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8.04 【镜月】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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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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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08-04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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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4 【镜月】一封信

*两人情感有采取老剧部分设定
*时间线在九龙变之后
*配合bgm：借——毛不易食用更佳

明月爱妻亲启。

信被夹在书里，久久放在书架上已经落了尘。倘若不是姚明月近日因竞日孤鸣登基后有了闲心，怕也是想不起来整理房内这架子上仅放着的几本书，姚明月挥去一旁伺候的侍女，手指在那一本本已然有些泛黄的书页上划过，而后抽出其中最为破旧的那一本兵法——是的，姚明月的书架上放着兵法，怕是许多人若是知道定是不可置信，娇艳动人，他人口中以色便可毒杀世间英雄万千的姚明月也看这种书。毕竟许许多多的人总是爱忘，在记得她是藏镜人妻子之时便忘了她是苗疆女将军，在记得她是天下第一美人时，便忘了她也是响彻天下的天下第一鞭。一个把用兵之法背到烂熟的女将，似乎名头总是没有她容貌的美艳，身材的火辣，性格的放荡来得响亮。
可笑至极。

纤细的手翻动着那本将将快散架的兵法，姚明月看到页内批写的备注，字迹有时清秀，有时潦草难懂，女暴君的视线从字迹上草草扫过不带一丝停留，直至那封信随着破损的书页掉落在地，她才停了动作，垂眸去看地上躺着的纸张，随即在看到信封上一如方才批注中的潦草字迹所写的家书二字时，她顿了片刻，而后缓缓弯了腰，捡起那封信。
信长久未翻动，却因为被夹在书页之中的缘故完好无损，姚明月打开信封，捏住信纸轻轻抖展开来，薄薄两页纸张，却是见内中字迹不如家书二字潦草，不忍想在那局势瞬息万变的战场上，那人坐在军帐中，竟也还稳得住心思，执笔的手稳稳当当一笔一划写下寄给她的问候与思念，怕不是挑了军士在外设宴庆功，主角却在主帅帐中笔锋苍劲的写着爱妻亲启四字。
她走到桌旁坐下，将那两页薄纸展执桌上，窗外月光经过离尘石几经转射变成一帘朦胧月幕洒在房内，桌上红烛跳动却是有些晃眼。那本破旧到散页的兵法被姚明月随手扔在桌上变成零落的好几片，一向带着魅惑笑颜的女人此刻却一脸淡漠，坐在桌前，视线从那纸上一字一句上划过。倘若此刻有人在旁，怕不会认为她在看旧情人、旧爱人的旧书信，女暴君连看前线传回的战报表情都会比这丰富上许多。

明月爱妻。
罗碧曾经总爱这么叫她，不顾是否有旁人在侧，总是闹得一旁的千雪孤鸣打寒颤说一句受不了然后借口跑掉。而她，她自然是欢喜的，两人方才结婚的那些年头，甚至于他回来自己还会出美人阁迎接，看着被世人称之为大魔头，被苗疆举国上下奉之为战神的罗碧大将军风尘仆仆回来，旁人看似无常，只是征战在外的将军回了家，而只有姚明月知道，那面具之下俊朗的脸此刻怕是笑开了。后来日子久了，姚明月也不常去阁外迎接了，换成躺在美人阁里那张躺椅上阖眼假装小憩，听着那人一身甲胄步步作响，男主人挥手叫下人散去，自己则坐在那躺椅旁看着妻子的睡颜。夫妻俩对峙着，一个被盯，一个目不转睛地盯着，只等着最后谁先撑不住破功，急不可耐的去交换那个久久不曾拥有的吻。
姚明月的手捏着信纸的一角摩挲，那一角已经有些破损，看起来比起其他部分都要毛燥，看得出来信的主人常常捻那一角，这是姚明月的习惯，她看东西时不自觉会捏着页脚用指腹捻。姚明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养成这个习惯的，只是被金池提醒起她才发现这件事情，她也只是讥笑了一声，说着小妹还真是心细，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养成的这种好习惯。换来金池磕磕巴巴的解释，以及之后室内长久的沉默。
或许人总是得需要旁人来提醒，才会发现原来许多事情自己已然习以为常。姚明月看着自己的手——女暴君的手或许是她身上最不似其柔媚的地方，因为女刑特殊，其掌心也被那鞭柄磨出了许多疤痕与老茧，虽平日里有过细心护养，但始终粗糙，不似寻常女子般称得上一双柔荑。她从小便不似得寻常姑娘，比起女红书画，她更爱习武兵书，嫁给罗碧之前她也曾想，若是他嫌弃自己手上满是茧，这男人必定配不上其大将军的德行，但罗碧没有。如此想来他夫妻二人从一开始的相处便不似寻常夫妻，毕竟她可没听过哪家夫妻天天在后院切磋武艺，还不伤不休的。
习惯大概就是在这时候形成的。后来两人站在对立面，对着昔日里的爱人大打出手至死方休的时候，他们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现在想来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他俩不会和寻常二字扯上任何的关系，他们彼此的命运注定了是互相伤害互相折磨，最后以其中一人的死亡作为这段关系的终结。

明月，展信安。离家至今已数月有余，近日我军连连得胜，方才有得一息闲时，得以修书一封，以问汝安。
姚明月眼角一跳，打胃里翻出一阵恶心。或许当年看着是欢喜的，只是两人已数年不曾如此交谈，如今见面——倘若罗碧没死——如今见面这人也已只是对自己满口秽语，一声声贱人叫得是咬牙切齿。现如今再看这封信，属实是叫人难以忍受。姚明月突然起了坏心思，倘如是把这封信烧给如今黄泉之下的罗碧，让他自己再亲眼看看自己写的这些个酸句子，看看自己当年字里行间的情深意浓，不知道他会不会气得在地府也大骂自己贱人，死了都不让他安生。
姚明月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没给罗碧立个衣冠冢。现在是想烧东西膈应他也无法，只能是自己在脑子里想想做以慰藉。

当她也无法为他立衣冠冢就是了。被染黑的指甲一下下敲在桌面上，姚明月视线移开望向窗外。竞日孤鸣是警惕心极强的人，自己虽是全心全意投靠于他，但要完全打消他对自己的疑虑也近乎于不可能，这位蛰伏在王座旁已久的竞王爷心思缜密到令人生惧，每一步棋下得只能是逼迫对方走入死路。这是一位与颢穷孤鸣截然不同的王，藏镜人的死局还是由他在床榻上亲口告知于自己，对方温润的眼盯着自己，姚明月知道他想看出自己是否还藏着不舍，但她向来坦荡，目的赤裸得一如那被褥下赤裸的身躯。
姚明月早就把自己的不舍割断在亲眼看着忆无心被人抱走的那一刻，纵然她曾经也是千万般种痛苦，看见归来欣喜想见孩子的藏镜人在得知孩子已死后的满脸黯淡，心上所刻的伤除却了酸涩便只剩下愤恨与了然。不知何时起，她和罗碧开始背道而驰，两人走向了不同的目的地，是谁变了，是她，是罗碧，还是更多的东西变了，姚明月没心思去想这些，女暴君更没有。
她只是知晓了，用刻骨的伤痛知晓了。倘若有朝一日自己会受到伤害，能够保护自己的不会是自己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丈夫，而是她女暴君身上所具备的价值，以及她手中的女刑。

又或许确实是她变了。姚明月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手中的书信，看着藏镜人当年所写的见云思月，她开始回忆当年的自己看到这封信是怎样一副心情，欢喜的？欣喜的？羞怯的？抑或是珍重到极点，才会把它塞进被两人翻看到开页的书中，一藏就是数十年。只是当年的心情于她，于他而言都不再重要。于她，那是不必被追回的情感，于他，他死了，大概死的时候都是怨恨后悔自己当初有眼无珠，罗碧此生最为悔恨便是娶了你姚明月为妻。
她甚至能够想象出他的语气，一股子是天逼我，是天恨我的劲。喊得让人心烦。
但奈何她是女暴君，看藏镜人受折磨是她所乐见。所以她和他的战斗中总是带着些不合时宜的缠绵。女刑随着主人的心意听话的缠在昔日里男主人的身上，宛如游蛇一般绕紧的同时鞭上的倒刺深深扎进藏镜人的身体，他的每一下挣扎带来的不过是百根刺割肉的疼，姚明月乐见他浑身鲜血低吼着挣脱女刑的束缚，每动一次都会有血液飞溅染在鞭上，那双蓝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那是干净利落的恨，他藏镜人恨不得将她姚明月撕碎吞入腹中，要她不得好死。
姚明月乐见这副场景，只有在这时她的身体才会难得的激动，甚至微微的战栗。这让她想起两人曾经恩爱时几次幕天席地的纠缠，两人赤裸着在草地上缠绵，姚明月攀在罗碧身上呻吟着，丈夫每一次用力的挺身随着快感来的还有疼痛，她的指甲陷在藏镜人壮硕的背脊划出道道血痕，她只能听到罗碧的心跳和他每一声沉声唤的明月，她只能看见和天上的明月偶尔重叠的，那双满是她的蓝眼。
好似天地间只剩下姚明月和罗碧，而不是女暴君和藏镜人。

曾经一心相守过，她才能如此了解罗碧。了解他对女儿的重视，了解他对情义的不舍，了解他的敢爱敢恨，更了解他在每一次和自己的打斗中所体验到的快感和痛苦。自己在言语上的缠绵和故意做出的爱都是和女刑一样根根深入藏镜人体内的刺，曾经爱有多深，一声声爱妻喊得有多情深意切，现在恨得就有多痛，一声声贱人荡妇咬牙切齿，像是要将她碎尸万断。
但甚至这也是她所乐见，她就是这样的女人，世人评价她贪得无厌，欲壑难填。她便越是要如同世人所言，她要罗碧的爱恨都归她一人所有，彻头彻尾的、难以遏制的，要他打在自己身上的每一掌都落在他的爱妻身上，要自己捅他的每一针都变成是他爱妻亲手送他的毒药。她乐于和他纠缠，爱也罢，恨也好，在她成为女暴君，他成为藏镜人时，他们就注定了这两种不得相融的情感都要承担。

“主人。”
屋外传来如月的声音。
“夜深了。”

“我知道了。”女暴君回道。

姚明月收回思绪，看着那封信最后落款的夫罗碧三字，最终留了一声叹息当作数十年后的回应。她拎起那两页信，将它放在桌上将快燃尽的红烛之上，暗淡的火苗跳跃着燃上那陈旧泛黄的纸，从写信之人的名字开始一点一点吞噬。明亮的焰照亮姚明月的脸，火焰的温度烧灼着她的指尖，她走至打开的窗旁，将那燃烧的书信扔至窗外。她趴在窗口，看着那颗灼人的火光随着风飘在夜空中，然后彻底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下，变成了不可见的灰烬，消散在了黑夜里。姚明月抬头，今日似乎是满月。
在和罗碧的关系彻底破裂后，她烧了很多东西。旧时的衣裳，书信，一些饰品，有她的，罗碧的占大多数。她甚至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吩咐如月将美人阁中所有罗碧的东西都找出来毁了，她自己则前去见了竞日孤鸣听从日后的安排。她从北竞王府回来后也没问这件事，美人阁中甚至连一丝火焰的气味都闻不到。只是她的房中终于多了许多的空位置，美人阁仓库里许多的华丽珍宝终于得以见天日。
这大概是最后一点能证明姚明月和罗碧以前的东西了。她闻到空中焚烧东西后的焦味，然后起身，关上了窗。

只是她与他之间，早已不再需要什么证明。

女暴君的房间最后一颗烛光也熄灭，月光倾洒在美人阁，被离尘石散得似层薄纱。月光下似还有些灰烬在四散纷飞，最后那点微弱的火星终于燃透了那明月爱妻四字，那灰烬终于落地，被风遗弃在了月光照射不进的林里，最后融入泥土，再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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