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文學創作同人文學 02.20【劍三】師父，聽故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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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8-02-20 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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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0【劍三】師父，聽故事不

不定期更新 ~nk'ZJ 

　　陸渺渺從未想過自己竟還能睜開眼睛。

　　一清醒，便見著一團花彩斑斕的毛球伏在自己胸前，呼嚕呼嚕，一雙湛碧的瞳子骨碌碌地打著轉。

　　然後他才看見吳崢。

　　渺渺記得自己怎麼乘著雨夜深入敵營，怎麼買通守衛、避開機關，怎麼一刀俐落地取下對家輔道天丞的人頭。甚至突出重圍時潑濺在身上的血雨、利刃劃過肌膚的疼痛，想來都是鮮明的。但他著實不記得自己在挨了十數刀後，究竟是如何拖著滿身血污脫身的。

　　總之清醒之後，他便見到了吳崢。

　　這是不會錯的。

---

　　伏在胸口的花斑貓兒輕輕一躍落在吳崢腳邊，吳崢臉上笑容漾了開，伸手給他遞過一只缺了角但還堪用的破碗。

　　一襲破舊但刷洗得乾乾淨淨的粗布衣衫，一抹溫和的微笑。

　　這就是他對這中原人的第一印象了。

---

　　吳崢從未問過渺渺的來處，也不曾問起他為何落得這一身傷。只是本著丐幫鋤強扶弱的精神救起了他。

　　雖然吳崢自己貧無立錐之地，棲身之所還是處久無香煙繚繞，頂上還破了個大洞的土地廟。雖然吳崢聽都沒聽過明尊的名號，一口腔調軟軟的吳語對上渺渺不甚標準的官話也鬧出不少笑話。

　　明尊在上。渺渺覺得自己該知足了。

　　早上吳崢出門，伴著渺渺的便是吳崢平日在路上拾得的狗兒貓兒，夜裡兩個人同貓兒偎在一起，看著屋頂上的破洞數著夜星，倒也不覺得冷。

---

　　渺渺有時覺得，在吳崢眼裡，自己或許就像那些毛茸茸的動物一樣。但所有不快，都在吳崢喚他一聲「喵喵」，喚著他嚐一口醋魚的時候煙消雲散。

　　吳崢偶爾會同他說起街市上探的消息，渺渺便聽著他說。

　　也不知是說來與他解悶，還是另有盤算。

　　聽他說前陣子金門關大破，惡人兵臨紅蓮崗下時渺渺不吭聲。說起浩氣盟發下長空令，誓要拿下暗殺輔道天丞的兇手時渺渺還是不吭聲。只是輕輕撫著懷裡的貓兒。貓兒從喉嚨裡呼嚕呼嚕出聲，轉眼竄到吳崢臂彎裡去了。

　　吳崢不問，渺渺亦未吐露自己就是那個鬧得滿城風雨的刺客。

　　他從不知陣營大義是個甚麼東西。當初入了惡人谷，也是懵懵懂懂讓師父拖去的。

　　遇見師父時渺渺只有八歲，師父在荒漠馬賊刀下救了他。他從不覺得師父是個惡人，只知道父母故去之後還有那麼一個人會將自己的乾糧清水分與他，縱是手上只有一個又乾又硬的饅頭，扳成一半還是會把大的那份給他。

　　至於拜在明尊跟前，走過三生路之後，更是只遵照自己的方式過活了。

　　他望著吳崢，望著高掛夜空那輪又圓又大的明月，忽然感到有些恍惚了。

　　幸好丐幫身邊總是不缺酒的。

---

　　渺渺本以為自己不會做夢了。

　　跟在師父身邊的前三年，他夜裡少有睡得安穩的。

　　輕闔雙眼，吞噬馬車和家園的烈燄與一道道逼人的刀光總是如影隨形。

　　步入江湖之後，許是在刀光劍影的生活裡漸漸麻木了。他是再也沒有做夢了。

　　然而現在他卻常常夢見故鄉那片無垠的黃沙。

　　夢裡有吳崢，有他，有窩在他們懷裡的貓兒，還有那輪一見便難以忘懷的月光。

　　渺渺的傷一天比一天好，精神也漸漸長了。閒時無事，偶爾也同吳崢到街市上晃蕩。雖是在暗處營生慣了，換上吳崢為他置的新衫佯裝異地來的胡商倒也新鮮。

　　路上偶有人指指點點，吳崢也不在意，倒是渺渺掃過一眼便有許多人識相地噤了聲，此後再無風言風語。

---

　　此夜無星無月，倒和三個月前渺渺潛入金門關時有幾分相似。

　　吳崢一早拎了酒壺出外，說是江陵分舵有事相商。留下幾十條魚干，半隻荷葉裹著的富貴雞，瓦罈內還有餘酒。

　　渺渺閒來無事，在空曠的大殿上練起步法。

　　重傷初癒，吳崢便將一雙明王鎮獄還了給他。這些時日半是礙於傷勢，半是因著吳崢在，他是很久不曾使刀了。

　　待將套路走過一遭，吐出一口濁氣已是二更時分，仍不見吳崢歸來，倒是貓兒已在一旁蜷作一團，睡得正酣。

　　渺渺坐下調息，催動內息流轉，突然心神一凜，迎風回浪向後滑出數尺。寒光自眼前一閃即逝，堪堪削下他一綹髮絲。

　　竟還是被追著了。渺渺心下瞭然。足下不停，揮刃劃出一弧半圓，恰恰架住直劈而下的雙刀。

　　－－還是個同門。

　　刀光相擊，幾回交鋒，竟是不分上下。

　　斗室內雙刀施展不開，渺渺向後一縱脫出殿外，對方窮追不捨，眨眼間又過了幾招。

　　渺渺長年跟著師父在野外，這陣子雖是把功夫擱下了，過往對敵的經驗依舊在。出刀雖不若對方狠辣，論到精熟及對套路的了解，卻是猶有過之。

　　不出五招，必令對方喪於刀下。他心下盤算，再無保留。豈料劈出一刀淨世破魔後足下一絆，竟是踏中不知何時佈下的機關。

　　是了。渺渺自嘲地一笑。怎麼會天真地認為僅有一人追擊呢？

　　看來和吳崢在一起的日子不但擱了功夫，連在江湖走跳的警覺也磨了。當即暗塵瀰散隱去身形，豈料藏身在後的唐門弟子纖指一彈，天絕毒剎在腳下炸開，發覺身子有異時已吸入了一絲毒瘴。

　　眼前是愈來愈模糊了。他拄著雙刀，只覺頭昏腦脹。同門應是事先服了解藥，現下正對著一片虛空揮刀。

---

　　「喵喵！」

　　嘖。神智不清的時候，總是會產生幻覺的吧。

　　像是那個風沙大起的午後，像是現在。

　　「喵喵……！」

　　一道勁風撲面，毒霧盡散，亦迫得潛伏暗處的唐門顯了身形。

　　時乘六龍狂龍亂舞龍嘯九天天下無狗。

　　極剛至猛的拳風夾著靈動百變的竹棒翠影，鋪天蓋地莫之能禦，迫得同門無處遁形，見佔不了便宜虛晃幾抹刀光輕叱聲「撤」，拉著唐門便走。

　　吳崢並不追擊，確認刺客走得遠了，拋下酒壺竹棒便將渺渺攙了起：「喵喵……傷著沒有？」手裡學著村裡大夫又按又戳不得門道，碰得渺渺又好氣又好笑。「死不了。太大力了，疼……」話聲一落又蹙起眉。

　　吳崢忙鬆了手，笑得像個孩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閉目雙手合十，朝殿內笑容可掬的土地爺爺拜了幾拜。

　　這中原人……

　　方拄起身子，又有幾分目眩，知是唐門之毒利害，按下不表。只聽得吳崢說：「我看這些傢伙一時間是不會來了，下次再讓我遇到這些惡人，絕不留手。」渺渺只笑，心道你還不知道誰是惡人呢。不自覺地，眉頭又蹙了起來。吳崢說的沒錯，這群人短時間或許不會再來，但難保他們重整旗鼓招兵買馬不會再來。

　　重傷已癒，形跡已露，與吳崢在一起的夢美則美矣，也該醒了。

　　思緒轉了一轉，步入殿內卻看到吳崢把些細軟收了，同短棒搭作一個包袱。渺渺打了個突，正要開口，卻聽得吳崢說：「這裡是不能待的了。」

　　「即便想待，土地爺爺早晚受這折騰，可會遭天譴的。」語畢伸了伸舌頭，又朝著土地爺拜了一拜，拎起貓兒對渺渺道：「喵喵，走？」

　　「走？去哪兒？」

　　「不是還要尋你師兄嗎？」吳崢笑了一笑。「聽人說送佛要送到西，我看這趟不送你到長樂坊是不行了。」

　　「好。」渺渺下意識說道。

　　去長樂坊、去崑崙、去馬嵬驛、去三生樹……

　　哪兒都好。

　　只要有你在，哪兒都好。

---

　　渺渺曉事的時候，已是倉皇奔逃舉教西遷很久很久以後的事。

　　過往丐幫和明教的糾葛他和吳錚也不是不曉得。但一來渺渺不是很虔誠的信徒，吳錚呢，也就是個與世無爭的。

　　戰火正烈時渺渺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娃兒，吳錚甚至還沒出生呢。

　　那是上一代的糾葛恩怨，離他們太過遙遠。任是多麼轟轟烈烈的過往，再多言語無法盡抒的血淚，不過便是傳自上一代口中難以追溯的往昔，不曾身歷其境的他們甚至無從推想。

　　渺渺當初和吳錚提過，他到中原是來尋人的。

　　尋什麼人?丐幫也是消息靈通的，吳錚閒來無事，便想淌回渾水。

　　渺渺說，他是受師父之託，來尋他師兄的。

　　「要找外邦人還不簡單?」

　　「不，」渺渺說，「那廝來中原日久，不僅官話說得好，服儀談吐亦與漢人無異。」

　　「不過，這天生的相貌是改不了的吧？胡人很好認的。」

　　「若果如此就好了。」渺渺只是笑。

　　他的師兄不是胡人。相貌嘛，師父說沒有特出之處。而且對那個人而言，易服更裝易如反掌。

　　「但無論如何，都得找到他才行。」

---

　　渺渺說他師父被那人暗地下了蠱，還是谷內萬花診治出的。

　　吳崢微一蹙眉問：「能治？」

　　「能治。但師父知道拔蠱會損及下蠱者後便謝絕萬花的建言。」

　　「就算要治，他也希望是那個人親手來解。」

　　「你那師父也是個重情的，就是碰了個白眼狼。喏。怎麼不是你師父自己去尋呢？」

　　「我師父年輕時便在明尊眼下立過重誓，此生是再也不入中原的了。幾年前好像破了一次例，回去之後整整閉關了三年呢。」

　　「唔……」吳崢忖了半晌，「不若我隨你，我們丐幫消息可靈通的，路上也有個照應？」

　　「隨你。」不過離開揚州那天渺渺是許了的。

---

　　渺渺不缺路費，一路便覓輕車快馬，披星帶月，也不知累死了幾駕良駒，幾個月終於到了關外。

　　只是這舟車勞頓不是幾個人能受得起，龍門荒漠的天候也不若揚州溫和。

　　渺渺在大漠長大，倒是還挺得過，吳崢雖然身子硬朗，卻受不得這白日艷陽高照，夜裡朔風刺骨的折騰，到得崑崙終於害了病，和渺渺在客店耽擱了好幾日不見好轉，急得渺渺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卻又不願吳掙見了突增煩惱。偏偏渺渺對這岐黃之術也是一竅不通，明王鎮獄斬得了惡人宵小，鎮得了魑魅魍魎，碰上這疫鬼也是無可奈何一籌莫展。只得待在長樂坊乾著急，打聽是否有路經崑崙的行腳大夫。

　　只是向日日行經長樂坊的行旅探聽均說坊內無醫者，唯有往惡谷去尋肖藥仙。還是那成日在店裡兜轉的小二見渺渺忙進忙出的，另指了一條明徑。說是小遙峰左近有所茅舍，向那去尋或有斬獲。

　　「不過哪。」那小二撓撓腮，接過渺渺遞過的謝錢，「還得看看客官的機緣。」

　　渺渺還想再問，卻看到掌櫃的向那小二使個眼色，小二陪著笑又轉到鄰桌招呼去了。

　　半信半疑，卻也只能死馬作活馬醫，走一步算一步。

---

　　適巧翌日連下了好幾天的雪正好停了，陽光也自厚重的雲層後露出一線。結清了幾日房錢，便讓望雲騅馱著細軟及吳錚，往小遙峰去。

　　沿途向樵子獵戶探問，終在幽深的林徑盡頭見到一處矮小房舍。

　　一連擂了幾下，才有人起身應門。細看卻是個年屆弱冠的清秀少年，渺渺一懵，卻沒忘了來此目的：「你便是大夫嗎？」卻見少年搖了搖頭，擺了擺手，又指了指自己。渺渺不明其意，卻聽得馬背上吳錚說道：「他不會說話。」

　　「聽幫內兄弟說，萬花谷多是聾僕啞奴……咳咳……」

　　「對不住……沒幫上忙還添了麻煩……咳……」說著又是幾聲咳嗽，呼息也愈見濁重，渺渺伸手探上他額頭只覺熱得發燙，臉色也微微泛紅，顯是衝了冷風，病情又加重了幾分。

　　「嘖……說什麼。」渺渺回頭，對那啞奴喝道：「大夫在嗎？我這裡有病人。」

　　啞巴又搖搖頭，卻將門敞了開，示意渺渺進去。渺渺在門前找了棵樹把馬拴了，攙著吳錚進屋。

　　屋外寒風刺骨，屋裡卻未好上幾分，啞巴使了火摺子在火盆燃上了火，讓吳錚窩在炕上。待火光漸漸熾了，才漸漸暖了起來。

　　屋內陳設簡單，倒是打理得一絲不苟。窗前懸著幾束乾燥的草花，牆腳擱著研磨用的杵臼。空氣裡飄著一股似有若無的甘甜。

　　啞巴在火盆上擱了一把茶壺滾起水來，又從屋後打了一銅盆水，將沾涼的帕子覆在吳錚臉面上。一番功夫，吳錚在炕上沉沉睡去，呼息也勻了起來。

　　渺渺才鬆口氣，這才發現啞巴衣著單薄，在這樣的天氣竟只穿了一件薄衫。

　　這啞僕莫非是個不外露的內家高手？

　　渺渺不禁留上了神，但見啞巴始終面無表情，面色也較常人蒼白許多，一雙眼睛雖然清澈，卻不見半分神采，一股不安油然而生。

　　忽聽「咿呀」一聲，卻是門外走進一個十來歲的清麗少女。

　　「怎地你又放了不相干的人進來？」尚未開口，只見得少女瞧也不瞧渺渺，進了門便衝著啞巴叫道：「仗著師父做靠山便這麼胡天胡地做事，不是說過好幾次了？」啞巴才打了個手勢，少女便又說道：「行行行，都是我的不是，我罔顧師父教誨不見天下蒼生苦難，真那麼行自個兒作你的活菩薩、大善人去，我才不吃這一套。」啞巴低下頭，似有幾分懼怕。

　　渺渺不知兩人關係，但見少女一頭長髮過肩，一身黑底繡花的衣裙，腰間懸著一支鐵筆，活脫脫便是萬花弟子的裝扮，忙出聲問道：「你就是大夫？」

　　「正是。」少女正眼不瞧渺渺，逕自走到炕前：「不醫。」

　　「怎麼不醫？」

　　少女此時才抬起頭，語帶嗤笑：「料你也是谷內的惡人，怎麼如此不上道？」

　　「師父傳下的規矩，誰人皆可醫便不醫江湖人。」

　　惡人？

　　渺渺咧嘴一笑，伸手撫上刀柄：「若我堅持要醫呢？」說話間雙刀已然出鞘。

　　卻見少女身形一晃，鐵筆在手，刺、挑、撩、播，便往渺渺手上穴道拂去，忽聽「叮」的一響，雙刀與鐵筆相格，鐵筆硬是被削去一截，駭得少女臉色一白，挾著半截鐵筆，招式愈加狠辣起來。

　　渺渺實也不欲傷她，畢竟礙著吳錚性命，只虛晃了幾招意欲威嚇，再請這小大夫出手醫治。幾招過去，卻聽得少女大喝：，「還不出手？」

　　一抹寒光自少女身後閃現，直竄到渺渺眼前，渺渺一怔，但覺肋下一陣刺痛，分神才隱約見到一支流光閃爍的雀翎。再看啞巴，已閃到屋子一隅，面上雖仍是木無表情，眼裡卻彷彿有了神采。

【T.B.C.】

[ 此帖被收邪小邪在2018-02-23 10:2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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