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2.15 【默欲】冬（致郁系小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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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1-02-15 22:32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15 【默欲】冬（致郁系小甜饼？）

※冬者，终也，岁之余。
不知道表达什么总之是很致郁的现pa。

引子。 tJ*/5k &
01

冬天，元月一日，屋外的银杏树落尽了最后一片叶子，屋里住的人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钥匙放在一只青绿色的眼镜盒里，欲星移把它送入满是锈迹的锁孔，老旧的门锁转动还算灵便，钥匙拔出却颇有几分龃龉。一扇门的背后还有另一重的铁栅，推开时的吱嘎声响得心惊肉跳。磨砂罩积灰的客厅吊顶灯光线不佳，透过空气里飘散的浮尘折射出朦朦的光晕。欲星移揉了把眼，干涩的，没流眼泪，好似已习以为常，任由这间老旧的居室吞吃掉同样破败的情绪，无悲无喜，只是荒凉的平静。

默苍离死了，过量的安眠药能够让一个人呼吸的频次放缓，渐渐地，在某个意识陷入混沌的片刻停止。欲星移过去不是没有过濒死的体验，在他因头部受创而深度昏迷的那些日子里，时间抽离出了外界的真实，在意识空间里无限延宕，记忆分散成无数的碎片如极夜流光一般漫入脑际，画面变换如走马灯，人的百般面孔交错着纷杂言语。可他仍不确定默苍离离开世界之前是否真的回顾完自己的一生。他的一生不长，却以孤肩承载了生命所无法负担的重量。而情爱，若不能慰藉彼此生命的寂寥，替对方分担一些背负的沉重，这段感情的存在便像是对他最大的讽刺。至少，欲星移是这样以为。

其实，他若是肯用他知识分子的精明头脑，仔细回想默苍离答应他一起生活后的一年多来的种种细节，就该意识到一切非是毫无预兆。

欲星移慢吞吞踱进主卧室，止步，将灰色的防尘布揭开，然后直接合衣躺倒在宽阔的双人床上。熟悉的气息好似还包裹着他，淡淡的，盘桓在枕边。周身的印花被单也一直没有更换，依旧是一整片灰白色沙滩的背景，蓝色游鱼和青色贝壳交替点缀其间。

想当初他之所以会在家居店里一眼相中这张床，便是因被这床单被罩的底色与图案吸引，他甚至还清楚地记得自己那时对默苍离说了什么。

“你看，这像不像你跟我。”欲星移指着贝壳和鱼，小声耳语。

后者难得没有立即反驳，而是思索之后才给出评价：“要图案都是鱼，或者……至少背景不是沙滩才好。”

“这又是什么道理啊，师兄。”

他撇撇嘴表示不解，更对他们又一次少得可怜的默契感到遗憾。默苍离没多作解释，最后结账仍敲定要了这套，把双人床连同床上用品一并运回了家。

后来的某一日，欲星移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脑中忽然灵光乍现，从默苍离那句话中拆解出别样的含义。

如果是两条游鱼同困浅滩，那么过程中相濡以沫，相呴以湿，涨潮之后仍不免相忘于江湖。若换作是游鱼与贝壳搁浅，贝壳或许会眼睁睁看着游鱼一点点干涸而死，又或许潮水带走了本属于轻盈的鱼，而将沉重的贝壳留在岸边。

究竟是那人言辞中的浪漫过于隐晦，还是他的想法太自作多情呢？

欲星移没舍得问，答案也就不得可知，成为一桩再也带不走的秘密。

[ 此帖被lxtq在2021-02-15 22:3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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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1-02-15 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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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可能吃书，温开水回忆。

*
算起来，他们相识的时间几乎快要同默苍离的半生一样长了。

上世纪90年代中，欲星移作为当时国内顶尖学府的优秀毕业生从信息科学技术系毕业，并在同年获得校长与书记联名推荐，入选了一项由国家科学院主持的机密计划的候选人名单。

这项计划由保密局发起，采用了类似于计划经济时代国有军工单位所特有的一套专属编号，计划覆盖的所有子项目都是按照上古历史编年的顺序进行排列，分属不同的类目，彼此独立，如同驱使一架庞大机床运行的齿轮，人是齿轮上面更加细小的零件。为期三个月的适应性封闭训练是将人锻塑成不可或缺的零件的必由过程，欲星移不负所望地顺利通过了入门这关，与其他八人顺利成为了保密等级为S，代号为“墨”项目组成员，由时任项目组组长的默苍离带领，前往各自分配的驻地进行工作。

欲星移去海境之前，总共见过默苍离两次，确切地说，最初一次是在纸上，默苍离的名字出现在所有纸质资料的审评人一栏，他们这一批候选人参与的文试、撰写的与项目相关的一应文字默苍离都亲自要过目，在米黄的纸张上留下一两行字体瘦劲的蓝碳素墨水的钢笔笔迹。第二次则是欲星移作为正式成员到总部大楼签字报道，迎接他们的“墨”组组长穿一身暗绿色的制服，戴一副半金边的方框眼镜，鼻梁高挺，五官秀致，周身的学院气息很浓郁。欲星移经过时，他的头稍微低下一点，目光与欲星移的湛然相对，心头激起一点理性的冷，凝住了散漫思绪。默苍离看起来比资料显示的年纪更年轻，不大像年长他们将近十岁的样子。

欲星移在驻地待了两年零四个月，因为工作保密的缘故，只定期通过组内专线的电话会议进行工作汇报。默苍离会分别和每位成员保持单向联系，正可谓“一视同仁，一丝不苟”，他将这两点美德充分用于对工作和对同僚的态度上，至于新人报到时，视线多停留在欲星移脸上的几秒，短暂得宛如错觉。

他说话的声音轻而微哑，包裹上一层电流，顺着电话线路传到另一头，听起来总不免失真，低徊的腔调像机械发条的运转，缺少了人的鲜活气。

欲星移仔细听这话音，听话音里的指令，听他讲到末尾停下来，似有若无地舒出一口气。

“内部专线不设监听，我尊重组内所有成员表达意见的权利，你对海境在建的舆情监控通道还有什么技术支持的反馈吗，欲星移？”

“午砗磲和申玳瑁分别负责海境文事部和工程部的人力资源调配，技术方面我会向申玳瑁进一步明确需求，其余部分也照常对接。”

“列出明细，随时做好记录，下次一并汇总给我。”

“知道了。”

那时的欲星移还不知道，默苍离口中的“下次”会小于等于两次，他甚至来不及向他做第三次任务汇报。

自从欲星移加入“墨”组，与其他成员接触一段时间以后，才发现成长环境的不同所造就的对于某些基本问题的认知差异，以及学科背景不同导致的研究方法上的分歧表现在每个人负责的版块是有多么显著。不过，在团队共有目标大于一切的原则下，整齐划一反倒不利于思维碰撞和产出新的研究成果，这也是为什么默苍离从不反对团队里存在不同的声音，但这份默许的前提是——成员不得做出任何有违项目初衷的行为。

除了不轨者，大概谁也无法预测，一枚隐患从最初埋下到彻底爆发，用了不足三年的时间。

当时是欲星移被外派到海境的两年零三个月十七天，他的个人专线第一次接到了陌生的、不属于直系上级的指令，“墨”项目组被限令于72小时内解散，具体原因不明，电话那头只提到了机要文件外泄，和在总部基地酿成的重大事故。远在驻地，欲星移身边没一个可以答疑解惑的对象，加之信息不透明，欲星移对当时的具体情形所知甚少。唯一知晓整桩事件来龙去脉的组长默苍离，却在上交完一份引咎辞职的报告后不知去向。

默苍离彻底失联的年岁里，欲星移又重新回到大学，修了与本科专业相差甚多的全日制法律硕士，毕业后去到一家证券机构。没多久，他便在众多知名投资机构争相递出的橄榄枝里，选择了名不见经传的北冥氏。又两年过去，北冥集团市值翻倍，欲星移也跻身这家上市公司的决策高层之一。

到新世纪即将跨入第十七个年头，欲星移几乎快要遗忘自己同上世纪的纠葛时，一个消失多年的幽灵，出其不意地联络了他——这位曾经共事过的前同事兼前下属。

为什么偏偏是他，又唯独是他呢？欲星移拆信的手有些拿不稳信封。

他们并无多么深厚的交谊，分离后的这些年，彼此有了不一样的崭新人生。为数不多可称作暧昧、尚不构成证据的，也许是直升机将要离开地面的刹那，本能停驻的凝视，抑或几张心血来潮随手涂抹的，夹在工作日记里的铅笔手绘。

一瞬间的吸引，难以十分笃定的心动，会成为多年后让人欲罢不能的执着吗？

原以为不会的。

欲星移必须承认，书信是一种原始却又有效的信息传递媒介，与之类似的还有摩斯电码，同是一项隐匿身份，埋藏信息的绝佳发明。默苍离不曾做过设想，他与欲星移久别重逢这一日到来，置身的世界已然改天换地，他怀揣着上个时代的遗赠突兀地进入欲星移的生活，并意外成为对方眼中一抹难以遗忘的景象，好似胶卷的底片，被放在相册最末一页的夹层里。

年入不惑的他们已经不再年轻，也已不再为了同样一份事业奋斗、倾注心血。但似乎只需要一点将灭未灭的火星，便能让他们重新在彼此生命里熊熊燃烧起来。

欲星移上大学以前，家里一位信命的长辈专门找人给他看过手相。照算命先生当时的说法，他的手掌不算丰厚，非是福重禄重之人，好在命运线深且明晰，代表运势不差，前半生总体顺遂，命运线旁侧生有副纹，能可助他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智能线细而长，尾端与命运线合二为一，表明其人自信自负，自恃其才。相比其他，欲星移的姻缘线最浅，痕迹浅行至中指与食指间，最后隐没于掌心不见，而这说明了他不流连于桃花，对待伴侣专一不二，感情如细水潺湲，徐徐流淌直至生命终竭。

彼时欲星移坐在竹凳上，翘着腿，听得饶有兴趣，甚至觉得有几分在理。待多年后回想起这些话，才隐约意识到，或许先知，真的存在于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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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1-02-15 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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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WK-
同居生活的一点日常。 _l"nwEs

他和默苍离的关系，放在当今社会仍旧属于隐晦的存在。他们没法取得法律的有效证明，但这并不妨碍欲星移邀请默苍离成为自己的两室一厅一卫的另一位主人，并同他分享一整个冰箱的食材以及囤了两大纸箱的生活用品。

默苍离刚搬来那阵，两人的生活作息相差甚巨，“和而不同”的室友关系得以建立，主要归功于欲星移的容忍与奉献——为了提升同居生活的质量，他以一己之力揽下了家里所有的家务，甚至在解决彼此正常的生理需求这件事上也做出了退让。

默苍离表面的淡漠，常会给人一种清心寡欲的感觉，殊不知这种观感偏差成为了日后误会的来源。实际上，成年人该做的和不该做的事情他都没落下，虽然未必精通，却也秉持着当初他们做机密项目时的那股钻研精神。这份进取之心，欲星移回想起来，面皮总不免有些发烫。

他在北冥集团拥有一间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工作时间门上会粘上表示“闲人免进”的红色磁铁。办公室面积宽敞，除了一张原木办公桌和与之配套的书柜，角落里还有张可供临时休息的气垫床。气垫床作为摆件的日子长达数年，后来勉为其难地充当几次“用武之地”，便迅速耗尽了使用寿命。欲星移自以为控制得很好的神情、言语，在这位前任上级的眼中，满是破绽。他在试探、甚至挑衅，这与过去不同了，舍弃了含蓄和隐晦，赤裸和直白才是沉默年代逝去后，留下来的最为饱满的真实。

欲星移身前身后都领教了对方的厉害，第一次落败后差点直不起腰。他其实有些欲罢不能，却也明白工作场所的尊严与特殊性。无关工作的私人事宜，并没有太多可以放肆的空间。默苍离来过两次，后来工作繁忙就没再有空，只旁敲侧击地要他换张质量好点的床。

默苍离的工作的科研所位于城市东北的高新区，离家所在的老城区，需要坐地铁到终点站下车再倒公交，上下班通勤大约两个多小时。欲星移去金融街上班虽不比这近多少，却是每个工作日的早晨都无一例外地早起半小时准备早午饭。而默苍离从手机闹钟响起第一遍，十分钟后响第二遍，再到面无表情地起床，穿衣、再到洗漱完毕走进客厅，欲星移已经把前一晚放在案台上备用的食材做成了双人份的便当，默苍离那份还要多两个溏心煎蛋——原因是高强度的脑力工作对体力的消耗极大，在基础代谢之外确保更多的蛋白质摄取，对科研人员而言是很有必要的。

欲星移讲这几句“膳食均衡的重要性”时，正用餐刀往自己的吐司上抹黄油。而默苍离喝着牛奶，心底不无悲观地想：现代科学确实已在某种程度代替了传统意义上的宗教，成为不少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此生最大的迷信。可他咽下了最后一口牛奶，到底还是对欲星移的话点了下头，以作回应，即便内心并不苟同。

也差不多是从同居以后，欲星移认识到了一个以往不曾了解的，颇有点“积习难改”的默苍离。他实在无法想象，过去的十多年这人到底是怎样生活过来的。他一直没问默苍离之前的事情，大概是从心底认定对方吐实的几率不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后谁也没再主动提起。

默苍离对生活的态度，在他对食物的敷衍和挑剔上可见一斑：所谓敷衍，在于他自始至终坚信人类吃饭的唯一目的是为了保持“活”的生物状态，因而无所谓喜好；挑剔则在于他的舌头，拒绝外卖，不屑堂食，无所谓喜好约等同于无喜好。鸡排薯条可乐辣条，人尽皆知的高热量快乐密码对默苍离从来无用。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从欲星移的微信里发现后者身在北冥集团最大的奶茶群里，平时几乎不翻朋友圈的欲星移，也在某一个工作日的早晨发现自己的微信名称被人修改，大惊之下，以致于漏接了一个工作电话。

胖头鱼？？？？？

从来只负责为老板买单的欲星移无故做了回冤大头。

诸如此类的事件，后来证明在他们同居生活中只增不减。

工作状态的默苍离属于实验室门一关，就完全失去时间概念的人。他没有午休的习惯，除去用餐，一口气工作到深夜才归是常有的事。平时负责做饭洗碗的欲星移没法不注意，一连好几天，他让默苍离带去单位的食盒，到晚上都被他原封不动地带回了家。出于对伴侣的关心和对浪费行为的深恶痛绝，欲星移要求对方给出合理的解释。

“是我太高估。”默苍离面色平静地说，“你的厨艺水平退步太过显著，我有拒绝食用及格线以下的食物的自由。”

欲星移听完，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诧异表情。
他自认烹饪水平一向发挥稳定，绝不存在默苍离说的显著退步的情况。只是想归想，主观判断难以去分别验证，他第一次在擅长的事情上遭遇口碑滑铁卢，强烈的挫败感还是盖过了他对默苍离这则说法的怀疑。好在后者对于剩饭菜的处置还算留情，至少没有当着他的面直接倒进垃圾桶。

然而，让欲星移意想不到的，是默苍离拒绝他的手作便当之后对他说的话。

“以后不用准备我那份了，我去单位食堂更方便。”

原来，默苍离所说的及格线就是科研院的食堂么？

欲星移心中悲愤，刷洗筷子的动作不自觉多了几分狠辣。

这绝对不是他的问题。

如果说一个人食欲减退，欲星移还能归咎为他是近段时日工作压力过大，那么默苍离身上陆续表现出的一些征兆，则让欲星移不明所以，直觉异样。

他似乎开始失眠。

具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默苍离早晨不再赖床了，甚至有时候不等欲星移准备好早餐，便一个人默默地出门上班。夜里欲星移有好几次睡到中途，都迷迷糊糊觉得身边空了。当他趿拉着拖鞋，头重脚轻地摸黑来到客厅，一眼看到的就是默苍离站在阳台边吹风。

欲星移顿时睡意全无。

以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默苍离两臂交叠着靠在窗口，身上穿着浅绿色的睡衣，指间捏一簇明灭闪烁的火。他的脸笼在缭绕的烟雾里，身边一排欲星移侍弄的花草也像吸足了尼古丁的焦香，影子被夜风吹得几许摇摆。

“你怎么了，又睡不着吗？”欲星移从背后环住默苍离的腰。

默苍离真的瘦了许多，腹部的触感不复柔软，欲星移轻轻揉了一把，感觉到硌硬的骨头。

其实，欲星移问这样的问题不是头一回了，而默苍离给出的理由不外乎“你的呼声太吵”、“你夜里磨牙”、“你翻身会把我挤到床角”等等。且因为他这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笃定，欲星移还专门请假跑了趟市医院做睡眠测试。等报告的时候，他去找了药房工作的鸩罂粟，开了几副据说入口非常苦的中药。

经仪器检测，欲星移的各项指标完全处于正常阈值，睡品极佳，绝不至于影响伴侣休息。几包中药是安神助眠用的，他回家立马煎了一副，自己先尝了一点，其余盛在碗里，放凉了，等默苍离回来喝。

结果默苍离当夜宿在了实验室。

“花样百出地挑刺，师兄果然是在嫌弃我。”他不无埋怨地在默苍离耳边哼哼，想起这茬，内心更加确信这人是有意找事。

“嫌弃你用不着故意。”默苍离没回头。

“哈，那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作为我的前组长，现在和未来的室友，同居伴侣，师兄不妨直接告诉我，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了？”

欲星移环在他腰间的手移向了脖颈处，手指向上便触碰到他的嘴唇。然而默苍离并没像以往那样握住他的手。他挣脱了怀抱，自顾自地从阳台走回客厅，就近在沙发坐下，打开了一盏小灯。

欲星移站在他面前，迎向他眼里映出的意味不明的光亮。

“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他咳了一声，抽过烟的嗓子稍稍有点沙哑。

“莫非是我做人失败？还是说，我做伴侣也不成功——唔！？”

半开玩笑的话音陡然转调，欲星移冷不丁被人一把推倒在沙发上，头砸向两团蓬松的鱼型抱枕。

他慌乱地抬头，默苍离正居高临下地看他，手指逐一解开他前胸的衣扣。

“什么时候做人成功了，我告诉你。”

他用一种极其罕见的哄人的口吻，在欲星移耳根旁悄声说话，烟草的气息占据了两人的口鼻，灼热又亢奋。

欲星移吻住他的嘴唇，心却莫名地沉了下去，有些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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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1-02-15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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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1-02-15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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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许久，沙发上的激烈战事终于偃旗息鼓，默苍离先一个抽身去了浴室清洗，而欲星移在经历按小时计算的四肢伸展运动兼人体活塞运动以后，已是下肢酸软，腰间无力，疲惫到连脚趾都懒得动弹。他不需要再探，便知身后的情形定是一塌糊涂，不得已只能先瘫在沙发上缓慢回气。

“醒一醒，趁水还温，赶紧去洗。”迷迷糊糊盹了有小二十分钟，欲星移便听见默苍离在身边说话。

“再躺一分钟，一分钟。”他闭着眼哼哼。

说是一分钟，被他无限拖延到神智清醒，外面的天光已完全明朗了。欲星移醒来发觉自己被人从沙发挪到了卧室的双人床上，摆成一个标准的人字形，规规矩矩面朝下卧倒。头发半干的默苍离跪在他腿后，团了干净纱布的手指轻轻揉按着之前被他粗暴侵入的所在，掌温捂热的药膏很滑，随着疼痛消减，只剩棉签头反复戳弄私处的感觉最为鲜明，又稠又痒，惹人心浮气躁。

欲星移下意识蜷缩脚趾，血液正自动朝他下腹涌，身前的欲望又有了抬头的迹象。

“放松。”默苍离就不早不晚挑在这时拍拍他的臀肉，示范了一种另人羞愤的打招呼方式。

“还要多久，我想去洗澡。”欲星移不耐地问。

“我检查过了，伤口不算特别明显，但是愈合需要时间，你没完全恢复以前我都不会进去，这几天你多吃清淡的流食。”

默苍离把用过的棉签和纱布处理了，交待的口气理所应当，不见任何反省之意。

欲星移闷闷不言，头脸发热地夹紧双腿——他还必须等药性完全吸收。

“另外，你这次倒是比之前都要好，至少没提前昏去或是中途就认输。”

这能当作是变相表扬他做0成功吗？

欲星移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床底。

不知不觉快到八点了，放在以往两人都该在去单位的路上了。然而今天早晨却是因不可抗力导致的上班迟到，欲星移在洗漱时甚至认真分析了向总裁北冥封宇提出“从明年起，全公司员工实行弹性工作制”这条建议被采纳的可能性，如此一劳永逸，他也就不必要每天早起，和同一时段的上班族争抢地铁和公交。

“我打算搬走。”

默苍离放下剃须刀，照镜子时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欲星移冲洗掉身上的最后一点泡沫，水花打在浴帘上噼啪作响，听到说话，他关掉了花洒，裹着热气一脚跨出浴池。

他听不太清，以为耳朵里进水：“什么？”

默苍离把挂在门后的浴巾摘下来给他，欲星移一把扯过，胡乱揩掉上身的水，把尚未恢复知觉的腰以下部位紧紧缠绕两圈。

“你要搬走？搬去哪里？”他听力其实很好，什么都听见了。

“单位周边的房源紧俏，但也并非没有合适的，我托人问了，时间不会太久。”默苍离说。

欲星移不想对方竟是有备而答，且语气听上去像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你有病吧，默苍离？！”他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难得也有不顾形象当面爆粗的一日，可这半点不值得庆幸，他伸出手，把水雾罩去的镜里人影用力一抹，气急之下脑子里竟不合时宜地冒出不知从哪处看来的“拔X无情”这个词。

简直魔怔了。

他烦躁地掷下浴巾，顺手把浴室门一关，深呼吸，觉得自己险些走向爆发的边缘。

他倚着门问：“住这里快一年，睡过，也做过了，还不够让你坦陈么？”

问完这句，“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一项优点也终于被舍弃了，直白地讲话他分明最不在行，此刻反而被一股委屈揉皱理智，仿佛面前站着头迷恋身体关系的怪物似的。

默苍离不是怪物，他只是静静注视从水雾里擦出的一抹湿痕——它映出他的眼神，比冬季结冰的湖泊还要沉静三分，欲星移显得过于活泛了，而他连说话的语调都没变过。

“我有病，这就是事实。”他说。

欲星移愕然两秒，并无预想之中的那般愤怒：“好，你要是病了，无论情况如何我都会带你医治，尽我所能，找最好的大夫让你恢复。”

他很笃定地说。这非是气话，却是被抖落出的颤音出卖心情的实话，一个笃定而无可更改的承诺。他没把握同一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人打太极，只尽可能地用上缓和的语气。

“你只字不提，这世上就不会有人知道。除了我，你身边还剩下什么呢，师兄。”

欲星移自认没有夸大事实，他也没有为这个非问句设置第二种答案。

这几个月，他心里着实攒了太多不得回应的问题，这些问题像无数射出了却不中靶的箭头，只在空中交击的火花里留下自相矛盾的痕迹。

他在默苍离去阳台抽烟的深夜里反复揣测，不无苦涩地思考每个关节——为何理由蹩脚？又为何态度敷衍？

一切看起来毫不复杂的表象，是否只因为目的简单到没有埋下伏笔的必要——他只单纯地想让人烦恼、让人厌倦、让所有不起眼却很难不介意的摩擦日复一日地累积，到达所谓的忍耐的临界点，彻底爆发，然后他们顺理成章地一拍两散，各自走开。

若真按这个思路想，那么或许自一开始，默苍离就不该与他联络，不该现身，不该介入他的生活，不该肆意构筑任何一种双向的可能，更不该趁着木已成舟，无缘无故地将之毁去。

一着错，即是着着错，心思缜密如他，当不至于犯下这种破绽百出的错误才对。

欲星移回转心念，此刻的无言相对等同于互不相让，他们比平常争论问题时多僵持了稍顷，仍是他先作出退让：

“默苍离，有时我是真不懂你。”

纵然肚里有再多抱怨，再多的牢骚，末了，也不过叹息有余。

沉默终须到头，于是默苍离轻咳两声，干脆接着他的话：

“我的病，治不好，也没人救得了。”

密闭的浴室空气不甚流通，他再开口，好像嗓子也跟着浑浊。

但欲星移仍是坚持：“对症下药，我不信无计可施。”

他又表现出了执着，这份执着建立在他数十年如一日的骄傲与自信之上，连默苍离都不得不认同：有些人，的的确确，是属于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的那一类。

这类人往往很傻，他觉得自己或许该笑，笑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重重地笑，响亮地笑，用足以震碎胸腔里那颗心脏的力量。

但他没有，他依旧不改沉稳。

“欲星移。”他与他交换目光，“你要真能如你所说的‘对症下药’，那么，你便听好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可以打断，但我不会重复第二遍。”

不做徒劳无功的感慨，不予犹豫反悔的机会，默苍离就是这样近乎无情的冷静，所以，他用了一个只含判断不带情感的句子领起讲述：

“十九年前的那场事故，你应该还有印象，当时不管是主持者还是泄密者，都无人能从中幸免。”

“玄之玄和忘今焉，这两人和你在同一批候选名单，他们入组以后，不满于我所安排的介质铺设任务，在驻外两年多的时间里曾不止一次地越过组内专线，通过其他违禁手段了解主项目的进展情况，意在窃取最核心的那一部分研究成果。被我拦截后，他们仍未罢手，甚至不惜炮制事故、以外泄试验品的方式逼我就范。”

欲星移心里一突，对这两位同僚，他不比默苍离知道更深入，共事的那段时间也谈不上交情和信赖，所以就算知道了起因，也没表现得特别意外。

“放射源遗失，这是极其严重的过失。当时的主项目本身仍处于测试阶段，最关键的试验物质尚未合成完毕，这些高放射性的半成品便被分成小样散点投放，所幸他们选择的地点人口密度不大，但是常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误将放射源当成一般的生活垃圾处理，这样一来，便又不可避免地影响之后的每个环节，防不胜防。”

一丝不易分辨的嫌恶从默苍离脸上一闪而过，欲星移听得心惊，没有太注意。

“个体或多或少存在差别，但被大量的放射性物质照射，最终的结果却是大同小异。我查过原项目试验场所在地附近三百公里范围内所有正规医院的病历和出诊记录，诸如新生儿畸形、血液类疾病、肿瘤、癌症……所有相关的放射性疾病都会被特殊标注。据我目前所得的数字，相加之后接近八万人，但这绝不是确数。过去通讯不发达、医疗水平有限的年代，偏远地方的医疗机构未必具备收治怪病、急症类患者的条件，加上户籍管理不严，人口向外流动等因素，在这近二十年间，事故造成的直接与间接死伤远不止这个数目。”

欲星移听得后脊一阵恶寒，忍不住皱眉打断：“他们这样做到底算什么……对切尔诺贝利的复刻吗？”

“你可以这样理解，尽管动机和具体细节都与之出入甚巨。”

原来，这就是上面的人将当年这起事故的处理结果对外封锁直至今日的原因吗？饶是有欲星移这般的心理素质，一时也难以消化这样骇人听闻的真相。

利欲熏心，丧心病狂，惨无人道，这些欲星移所能搜刮出的词语，都不足以穷尽形容，他发自心底地感到后怕，更多的则是愤慨和悲哀。

他看向默苍离，不知他为什么还能保持一种冷静客观的叙述。

“关于这起事故的追责，同样是没有对外公开宣判，因为涉及军方，死刑是秘密执行的，有期徒刑亦然。最讽刺的是，连这些也成为S级绝密的一部分。”

“所以，你无故消失这么长时间，其实是因为……服刑？”

欲星移十分犹豫要不要吐出这两个字，不过默苍离没有否认。

“严格来说，也是在同时进行研究和接受治疗。要知道智力再高的科学家，身体也不会超过普通人的水平，唯独这一点，造物者展现出了一视同仁的公平。”

默苍离看了欲星移一眼，继续道，“我是最早参与和接触这种新合成物质的人，清楚它的特性，因此当年事故现场的清理、泄露物质的抢救性回收、定点集中销毁也是第一时间由我牵头进行的。”

“毕竟，我才是项目的主持者，失去对手下人员的约束，是我要不可推卸的罪责，无辜的牺牲者，总要有人为他们的丧生负责。泄密仅仅是导火索，约束不严才是祸根，我引咎辞职，坐实‘罪魁祸首’之名，则是对组织内所有不知情的同仁的交待。”

至此，关于默苍离过往数十年的疑雾由他本人亲自揭开，欲星移最初信誓旦旦的底气仿佛也随着真相大白一同散去了。

“那……你的病？”他神情复杂，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上。

默苍离并不讳言，有种怀念的平和：“病灶切除，器官移植，创面修复……我的主治医师杏花君坚持了近二十年，前段时间因病过世，他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好友，也是一名伟大的医生。”

冥医杏花君？

就是那位带领团队攻克了人类十大绝症之一的失血症、又因为不明原因告别临床研究，乃至几十年销声匿迹的国内最高医学奖获得者？

欲星移一瞬间有按捺不住地想追问究竟的冲动，但默苍离见之了然，他到底没能发出完整的音节。

“杏花君的治疗方案本身并无问题，只是这具身体的情况现下不容乐观，尤其……这半年来陆续有器官出现不同程度的功能障碍，造成的结果就是抑制用的药物吸收困难，机体的排异反应比过去更加明显了。”

“这是不可逆转的过程，正如同时间不会回头，死人不会复生，过去无法改变，只是你还有未来要面对。”

欲星移沉默了，再一次陷入难捱的沉默，就像一局电子游戏，越往后的关卡进度条越漫长，他一个人推不动，不懂得也不擅长去宽慰别人，遑论这样的宽慰除了徒增虚伪，根本于事无补。

他还光着身体杵在在原地，呆滞而黯然，像进入一种不真切的状态，默苍离去卧室拿了干净的衣物过来，他才动作机械地一件件穿上。

只是我，没有你吗？

他想这样去问默苍离，奈何咽喉发痛，不啻误食一把尖锥，扎得喉管鲜血直流：“那冥医有没有同你说过，以你的情况，保守估计还有多久。”

“一两年，总不会比三年更多了。”

“……”

“欺骗你的，也可以是实话，你不妨先等我活过这个冬天，再慢慢自行判断。”

眼见他的眼白泛红，脸上极力绷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神情，默苍离又恢复成平日里那种漫不经心的口气。

他说：“欲星移，你其实还没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所以才会对我的讲述深信不疑。”

欲星移这次没计较他得逞是否话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是用双臂紧紧环住眼前的人，将他放在自己咫尺可见的地方，脸靠近可以听得见心跳的后心。

“我不会后悔，也不会怪你，那些人……他们也不会怪你。”

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苛责自己。

他说话的鼻音浓重，像鼻腔里注满了液体，默苍离的手停在他脸侧，第一次发觉那些大颗滚落的眼泪看起来很像珍珠，亮晶晶的，带点半真半假的光泽。

就像他说过的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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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

5樓發表於: 2021-02-15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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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AcH-TIgM/

不过，有一点做不得假，那便是他的身体情况确实每况愈下。到了这一年的11月底，默苍离停掉了手里的全部研究工作，把资料交接给自己的两位徒弟后，便遵照欲星移的朋友、同时也是他的新主治医师——药剂学专家鸩罂粟的嘱咐专心疗养。

冬至过后，他的视力减退很厉害，一到夜里就完全视物不清，欲星移专门陪他去眼科配了副专业的调节眼镜，用一只青绿色的眼镜盒装着。

越接近年末，越是诸事繁杂，适逢北冥集团高层又有了让公司二次上市的打算，统筹和战略规划的工作欲星移担了绝大部分，最核心的团队更是无他不可。他的压力很大，长期休假陪默苍离修养的事情也因工作原因只能被迫一缓再缓。

新年这天，默苍离照例比他的伴侣醒得早，欲星移披衣起床，拉开卧室窗帘，他才依稀看到一点发白的亮光，

“欲星移，你相信来世吗？”他贴着枕头问。

大清早，这问题来得突兀也莫名其妙，好在欲星移早就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何诧异。

“我还以为，像我们这种做过科研的人都是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他说着，顺手放了盒新药到床头柜上，“水烧开了，早饭跟药，一会儿都要记得吃。”

默苍离点头，依言从盒子里掏出一板崭新的药片，把它凑到靠近眼睛的位置。他迎着光看，似乎在努力辨认上面密集排列的中英文字符。无奈，焦点模糊的视野里什么也瞧不清楚，待他慢条斯理地从枕边摸索出眼镜时，欲星移已经关门离开。

脚步声“咚咚”响在楼道里，离他越来越远了。

“总之，这辈子是来不及了。”

默苍离吞完药片，自顾自地说了一句，不知算不算回答了几分钟前欲星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这一天是元月一日。

院子外面是一株光秃秃的银杏树，窗台上，欲星移栽下的几盆花草尚于隆冬到来之际萌生出几分不屈寒冷的绿意。与他同居一年的人看见了，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在窗边，他将房门钥匙放进了贴身的眼镜盒里，从清晨坐到日落，如他所愿地独自看完了这幅人生的终景。

至于北冥集团在年后顺利在境外二次上市，公司的COO欲星移在城市东北最靠近科研所的地段低调购入一套老房子则是一切的后话了。

冬天终于过去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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