抱自己的罪孽、墜入黃泉。

***

他冒著滿天漫雨急急歸來，迎接他的、不是那一臉生氣亂咬的貓兒，
而是臥在冰寒水波裡，一動也不動的心頭肉。

霎時，他差點不能呼吸。

「阿九！！」

慕少艾激動的衝向阿九，一把抱起有些失溫的阿九奔入屋內，三兩下扒開阿九身上的衣服，
用厚厚的棉被蓋上，再次確認脈搏。

「還好，還有跳動，只是非常虛弱……」

少見的焦慮全寫在臉上，糾緊的眉頭是擔憂的痕跡，更是無法捨棄的憐惜。

握著稍微發冷的小手，少艾緩緩傳送著暖暖的真氣過去，看著阿九毫無血色的面容，帶著痛苦的神情，當下心一涼，多希望他能代替阿九承受。

忽地、傳遞而去的真氣反向逆流，阿九全身劇烈顫動，一聲哀鳴，朱紅從嘴角溢出。

「糟了！阿九！」

聽到了呼喚，阿九困難地努力睜開眼睛，半開的水藍淚眸看見了熟悉的暖黃，
顧不得胸前起伏不定的疼痛，伸手往空中摸索。

少艾、是少艾……

「阿九，你哪裡不舒服？！」

大掌緊緊包裹住顫抖的小手，看著阿九口中的血不斷滲出，異常的汗流浹背，
少艾努力地告訴自己要鎮定下來，才能發現阿九的問題。

「阿九，是你的心在痛嗎！…恩？咳羊莖不見。」

現在沒有時間再去找咳羊莖，先是抑止血氣紛亂的現象為首要。

「阿九，吞下去。」

找出一顆藥丸，卻怎麼也塞不進阿九的嘴裡，吞了又吐出來，且多了更多血紅。

「該死。」

急得咒出一句，少艾到一旁桌上倒了杯水，用內力將藥丸震成粉末，撒入了水裡一口飲下，
坐下便抱起了阿九，用唇強迫地灌入，並輸入更多的內力。

終於、阿九不再顫動，可愛的小臉上也恢復了些氣色，平靜的模樣就跟平日睡著時同般純真無邪。

少艾的手緩緩撫摸著阿九的額頭，並愛憐地將他擁進懷裡，暫時鬆了一口氣。

阿九，為了你自己，你要撐下去……也為了我。

慕少艾只能隔著窗，看那冷冷飛雨一陣陣落入他的心裡。

***

雖是撿回掉在外頭的咳羊莖，掛回阿九的脖子上，但阿九卻異常的陷入連日來的高燒，讓他操煩的什麼也吃不下。

「還是這麼燙…」

輕輕拭去阿九臉頰上的汗水，自己能做的、好似只剩沉重的嘆氣，等待老天爺為他的努力做出審判。

因為他們在一起太久，阿九也不曾發過病，他幾乎快忘了半心這件事，阿九本來就比常人身體更脆弱，卻一直以來健康的像個笨貓，讓他忘了這幼小的生命是何等的需要珍惜。

他不能胡思亂想、更不敢胡思亂想，因為太明白、太明白失去的疼痛，

贖罪的到頭會為了無法挽回一條生命而疼痛不已，也許就是種輪迴的懲罰。

在阿九的額上烙下一吻，疲憊地走向書櫃，從盒子裡拿出那天與阿九吵架的原因──木製水煙管。

慕少艾呆望著，這把水煙管會帶出多少不堪的回憶，在他決定放棄認萍生這個身份時，也跟著放棄這把像毒癮般的禮物，
沒想到阿九竟然翻出了它。

這是當時南宮教主贈予他，具有象徵地位的意味，因此形影不離地吞吐著虛偽的煙花。
每逢他沐浴在血雨之後，總會疲累地抽起幾口，在煙花夢裡、放縱著自己，只為麻痺那洗也洗不去的腥氣。

究竟要多久的等待，他不確定，而等待的會是自己冀盼的嗎？他也不清楚。

只能藉由這場煙霧迷漫，暫時地忘卻內心不斷湧出的恐懼。

***

他一直跑著、跑著，眼前模糊的人影卻怎麼也接近不了，就算他大哭大叫，他們依舊是走遠了，
獨自到了開滿美麗花朵的彼岸，留下他一人在原地哭泣。

他不斷哭著、哭著，忽然間他的腳邊也開滿了白色花朵，他訝異地轉回頭，何時他也進入了這個地方，
他終於能繼續去追模糊又熟悉的背影，卻聽見背後有人喊著。

『阿九。』

他歪著頭，有些疑惑，『阿九？』……這聽起來很熟，好像是他的名字吧！

『阿九。』

莫名其妙地、眼睛裡流出一滴又一滴的水花，那道溫柔的嗓音不斷地喊著他的名字，

竟是讓他難過的哭個不停，心、好疼好疼。

『阿九。』

轉回身，他看見好溫暖好溫暖的太陽，他想起自己最愛在太陽下追逐著蝶兒，然後忘了看路就絆到石頭跌倒，

最後一定會有雙手拉起了自己，替自己拍拍身上的灰塵。

『阿九。』用著那張微笑的臉，讓自己忘去疼痛。

而自己，快樂地撲進對方的懷裡。

「少艾──」

***

「少……」微乎其微的呢喃，悄悄地在放晴的日子裡，再度響起。

「阿九！」

少艾就這樣守在阿九身邊，日日夜夜的祈禱與呼喚，總算老天爺肯給他面子，讓這頭笨貓退了燒。

「少…艾…」

緩緩提起了手，奮力地想睜開雙瞳，想抓住眼前溫暖的光芒，。

「唉啊啊、九少爺，我知道你想拔我的眉毛很久了，但是現在不是時候吧。」

「少艾…」

小手就這麼緊緊捉著白色長眉，深怕一個放手，又是一場夢。

「怎樣？還會痛嗎？」

看著阿九的臉忽然又皺了起來，慕少艾擔心地輕聲問著。

「少艾！」

他完全的醒了，這不是一場夢，不是天天站在門口還是等不到想見的人，少艾真的回來了。

「呼呼…你這麼熱情，藥師我真是不習慣。」

阿九就這樣猛然地抱上自己的頸，能如此活蹦亂跳總算讓他安下了心。

「嗚嗚…少艾……」

一旦放心，阿九便嚎啕大哭了起來，緊緊地不肯放開。

「阿九？」

少艾訝異地不斷輕拍著阿九的背，阿九並不是個容易哭的孩子，像這樣放聲大哭，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小時候。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只是一邊哭著一邊道歉著，那可愛的臉蛋上盡是奔騰的水花。

「唉啊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你是對不起我什麼？」

「我不會再亂碰你的東西，所以不要丟下我、少艾，好不好…」

用著一雙盈滿淚光的大眼，充滿恐懼的望著少艾，口氣裡著祈求。

「……丟下你？我好不容易才重新擁有你，怎捨得拋棄將來養老用的靠山。」

聽出話中的緣由，心裡皆是不捨與心疼，更是緊緊的回抱著阿九。

「真的？」吸著鼻子，惶惶的心緒終於慢慢平靜。

「當然，藥師掛保證，我等九少爺變大俠養我後半生。」

彈了下阿九額頭，從懷中拿出東西。

「這是什麼？」

「麥芽糖，鼓勵你這麼勇敢，可惜裂成了兩塊。」

遞給膩在懷裡不肯挪開的小小心靈，卻見他把另一塊拿給了自己。

「味道如何，喜歡嗎？」

跟著含下甜而不膩的麥芽糖，連繫了彼此的心。

「喜歡…好甜、好甜…喵、喵……」

再度掉下了淚水，用力地點著頭，身後的尾巴更是大弧度地搖啊搖。

這是少艾送給自己的禮物，怎麼可能會不喜歡？

甜得他好滿足、好開心，好吃得直想掉眼淚。

「…笨貓。」

看著阿九又哭又笑，害得他忍不住哽咽，終於從鬼門關前把心頭肉給拉了回來，繼續補住心上這道傷口。

就這樣，我們擁抱彼此，

殘缺的心、也得以完整。

----------------------------------------

感謝觀賞.....Orz|||| 總覺得很奇怪...(揍)
還是沒辦法在一篇內完結.....ORZ||| 阿九苦主~(嗚)

[ 此貼被血弒在2005-10-15 11:35 PM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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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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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7樓發表於: 2005-10-16 08: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小血~~~(撲抱)

小八總算等到這一篇了，汝總是能讓吾掉一大缸淚水呀Q_Q

阿九擔心被惡意遺棄其實也是不無道理的，誰叫某藥師不良紀錄太多(喂)
咳~是說藥師有時還沉在過去太重的包袱中而無法拔出。

>用一命換一命，直到能笑著擁抱自己的罪孽、墜入黃泉。
如果藥師能抱著阿九更好///(咳~)，自己所賦予的新生命也是一種重生，
期待阿九的活力也能讓少艾不再陰鬱才好^^

不過...能私心的說小八一向愛餵藥那橋段嘛=///=(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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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yBlue

情在不能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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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83)

8樓發表於: 2005-10-16 08:4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到作者大人筆下的這篇少艾與阿九真是讓人太感動了
尤其是阿九醒來看不到少艾還有少艾回來發現阿九到在雨中，都讓人心酸
「心頭肉」真的是符合少艾對阿九的感覺，很重視很寶貝，無論做什麼只求他安好
所以我真的希望少艾可以有一天帶著阿九回谷底繼續過著笑夢紅塵的日子，然後讓阿九繼續煮
「焦飯麵糊」來伺候藥師千萬不要忘記他跟阿九的約定，那個在山崖上
「打勾勾保證絕對不會丟下他」的約定

[ 此貼被SkyBlue在2005-10-16 12:46 AM重新編輯 ]

名劍俱壞，英雄安在，繁華幾時相交代
想興衰，苦為懷，東家方起西家敗
世態有如雲變改
成，也是天地哀
敗，也是天地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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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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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1)

9樓發表於: 2006-08-06 13:0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沒想到真的回來補完它了.......=_=|||.......感謝某人不死心的催稿......

祝你生日快樂唷~~~~~~~~~~~~~~~~~~~~~~~~~~~~~~>0<

本文基本上根本是親情向，番外為限制級，無法接受扭曲版請別看番外篇.......很雷。~XD||||
終於隔了一年(毆) 又完結了一個坑。OTZ

-------------------------------------------------------------------------------------------

(( 心頭肉 )) 下之二 ....完

該怎麼形容他現在的模樣，大概就是個『懶』字。

合手拍了拍掌上的沙屑，用力地朝天空伸了個懶腰，張開小嘴大大的打了個呵欠。

午後氣候清爽、徐風漸漸，平靜中帶點無趣，又看到某人懶洋洋的神態，連自己都不自覺愛睏了起來。

「少艾。」走至藥師一旁，那人一手端著水煙、一手持著書冊，悠閒懶散的沉浸在美好的午後。

「呼呼，你玩夠了？」放下書冊，揉了揉阿九頂上的棕髮，笑瞧著阿九擰起了可愛的小臉。

「什麼玩！明明就是例行公事，拔草、拔草，真無聊。」

拍掉少艾肆虐的手，三兩下就爬往少艾身上賴住不動，無聊時就拉兩下少艾的眉毛。

「阿九，你很重耶！下去、下去，別來破壞我美好的想像生活。」

食指壓在阿九的鼻尖，搓著搓著，下一秒像看穿心思般、隨及閃過利牙的攻擊。

「看書也能想美人，少艾真齷齪！」擺明來亂的，小手一壓合起了書本，還夾住少艾的眉毛。

「呼呼…這麼高深的兩個字，你從哪學來的？」他不可記得教過小阿九這麼有程度的字彙。

「那天你看著路過的姑娘吹口哨時，朱痕說的，他說你八成用眼睛看光了姑娘家。」

小嘴含上白色的長眉，口水黏得溼溼的。

「喂喂！拿開你的小嘴，朱痕不虧是我的損友，藥師我也被他全身摸透了。」

從牙縫抽出濕漉漉的眉毛，藥師反過來拼命抹在阿九的臉上。

「啊！少艾好噁心，你和朱痕是邊洗澡邊打架嗎？」每次少艾為了幫自己洗澡，兩人總是要在浴池裡打一架。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是你的口水當然噁心。」呼呼，這娃兒又變重了，哪一天說不定藥師我就抱不動了。

「少艾…」阿九睜著圓圓的大眼直盯著藥師，欲言又止。

「別這樣熱情的看我，我會害羞，怎麼？」

摸摸那柔順的毛髮，那軟綿綿的小臉蛋就這樣掛在胸前，壓得很痛，害得手有點癢、想捏兩把。

「…沒事。」

看了一會，阿九閉上眼耳朵壓在藥師的心跳上，咚、咚、咚、咚，這是他最愛的搖籃曲，
沒它自己總是睡得不安穩，究竟為什麼，少艾的心跳聲這麼好聽呢？

「唉，想問就說，藥師知無不答、不知就打。」

認命的把書放到一旁，他家的九少爺一旦有問題，可是講到天黑也解釋不完。

「真的可以問？」可是他會怕，萬一問了不該問的，他不想再承受那樣的痛，但是……他就是好奇啊，討厭！

「問問問，藥師我何時食言？」這小身子抱久了，跟抱枕頭一樣會上癮，真是可怕的習慣啊。

很常！不過阿九只敢在心裡講，因為嘴巴講出來肯定討打。

「那我問囉……，千萬不可以打我罵我喔！……少艾，你不是討厭我拿出這個煙管，為什麼你現在卻開始抽了？」

藥師愣了愣，那瞬間冰冷的眼神與僵硬的神態，在如此接近的距離，讓阿九補捉的一滴不露，阿九知道，自己問錯話了。

「你不用回答了！」

他怕少艾又跟自己吵架，所以阿九馬上自己先低頭的巴著少艾緊緊，順道在內心罵自己笨笨笨笨笨…

慕少艾靜默著望著阿九一副做錯事的模樣，泛起了微微的苦笑，用著眼角的餘光瞧那桌面的煙管，
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做何解釋。

悄然不語的氣氛一分一秒過去，阿九簡直快要嚇壞了，少艾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急的他眼淚都快飆了出來，
忽然間頭上一陣輕敲，阿九愣著抬頭看。

「呼呼，我終於找到打你這隻笨貓的好棒子。」

藥師戲笑著，煙管又垂了阿九好幾下，雖然力道不大，但撞擊的聲響讓阿九覺得自己的腦袋是空的。

「臭少艾，會痛耶！」其實不會痛，但阿九知道這是盡棄前嫌的大好機會，便隨著藥師玩鬧了起來。

「阿九，煙管沒有錯，是裡面的毒讓人痛苦。」是那毒已淬入他心頭，揮之不去。

阿九望著藥師突然的正經，一眨一眨的大眼是滿溢的疑惑，他明白中毒的感覺不好受，
常讓自己痛得滾來滾去哀哀叫，可是既然會痛，為什麼少艾要用？

「那為什麼少艾要…」他真的不懂。

「有種毒，叫做罌粟。它有麻醉人心的效果…當人痛苦時，有些時候會很渴望它。」

那段日子，他太痛苦太痛苦，周旋玩弄人心不苦，苦的是痛下殺手的那刻；人是很聰明但也很愚昧的生物，
在某些角度裡，會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在某些人眼裡，卻是像惡魔一般，就如同他一樣。

而阿九昏迷不醒的時光，他再度陷入不可自拔的責難裡，在保持冷靜和極度焦慮的雙重衝突下，
他又重回了逃避的過往，一個不注意選擇了麻痺自己。

或許該說，那心中的毒，從未拔除。

「千萬別碰，知道嗎…」藥師摸摸阿九的頭，眼神不自覺洩露了一絲悲傷。

阿九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有種酸酸澀澀的感覺在心裡流動，他說不出那感覺的具體形容，只知道、閉上嘴，別亂說話。

在他躺在少艾懷裡直到睡夢前，阿九的眼神都沒有離開過桌面上的煙管。

***

偷偷摸摸、偷偷摸摸，阿九的臉不時往外頭張望，左邊沒有少艾、右邊沒有少艾，正前方也沒有少艾，看來是真的去看草藥園了。

阿九爬上了椅子，視線與桌面平行，直直地凝望著圓滾滾的煙管，背後的尾巴從低垂慢慢地上揚，
接著不斷大弧度搖擺著，說明著主人的興致高昂。

小小的手探出去，用指尖點了一下煙管，又驚嚇似地縮回；過了幾秒，再度伸長手拍了一下煙管，
又飛快地縮回手，只見煙管在桌面輕輕晃動著。

阿九將臉卡放在桌面，耳朵貼在頭頂上，咕嚕咕嚕的大眼簡直就要把煙管給看穿了，手掌有一下沒一下推動著煙管。

少艾說別碰哎……

可是、可是！

少艾說別碰啦……

唉唷、唉唷！

搖搖擺擺的尾巴頓時頹喪了下去，阿九的臉充滿了無奈，小嘴緊抿地扭著扭著，藍色大眼瞇成了細細的一條縫。

「別讓少艾發現就好。」

阿九咧出一個大笑，伸手把煙管拿起，亢奮地左右張望，隨即一躍跳下了椅子，衝向藥箱從中翻啊翻，
他幾次偷偷注意，發現少艾都會從這隱密的袋中拿出煙管用的藥草。

放了些到煙管，阿九開心地要往廚房跑去，卻忽然頓了頓，望了下還沒整理的亂藥箱，看了看手裡的煙管一眼，
便把袋子藏到更深處，用其他草藥蓋住，想著等回再來整理好了。

一個興沖沖跑進廚房，小手伸進灶爐內，提出只剩餘燼的炭，用嘴巴努力吹了幾口，死灰復燃。

緩緩地，攝人心魂的煙花裊裊而現，那白絲纏繞著阿九的眼前，迷亂了他的思緒，有樣學樣地…吸進了濃濃的一口。

『磅』一聲，煙管從半空滾落，敲出輕脆的聲響。

──是心悸的痛苦鼓動。

阿九抖著身體慢慢蹲了下來，手緊緊地揪著心口，冷汗不斷地落下，小小的臉皺成了扭曲的神色，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好苦、好痛啊……少艾…

阿九就似那茶色的煙斗，摔落在地面，幾番地滾動後，安靜無聲。

***

「笨貓、笨貓，你的鍋巴飯煮好沒啊…」

少艾提著籃子走向了屋子，停在門口，望著屋內一片的漆黑，只有背後的月光將自己的影子描繪在地板上，
夜風順道吹起了飄動的思維，心忐忑地搖晃。

「阿九！」手中的籃子掉落，在夜色裡散成一幅雜亂的花園，在月輝裡散發清新的香氣。

慕少艾飛快地在屋內穿梭，焦慮全隨著起伏不定的呼息而凌亂，走進房發現藥箱被打開，疑惑地看了兩眼，
並沒有缺少什麼珍貴藥品。

該死！發生什麼事？阿九！

「不行…我得冷靜下來…」

豆大的汗滑落慕少艾的臉，他瞬間彷彿看到記憶裡那些因毒性而走火入魔、求死不能的中毒者，
時時刻刻依賴著那絕美的滋味，那一張張歪曲扭斜的渴求面孔，恍惚間有自己的殘影。

不能依賴，那會變成喪心病狂…

他曾經以那毒試人為實驗，因為毒與藥是一體兩面，用法不同則有救人與殺人的差別，近而研究出化解的處方，
即使吸食了也不能長期食用，否則將一步步墮入喪失自我的夢魘。

所以他現在會混著不同藥材來慢慢褪去那日的自甘墮落，雖然有好些次他幾乎是無法克制地抖著掌心的藥粉，
死命地瞪著黑粉抵抗著內心的想望，徘徊在掙扎的欲望裡，忍住。

卻無法讓它徹底從眼前丟去──

「嗯？」

慕少艾像是想到了什麼，用力地轉過頭，看著右後方的桌面，眼睛一瞬地撐大，倏地衝向藥箱，
十分慌亂的在其中搜尋著，卻在不同的位置發現了橘紅色的藥袋。

「……你這隻笨貓！！！」劇烈的憤怒在慕少艾的眼中燃燒，融成了滿身的顫慄，催動奔馳的步伐。

他怎麼會沒想到、怎麼會沒想到？沒想到阿九那充滿疑問的該死好奇心！

他一定要狠狠地揍這隻笨貓一頓！

方入廚房，慕少艾就聞到那若有若無的香氣，像惡魔一般糾纏他的神智，憤怒更甚，眼神幻成了鬼神，冰冷地令人害怕。

「阿九！……」

怒吼在空氣間瀰漫，卻在那微弱月光映照的人兒上，熄滅了滿腔的怒火，瞬間原本吸入的毒氣全被勒緊，逼出了呼息。

「……你到底知不知道，好奇心會害死一隻貓…」

好似陷入了恍惚，慕少艾覺得眼前的景物在晃動，連自己的腳步怎麼走到阿九身邊都不清楚，
一切不真實地讓自己感到茫然。

蹲下身，摸了摸阿九蒼白的面頰，積淤的黑氣罩在不甚安眠的可愛小臉，還算平穩的淺薄呼吸，讓慕少艾總算鬆一口氣。

偏頭望向在陰影處死寂沉睡的煙管，慕少艾只是斂了斂目光，他已經沒有任何餘力走過去，
心裡已容不下除了阿九以外的刺激。

一把抱起輕盈且長不大的阿九，他其實有著很深很深的愧疚和心疼，阿九從來不問自己為什麼不會長大，
只會囔囔著長大後要當大俠。

什麼時候才會長大？有沒有機會長大呢？

這是他們有默契的閉口不談，像是一旦戳破、美夢就會消失，太殘酷。

走在月光稀稀落落的光影間，慕少艾發覺很久沒有這種寂寞的感覺，整間屋子昏暗而空蕩、靜謐而無聲，
猶如沒有人氣的空屋，裡頭到底是什麼冰冷的野獸居住著？

沒有烤得焦香的熱飯等著，沒有吵得半死的笨貓等著，他何時也成了歸人，習慣著有家等著的溫暖？

低頭瞧著懷裡昏迷不醒的人兒，他忽然覺得眼睛好熱，是他吧、是他吧，是這個人把自己變得軟弱又堅強，
總是害自己把心吊得老高，總是讓自己笑到肚子痛，總是氣得自己七竅生煙。

都是他啊。

慕少艾輕輕地將懷中人放至床舖，很熟練地解開所有的礙事的衣服，拿出腰間一隻隻閃著光芒的金針，
在下針前停了一會。

擦了擦模糊的視線，好好地深呼吸。

阿九，你不小心養了一隻很有心機的野獸，會不會後悔？

***

好香好香的味道啊…

好暖好暖的抱枕啊…

他知道這是誰的心跳、誰的味道、誰的體溫，就算在夢裡，他也能知道。

緩緩張眼，伸出小手揉了揉乾澀的目光，甜甜的笑意散佈在紅潤的臉蛋，半是賴皮的繼續窩在溫暖的懷抱裡。

「知道要醒啦。」一下輕敲打在小腦袋瓜上，阿九反常地沒有哇哇叫，只是抬起頭傻傻地一笑。

「我起床了。」

他一直都了解、少艾的心跳，那是少艾唯一無法掩飾的真相，每當自己病奄奄時，少艾的心跳就會亂成一團，
他都會好希望自己能跳起來說『我好了』。

但偏偏自己笨的可以，總是讓少艾操心，讓少艾多安心幾下的智慧都沒有。

「…起床就好，別再賴了，會越睡越笨。」

將阿九拉到自己的視線前，伸手捏捏白嫩嫩的小臉，似乎要看它紅通通才甘願。

「反正再笨，這裡也會有個笨蛋要。」張手環住慕少艾的頸子，阿九咧嘴笑得賊。

「呼呼，你這賊笑到底是像誰？」似乎很開心，慕少艾彈了下阿九的額頭。

「朱痕說的，笨蛋父子，你想會是誰咧？」嘟嘴，算是埋怨對方的施暴，拉了拉白色長眉。

「呼呼，笨蛋朱痕說的，聽不得。只有風流倜儻、智慧超群的藥師說的，才是金玉良言。」

「難怪朱痕要說，沒有人的臉皮比慕少艾還厚。」心腸也比別人還軟。

「呼呼，你是吃到朱痕的口水嗎？笨到一點都不像是我養出來的，盡聽外人鬼話。」

也許是鬧著鬧著，玩興大起，慕少艾忽然間把阿九高舉。

「少艾…」阿九的臉被散下的棕髮遮掩，雙手撫放在慕少艾伸長的臂上。

「嗯？」

「我不希望少艾痛苦。」細語裡壓抑著奇怪的氣音。

「…什麼？」慕少艾收回手，讓阿九像平常一般趴在胸前，撥開那細軟的髮絲。

那藍色大眼盈著海的波光，一陣一陣滴入心裡，熱熱的溫度暖烘烘。

「那個毒的味道太痛苦，我不希望少艾品嚐那麼可怕的滋味。」

那感覺太過不舒服，一瞬衝上思緒的剎那，才是最疼痛的絕望。

「阿九…」

望著阿九堅定的眼神，自己明明是想要嘲笑阿九懂些什麼，卻反而流下了眼淚，為什麼在痛苦之後會有如此的快樂？

就是因為明白痛苦的滋味，才能因小小的幸福，就得到無比的快樂嗎？

「不用麻痺、遺忘痛苦，我會一直一直努力陪少艾，煮特製的阿九鍋巴飯、拔光少艾內心的野草，不停地逗少艾笑，
讓少艾想不起痛苦。」

也許是為了加重自己的諾言，阿九抓起了少艾的手。

「我跟你打勾勾，說謊的是小狗。」

「……」他望著小小的手指，勾住自己的小指，被紅色的血液纏得緊緊，無法分離。

「對了，我是貓，所以絕對不可能變小狗喔。」

這、叫他怎麼反駁？

害他情願醉死在這可笑的誓言裡，只能默默流著淚，狠狠地、緊緊地抱住這生命中不能分割的心頭肉，
一旦分離，就是死去。

雖然我是如此地缺乏勇氣，但依舊希望你能快樂的成長，證明我的愛有意義。

「我會一直笑，永遠跟著你一起笑。」

這是我們的約定，一輩子幸福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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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貼被血弒在2006-08-06 05:1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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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8.06 心頭肉(少九)9F+番外10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