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10 【漠御（漠刀绝尘x御不凡）】see you tomorrow（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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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10-10 1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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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漠御（漠刀绝尘x御不凡）】see you tomorrow（完结）

【此篇为定制约稿，如果喜欢希望能够购入实体本版支持金主（橙色软件店铺：逍遥社，里面漠御打call专属那个链接），谢谢！】

【一】
御不凡在他们高中名声大噪，还是军训的时候。
御不凡所在的那一片房区住了不少的有钱人，自然，位于这片区域的高中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公子哥，他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娇生惯养，哪怕高中生的军训完全是走个形式，依然是叫苦连天，哀嚎不绝。
休息时间，御不凡坐在一片哼哼唧唧当中，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总感觉再不休息，这群公子哥们就要闹出人命来。于是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你们信不信，我能求来雨。”
当然没有人信，不过人群的注意力短暂地从自身的苦痛上移了位，纷纷看向人群中央的御不凡。
“咳。”扯了扯蓝白校服领子的拉链，御不凡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人盯着，稍微有点不自在，不过他还是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清了清嗓子，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餐巾纸与一支圆珠笔。
——昨晚去吃烧鸡时刮奖中的，忘了拿出去了。
他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下来一个“霖”字，然后把那张纸抛向天空。
然后呢？
还要什么然后。御不凡很淡定地用眼神一一回击质询的目光。“过一个小时，保证会下雨。”
一个小时之后，御不凡便成了全年组的神。
新生里有个会求雨的，这种事情就像长了腿一样传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一天之内御不凡的社交账号堆满了各种慕名而来的好友申请，包括自己的高清近照也挂在了学校相关的公众号上。
御不凡自然长得是相当清秀的，白净的面庞上点着一颗小小的泪痣，往树下一坐就是活脱脱的文艺青年，因此只是短时间内，就有大胆的女生悄悄发来了求交往的短信与情书。
名声大噪的文艺青年如今确实坐在树下，手里拿着香喷喷的信纸，上面一笔一划的字体很是娟秀。
——下一秒，他把那张纸折了折塞进口袋里，拿湿巾擦了擦手，从身边人的薯片袋子里抓出来一大把。
“为什么要骗他们？”
漠刀没有去看御不凡，也没有看被掏空了的可怜薯片袋子，只是抬手拉低了头顶的树枝，从上面摘了一片叶子下来，用手指轻轻擦干净。
“说骗多难听啊，那不是确实下雨了吗。”御不凡把手里的一大把薯片全数塞到嘴里，含混不清地反驳。“剩下的乱七八糟是他们自己相信的，那可不能怪我啊。”
“是么？”漠刀依旧没有抬头，单手拉开身边背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一瓶农夫山泉递给御不凡，脸上依然带着万年波澜不惊的表情。“现在全校都知道你会求雨了。”
“谁让他们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接过水瓶拧开喝了一大口，御不凡顺了顺气，拿校服蒙住头往树干上一仰，那封情书便顺着动作随着口袋飞出来，刚刚好落在漠刀脚下。
“……”
看着那信纸粉嫩的颜色，漠刀不自觉微皱了眉，伸手拿也不是，踢开也不是，放在那又刺眼得很。最后他看了看已经开始打盹的御不凡，也只能轻轻捏起那东西的一角，塞进已经吃空了的薯片袋子里。

【二】
“绝尘，泥水攻击，呜呼！”
刚下过雨的水泥路，难免有大小的积水坑，耳边乍然传来这般咋咋呼呼的呼喊，绝尘头也没回，握紧文件袋一回身，正好躲过自行车轧过一大片高高的泥水花。
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还玩这种游戏，着实有些幼稚，绝尘叹了口气，看向把着自行车的人影。御不凡看起来比平日还开心，一边发出这啧啧这也能躲过去的声音，一边上下看了绝尘好几遍。
“都多大了，还玩这个。”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我爱的打招呼方式！”御不凡拍了拍车把，一双秀气的眼睛眯起来，里面闪着灵动的光。
“雨神大人可不缺爱。”仿佛触动到什么一样，绝尘轻轻地哼了一声，握紧了手中的文件袋，头也不回地接着向前走。
“别走啊，绝尘！”御不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到他回过神来，绝尘已经向前走了一段路了，担心自己好不容易才追上的绝尘又追丢了，御不凡想都没想，便急忙用力蹬了踏板向前冲去。
路边的角落突然窜出一只猫。
那只猫很胖，翘着长长的尾巴，身形会很灵活，飞快地就闪过了马路，又被因为它搞出的响动而惊吓得膨起了尾巴，嘶哑地尖叫了一声，一跃而起跑到远远的地方去了。
“御不凡！“听到身后的刹车声与摔倒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间，绝尘用最快的速度转过身，架住了因为急刹车而几近倾倒的自行车，然而为时已晚，自行车梁轴间的铁皮还是把御不凡的小腿划过一个不算小的口子，血瞬间流下来，滴到一起稀巴烂的裤子上。
“嘶……”御不凡疼得脸都扭曲起来，一时间动也不敢动，眼眶都含着泪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绝尘。
课是肯定没法上了，绝尘想都没想，把文件袋往车把上一挂，再把自行车扶起来，转过头去看着倒在地上的御不凡：“你还能起来么？”
“勉……勉强。”御不凡强忍住龇牙咧嘴，倒抽着凉气回答。
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绝尘把自行车立住，绕到御不凡身边去伸手扶他。御不凡的身型偏瘦小，绝尘又是一顶一的高个子，架起来御不凡就跟架小鸡子儿一样，但即使是这样，绝尘的动作也温柔得让人无所适从，御不凡知道，他故意收了力，就是怕自己再受伤。
这个处境下再受伤，倒确实是给彼此添麻烦，御不凡又吸了一口凉气，老老实实坐在车后座上，伸出双手搂着绝尘的腰。
虽然称不上消瘦，但绝尘的身型实在是精瘦，紧绷的肌肤下包着的肋骨都能清晰地按到，御不凡搂着那制服下温暖的腰身，不自觉地就下手按了按。
那挺直的脊背看起来倒是没动，绝尘因为被戳到肋骨而轻微的抖了下肩膀的动作，也只有贴近他身子的御不凡才能感受得到。
“你想再摔一次吗？”呼呼的风吹乱刘海，御不凡完全看不清绝尘的表情，只能模糊地听到他的声音，知道自己被平静地威胁了，便老老实实抱着绝尘的腰不动，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回答：“你肯定不舍得嘛。”
绝尘没再答话，御不凡就把头贴在绝尘的后背上，轻轻哼起了歌。腿上的伤口已经被风吹得发凉，应该是结痂了，御不凡一边哼着一边胡思乱想，如果就这样结痂了，那裤子和腿肯定就被血糊到一起了，是不是要撕开，会不会很痛，要不要缝针……
很快他的想法就被迫停止了。学校附近离医院有一段路程，正常来讲骑车也要十多分钟，然而绝尘把自行车的踏板都踩得要冒火，那老破车子哪经得住这般折磨，吱嘎吱嘎的哀嚎听得御不凡牙碜。
其实没必要这么拼命……御不凡想说，看着绝尘被风吹起来的发丝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面前甚做什么事都一向稳妥的家伙甚至连着闯了三个红灯，才刚五分钟多一点，两个人就稳稳地停在了医院的大门口。

【三】
万幸，伤口不算深，只是有点长，医生只是给涂了点紫药水，再教训了几句，就把二人放了出去。
“绝，绝尘，谢谢你啊。”站在医院的大门口，看着车来车往的大马路，御不凡摸了摸鼻子，颇有点尴尬的开口。离第一节课的时间已经过去快大半个小时，两个人如今就算回去，也会被臭骂翘课然后被找家长吧，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绝尘……
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绝尘，又看了看自己那被摔得张牙舞爪的裤子，刚好被挂起来那一条翘起来，在刚下过雨的清新空气当中飘扬着，看得御不凡恨不得上手把它撕了。如今这样，就算回学校也是不方便，可总不能叫绝尘一起逃课，思虑再三，他还是半犹豫地开口：“要不你先回去？我回家换条裤子再……”
“不用。”抬手招了辆计程车，绝尘一边示意御不凡上去，一边小心地伸手帮着他挪动那条伤腿，随后自己也钻了进去，向司机说了最近的百货商场的名字。
“你要干嘛？”这回彻底搞不明白绝尘要干嘛了，御不凡不免睁大了眼，看向自己幼时的玩伴。“你不回去上课？你哥哥会收拾你的吧。”
“你摔倒，有我的责任，我不能放着你不管，我们一起回去。”并不宽敞的车内，绝尘转过头来，两个人挨得如此近，身体与身体的温度通过空气互相感染，甚至御不凡都能从绝尘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没来由地脸一红，御不凡急忙把脸转到前面去，不去看那刀琢一般的面庞。“真是的，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死心眼的朋友，是我摔倒，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就不能帮你了么？”绝尘的语气带上了一分难以察觉的笑意，只有幼时就与他熟识的御不凡才能察觉出来。
“能，能，谁让你是绝尘呢。”
“更何况……如果我不转身，你也不会去追我。”声音略微压低了一些，绝尘的目光又看向那个已经被纱布包裹起来的狰狞伤口。“就不会摔成这样，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问题。”
“哎呀，真是，傻透了。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有你这么憨的朋友。”竟然是这个原因，如果不是时机不合适，他甚至都想笑出来。这家伙怎么能老实成这样，要御不凡自己说实话，他根本就没想到过这一层，要说当时为甚追过去也不知道，只是看他转过身，下意识想跟随他的脚步罢了，谁知道会从马路边上窜出来那只猫呢。
“说起来，你当时为什么要突然生气转过去啊，难道那泥水真的溅到你了？不可能吧，这个把戏可是玩了那么多次了。”
“不是。”绝尘顿了一下，干净利落地否决了。
就是说嘛，从他们小的时候，御不凡就喜欢在两个人一起走在下雨过后的路上的时候突然一脚踩进泥坑，当时还是小少爷的绝尘总是躲闪不及，笔挺的小西裤被溅上一片水花。
当然，小御不凡的裤子也不会好看到哪儿去，最后就是两个人一起回家各自挨骂，然后第二天再嘻嘻哈哈一起玩。
后来等御不凡懂事一些了，不再这样幼稚地损人不利己了，他却再也没见过绝尘，直到高中入学那一天。
“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有机会再告诉你。”

【四】
有些伤的疼是延时的。
具体表现在第二天清晨御不凡穿裤子的时候，他颤抖着手，裤筒卡在小腿上，实在不敢往上拉一下。
“秋风，你要不要狠狠心，一咬牙帮哥提上来，哥真的不敢。”一边龇牙咧嘴，御不凡一边以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身边已经穿戴整齐的玉秋风。
“不要，干脆把你的裤子剪了算了。”玉秋风冷哼一声，肥大的校服也遮不住那张小脸嘟起嘴的可爱。
“那可不行。”御不凡大叫起来，下意识捂住了手上的裤子。“这可是绝尘给我买的，哪有剪了的道理。”
“谁想剪啊，看你那副样子。从小就是，张口绝尘闭口绝尘的，真不知道谁才和你是一窝的。”玉秋风撅了噘嘴，看向自己的完蛋哥哥，突然往前跨了一步，抓住御不凡的手往上狠命一拉。
在妹妹面前嚎出宛如杀猪的惨嚎已经是足够丢脸的事情，等到御不凡在玉秋风的催促下一步一磨蹭地到了楼下，看到已经在下面等着的很明显带着笑意的绝尘，实在是连当场上吊的心都有了。
“绝，绝尘，你怎么来这么早……不对，你来干什么。”
“我来接你。”简明扼要地回答了御不凡的问题，绝尘偏了偏头，御不凡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在一旁停着的赫然是自己的自行车，昨天的剐蹭已经被新上了的漆遮住，甚至还换了个新闪闪发亮的车铃。
“哎呀，我都说不怪你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倔。”御不凡摸了摸头，昨天他们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翘课几乎半个下午，自然是免不了罚站到放学，还加上两千字的检讨。
御不凡倒是从父亲病逝之后就只和妹妹生活在一起，不怕被找家长什么的，但他知道如今绝尘和几个哥哥住在一起，回家怕是还要再被责备一顿，他居然还有时间回去找自己的自行车，甚至还拿去修了……
连自己都忘了这回事了，看着漠刀的表情，御不凡的脸有点止不住的发烫。
“谁啊？”玉秋风伸出头来，上下打量着站在自家门口的高大不速之客——
偏长有些卷曲的头发，深邃的眉眼，宛如被雕琢出来一样，身材高挑又不单薄，身上制服笔挺，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电视剧走出来一样。再一对比，自家哥哥虽然长得也是相当好看，但是气质上已经比起对方差了一大截。
“哦，他叫漠刀绝尘，是你哥我最好的朋友。”
“哦哦，他就是绝尘哥啊。”玉秋风若有所思的点头。“我哥常说到你。”
眼见绝尘的眼神难以察觉地亮了一下，御不凡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慌忙想去捂住玉秋风的嘴，然而腿上一用力，一阵子尖锐的疼传来，他只能灰溜溜地扶着墙，看着玉秋风一蹦一跳地钻到绝尘面前上下打量，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笑来。“我记得我哥跟我说过，他小时候有个玩伴，小时候长得可憨厚了，他家长还总是喜欢在他头上绑一个朝天髻，看起来就像柴草垛。这不是长得挺帅的嘛。”
“秋风，你可以少说几句，看来我们俩真的不是一窝的。”御不凡像生锈的机器一样把头咔吧咔吧地扭到一边去，实在不忍心看这残忍的一幕。

【五】
曾给御不凡送情书的女生们无一例外收到了回信，御不凡的字体与他的人一样的清秀，让她们伤心的是，回信里都委婉地表达了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有不死心的女生偷偷跟踪御不凡，只看到他牵着一个穿粉裙子的小姑娘，于是御不凡在初中有个女朋友的事情又开始传开了。
“闲不闲啊。”御不凡抓了一把头发，有些无语地趴在课桌上。“这群人是不是课业压力大就找我寻开心，我干嘛要去初中找对象，有毛病吗？”
这时他用余光瞟到，绝尘马上就要踏进自己的教室，便急忙伸手把桌子上的可乐塞进桌膛，把矿泉水摆上。
“拿出来。”面前被一片阴影笼罩，从阴影当中不由分说地伸出手来，御不凡用水汪汪的眼神可怜巴巴地向上看，可阴影不为所动。
“呜呜，我这么随和的人，怎么有你这样严厉的朋友……”
“还疼么？”一只手拿过可乐，绝尘伸出另一只手来，轻轻摸了摸御不凡的额头。
“早就不疼了。绝尘，不用每节课下课都来问一次，我真的没事。”御不凡晃了晃头，用笔杆戳了戳自己的脸颊，靠到椅子后面仰头看着绝尘。
“抱歉。”顿了顿，绝尘突然向后退了一小步。“下节课我不会来了。”
“你别误会，我没嫌烦。”看他似乎是理解错了什么，御不凡急忙伸出胳膊，一把抓住绝尘的手，那指尖刚刚摸自己的时候明明还是温热，转眼就变得冰凉，御不凡下意识地就把那片凉握到手心里揉搓，另一只手伸出来贴了贴绝尘的脸颊，还好，传来的温度是暖的。
“听说，你在初中有女朋友？”视线稍微偏移了一点，越过御不凡的肩膀去看向身后他的书桌，绝尘用他那依旧波澜不惊的语气开口。
“怎么你看着少言寡语的，八卦倒是比谁都清楚啊！”提到这个就生气，御不凡摸绝尘脸的手收回来，顺势在他胸肌上狠狠点了一下。“那是我妹妹，亲妹妹！你又不是没见过！”
“哦。”
“哦什么哦，别人不相信你还不信，我是那种人嘛。”御不凡佯装生气地堆回座椅上，拉高了衣领抵御从窗口传来的微风。“怎么说我们也是从小玩到大的，你不了解我可就没人了解我了。”
“对不起。”绝尘又一次干净利落地道了歉，态度诚恳到御不凡也不自觉有点羞愧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想，还是飞速地转了话题。
“今天中午，也是你背我下楼么？哎呀，麻烦你了。”
“没事。”绝尘复又抬起眼来，直直地盯着御不凡，严肃半天的脸终于露出一个微笑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什么第一次？是不是有什么劲爆的话题？”一个声音忽然横插进二人的谈话，御不凡转过脸去，站在二人旁边的人他是有印象的，是高自己一学年的学长，名字叫尚风悦。
“没什么，什么事？”绝尘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御不凡试着从他手里偷袭那瓶可乐，失败。
“没什么，你哥找你。”拿扇柄敲了敲手背，尚风悦瞟了一眼两个人手里的小动作，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快上课了，下节课下课再说吧。”

【六】
醉饮黄龙是个追求兄弟义气的青年，颇为热衷于在平凡的校园生活当中追求江湖浪漫。
当然，用尚风悦的话说就是浑身上下找不出一颗艺术细菌，只能找到空空的头壳。
所以当醉饮黄龙睁大了眼睛一脸严肃认真地说出要举办课外艺术节的时候，哪怕是平时表情匮乏的绝尘也不免微微皱了眉，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来。
他的大哥会筋搭错了，去草坪弹吉他唱情歌吗？只是想了一下，绝尘就觉得自己面部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好几下，用了比背御不凡更大的力气，才勉强把那抽搐压了下去。
最后还是旁边的尚风悦看不下去了，几扇子打跑了醉饮黄龙，自己坐到醉饮黄龙的位子上向绝尘解释。
课外艺术节的主办不是他这个除了长得帅与笑声很响亮以外毫无特长的憨直大哥，而是一向有才气懂品味的三哥，醉饮黄龙只是想找个名头喝酒而已。听到这里，事情才比较符合逻辑，漠刀也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面部肌肉，接着听尚风悦解释。
总之就是苦力活，醉饮黄龙想拜托弟弟们帮他搬桌椅和啤酒箱子，最小的弟弟啸日猋因为精神状态不太好，被送到了特殊培育的寄宿学校，笑剑钝作为主办方又要负责联络什么的，苦力自然是落到剩下几个兄弟身上。
搬东西自然是无所谓，绝尘听完，只是简单表达了一个疑惑。“虽然是周末，校园里能带啤酒进去么？”
“那简单，把箱子最外围全都换成可乐就成了。”醉饮黄龙被挤到可怜的一边，倒还是有心思如往常一样乐呵呵。“你能来，还能摆得快一点，放心，酒水零食什么的哥少不了你的。”
“不用，我只想问问，能带朋友一起去么?”
“是那个御不凡吧。”啪地打开扇子，尚风悦用染着梅花的扇面遮住自己狡黠的笑。“你们关系似乎非常好。”
“绝尘，你也交朋友啦！大哥就担心你总是闷头做事不跟人接触，居然也交到朋友了，快带来给大哥看看……哎呦，风悦，干嘛敲我？”
“不会说话就别说。”尚风悦干净利落地收了手。“我们两个说话，你也别在这傻站着，把自己这里这猪窝收拾干净去！”
御不凡听说了这个邀约倒是爽快的答应了，到了周末自己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要说帮着干点体力活也完全能行，不过比起这个，他更感兴趣的还是绝尘的亲属关系。
“我就知道你哥哥管的挺严，可看起来你大哥这不也挺有意思一个人？给我讲讲你家的事吧。”御不凡咬着吸管，把吸管里面的珍珠咬碎成一团，又一口气吸到嘴里去，感受软糯的嚼劲。
自由休息课，御不凡做不了活动，就跑去食堂喝奶茶，绝尘自然也是跟着去，听到这个问题，不免一时顿了顿，慢慢吸了一口手中的红茶。
“啊，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没事。”绝尘想了想。“我家以前的情况，你记得吧？”
“记得，你母亲……嗯，从小就是你爸带你一个。”
“那个其实不是我父亲，是我叔叔。”
“哈啊？”御不凡惊得差点把吸管咬断，转过头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绝尘：“那个是你叔叔？”

【七】
御不凡是不知道绝尘的具体家庭情况的，或者说，根本也没机会去知道。
他与绝尘认识还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游乐场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喜欢的场合，那烂尾工程的沙堆就是普通人家的小鬼玩乐的天堂了。
御不凡不喜欢与其他孩子一起打闹，他们会拿水泼他，叫他没妈的小孤儿，说他穿的衣服丑，进而说他是个丑八怪。沙子不会说话，沾上了水，它就化身最忠诚的玩伴，任凭小小的造物主按他的心意揉捏，绝对没有反抗。
处于懵懂状态的男孩子最能显示出他们的恶来，御不凡花费了很多心力在废旧工地搭建的沙堡世界，在某一日它的创作者来到之前，就被为了恶意而提前摸排好的欺凌者给毁于一旦，他们甚至在沙堆的残骸上撒了尿，用以彰显对不合群者的惩罚。
绝尘并不知道这些的，他只是遇到了在此之后，站在雨中的御不凡。
“你为什么在哭？”
那天的雨说小也不小，大街上根本没有行人，雨水冲刷得视线模糊一片，御不凡看不清站在他身边的是谁，他以为那就是故事书上写着的鬼。
这个鬼挨了自己一拳也没走，绝对是个傻鬼。
“喂，你为什么不走啊。”头顶上黑红配色的小雨伞挡住了倾泻而下的雨势，这下御不凡能看清了，站在身边的是穿着笔挺小制服的与自己身高相仿的小男孩，脸颊上红了一片，大概是被自己刚刚打的，他几乎把手中的雨伞都倾斜到自己身边，而他那有些长的头发都被雨水打湿了，顺着水流的方向贴在脑后。
“因为你在哭，我有些担心你。”那双小眼睛有着黑亮的瞳仁，目不转睛地盯着御不凡看，御不凡急忙心虚地别过脸去，连声音都磕巴了。
“哪有……哪有在哭，你瞎说。那就是雨水，绝对不是眼泪。”
“那为什么要站在雨里面呢？”
“我妈妈说了，哭的时候就站在雨里，这样眼泪就会被雨水带走，谁也看不出我在哭了。”
小小的脑瓜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欲盖弥彰的回答已经暴露了前一句谎言，另一只小脑瓜倒是没有再问下去，只是从兜里掏出一方印着竹子的小手绢，把那已经被淋得湿透的小脸学着大人的模样擦的干干净净。
“他们不与你当朋友，我来当你的朋友。”那是御不凡记得最深的一句。
后来绝尘就常常去那片工地找他。两个躲着大人与其他同龄人的孩子，穿梭在沙堆、塑料布与砖头彩钢瓦之间，一捧沙一捧沙地建设独属于他们二人的乐园。御不凡很快就习惯，甚至不能没有他这个虽然少言寡语但是十分勤恳的“工友”，却从来没有问过，他住在哪里，有怎样的家人，只是通过绝尘的只言片语知道了，他家里只有他和父亲，同为单亲家庭，很自然地，两个小孩的关系就更亲近了起来。
只是御不凡所知这匮乏的信息也过时了，绝尘描述他家里的悲剧时的表情十分冷静，就像他们在雨里相遇那时候一样，看得御不凡有些心疼。
绝尘的父亲是双胞胎，然而他的叔叔为了继承遗产，伪造了意外事故，暗中害死了他的双亲，并借着天生的容貌优势扮演成他父亲的模样，让自己的亲哥哥顶着自己的名头进了太平间。出于愧疚，又或许更多是出于其他的考量，他没害死哥哥襁褓之中唯一的亲儿子，而是把他当做亲儿子一般抚养长大。
不知是天谴，还是命运，在绝尘只是八九岁的时候，他的叔叔就患了绝症，在把事实全数交托给绝尘之后，他把绝尘送去了表亲家，没让自己养大的侄儿见自己的最后一面。
御不凡静静地听着，无意识地把杯子底部的珍珠戳得稀烂。
怪不得，他们分别那漫长的时日之前的最后一晚，绝尘难得地多说了很多，尤其是那天学的古诗，他一边用树枝在沙子上写写画画，一边让御不凡一个字一个字地跟着背，那首诗自绝尘第二日的不告而别之后，就被御不凡写在了每一本教科书的封面上，每一个字甚至都拆解开来，深深地印在脑子里。
“记住，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背会了，御不凡，总有一天你会根据这个找到我的。”

【八】
艺术节的举办意外的热闹。
笑剑钝实乃难得一遇的天才，明明只是个高中生而已，所作的文章和诗句已经在本地的文坛小有名气。也因此，托他的福，还是有不少喜欢风雅的人聚在一起，推心置腹，饮茶言欢的。
醉饮黄龙相当自觉，避开了文人雅士们的交谈，另开辟了一块地，抱着啤酒罐子来了个畅饮开怀，绝尘不懂什么诗句，自然是跟着醉饮黄龙一起。
夏日的晚上闷热又聒噪，闷热的是天气，聒噪的是醉饮黄龙。
刀无极是学生会会长，为了面子自然是不会出席这种场合，笑剑钝又不在这，醉饮黄龙最亲近的自然是他那永远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表弟，幸亏他身边还带了一个，才让周边的气压没有那么样的尴尬。
“碰一个！”冰镇的啤酒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醉饮黄龙拉过漠刀的手，啪地碰了一下金属罐子，仰过头去一饮而尽。“喝！这是大哥请你们的。”
绝尘只是抬了抬眼皮，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又把手放了下去，很显然，对啤酒是没什么兴趣，看得一旁正在打蚊子的御不凡都有点困了，伸长了爪子去抓那金属罐：“你不愿意喝也不要勉强，我替你喝嘛……”
“你腿上有伤，不可以喝。”还不等御不凡摸到易拉罐的影子，绝尘就以一个看不清的速度出手，抓了罐子一口气倒进了嘴里。
没，没必要。御不凡保持着伸手的动作，大脑宕机一般地看着绝尘上下滑动的喉结，无视了醉饮黄龙“真男人就该这样喝酒绝尘干得好”的高声夸赞，满脑子都是卧槽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伸的手这都能一口气喝完的吐槽。
其实自己的腿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没必要这么事事照顾的……他想这么说，但是想了想，又把话语塞回肚子里去了。其实被这样照顾也挺好的，御不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就依赖起这种与绝尘一直黏在一起的感觉了。
说是依赖，更多也是依恋，甚至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恐惧。
绝尘背着他上下楼的时候，他总是想起很久以前，他们还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小豆丁的时候，在那片荒废的工地上的事情。
毕竟不是什么正经的乐园，没有人去那里玩也是有原因的，就比如御不凡踩中那个好死不死的木板，谁也不知道那木板边缘藏着尖锐的钉子。
那时候也是绝尘背着他跑到医院，甚至都没有脚踏车，是实打实地跑着去的，谁也不知道一个也只是八九岁的小孩到底哪来那么大的劲儿，能背着一个同龄人跑了近一公里的路。御不凡脚下的血就顺着绝尘跑过的方向一滴一滴的滑落，直到与袜子沾成粘稠一片为止，他那时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快要死了，连身体都在冷的发抖，视线也一片片地发黑，现在想来多半是吓得，但那时，御不凡真的以为是死门向自己大开的象征。
是绝尘紧紧握住他的手，向他约好了明天还要一起玩的约定。
他一遍遍的重复，吵得御不凡有些头疼，想着如果明天不能跟他一起玩了，只怕他们就当不成朋友了吧，便尽力撑持着，直到看到那白花花的建筑。
与那时候如出一辙的事情，让御不凡不免联想起绝尘的不告而别，与他们之间错过的那么多岁月。
缘分这种事太奇妙了，很可能不是再有能在军训当中一眼就看到熟悉的一张脸的机会了。再一次对同一个人产生依恋的感觉，再被生生撕裂，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
当夜幕彻底把天际染成黑色，大家纷纷收拾了桌椅和瓶瓶罐罐打算离开的时候，绝尘也跟着低头忙碌，一抬眼，就是背着手歪着头看着自己的御不凡。
看着他像确认着什么一般，勾起一个灿烂的笑，背对着已经打开夜灯而散发着金黄光晕的学校大门，向自己轻快又认真地说了一句“明天见！”
也跟着勾起嘴角，绝尘放下手中的垃圾，直起身子来面向着朝着自己立下约定的人点了点头。
“明天见。”
只是，这一次在第二日失约的，却不再是绝尘。

【九】
天色从一大早就暗沉的惊人，黑压压的乌云仿佛下一秒就要滚到地上去，这种压抑的天气，人也很难打起精神来，绝尘自然也免不了，第三次敲御不凡的家门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时候，哪怕冷静如绝尘，心中自然也烦闷了不少。
或许是御不凡今天有什么急事，先走了也说不定。他这么想着，看着快要逼近的上课时间，只能无奈地跑到学校，想着下课去问绝尘个究竟。
第一节课下课，御不凡的座椅是空荡荡的。
第二节课下课，御不凡的座椅依旧没有来过的痕迹。
第三节下课，绝尘的座位也没有人在了——
几乎是想都没想，在在御不凡班级门口扫一眼，第三次发现自己寻找的人不在座位上的时候，绝尘直接就跑到了操场上，一跃而上一人多高的围墙，犹豫都不曾地就翻了出去。
御不凡只有兄妹二人在家，绝尘是知道这件事的，也因此，一想到御不凡很可能出了什么事，绝尘就感觉胸口本就因为这鬼天气而来的窒息感更加压抑了，不免加快了脚步，一路狂奔到御不凡家住的小区楼下。
相对老旧的小区了，门铃这种东西可以完全说是摆设，绝尘一把就拽开那形同虚设的单元门，不同于早上探寻一般的轻敲，用了最大的力气砸向御不凡家破旧的木门。
那螺丝本就松动了的弹簧锁哪经得住这等摧折，随着大力的撞击吱嘎吱嘎地惨叫，在下一次大力的拉扯中成功地有辱使命，脱落了半边下来。
御不凡的家里很乱，到处都像是翻腾过的痕迹，衣物杂物堆了一地。
被洗劫了？绝尘皱紧了眉毛，屏住呼吸与突突跳着的心脏，轻轻推开御不凡的房门——
还好，并没有什么凶案现场。
御不凡看样子走得匆忙，连被子也没有叠，不同外面的杂乱，他房间收拾得齐整，书桌上还摆着写到一半的作业，再普通不过的房间了，要说唯一一点特别，就是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书法。
“君问归期未有期……”他低声念叨出这句。
才回过神来一样，他立刻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找到通讯录里御不凡的名字按了下去。
只响了一声就被按掉了，绝尘接着打过去，又被按掉了。至少证明御不凡还好好的，绝尘深吸了一口气，慢慢从屋子里走出来，正对上玉秋风惊讶的目光。
“绝尘哥……你是怎么进来的？”
“说来话长。修门锁的钱我出。”没好意思直接说是自己拽坏了他们家的门，绝尘立刻就把话题引到了重点：“你哥在哪里，为什么没来上学？”
“家里……有点事。”玉秋风吞吞吐吐地转过脸去，大大的眼眸不自觉湿润了起来。“很可能，我们两个都不能接着上学了……在准备搬走，所以家里会这么乱……我也不知道哥去了哪里，我以为他去上学了……”
“你哥出门前有说过什么没有？”
“他只说了一句，今天要下雨了……绝尘哥，绝尘哥？”
玉秋风的话音刚落，绝尘就已经大步流星地再一次撞开了那可怜的门，消失在了昏暗的楼道里。

【十】
烂尾楼如今已经不是烂尾楼了，政府早已修理了新的工程，这里已经是整洁一片的高档住宅区，有娇嫩的鲜花和喷泉，环境好的不得了。
御不凡随意地找了个长椅坐下，手里捏着一罐子啤酒，已经被用力地捏紧而变了形，他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仰头看着翻滚着乌云的天空。
父亲去世之后，他们兄妹二人的学杂费用都是用父亲留下的遗产交的，御不凡平日里也会去打几份工，勉强够撑持兄妹俩的生活。还好，他学习成绩足够好，凭着自己的努力年年都拿了奖学金，抵消了这所价格不菲的高中的学费。
直到一通电话打来，没什么感情的女声公式化地告诉他，他那已经不在人世的父亲涉及到一些资产纠纷，留下那一笔钱已经被冻结了。
玉秋风是断不可能荒废了学业的，明年她就要上高中，他们手里的现钱根本没法撑持两个人的开销，天塌下来正巧砸在头顶，御不凡一时也慌了神，所以虽然是背着书包出了门，身子却如游魂一般偏离了路线，不自觉游荡到这里来。
视线所及处已经远远有闪电划过，黑云逼近得仿佛已经贴上了房顶，这会是场大雨，御不凡坚信自己的判断，也因此，他没有带伞，也没有带任何挡雨的工具，就只是那样仰头看向天空。
这种无助的心情对于御不凡这种天生的乐天派来讲很少见很少见，也因此，每一次都刻骨铭心，御不凡深深地记得上一次这样，还是自己见到自己心爱的沙堡乐园被毁坏成一片狼藉的时候。
那种自己本来经营好的一切瞬间化为过眼云烟的无力，自己又不得不去面对这样的事实，所能寄托者，也只能是将来未来的大雨了。
很久很久之前也是这样的，也就是在这里遇到的绝尘吧……
想到绝尘，御不凡的心里更难受起来，前一天晚上答应他“明天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今天失约的却是自己了。如果父亲的那一笔钱拿不出的话，他就只能退学，靠打工来撑持自己的家，与绝尘再像平日一般无忧无虑的相见，怕是也再不可能了。
老天对他们两个的友谊太不公平了，御不凡怀疑，是不是这段友谊从一开始就被标上了短命而终的标签。
下下来吧，被雨遮挡了视线，就可以尽情的哭，尽情的发泄，被淋了一身都湿哒哒的，回去换一身衣服，接着面对生活的艰难。
御不凡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他死命含着那些液体，深吸着一口气等着雨水打击到脸上的冰凉触感。
……
耳朵已经听到噼里啪啦的雨珠声了，脸上却仍旧是干燥的。御不凡睁开眼来，那两滴眼泪便失去了桎梏，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雨伞内侧的印花，是非常好看的星空，璀璨一片，在狭小的天地间绽开。在那片星空当中的，是绝尘向下俯视的影。他气息不甚平稳，显然是跑了很远的路来的，御不凡看着那张因为奔跑而难得泛上了血色的脸，愣住了。
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御不凡只当自己产生了幻觉，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再睁眼，上方依然是绝尘的脸，带着沉默的忧心盯紧了自己。
“你怎么会……”张了张嘴，御不凡勉强挤出几个走音的字，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泪已经不知何时不受控制地流了满脸，顺着下巴流淌下去，宛如雨水打过一般。
雨水已经滂沱而下，顺着伞的边沿流成水柱，狂暴的雨点用力击打着单薄的伞面，哪怕手里有伞，两个人的衣服都已经湿成一片。绝尘拿着伞，慢慢绕到御不凡前面去，盯着哭到佝偻下后背的人，缓慢地，用力地，用一只手伸过他肩膀之上，将他搂入自己怀里。
“不需要雨来伪装。”他贴近怀中颤抖的脑袋的耳侧坚定地说。“御不凡，有我在，你可以大胆地哭出来。”
御不凡没有回答，绝尘就接着自顾自地说下去，雨水混合着雷声，吵闹到几乎让人听不见东西。他自己其实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更别提御不凡，但他还是想说，只是想把什么东西急切地传达出去，传达到怀里这具因为抽泣和寒冷而颤抖的，单薄的身体的心中罢了。
“御不凡，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找你……我看到你卧室挂的书法了，你没忘，对不对？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谁也没忘记谁……”
“我拽坏了你家的门……你妹妹告诉我，你们在准备搬走，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你答应了我，要明天见的，这次，我不会再让我们有不告而别的结局。”
“你妹妹说你走之前说要下雨了，我就猜到了你会在这里……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丁点都没变……有什么难过的事都不肯告诉人，只是自己承担。”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那天会突然转身吗？因为我想起那天那封情书……我以为我不会很在意，但只要想到，心里就不痛快……看到你摔倒那一瞬间，我很自责，又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你说明天见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有多……开心吗，从小时候，我就觉得我看到你的感觉与其他小孩子不一样，当时只觉得我记错了，现在看到你，还是一样……”
“那种看到你就有的感觉，我相信这是独一无二的，御不凡，我想……我喜欢你。”
“傻……”怀中传来微弱的嘟哝声。
“什么？”绝尘慢慢松开抱着御不凡的手，两个人贴在一起的温热迅速散开，冷得二人都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我说你傻啊！那些情书，我早就都回绝了。”御不凡拿袖子擦了擦脸，一拳怼在绝尘的胸膛上。“你个大傻子，笨蛋，就因为这个，害我白摔了那么惨……”
“对不起。”
“平时这么没见你这么能说，笨蛋……”御不凡低着头，低声说着，突然就直起身子来，一下子站起来，扑到绝尘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的身子。绝尘没料到这一下子，手里的伞一下子歪倒下去，他这才发现，刚刚还有吞吃天地气氛的大雨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只余下还没流净的积水顺着身后房子的檐角和水管淅淅沥沥地往下流。
“你都……听到了？”这次换绝尘有些无措，合了伞，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地站在这里。御不凡对他会不会只是朋友，自己这么讲会不会给他造成更大的压力，这些都是冷静以后才能思考到的事情，他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御不凡，但还是强撑着挺起脊背，用坚定的眼神看向御不凡。
“昂，听到了。你看，那边有彩虹。”御不凡看似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绝尘看着他无所谓的模样，心里莫名一沉。
但他还是顺着御不凡所指向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那边，云层已经出现了裂缝，边缘已经染上了属于和煦温暖的金色。而那金色上方点缀的，就是长长的一条彩虹，跨过楼层与马路，长长地横亘在城市的上空。
“给你的回答，我也一样。”耳边乍然传来这样一句回答，绝尘有些疑惑的转过头去，只一瞬，他就反应过来，御不凡回答的究竟是什么。
“绝尘，我答应你不会走的，明天见，后天见，每天都要见……因为我也，喜欢你。”
……
“老师，真的，你信我，我家煤气忘关了，我弟回去关了，马上就回来了，他要是不回来我就再加……加……加一千字检讨，您别记他的过，我发誓！”
醉饮黄龙一边硬着头皮求老师，一边在心里求爷爷告奶奶地希望他的好兄弟赶紧回来，如果再下一节课的下课铃响了，不止绝尘和御不凡，他也要一起跟着倒大霉。
他的好兄弟，一向老实得很，怎么就遇到了这个御不凡，就接连翘课呢？醉饮黄龙还是不懂他这个弟弟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又难得地有一丝欣慰在，这么多年了，绝尘终于对什么事物不再是那种毫无波澜的面瘫脸了。
这就是为人父的感觉吧，醉饮黄龙在心中鞠了一把辛酸泪。
当然，绝尘和御不凡还是没能在规定的时间赶回来，三个人被一起罚站整整三天，又各自被罚了五千字检讨。再然后就是御不凡家的财产风波被证实是误会，再再然后就是绝尘把御不凡带回家给哥哥们介绍，就都是后话了。
后来，当地的中学都流传着一个故事，每天晚上都会有两个长得很是帅气的男生，在放学的热闹大门口，像两个小学生一样互相对着喊一句“明天见”，一度被当成一股示爱潮流。
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明天见就是明天见。
明天究竟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所有人都只能踩在今天的影子上，每一天的后一天都可能是明天。
所以，明天见，这样几个简单的许诺，或许已经跨越了千万个日子，延伸到时间的尽头。
那又怎么样呢？他们只知道，明天一定会见面的，这一次，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不告而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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