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09 【棄蒼】最遙遠的旅途番外─與你相隨更新47F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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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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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樓主發表於: 2018-01-09 19:54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1.09 【棄蒼】最遙遠的旅途番外─與你相隨更新47F (END)

閱讀前注意事項

※這篇棄蒼是由【你的眼中，天空蔚藍】延伸出的番外，包含一點棄天帝與善法天子拉郎，前情劇情在原本的襲善篇。
※人物OOC注意。

考慮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幫棄蒼搬到另一個帖，我想有些事情和夢想只能在還有時間與精力的情況下才能完成，因此下定決心將重心放在這一篇番外，為了不影響本篇的節奏所以特地開了新帖，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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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Q2qroT
楔子 ─ 擦肩而過

晚霞有如一隻沾有飽滿顏料的畫筆，在廣闊的天空中肆意揮灑，暈染出一片片美麗的橘紅色彩，在日落前畫出最恣意的絢麗景色。

而在道境號稱最美麗的大學裡，三三兩兩的學生陸續走出了校園，而此時在教學樓頂樓的開放式自習空間裡，善法天子將垂落在額前的藍色髮絲順到耳後，一雙好看的眼睛正專注地盯著面前的電腦螢幕。

再三確認等會要討論的必要文件都準備妥當後，善法天子在腦中重新整理了一遍思緒脈絡，隨手將想到的關鍵字打在筆電的備忘錄上，提醒自己要記得將疑問的部分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好好請教。

在善法天子認真做筆記時，他感覺到自己的左肩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扣住，善法天子疑惑地回過頭，卻在看見來者時不禁揚起了嘴角。

「逮到你了」棄天帝輕揚俊眉，英俊的面容上掛著不羈的笑意

善法天子望著以身分來說是自己的學長，不過現在是朋友兼室友的棄天帝笑著說：「棄天帝！好巧阿」

「已經放學了，你怎麼還留在這裡」棄天帝梭巡著善法天子和桌上的筆電，疑惑地問道

「我跟系上的學長約好了，要討論我的專題內容」

「今天？你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了」棄天帝下意識的皺了眉頭，似乎對善法天子接下來的行程頗為不悅

「記得呀，今天是你們的總決賽」今天是最後一場的排球大學聯賽，如此盛大的體育盛會已經有許多學生迫不及待在體育館佔好位置了吧

「你不來？」

善法天子既然記得卻仍然在這一天安排了與他人的約會，這讓棄天帝不免對自己在善法天子心中被排在他人後面而感到吃味，雖然知道每個人都有對生活的規劃，而有些毫無預警的變故也是無可奈何，但在這麼重要的日子卻沒有來自最好的朋友的支持，棄天帝在心理上還是難以不感到失落。

「我...」

見棄天帝露出失望的神情，善法天子抿著雙唇似乎在壓抑著什麼，棄天帝看著他動了動嘴角，最後再也掩飾不下去的笑了出來，善法天子用手肘撞了一下棄天帝的胸口，笑著說：「...怎麼可能不去！」

善法天子當然知道身為排球校隊的隊長，這場決賽對棄天帝有多重要，每一次的辛苦訓練都是了這一天能在賽場上傾盡全力贏得比賽，所以陪著棄天帝一起走到這一天的善法天子怎麼可能會缺席呢。

知道只不過是善法天子一時興起的玩笑，發覺自己竟然被善法天子給騙到的棄天帝有些掛不住面子，他報復的勾住善法天子的肩膀像個惡勢力般惡狠狠的威嚇善法天子：「你敢不來看我之後怎麼修理你」

「你才不會」深知棄天帝脾性的善法天子才不吃他這一套，不以為意的反過來戳破棄天帝虛張聲勢的威脅

既然有了善法天子的保證，終於安心的棄天帝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距離比賽的時間只剩兩個小時，自己差不多得先去與隊員們會合了。

「那我先去現場了」

「好，比賽加油」

聽到善法天子為自己打氣，棄天帝高興的揉了揉善法天子水藍的頭髮，同樣鼓勵著忙碌於系上課業的善法天子。

就算善法天子沒有辦法到場替自己加油，但只要能見到善法天子為他展開的笑顏，對棄天帝來說就是最大的鼓勵，他對善法天子露出今晚一定會贏得勝利的自信笑容，瀟灑的轉身往來時的方向離去。

而就在同一時間，有另一個人正從剛開啟的電梯門走出來，蒼遠遠的便看見善法天子剛和朋友結束交談的身影，於是自然而然地朝善法天子的方向邁步走去。

一來一去的兩個人在必然的路途上擦肩而過，他們的視線再經過彼此的那一瞬間短暫的交會過後，很快的又隨著錯身的距離移開了目光，棄天帝離開了善法天子所在自習區，而蒼則來到了善法天子的身邊。

「學長」看見蒼到了，善法天子禮貌的打了聲招呼

「抱歉，遲到了，還有叫我蒼就好」

昨天為了趕課程報告而熬了通宵，以至於蒼差點因為昏睡過去而趕不上與善法天子約好的時間。蒼睡眼惺忪的拉開椅子坐在善法天子旁邊的位置上，一雙難以伸展的長腿交疊在桌下，他慵懶的靠在椅背上打了一個呵欠，雖然被稱呼為學長卻一點也沒有當學長的樣子，而對此早已習以為常的善法天子只能回以幾聲拿他沒有辦法的輕笑。

雖然蒼一雙眼似睜未睜的模樣幾乎與閉著眼睛沒有什麼區別，但他仍是免強自己振作起精神，回頭睨了一眼方才經過自己然而現在已經走遠的身影。擁有一雙特殊雙眸的那個人，深藍與燦金色的眼瞳如玻璃珠般晶瑩透亮，襯的那人深邃的五官更加俊美非凡，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因這驚鴻一瞥而再難以轉移目光呢。

巧遇如此特別的人不免勾起了好奇心，蒼下意識地脫口問道：「剛才那人是你朋友？」

「是阿，今晚是校隊排球的總決賽，等下我要去幫他加油」

「能打到冠軍賽真不簡單啊」這個大學聯賽蒼也略有耳聞，想起那個人高大挺拔的身形，蒼都不禁為敵方的選手感到擔憂了

腦中又回想起剛才匆匆一瞥的對視，那人像是審視卻又好奇的目光讓蒼不禁饒有趣味的彎起唇角。

「學長要一起來嗎」

「我明天有一份報告要交，下次吧」

時機太不湊巧，對於善法天子的邀請蒼只能委婉地拒絕了，想起系上那位以嚴格出名的教授，即使是蒼也必須繃緊神經準備明天的口試才行。

蒼無法和自己一同前去觀賞比賽，對此善法天子不禁感到遺憾，蒼和棄天帝都是自己很要好的朋友，有機會的話善法天子本來想介紹兩人認識的呢，看來只能等到下次了。

「真可惜...」

見善法天子認真惋惜的樣子，蒼反而淡然的笑了笑，說：「總會有機會的」

緣分嘛，可遇不可求，如果真的有緣，即便遲到了、錯過了，也還是會相見，至少蒼是這麼認為的。

為了讓善法天子能更早前往比賽現場，蒼與善法天子結束了寒暄，立即開始討論起專題的內容。而在距離自習空間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棄天帝正等著下樓的電梯再次回到他所在的這個樓層，在這個極為枯燥的等待時間中，他忍不住望向那位坐在善法天子身邊的那個人，閃著柔光的褐色短髮讓他清秀的面容顯得愈加柔和溫潤。

那個人...就是善法天子說的學長嗎?

夕陽的餘暉穿透過大片的落地窗，在蒼的身上暈開一層柔和的金邊，棄天帝沒有察覺自己注視著他多久，直到到達樓層的電梯發出叮的一聲，他才收回了目光，踏進緩緩開啟的電梯之中。

是一段刻骨銘心的傾慕，是一段至死不渝的愛戀，在命運交會之前，他與他注定擦肩而過，他與他不巧擦肩而過。

[ 此帖被董董在2021-02-02 10:18重新編輯 ]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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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1樓發表於: 2018-01-09 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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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蒼】最遙遠的旅途 01

事情的發展和蒼預料的不一樣。

本來他的計畫是趁著美麗的夜色，來到這條融合復古與現代設計，雜亂卻又不失美感的街巷，這裡有一間富有濃濃當地文化風格的酒吧，他的目的是喝一杯只有這裡特有的招牌調酒” destroy and Rebirth”，好好享受異國別緻的夜晚風情。

而不是像現在，背著一個身高190以上，重的要命的傢伙，步履蹣跚的走回自己下榻的酒店。

事情發生的過程蒼其實並沒有多加注意，他只知道他還沉浸在當destroy and Rebirth 在他唇齒間留下熱辣的滋味時，就聽到身後傳來桌椅被翻倒在地上發出的巨大聲響，然後就是有人打架，互相對罵和拳頭打在身體上的悶哼聲。

酒吧裡的所有人都被這聲巨大的聲響吸引了目光，除了蒼以外，會在酒吧打架的人要不是喝醉了，就是為了一些無聊透頂的事，不管哪一種，蒼都一點興趣也沒有。

想要犒賞自己出來放鬆的心情，因為這突然的意外被一掃而空，蒼無奈的嘆口氣，決定在心情更糟之前離開這裡，他一點也不想被捲入這種鬥毆事件裡。

說真的，他真的很後悔在推開酒吧的玻璃門之前，轉頭看了一眼簡直能說是在近身搏鬥的那兩個人，這樣他就不看到會看到其中一個人將充滿力道與狠勁的拳頭打向對方小腹，而被打的那個人受不住這種強而有力的攻擊，雙腳癱軟的跌到地板上，痛苦的蜷縮著身體。

所有的人都將目光移向那個還站著的人身上，只見那個人甩甩手，瞪了倒在地上呻吟的那人一眼，然後步伐不穩的朝蒼的方向走去，這時蒼才看清楚這個打架打贏的人的面容，而他幾乎不用一秒就知道了這個人的身分，就他所知道的人裡面，只有一個人的雙眼會是不同顏色。

就是善法天子那個不知道是善緣還是惡緣的朋友，棄天帝。

剛揍完人的棄天帝整個人仍然處於一種暴戾的氛圍，他看也不看圍觀的人群，直接走向蒼在的地方，那雙同時擁有深藍與金色的眼睛一齊看向蒼時，蒼不得不說當下他真的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深沉的壓迫感。

如果棄天帝沒有在越過他開門離開時，在樓梯上跌了一跤的話。

好不容易將人拖回自己的房間，蒼就像在卸貨一樣立即把背上的人往床上一丟，疲憊的抹去頭上的汗珠。

為了把打架完就醉昏在路邊的棄天帝扛回來，他可是費了不少力氣，蒼自認為自己的185的身高並不矮，工作上也常來回奔走，他已經比一般人的體力還要更好一點，但要扛起棄天帝卻還是讓他非常吃力。

而可以說是被暴力的丟到床上的棄天帝，因為這突然的震盪而張開了眼睛，他扶著有些暈眩的額頭坐起身，有些茫然的看著前方發呆。

蒼見他醒了感到有點意外，因為剛才棄天帝在倒在路邊時他可是怎麼叫都叫不醒，如果知道摔棄天帝就能把他叫醒的話，他剛才就會這麼做了。

「醒了嗎?你沒事吧?」顯然的蒼問的是剛才棄天帝跌倒的事，而不是打架，不過棄天帝卻只是一言不發的看著他。

不會吧……

這是摔傻了還是失億了?還是根本沒醒?

蒼暗自哀號了一番自己竟然因為一時的好心而撿了個大麻煩回來，善有善報什麼的其實都是騙人的吧。

蒼放棄的在棄天帝眼前揮了揮手，對他說了聲HI?

本來呈現呆滯狀態的棄天帝不知道為什麼，因為蒼的動作而突然抓住蒼在他面前揮動的手。

蒼被棄天帝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他想掙脫開來，卻發現棄天帝的手勁異常的大，他根本沒有力氣甩開，這時棄天帝將站在眼前的蒼拉過來，他的手臂很長，幾乎是環著蒼的腰將人轉了180度，霸道的將人按在自己的懷裡。

蒼此時正背對著棄天帝全身緊繃的坐在他懷裡，他很清楚喝醉酒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一邊掙扎一邊伸長手去拿床上的電視遙控器，為了自己的安全他決定什麼也不管，直接把這個危險分子敲暈。

蒼用力的將手伸長到極致，終於用手指勾到了那個救命的遙控器時，卻聽到棄天帝在他耳邊小聲的嘀咕著，前面的話蒼沒有聽清楚，但後一句他倒是聽得非常詳細。

「天子….我好想你」棄天帝將臉埋在蒼的肩膀裡，溫熱的呼吸蹭在蒼的後頸上。

蒼愣了愣，才搞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

看來棄天帝把自己誤以為是善法天子了，想起他和善法天子的那段過去，蒼暫時將想把人敲昏的舉動忍耐下來，不過遙控器還是握在手裡的。

「我不是善法天子」蒼一字一句認真的說著，不過棄天帝卻像完全沒聽見他的話一樣，依然自顧自地說著：「你寄給我的郵件雖然我沒有回覆你，但我每封都有看，每一個字都認真看了」

蒼感覺到棄天帝說這些話時，強勢抱著他的力道放輕了不少，偶爾還會用鼻尖輕輕摩擦他的脖子，但這些舉動並沒有帶著任何情色意味，反而有一種撒嬌的親暱感，若不是剛才親眼目睹了他打人的氣勢，他還真無法把這兩個形象連結在同一個人身上。

也許連善法天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這個人的心理會有這麼重的分量。

「你為什麼不回復」蒼問道。

「還不是時候，我還沒有成為你希望的樣子….但我有進步了，夢到你的次數變少了….」棄天帝說著，竟然苦澀的笑了出來。

棄天帝喜歡善法天子這麼多年，要他馬上放下這對感情對他來說也的確太殘忍了，但善法天子已經走出過去，開始新的人生了，棄天帝又何苦繼續困在這樣感情牢籠裡?

善法天子跟著蒼的那對期間，蒼知道善法天子一直過的不快樂，想來棄天帝那陣子也一樣過的非常不好，而現在為了善法天子，棄天帝決定要放下埋藏在心中的癡心眷戀，不過蒼可不覺的他有做到，即使他感覺的道棄天帝已經努力了。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用了不對的方法，你一直強迫自己放下天子，只會越來越想念他，還不如敞開心胸去喜歡另一個人，這樣你自然就會放下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

蒼比棄天帝和善法天子大了幾歲，教授人生道理什麼的他是做不到，但分享一點人生經驗還是可以的，他說這些並不是為了安撫棄天帝，而是認真的建議棄天帝可以嘗試這麼做，畢竟棄天帝如果能夠放下，他和善法天子才是真正從這段過去裡解脫。

而抱著他一動也不動的棄天帝沉默了很久後，才悶悶地說一聲，好。

既然能夠接受他的建議，就代表一切都有轉機，也許以後棄天帝會回頭感謝他的建言呢，如果他現在有辦法認得清楚他是誰的話。

「棄天帝，你可以放開我了嗎」雖然棄天帝沒有做出什麼出軌的舉動，但被一個男人這樣抱著還是讓蒼感到不適，而且還是一個全身酒氣的男人。

棄天帝這次到是很安分的放開了蒼，終於離開箝制的蒼立即跳起來，與棄天帝保持距離三步遠，他可不想被一個剛剛把人揍趴下的人再抓住一次。

現在只有兩個方法，第一，棄天帝走，第二，他走，這樣才能讓蒼感到安全。

不過棄天帝能不能離開是一回事，蒼能不能找到另外一間空房間也是另外一回事，而這兩件事情在凌晨一點這個時間點執行起來都非常困難

不過當蒼正在想辦法時，一個更不妙的事情發生了，因為他看到棄天帝的本來有些昏沉的眼神漸漸清醒了一點，本來看著蒼發楞的的目光變的有些銳利起來。

蒼再次感受到那種壓迫周遭的氛圍，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棄天帝看著他，聲音放的極其低沉危險：「你不是天子」

「我沒有說過我是」蒼小心的應對著，他還不能確定棄天帝是不是真的完全清醒了，不過棄天帝倒是說了一句讓他驚訝的的話。

「你…是蒼」

「你知道我?」蒼非常訝異棄天帝會認得他，畢竟他看起來可不像會關注藝文活動的人。

「你是當初把善法天子帶走的那個人」棄天帝說這句話時，口氣甚至不太友善，這讓人熟悉的埋怨與怨念簡直與當初襲滅天來一模一樣，而這句話也成功點燃了蒼的怒火。

「那是工作好嗎，他是我的助理，本來就要跟著我」

現在是怎麼樣?一個兩個跟善法天子有關的傢伙都要給他臉色看，真的都當他是隻人畜無害的松鼠嗎，小心他一不高興就把善法天子給搶過來，你們誰都別想要。

「我這裡是單人房，既然醒了就回去」

蒼的耐心已經漸漸被用完了，他看在善法天子的面子上好心將人帶回來，得到的就是這些?真是典型的好心沒好報。

雖然蒼已經下達了清楚的逐客令，但棄天帝卻不為所動，在蒼忍無可忍真的要動手趕人才說道：「剛剛打架時房卡用丟了」棄天帝說完，竟耍賴似的躺回床上。

「用丟了!?你怎麼不把自己也丟了」

蒼不爽的踢了棄天帝一腳，好像完全忘記自己親眼見到棄天帝那揍人的身手一樣，因為他打賭棄天帝不會對他做什麼，因為他突然發現有善法天子這張保命金牌。

「誰說你能睡床的的，滾去你的沙發」

「你和天子真像」棄天帝被蒼又踢又搖的干擾到不能睡覺後，皺起眉頭說了這麼一句。

「你視力好像不太好，我跟善法天子完全不像」

「天子說話的方式是溫柔一點，但吵架的時候我可沒吵贏過他幾次」

棄天帝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順手還拿走了床上唯一的枕頭，但在經過蒼時他突然停下來，虹膜異色的雙瞳注視著蒼許久後，他說：「你去過六天之界嗎，那裡是我的故鄉」

看到蒼露出疑惑的眼神，棄天帝也不意外，因為六天之界是個很荒涼的邊陲地區，沒有人會想去那種地方。

他繼續說道：「我老家那裡有一個習俗，晚上睡覺前要跟別人說聲晚安」

蒼還不知道有一個這樣的地方，說晚安也是一種習俗，感覺有點像父母在哄小孩一樣，不過看棄天帝那副如果你不說我就不走的樣子，蒼只好應付的說了一句「好吧，晚安」

「….晚安」

棄天帝說完，卻在蒼的額頭很輕的落下一吻，然後一臉淡然的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倒頭睡了過去。

蒼愣在原地幾秒後，他找出手機開始搜尋跟六天之界有關的相關訊息，最好六天之界是真的有這個習俗，否則他發誓棄天帝就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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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8-01-09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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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蒼】最遙遠的旅途02

六天之界。

這是一個放眼望去，遼闊的看不漸盡頭的地方，被歷史風化的石柱靜靜的林立在藍天白雲下，溫暖而不燙人的金色陽光灑落在這荒涼蕭瑟的古城，六天之界的地理位置處於道境與集境這兩片大陸中間的邊陲地帶裡，是被各個大國包圍的小國裡，其中一個還算富饒的小鎮，但那也只是和這個小國裡的其他地區相對比較而來。

帶蒼進到六天之界的當地人說，除了周圍列國軍防演習偶爾傳來的砲彈聲響，大致來說六天之界還算是個安靜和樂，這裡的物資雖然不如那些大國來的富足，但也足夠居民們安居樂業，他們以前主要是靠古城的觀光來賺得收入，但自從周圍的國家陸陸續續發動戰爭後，除了當地的人以外，就沒有什麼人願意來到這裡，六天之界也就漸漸的沒落了，所以當有外地人向他詢問六天之界時，著實把他這個當地人給嚇了一跳。

蒼這個外地人的出現，簡直快成了六天之界的居民這一天最大的娛樂話題，大家都在言傳……

聽說是一位很有名的攝影師，他怎麼會來到我們這個小地方?

臉蛋眉清目秀，長的很好看呢!不知道結婚了沒?

一定還沒，聽說來找人呢，說我們這裡有個小混帳，玩弄了人家，所以不惜千里迢迢來到這裡，要他給一個交代。

唉喲!我們六天之界都是親切老實的好人，怎麼會出現一個這麼過分的傢伙，要是讓我打聽到是誰，我一定抓著他到人家面前，給這位先生一個交代……

在“有位英俊的攝影師來找某個負心人”的這個傳言在小鎮傳開後不久後，蒼志得意滿的坐在小鎮上獨特的風景峭壁上，揚起得逞般的笑容，對來到他身後的人說道。

「終於現身拉」

「你是故意的吧」

因為鎮裡鬧得沸沸揚揚的流言蜚語，而被迫主動尋人的棄天帝，現在真有種想一腳將蒼踹下去的衝動。

「我有說錯什麼嗎? 我好心把你搬回我的旅館，你卻連個謝謝也沒有，還偷親了我一下，然後隔天一大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難道還不算不負責任?」

蒼到底是怎麼把這麼簡單的不告而別，散播成辜負他人的負心漢?果然蒼就是故意的吧，因為懶得尋找自己，所以用這種方式把他引出來，這傢伙……

「所以你為了一句“謝謝”追到這裡?」這顯然是最不可能的，但見蒼信誓旦旦的神情，好像早就有所準備，他說道：「一句謝謝也太廉價了，我這是來討人情的」

棄天帝沉默了幾秒，最後妥協的坐到蒼的邊上。

「說吧，你想幹嘛?」

畢竟蒼說的每一個都是事實，他的確不告而別，也的確吻了蒼…的額頭，雖然那天棄天帝喝醉了，但每件事他都記的很清楚。

「我在六天之界的這幾天，你必須當地陪，帶我到處走走」

蒼帶著像隻狐狸的笑意看著棄天帝，似乎打定自己提的要求絕對不會被拒絕，誰叫棄天帝是那個一開始就理虧的人，而看著有一雙異色雙瞳足以讓人膽怯的棄天帝，竟因此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讓蒼有一種把彷彿把上次的吃得虧，全部都討回來的愉悅感。

「這裡很普通」棄天帝看起來百般不願，不過倒是沒有拒絕蒼的要求。

「在荒蕪的地方我都去過，六天之界雖然看起來平凡，但這裡有他自己獨特的生命力」

蒼的一雙長腿在空中輕輕晃動，眺望時間的洪流在這片寂寥荒原裡留下的高聳奇石，那是一種唯有自然才能創造出的鬼斧神工的奇景，而蒼喜歡將這份這種撼動人心的驚艷，永遠定格在畫面裡。

坐在蒼身旁的棄天帝瞅了一眼蒼掛在身上，高級專業的單眼相機，悶悶地說：「拿好你的東西，跟我來吧」

在這樣一個與世隔絕、被世人所遺忘的地方，蒼究竟能透過他的照相機，看見什麼呢?

棄天帝帶蒼徒步走過遼闊靜謐的原野，齊腰的青色野草隨著微涼的風輕輕擺動，而在原野的深處，一座斷垣殘壁的神殿遺跡出現在他們面前。

崩毀的石磚與高聳的柱子橫躺在地面上，即便如此，卻仍不難想像這座神殿當初是多麼的巍峨神聖，蒼拿起相機拍下這座雖已破敗凋落，卻仍舊莊嚴的神殿，跟著棄天帝踏上通往神殿的階梯。

在神殿的最底處，有一座置於高台的古老石椅，棄天帝無聲的佇立在前，輕輕撫過石椅上被歲月無情磨平的雕刻。

不管是多麼雄偉的建築或是不可一世的尊崇，其末路終歸也一樣都是虛無，大概沒有什麼是能不被時間所摧殘殆盡的吧。

棄天帝在石椅上坐下，他一手撐著下巴，黑色的眼睫攏住他雙色的眼瞳。萬眾朝拜的景象早已成為過去的幻影，只餘孤身一人坐在這殘敗的神殿中，守著煙消雲散的信仰，是何等可笑淒涼阿。

「喂，棄天帝」蒼叫了兀自閉目養神、思慮飄遠的棄天帝，語氣有些不滿。「你這個不專業的地陪，你不介紹一下這個地方嗎」

「這裡以前是個神殿」

「我看的出來…」蒼無言以對的瞥了棄天帝一眼，說：「說點我不知道的」

蒼走向前，仰頭直視著坐在石椅上沉思的棄天帝，恍然間，蒼彷彿看見闔眼沉默的棄天帝，身著一襲飾有金色飾品的黑色長袍，宛如這個神殿的主人一樣，神聖卻孤寂。

那一秒的錯看讓蒼不解的拍了拍臉頰，大概是身處於神殿莊嚴的氣氛中，讓自己有了奇怪的幻想吧，蒼這樣說服自己。

而沉默了很久的棄天帝，這時才緩緩睜開眼簾，用其低沉的聲音訴說那段遙遠的故事。

「傳說在遠古時代，人類曾信仰過一個武神，他司掌著毀滅與再生，這座神殿就是為了他而建造的」

「人們敬仰他」蒼說。

但棄天帝搖頭，輕聲的道：「不，人們敬畏他」

「從古至今，人們總是為了各自的慾望，自相殘殺、互相掠奪，武神痛恨如此汙穢的人間，厭惡這些忘記了何謂愛的人們」

「所以他毀滅了世界嗎」

「毀滅，方能再生。他命令躲過天劫的殘存人類建造這個神殿，讓後人永遠記得這個以傷痛為代價的懲罰，警戒人類不要再次墮落」

而自那以後，毀滅之神的名號便永遠刻印在人們的記憶中。然而傳說畢竟只是傳說，人類能在危難時患難與共，但當盛世來臨時，一切又將重新輪迴，惡意是個循環，是人類生命中必然的產物，毀滅之神終究無法改變人類的天性，這個被埋沒的遺跡就是最好的證明。

「你為那個神惋惜嗎，即使他是錯的」蒼突然說道。

聞言，棄天帝緩緩抬眼看向蒼，銳利的異色雙眸在他俊美的容顏上顯得更加邪魅，給人一種胸口發疼的壓迫感。

棄天帝的神情看上去並不滿意蒼的想法，但卻也沒有出言反駁，似乎是想聽聽蒼接下來會說些什麼，於是蒼繼續著說道：「利用恐懼與悲傷處罰人類的自私自利，或許能讓人類體悟到失去的悲痛，因而做出改變，但這樣的改變並無法讓人類醒悟」

無法由藉由內心的反省而領悟錯誤，這種被動的醒悟就像這座並不受人真心愛戴的神殿一樣，是不可能長久的，這一時的改變不過是曇花一現的重生。

「你也屬於那種，認為包容與理解才是步向正道的人」棄天帝俯視著蒼，沉聲說道。

棄天帝見過很多有這種想法的人，他們多是抱有單純的理想，希望用這種在他看來不切實際的的善意來改變這個沉淪的社會，然而事實是，包容與理解注定被排在慾望與利益之後，所以人類從不會停止互相傷害、互相欺騙，所有被害的或害人的，都將在有形或無形的戰爭裡誕生或殞落。

也許，這就是人類的宿命。

但隱約中，棄天帝能感覺的到，蒼的理解雖和他不同，但卻也和那些人不一樣，在蒼沉穩的眼神中，深藏著通透人性的了悟。

「如何讓一個殺人犯不在殺人」蒼對棄天帝提問道。

而棄天帝只是緘默的望著蒼，他看似已經有了答案，但卻不願意開口。蒼想，也許是因為這個答案，棄天帝也對其充滿著懷疑與躊躇。

蒼替棄天帝回答道：「殺了他嗎，殺他的意義是什麼，洩憤?以儆效尤?」

但這些真的能解決問題嗎？

「在殺人的那一瞬間，傷害就已經造成了，事後的懺悔彌補都於事無補，所以改變使人為惡的環境，才能解決最源頭的問題，也許這是最傻最慢的方式，但也是最踏實的方法」

惡念並非無中生有，它一直與人類共存，潛藏在人心中最隱晦的角落，就像每個人生來既有向善的部分，自然也會有邪惡的部分。

人生的際遇是很奇妙的，每個經歷過的過往都在改變這個人未來的方向，而在這條路途上，與你相伴前進的是溫柔或是殘酷、希望或是絕望、真誠或是貪念，都是為日後的那個人埋下伏筆。

貪婪、歧視、自私、傲慢……在這個世界上，人類是無法逃避那些為惡的部分，但若人能因絕望而理解溫柔、因殘酷而不放棄希望，才能讓為善的部分不被湮滅，而向前邁進時，不忘伸手拉一把快要步入歧途的人，人與人之間的包容與理解，方能讓惡念失去賴以為生的溫床，增加人心中向善的真與愛。

「你覺得呢?」蒼微微開口，目光深沉而柔和。

棄天帝靜靜注視著蒼，良久後，才吐了一句話。

「天真…」但冷淡語氣並沒有諷刺或嘲笑的意味。

這是他對蒼的理念最直接的想法，但這不意味著他對此抱著反對的意見，本來這世界就是允許著各種可能性，就看誰的理念能貫徹到最後，一如既往地，讓時間去驗證成敗。

只不過蒼的心念與想法代表了他這個人，他和善法天子很像，都願意去相信人類好的那一面。

當蒼沒有對醉死在路邊的他視而不見時，其實棄天帝就已經知道，即使蒼事後總是不停的抱怨，但那時他仍然選擇出手幫助他這個在異地相遇的陌生人，而理由不只是因為善法天子，還有他內心的那份溫柔。

「我並不贊同這位神的做法，但我想也許他的本意是希望世界能和平共處、停止紛爭」

蒼踏上斑駁的階梯，在寬大的還能再容納一人的石椅上坐了下來，微笑著對因他直接的舉動而有些愣住的棄天帝說：「吶…說不定他以前是個善良的神吧」

「誰知道呢…」棄天帝撐著頭，喃喃的說，修長的手指卻悄悄遮住微微揚起的嘴角。

神因為對人類的失望而毀滅了人間，焚燼所有墮落的罪惡與無辜的人民，對於這樣讓人聞風喪膽的毀滅之神，竟然還有人會惦念他曾經的善良…這就是蒼所相信的包容與理解嗎，果然很天真。

但這份天真於蒼來說並不是掛在嘴上的空口白話，這是他踏遍四海山川，透過相機，透過他的那雙眼睛，所看待的世界。

那從自己這雙生來就與他人不同的眼睛，看見的又是怎麼樣的世界呢？

在一個六天之界尋常的午後，萬里無雲的藍色天空延伸至視線的盡頭，青色野草隨風搖擺細響，橘紅色的夕陽照進這處荒廢的神殿裡的每一個角落。

而棄天帝抬眼，恰巧望見偏頭看著他微笑的蒼。

[ 此帖被董董在2018-01-09 20:08重新編輯 ]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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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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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3樓發表於: 2018-01-09 19:5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棄蒼】最遙遠的旅途 03

因為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原因，被半強迫擔任地陪的棄天帝此刻正陪著蒼拿回寄放的行李，其實蒼的行李內容並不多，都是很基本的生活用品，他這身上下最為貴重的大概就是他那些寶貝的攝影器材了，蒼說這次來到六天之界並非是為了工作，他已經盡量很簡便了，否則他的攝影家當可以排滿一整張長桌。

蒼背著沉甸甸的後背包，淡紫色的行李箱放在邊上，他左手掛著沿路回來時熱情的村民送給他的手工麵包，唯一空出來的右手正與好心替他保管行李的老伯道謝。而站在一旁的棄天帝瞥了帶著許多東西的蒼一眼，經過一番腦內爭鬥後，像是輸給什麼似的，棄天帝主動伸出手握住蒼的行李箱握把，然而棄天帝沒想到自己就那麼恰巧與蒼同時做了這個動作。

感覺到有人觸碰到自己的手指，蒼低頭，看見一隻指骨分明、修長好看，卻有著薄繭與許多淺淡舊疤的手。意外的觸碰讓兩人同時一愣，蒼抬頭看向棄天帝，清秀的面容上此時彷彿寫著大大的問號，而棄天帝只是別過頭輕哼了一聲，自顧自地替蒼拉著他的行李箱轉頭就走。

而本來因棄天帝突如其來的舉動而呆住的蒼，看著棄天帝快速遠走的身影，忽地勾起了微笑，他兩三步追上前去與棄天帝並肩而行，說：「謝謝」

以前蒼與善法天子閒聊時，曾聽善法天子說過他與棄天帝在大學時的回憶，本來只能從友人的記憶裡聽到的言語描述，如今彷彿化為立體的實影，真實的映入眼簾。

也許時間的消磨與刻骨銘心的經歷會改變一個人的個性，但有些深刻在骨子裡的性格，大概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吧，例如…某個人可能一輩子也改不過來的彆扭。不過是好心想的幫他分擔一點重量，卻做出一點都不想承認的樣子的棄天帝，竟然莫名地有一些…可愛。

可愛…?

蒼睨了一眼身旁身形挺拔、面色凜然，足以將小孩子嚇哭，讓成年人退避三舍的棄天帝，對於自己冒出這樣的想法，感到一絲荒謬卻有趣。

蒼小心的避開棄天帝的注意，暗自偷笑了一聲，而絲毫不知蒼的心思的棄天帝抬頭看著越來越暗的天色，對蒼問道：「你今天要在哪裡落腳?」

「這個嘛…」蒼想了想，突然露出一個極為燦爛，卻讓棄天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的笑容。

棄天帝瞪了一眼一副理所當然的蒼，說：「住的地方也要蹭我，想的真美」

看來蒼這次可是有備而來，不將他物盡其用一番是不會罷休的，所以說欠別人人情是最麻煩的事。

「一直叨擾別人多不好意思」蒼忽視棄天帝寫著“打擾我就不會不好意思”的表情，解釋道：「因為我突然想在這裡待上一兩個月」

雖然說蒼來到六天之界，一開始的原因是因為被棄天帝挑起興趣的緣故，但當自己身處於廣闊的原野任清風吹拂，一步一腳的走過這個平凡樸實的小鎮後，蒼有一種預感，他覺得自己會喜歡六天之界的，他想更加深入的認識這個地方與生活在這裡的人們。

蒼還想繼續談論他預想待在六天之界這段時間的規劃，但棄天帝卻突然停下腳步，蒼沒有看到有那麼一瞬間，棄天帝妖冶英俊的面容露出一瞬即逝的複雜神情。

「你要停留這麼久」棄天帝說話間不禁皺了眉頭。

「怎麼?你不歡迎」聽出棄天帝話中似有不滿，蒼脫口反問道。

蒼不用想也知道對於棄天帝來說自己大概就是個大麻煩，而且還是一個將來會騷擾他許久的麻煩，蒼挑釁的盯著棄天帝，想看看總是冷著一張臉的棄天帝為他無可奈何的模樣。

但棄天帝只是深深的看了蒼一眼，淺聲道：「隨便你」

棄天帝的面容看上去依然是平時面無表情的樣子，計謀沒有得逞的蒼撇撇嘴，再次跟上兀自向前走的棄天帝。

「我今天要睡哪?不會是你房間吧」當然蹭別人的地方住，自然是不能要求太多，蒼也就是隨口一問。

棄天帝沉默了一會，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而後他淡淡的回了一句：「你是哪一隻耳朵聽見我答應你了?」

「………」難道剛才想這麼久只是在想這個!?

蒼差點被棄天帝這涼涼的語氣堵住一口氣悶死自己，都說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何況他是來找棄天帝討人情的，難道棄天帝認為幫他拖個行李箱就算完了嗎，他才想的美。

「這麼無情，一天也不肯!?你該不會怕我跟你睡同一張床吧」

蒼苦惱地搖搖頭。難道棄天帝真的那麼在意嗎，他們都是男人，即便睡同一個房間又如何，而且不用棄天帝說他也會主動打地舖的，畢竟之前蒼也曾將棄天帝趕去沙發上，這樣他們也算扯平。

不過蒼雖然是這樣想的，但有些時候說者無意，聽者卻有心。棄天帝輕挑墨眉，第二次停下腳步，他輕描淡寫地掃了蒼一眼，仗著身高優勢彎下身，啟唇說道：「你確定要怕的人是我?」

被透藍與燦金的雙瞳同時注視著，讓蒼忽地呼吸一亂，這雙妖異的眼睛不管何時何地，總是這般震懾的彷彿能讓人丟失了魂魄，蒼忍不住往旁邊挪了一步，因為棄天帝靠得太近了。

蒼輕咳了一聲，說：「不懂你在說什麼，快走吧」

蒼繼續向前走，看上去從容以對、淡定自若，然而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要往哪裡走。棄天帝望著那個疑似逃走般的背影，認真的思考著要不要乾脆把那個走錯的方向的人給放生算了。

費了一番時間，棄天帝帶著蒼來到一幢外表打理的舒服乾淨的房舍，從窗外可以看見裡面已經亮起溫暖的燈光，棄天帝推開房門，朝屋內喊了一聲我回來了。

聽到棄天帝的聲音，一名穿著圍裙的婦人從飄散著食物香味的廚房裡走出來，有了年代的木頭在腳步所經之處發出吱呀的聲響。

婦人親密的給了棄天帝一個大大的擁抱，說：「回來啦」這時她看見棄天帝身後的蒼，笑意盈盈的說：「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朋友嗎」

對於蒼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婦人卻毫不意外，看來棄天帝出門前果然已經猜到了他的身分，並且提早和家人說了一聲。

蒼向前一步，禮貌的自我介紹：「您好，我叫蒼」

「你好，我是棄天帝的媽媽」

婦人的身分與蒼猜測的一樣，因為除了棄天帝與眾不同的異色雙眼，兩人的臉型輪廓十分神似，但棄天帝的母親和棄天帝比起來，個性卻是十分親切溫和。

「歡迎你來到六天之界，這裡很遠吧」

「是有點遠，不過我很喜歡這裡」

「是嗎，你能喜歡就好」棄天帝的母親溫柔的笑著，蒼並不太過拘束的個性很得她的喜歡。

感覺到母親愉快的心情，棄天帝看了蒼一眼，對自己的母親說道：「媽，這段時間他會住在我們家」

聞言，蒼納悶地望向棄天帝，不解方才還百般不情願的棄天帝怎麼突然又答應了，而聽到蒼會住下來，棄天帝的母親開心的握住蒼的手拍拍他的手背，說：「那真是太好了，你就安心住下來吧，棄天帝很少帶朋友回來，有你在我們會很開心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棄天帝突然改變心意，不過蒼還是很高興自己今天晚上不會流落街頭，不過這時棄天帝的聲音卻悶悶地從一旁傳來：「我們不是朋友」

棄天帝這話說的突然，卻又不給自己疑惑的母親詢問的機會，他不費吹灰之力的扛起行李箱，叫蒼跟著自己到樓上的臥室放置行李。

「這孩子…」看著兒子上樓的背影，棄天帝的母親無奈地嘆氣。

她的孩子怎麼就不能在坦率一點呢，人都帶進家裡了還說這種話。

不論過了多少年，棄天帝從小到大的那一身倔將仍是依然故我，真是讓人不免擔心。但想到現在有蒼在他的身邊，一顆心似乎又從新安定了下來，棄天帝的母親苦笑著，回到廚房繼續烹煮他們今天的晚飯。

第一次踏進棄天帝的房間，蒼環視著這個不大不小的私人空間，雙人床上的被褥整齊的疊放在床尾，可見主人平時良好的生活習慣，木製的衣櫃與書櫃雖因經過了漫長的時光而有些許斑駁，卻仍舊乾淨整潔。

將行李放在棄天帝所指的地方後，蒼拖過書桌前的椅子反著坐下，他將雙手撐在椅背上，望著背對著自己整理讓他今晚住下的東西的棄天帝，突然開口問道：「你怎麼了?」

蒼這話問的沒頭沒尾的，棄天帝停下手上的動作，疑惑的說：「什麼?」

「你怎麼突然善心大發，願意收留我這個流浪異鄉的旅人阿」

其實棄天帝說的沒錯，他們兩個當然不是朋友，他們唯一的共通點就是同樣認識善法天子，除此之外兩人幾乎沒有任何交集，今天甚至不過是他們第二次見面。雖說是來討人情的，但他們兩人沒有任何關聯也是事實，蒼能了解棄天帝被母親誤會的尷尬心情，但也因此反而不能理解他突然更改的決定。

聽見蒼的疑問，棄天帝頓了一下，說：「我媽很喜歡你」

「阿…?」就這樣?

為了今晚能留在這，蒼剛才想了各種與棄天帝談判交易甚至盧人的理由，沒想到他都還未使出渾身解數，就這麼順利達成目標了。

這…真是意料之外。

意料之外的回答與棄天帝意料之外的一面。

在外人眼中冷峻的讓人膽怯的棄天帝，在母親的面前卻是一個貼心入微的孩子。

蒼眨了眨眼，有些懂了棄天帝的想法，這大概也是一種利益交換吧。棄天帝答應讓他住下來的附加條件，就是自己要負責讓伯母感到的歡心。

這對蒼來說並不算什麼，畢竟他也是真心喜歡棄天帝慈祥溫煦的母親，而且還能有暫時住的地方也算是他賺到了，只不過…

蒼捋了捋淺褐色的短髮，有點哭笑不得的說：「我很高興能留下來，但你好像有點討厭我，那怎麼辦呢?」

棄天帝讓蒼留在他們家裡，是希望自己的母親能開心，但問題是棄天帝看到他感覺並不高興，甚至聽到他要留在六天之界時還板著一張臉，若住在一起之後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他自己是無所謂，但棄天帝若因為他而終日鬱結，他怎麼跟伯母交代。

聽見蒼顧慮的理由是因為自己，棄天帝轉身凝視了蒼一會，他本來想開口說些什麼，但話到口中卻只是淡淡說：「這不是你需要煩惱的事情」

見棄天帝又是那張面無表情的面容，讓人難以猜測此時正在想些什麼。蒼聳了聳肩，決定不在去思考棄天帝的想法，反正只要確定這是棄天帝自己評估後做出的決定就行了。

「既要能住在你家，又不讓你看著礙眼，好像只有一個方法了」蒼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晃了晃腦袋，最後靠在自己的手臂上喃喃的說道。

「又在想什麼?」對於滿腦歪子點的蒼，棄天帝已經漸漸習慣了。

聞言，蒼突然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對棄天帝說：「只能請你和伯母一樣，也試著喜歡我吧」

「………」

要他喜歡蒼?這是什麼解決方法?而且還是直接從自己這裡著手，根本只是想推卸責任吧。

而且這個人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這種如此引人遐想的話，要不是聽的人是他，可是會引起誤會的。

然而當事者似乎沒有查覺到任何不妥，只是覺得自己的提議無理取鬧的有些好笑，終於憋不住的笑了起來，而且還是沒有絲毫反省的那種。

注視著讓人無言以對的蒼，那雙眉眼仍帶著調皮的笑意，在這種情況下就是連棄天帝也不禁感嘆起來，那天的酒吧明明有這麼多人，他怎麼就被這麼麻煩的人給撿了回去。

就在棄天帝不甘心不情願不明白的為了身旁那個笑的沒心沒肺的人而陷入苦思時，在一樓的母親這時喚了他和蒼的名字。

棄天帝和蒼一起下樓，這時餐桌上已經擺好許多美食與碗盤了，都是六天之界當地的菜餚，棄天帝替母親將盛著熱湯的陶鍋端到桌上，等大家都入座後便開始了這頓晚餐。

蒼今年已經三十幾歲，早已是步入社會的成年人，他的年紀甚至比棄天帝還大了一些，但在棄天帝的母親眼裡，他似乎仍然只是個孩子，這一頓晚飯下來，棄天帝的母親如同蒼的親生父母一樣和他噓寒問暖，聊著彼此最近的生活與趣事，溫馨的氣氛與美味的家常菜，讓人感到無比溫暖。

當他們從蒼的工作說到六天之界的傳統文化時，棄天帝的母親驀然想起了什麼，對蒼說道：「你知道為了慶祝今年作物豐收，今天會舉辦篝火晚會嗎?你可以和棄天帝一起去湊個熱鬧」

「那我來的真是時候!」這突然的驚喜讓蒼開心不已。

走遍四海的蒼向來喜歡深入體會當地的風土民情，並將這些珍貴的文化用相片記錄下來，能剛好碰上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對蒼來說真是非常的幸運。似乎是感受到蒼期待的心情，棄天帝的母親也高興的與蒼閒談起來。

「這是我們的傳統活動，這一天大家都會穿上傳統服飾，一起唱歌跳舞，慶祝豐收」驀地想起了什麼，棄天帝的母親笑著說：「以前我也有替棄天帝做過一件，我記得的好像收在…」

那件衣服自從棄天帝離開六天之界後就沒在穿過了，一直安靜的躺在收著舊衣服的衣櫃裡，不免有些遺憾。

這時本來只在一旁安靜吃飯的棄天帝，在聽見母親想拿出自己以前穿過的傳統服飾時，夾菜的筷子頓時停在半空中，蒼甚至懷疑棄天帝是不是差點被吞嚥的食物給噎到。

「媽，我沒有要穿，先收著吧」棄天帝放下筷子，面有難色的說。

「好吧，等你想穿了再拿出來」見棄天帝似乎意願不高，棄天帝的母親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看來今天沒有機會親眼看看穿上傳統服飾的棄天帝會是什麼樣子了，蒼狀似惋惜的瞅了棄天帝一眼，然後可想而知的被棄天帝反瞪回來。

到底是怎麼樣的衣服能讓棄天帝露出這種表情，真是讓人好奇阿。

***

當棄天帝與蒼來到舉辦篝火晚會的空地時，便看到大家以中央為定點圍繞成一個圈，此時一位長者用火把點燃架好的木桿塔，熊熊燃燒至天際的火焰伴隨著眾人的歡呼聲，象徵著晚會的開始。

在如此值得慶祝的一天，不論男女老少，當地的居民都換上了六天之界傳統的服飾配件，在琴曲鼓聲的音樂下圍著篝火跳舞，唱著古老的曲調。

蒼跟著其他村民坐在最外圍，拿起自己的單眼相機拍下數張相片，他和大家一起開心地欣賞表演之餘也趁此機會認真的觀察起六天之界的服飾，圍著篝火跳舞的女孩們穿著紋有花樣，色澤明豔的絲綢連身長裙，最外層的薄紗隨著舞動的腳步曼妙翩飛，鮮麗的色彩令人炫目。而男生穿的是上寬下窄的素色闊腿褲，衣服則是有簡單刺繡的半身背心或只在脖子上掛著金色飾品，露出精壯緊實的身材。

蒼用眼角餘光看向棄天帝，不禁感到疑惑。六天之界的傳統服飾看起來很正常，甚至可說是非常有民族特色，很是好看，但棄天帝為什麼會那麼抗拒穿上它呢?

難道是覺得自己身材不好?畢竟男生的打扮不像女生有完整的衣物所包覆著。

蒼上下打量了棄天帝一番，看上去是正常男人的身材，而且上臂似乎還有健碩的肌肉線條，不至於這麼沒信心呀。

還是……害羞?

不會吧，棄天帝耶，那個總是散發著生人勿近，良好的利用自己天生的異瞳威嚇著瞪人的棄天帝會害羞嗎?真是難以想像那種畫面。

蒼被自己天馬行空的想法給逗樂了，連帶著看著棄天帝的眼神都變得怪異了起來，惹的想忽視都沒辦法的棄天帝偏過頭，用“你又在幹嘛”的眼神掃了蒼一眼。

識時務的蒼還沒有白目到真的去問棄天帝你是不是會害羞，腦袋的思路一轉，轉而問道：「你怎麼不去跳舞?」

棄天帝的母親說篝火晚會除了是村裡的慶祝活動，也是年輕人藉由唱歌跳舞加深彼此認識或有情人趁此表明愛意的機會。

就算不是為了最後一個理由，棄天帝身為村裡的年輕人不是也該應景的上去加入他們嗎，怎麼和他這個觀光客外地人一起坐在這裡。

對於蒼的疑惑，棄天帝只平淡地回了一句：「不想」

又拒絕了，這次又是因為什麼理由？

蒼想了又想，看了又看棄天帝，再次認真無比的思索著。終於在被當成觀賞動物的棄天帝快要忍無可忍的時候，蒼忽然用拳頭敲向自己手掌，興奮的表示自己知道原因了。

蒼斜眼瞄了身旁的人，有些幸災樂禍地說：「喔~我懂了」

「你懂了什麼?」

「放心吧，我不會笑你的」

雖然沒有和棄天帝聊過，但目測棄天帝的身高應該有190公分以上沒有錯，曾經聽說身材高大的人因為手長腳長，跳舞好像會比較吃力，簡單一點來講就是棄天帝不想上去和大家跳舞有可能是因為他跳得很糟，因為……蒼自己也是這類人。

從以前大學時的可怕回憶中回過神，蒼意味深藏的拍了拍棄天帝的肩膀，對只是看著自己而不吭聲的棄天帝露出我能理解的表情。

而這時一位穿著豔紅服飾的女孩走到他們面前，她露出甜甜的微笑，說：「你們要一起來跳舞嗎?」

一聽到要自己上去跳舞，蒼立即緊張的揮著手，想委婉地拒絕女孩的好意，但這時棄天帝卻出言打斷了蒼未說完的話。

「好」

多麼簡單俐落的一個字，得到棄天帝的應許，女孩對他們說要快點過來喔，便高興的回到跳舞的隊伍裡，留下面色淡然的棄天帝與一臉錯愕的蒼。

不懂他為什麼要答應那位女孩的蒼莫名其妙的看向棄天帝，卻在對方的眼中看見一絲終於等到獵物掉入陷阱的狡詰。

不是吧…難道他猜錯了?棄天帝口中的不想就真的只是單純字面上的意思？

......不好!

無意間洩漏了自己的把柄，此時不逃更待何時，蒼懊惱的抓緊自己的單眼相機，立即站起來轉身就要跑，不過棄天帝可不給蒼任何逃跑的機會，他抓住蒼的手將人給拽了回來，在蒼死命掙扎時奪過他的單眼相機，交給一旁今早才剛替蒼保管行李的老伯。

接過單眼的老伯依然和藹的笑著，對被棄天帝強勢拖走，一臉生無可戀的蒼說玩的愉快。

蒼與棄天帝加入跳舞的隊伍時，恰巧換了一首音樂，除了一臉茫然地蒼以外，所有人一聽到音樂便自動自發的變化隊形，在混亂之際，蒼見機不可失想趁亂逃走，卻又被早已料到的棄天帝抓住領子，用了點力道往後一推，就在他重心不穩差點跌倒時，蒼被一群女孩們扶住身形。

連最後的機會都錯過了，蒼抬頭懊惱的瞪著陷害自己的罪魁禍首，然而他抬眼一望，才發覺棄天帝簡直過分到了極點。

和剛才不一樣，這次大家在篝火外圍了兩圈，站在內圈的一律都是女生，外圈的則都是男生。而被棄天帝使力一推的蒼，此時正不偏不倚地站在內圈裡。

「喂!棄天帝!」這太不正常了吧，為什麼他會站在這裡?難道沒有人覺得哪裡格格不入嗎！

然而還不等蒼發出抗議，所有人在聽到某一個音符時幾乎同時開始動作，他們牽著自己左右兩人的手，開始了簡單的踏步移動。

棄天帝望著連踏步都手忙腳亂的蒼，總是面無表情的表情竟開始逐漸瓦解，看來蒼已經不是跳舞好不好看的問題，而是根本就左右不分，手腳不協調的程度。

內圈的女生手牽著手開始朝右邊移動，男生則是往左邊的方向踏步，蒼很快的就與棄天帝錯開了，只是在別過眼的那一瞬間，雖然不是很明顯，但蒼似乎看到棄天帝笑了?

在蒼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的時候，不知不覺中隊伍已經轉了一圈，當他們兩人再次碰上時，棄天帝看著已經轉了一圈了竟然還是沒抓到步伐與節奏，依然慌慌張張的蒼，嘴角上升的弧度又更大了。

剛剛好像又疑似看見棄天帝動了動自己的嘴角，應該不他的錯覺，就是那樣沒錯吧!

就算棄天帝沒有表現出來，但蒼還是能感覺的出來欣賞著他出醜的樣子的棄天帝現在一定在心中瘋狂的嘲笑自己。

當大家手牽著手繞完一圈後終於停了下來，想著這一切終於結束的蒼正想鬆一口氣，然而此時在一旁演奏樂器的人卻突然轉變了曲風，歡快的鼓聲配合著悠揚高昂的琴曲，頓時炒熱了現場的氛圍。

一聽到這首音樂，所有人都興奮的歡呼起來，配合著節奏拉開了彼此的距離和交換位置，終於察覺到剛才不過是前奏，現在才正式開始的蒼簡直欲哭無淚。

「這是什麼音樂，為什麼大家這麼高興?」蒼向剛才來邀請他們，此時正站在他左邊的紅衣女生，小泉問道。

「這是雙人舞的音樂」

見蒼對自己的回答懵懵懂懂的模樣，小泉轉而讓蒼低下身來，有些害羞地在蒼的耳邊悄悄地說：「就是與有好感的人一起跳舞，表示心意」

說完，小泉看了一眼站在她前方的男生，微微羞紅了臉蛋，惹人憐愛。而蒼也看向站在他前方的人，無言以對的呆愣在原地，滿頭黑線。

蒼對站在他面前的棄天帝尷尬的說：「你不覺得我們該離場了嗎?」人家情人間示愛跟他們兩個有什麼關係!?

然而棄天帝依然淡淡地回應道：「跳完再走」他怎麼可能不讓蒼好好表現一番就讓他走呢。

見棄天帝一副看笑話的嘴臉，蒼簡直想狠狠衝上前去揍他一頓，不過他心中的想法還沒來的及付諸行動，在他左右兩邊的女孩子已經隨著音樂開始引導男生們一起翩翩起舞。

先不論蒼那糟透的節奏感與舞步，光是讓他跳女孩子們的舞蹈動作就已經是不可能了，那柔軟曼妙的身姿蒼覺得自己怎麼也學不來，而且他為什麼要跳女生的舞步。可是在如此氛圍下只有自己呆站在原地的畫面也未免太可笑了，尤其面前還站著一個鄙視自己還不讓人離開的棄天帝。

當蒼正在內心天人交戰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某人似乎終於欺負的心滿意足了，棄天帝邁步走到了蒼的面前，突然牽起他的雙手。

「你要幹嘛?」蒼不明所以的盯著棄天帝問。

「跳舞」棄天帝回答的理所當然，而蒼則無法置信的瞪大了那雙瞇瞇眼。

這傢伙剛才說了什麼?

蒼還沒有反應過來棄天帝是什麼意思，但棄天帝已經開始用行動幫助蒼進行理解。於是他們兩個很快的就融入大家男女成雙的舞蹈裡，也許吧…...

在歡樂的樂聲中，許多成雙成對的男女一起踏著舞步，女生的舞姿優雅動人，男生配合著旋律溫柔的與傾心的女孩共舞，極為浪漫優美。

但到了蒼與棄天帝這裡反而變成一場令人啼笑皆非的雙人舞，蒼此時正單方面的被棄天帝拉來拽去，先是莫名其妙的被轉了好幾圈，晃的他頭都快暈了，然後又是一連串他大概始終沒有對過的複雜的腳步變換，繞的蒼的長腿簡直要打結。

雖然被迫跳舞讓蒼有一種生不如死的錯覺，但偶爾在兩人分開時，蒼這才清晰的看見棄天帝舞動的身姿，雖然棄天帝比蒼高了一些，但卻沒有對他造成任何的滯礙，流暢的轉身，力量的展現，舉手投足間皆是瀟灑快意，耀眼的光芒幾乎將身旁的人都比了下去，蒼沉浸在棄天帝意外好看的舞步裡，驚訝的合不攏嘴。

而看見蒼目不轉睛的注視自己的呆愣模樣，棄天帝忽然對蒼笑了起來，這淺淺一笑，卻宛如飄落的綠葉驚擾了一池春水，綿綿不絕的漣漪，令人心思動盪。揚起嘴角的棄天帝少了沉重的壓迫感，連著他令人膽怯的雙色眼眸都明亮的為之絢麗，身後的火光映照著棄天帝俊朗的面容，讓蒼頓時失了神，移不開眼，直到……

直到棄天帝又伸手把愣神的蒼往他的方向拉去，蒼被動的讓棄天帝帶著他跳著暈頭轉向的舞，而未明的心緒就在蒼斷續的驚叫聲裡瞬間消失無蹤。

愉快的時光總是那般飛快的流逝，美妙的歌聲、繾綣的合舞也總有迎來結束的時刻，古老的旋律漸漸到了終曲，滿懷思慕之情的年輕的男女，交會的眼光中蘊含了一絲不捨，而在如此難捨難分的氛圍裡，有兩個人卻顯得格外的突兀。

一舞將盡，棄天帝仍是遊刃有餘，身姿從容，反觀被棄天帝甩出去又甩回來的蒼，此時已經被弄得身心俱疲的喘著氣，因此回來的一個腳步沒有踩穩，整個人就往棄天帝的側邊跌去。

這時一隻強而有力的手立即將蒼差點偏移方向的身體抱了回來，蒼心有餘悸的靠在棄天帝的半個胸膛上，這時他聽見頭頂上傳來棄天帝低沉溫厚的嗓音。

「沒事，接住你了」

蒼抬起頭，便見到棄天帝正垂頭望著自己。他們兩人互相貼著對方的身體，如此毫無隙縫的接觸甚至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對方規律的心跳，不知道究竟是因為與篝火離的極近又或者是因方才與大家一起跳舞的關係，碰觸再一起的肌膚明顯的能感覺到對方升高的體溫，竟一時讓人辯不清身體感官所感受到的溫熱究竟是緣自何方。

正當蒼還未從這意外的插曲中回過神來，此時耳邊傳來了一陣雀躍的尖叫聲，這時他才注意到這首曲子已經到了最後一段樂聲，蒼看見在棄天帝左右兩邊的男生同時將心儀的女孩橫著抱起，在鶯鶯笑聲中轉了個圈，完美的結束了男女的雙人舞。

這在別人眼中甜蜜非常，但對蒼來說卻太過衝擊的畫面頓時讓蒼脊背一涼，馬上恢復了神識，他面容僵硬的看向正一手扶住自己腰的棄天帝，用眼神示意棄天帝他們兩人就不用了吧，這種動作由他們兩個人來做也太驚恐了，況且都已經到最後了就放過他吧。

而棄天帝低頭，在蒼緊張的眼神下，對全身緊繃的蒼露出一個難以言述的...惡趣微笑。

既然開始了，就得有始有終才行。

本來蒼應該要慶幸，棄天帝最後還是有為了他的面子著想，沒有真的在眾人面前公主抱轉他一圈，只不過他還是逃不過凡事都是有代價的這個不變定律。

轉眼間，在蒼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棄天帝突然蹲下身將蒼攔腰扛在自己肩上，代替公主抱轉了一圈、兩圈、三圈……

如果此時的蒼能如往常般心平氣和，他應該會忍不住稱讚棄天帝竟然能如此輕易的把他扛在身上，畢竟他可不是嬌小纖細的女孩子，而是身材高挑、肩背平實的男人。

不過此時此刻的蒼除了毫無形象地放聲大喊及拍打著棄天帝要他停下來之外，並沒有其他餘力想別的事情。而相比蒼驚慌失措的模樣，棄天帝那彷彿總是有重重心事的面容，卻在這一刻因這忽然踏進六天之界，霸道得進入自己的生活，強行帶來各種苦惱與歡趣的蒼，而暫時舒展開了愁眉。

此時的棄天帝仍然認為蒼是一個從天而降的麻煩，但棄天帝沒有發現自己在蒼看不見的角度，因他笑彎了一雙好看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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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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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4樓發表於: 2018-01-09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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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蒼】最遙遠的旅途 04

營火晚會在浪漫唯美的雙人舞迎來高潮不久便愉快的畫下句點。父母將不敵睏意的孩子抱在懷裡，輕輕地哼著小調，讓玩累的孩子安穩的沉入美麗的夢鄉。而在僻靜的小徑上，互訴心意的男女依依不捨的說著只有兩人知道的悄悄話，餘火的暖光在女孩褐色的捲髮上暈上一層柔亮的光芒，襯著她清純羞澀的笑容更加甜美可人。村里的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者拄著拐杖，與特地從外地趕回來參加祭典的家人噓寒問暖，在笑語陪伴下慢慢走回他們熟悉而溫暖的家。

曾有一個前輩對蒼說過，攝影這項技術的發展與存在的目的，是為了在川流不息的時間長河中，掬起一瓢剎那的瞬間來紀念自己走過的人生。於是蒼按下快門鍵，將一幕幕溫馨的畫面永遠的存留在這一眼之間，存放在自己的心中。

鏡頭隨著蒼的雙眼所看向的世界轉動，而在漫天星辰的帷幕之下，有一個人的身影不經意地落在了相機長方形的螢幕上。棄天帝如墨般的髮絲隨著拂身的晚風輕揚，深邃的五官在深淺光影的映照下，沉靜地宛如天上的神祇，如此完美無瑕。

這位跌落人間，化身凡胎的人似乎是注意到了身邊之人隱藏在相機後的那道專注的目光，棄天帝側過頭，異色的雙眸在蒼的鏡頭裡閃過一點微光。

「在看什麼？」

棄天帝的視線宛如穿透了相機，直直地與鏡頭後的自己四目相對，他面無表情的問著，而蒼卻揚起唇角，將棄天帝恍若神祇般的一瞬間，永遠停在了這一秒鐘。

「拍照的時候應該要笑才對吧」

聽見蒼的笑語，棄天帝輕哼了一聲後竟自顧的離去，擺明一點也不想理睬蒼的意思。蒼看著自己剛才拍下的照片，腦中卻浮現了棄天帝牽著自己旋轉時那一瞬即逝的笑意，蒼不免在心裡感嘆道，這個人明明笑起來的時候多好看阿。

「蒼先生，你還沒回去呀？」

有人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蒼回過頭，看見是穿著紅紗裙的小泉正笑意盈盈地問著自己。

小泉是蒼在六天之界第一個認識的女生，她熱情大方的個性讓蒼對其印象深刻，雖然自己剛才跳舞時被棄天帝玩弄得暈頭轉向，但蒼仍然注意到了在他們身旁開心的與傾慕之人共舞的小泉，那隨著輕盈的步伐而飄起的豔紅紗裙如在花叢間飛舞的彩蝶，舞的動人、美的驚艷。

小泉親切的問候讓身在外地的蒼頓感內心一暖，他也自然的關心起這個如妹妹般的女孩：「妳怎麼也還在這，等妳男朋友嗎？」

「別胡說！我和他…只是朋友」聽到男朋友這三個字，小泉立刻著急地解釋，但羞澀的面容已染上兩片緋色紅暈

蒼了然的點點頭，笑著說：「我懂了，還只是朋友」

聽見蒼意有所指、明瞭於胸的暗示，小泉可愛的臉蛋瞬間如燒紅了一般，她口中說著蒼先生真討厭，並嬌羞地推了蒼一把，不過她下手的力道意外之大，差點把蒼給推倒在地上。蒼突然慶幸還好自己的腳步站的夠穩，否則先是被棄天帝輕輕鬆鬆的扛在肩上，又被小泉輕而易舉地推倒在地，那他身為男人的尊嚴在六天之界可以說是徹底蕩然無存了。

不過小泉並沒有察覺到蒼內心的糾結，她輕輕拉著蒼的衣袖，一雙杏眼閃著好奇的目光，像是說著不能被別人聽見的秘密一般，悄悄地問道：「蒼先生有喜歡的人嗎？」

這大概是正值青春的女孩最喜歡談論的話題，愛情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是每個少女心中最為浪漫的幻想與憧憬，面對小泉引頸期盼的眼神，蒼只是淡然一笑。

「很可惜，我只是一個浪跡天涯的單身漢」

一個以四海為家的旅人，在旅途中邂逅了多少緣分，就必須與這些緣分逐一告別，他的腳步從未因心中的不捨之情而停下，也許是因為他的愛不只屬於人類，也屬於層峰疊鑾的奇山，屬於洶湧澎湃的浪潮，屬於千年之景，屬於萬物之美。

所以蒼願意如不知疲累的刺鳥，用畢生為之追逐，直至海未枯、石未爛，而他已然為此腐朽的那一刻。

不過蒼對於人生的體悟與抉擇是正值二八年華的小泉還不能全然理解的，她只是歪著頭，若有所思的說：「你和棄天帝哥哥一樣呢」

「棄天帝？」小泉忽然提起棄天帝，讓蒼不由一愣

「棄天帝哥哥是這個月才回到六天之界的，我上一次看到他的時侯才這麼小呢」小泉認真的回想著，毫不誇張的比了一個只到腰際左右，大約是8歲女孩的高度

按照小泉所形容的，距她上次最後看見棄天帝出現在六天之界是將近八年前，也就是大學畢業的棄天帝和善法天子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而在他們互相避不見面的那段日子，棄天帝竟完全沒有回來過六天之界嗎？

「你知道他這段時間去了哪裡嗎？」

蒼疑惑地詢問，然而小泉只能一無所知的搖頭，說：「大家都不清楚，只是隔了這麼久在看到他…」

蒼不知道小泉想到了什麼，只見她默默低下頭，水靈靈的雙眼竟透著幾分不屬於她在這無憂無慮的年紀該有的悵然。蒼並不曉得棄天帝在小泉的記憶之中曾經是什麼樣子，就如同他也沒來得及去認識善法天子口中的棄天帝。

當人懷著無限的憧憬去探索著這個世界的同時，本身卻也逐漸被這個世界潛移默化的改變。於是笑容開始不在純粹，眼淚始終夾雜太多辛酸，一顆心被摔得支離破碎，而愛，被深埋在連自己都將遺忘的角落。

他，依然是他，卻不在是原來那個他了。就如同你、如同我、如同千千萬萬終將迎來此刻，也終會對此釋然的人。

「他變了很多，是嗎」

蒼淡淡的說道，沉穩的面容上有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惆悵，他垂眸注視著相機當中的棄天帝，那才是現在的蒼所認識的他。

「我也說不上來，他是變了很多，但好像...也什麼都沒變」

「喔？怎麼說？」

畢竟是從小就認識的鄰里，如果這是長年生活在純樸的六天之界，又是還未曾為紅塵俗事所擾的年輕孩子的直覺，那的確讓人不免好奇，值得細聽呢。

突來乍到的外鄉人與流落他鄉多年的旅人於六天之界再逢或許也是一種緣分吧，看著蒼想要了解棄天帝的神情是那樣的誠懇，小泉掂起腳尖，伸出右手附在蒼的耳邊。

「蒼先生，我可以跟你保證，等一下…」

聽完小泉所說的話，蒼先是有些驚訝，而後竟為這女孩信誓旦旦的神情而不禁失笑。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還真是受寵若驚呢，畢竟那個人可是對外人冷漠無比的棄天帝呀。

遠方傳來了來自親人的呼喚聲，見家人在等著自己一起回去，小泉俏皮的對半信半疑的蒼眨了眨眼，說：「蒼先生，我先回去囉」

小泉雀躍朝家人的方向小跑著過去，點綴著各色花紋的裙襬如溫柔起伏的鮮紅浪潮，輕輕拍打在為這樣純真的美而觸動的心房。離去前，小泉回過頭又朝蒼甜美的笑了笑，蒼莞爾，快門一閃之間，為這位女孩記下最閃耀的一刻。

六天之界的居民們逐漸從篝火晚會的空地散去，蒼將手中的單眼相機收回，憑藉微薄的印象獨自沿著剛才所來的方向走回今天暫住的地方。而路到中途，他遠遠的便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安靜的沐浴在月華之下，那人聞聲回頭，凝望著為他佇足的蒼。

蒼訝異的與那人隔空相望，耳邊似乎又響起小泉方才那樣堅信不移的和自己說的話語。

『蒼先生，我可以跟你保證，等一下你會看見棄天帝哥哥在前面等你』

蒼的腳步朝棄天帝所在的方向走去，棄天帝的臉龐隨著兩人距離的接近而越加清晰，蒼站定在棄天帝面前，輕輕的笑著：「不好意思，久等啦」

「太慢了」

棄天帝瞥了蒼一眼，語氣中似乎對蒼讓自己等這麼久有些不滿，但蒼卻絲毫不以為意，溫和的眉眼間有一抹暖暖的笑意。

「剛才小泉在跟我說你的秘密」

他們倆人肩並肩走在夜間的小道上，蒼能聽見旋轉的水車帶動水流的嘩啦聲響，聽見草叢裡唧唧響徹的蟲鳴，聽見棄天帝低沉的聲音落在他的耳邊。

「無聊」

棄天帝這樣說著，卻惹得蒼嘴角的笑意不減反增。

都道歲月如梭，人心易改。親嚐愛恨而消失了漫長時間的棄天帝也許認為自己早已不復當初，然而在這過盡千帆的生命中，也許大家會逐漸遺忘你最初的樣子，但總有人會記得最好的你。

兩人在溫和的月色下漫步走回棄天帝的家，知道他們回來了，棄天帝的母親迎向前來，笑著對剛從篝火晚會回來的兩人問道：「你們回來啦，玩的開心嗎？」

蒼像捧著珍貴的寶物一樣拿著拍了許多照片的相機，開心的點頭：「很熱鬧，六天之界的晚會很有趣。不過…」

想起方才丟人的自己，蒼伸手摀著被棄天帝的肩頭喀還有些疼的腹部，本來溢於言表的喜悅瞬間變的可憐兮兮，委屈的眼神還有意無意的飄往棄天帝的方向。

即使蒼什麼都還沒說，棄天帝的母親卻一下子便心領神會，她稍微偏著頭，責備的目光越過蒼投向自己的兒子。

「棄天帝，你是不是欺負蒼了」

母親篤定的語氣聽起來彷彿是在質問喜好到處惡作劇的五歲孩子一般，而棄天帝對此則是一臉茫然。

欺負？究竟是誰欺負誰還很難說。

棄天帝揚起俊眉，瞪了躲到自己母親身後憋笑的蒼一眼，冷淡的為自己的行為給出解釋：「我只是在教他跳舞而已，不過他跳得太爛了，之後還需要加強訓練」

聽見棄天帝的說詞，一臉迷茫的的對象立即交換，蒼不敢置信的望著竟然扭曲事實還猛踩著他弱點不放的棄天帝，硬生生把差點罵出口的話給吞下肚，他尷尬的笑了幾聲，立即接口說道：「不需要，謝謝」

蒼與棄天帝之間毫無營養的較量大概短時間內是不會結束了，不過棄天帝的母親並沒有發覺兩人之間你來我往的眼神交流，只是露出一個原來如此這兩人感情真好真是欣慰的笑容。她輕輕拍著蒼的肩膀，彷彿是在安慰因為一時挫折而受了委屈的五歲孩子一般，溫柔的鼓勵蒼。

「棄天帝跳舞跳得很好，有他教你一定會學會的，不要氣餒」

一聽到學跳舞，蒼覺得自己的頭都痛了起來，不過在他來回看著這對母子一前一後，一個期待一個威脅的眼神時，也只能心虛的回答。

「我會努力的...」

雖然蒼實際上想的是，就算棄天帝的確跳得很好，他也絕不會讓棄天帝教的，他還想多活幾年呢。

「時間已經很晚了，你們趕快去洗個澡，早點去睡吧」

掛在牆上的時鐘顯示的時間是晚上十點多左右，這個時間對現代人來說可能才剛要開始喧鬧的夜生活，但在寧靜祥和的六天之界已經是萬籟俱寂的時刻。既然有機會與六天之界相處一段時光，那麼融入當地的生活作息也是一種必然的樂趣。

棄天帝的家中只有一間浴室位於一樓，棄天帝讓蒼先去洗澡，自己則在二樓張羅客人留宿所需要用到的物品。當棄天帝正準備從家裡的儲藏櫃裡拿出已經洗過收好的被褥時，他的母親卻讓他等會在拿，先幫蒼拿一條新的浴巾過去，以免沒擦乾身子而著涼。

棄天帝拿著縫有六天之界傳統圖騰的浴巾下樓，他敲了敲浴室的門，對裡面的人說：「你洗好了嗎，我媽要我拿浴巾…」

棄天帝話才說到一半，浴室的門卻突然被人迫不及待的由內打開，還未完全散去的蒸氣瞬間飄向外頭，連帶著將未沾半分水氣的人也染上一身濕熱。而在浴室內，蒼只穿著一件貼身的四角褲站在棄天帝面前，從髮梢滴落的水珠爭相滑過他精瘦勻稱的肌理，有著健康膚色的胴體被溫熱的蒸氣氤氳的有些朦朧。

似乎完全沒有料到會看見這幅場景的棄天帝微微瞠大雙眼，向來冷漠的面容雖然和平常別無二致，但只有他知道方才自己的腦袋竟然因為眼前將近全身赤裸的蒼而空白了三秒。

然而從頭到腳的滿目春色皆被納入眼底的人卻完全沒有注意到棄天帝微妙的神情，因為蒼此時正如看著救星出現般目不轉睛地盯著棄天帝手上的浴巾，完全忽略了本人的存在。

「這是要給我用的嗎，謝謝！」

洗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後，蒼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忘了拿擦乾身體用的浴巾，雖然身上的這些水痕不久就會乾了，但穿著濕了大半的衣服還是不太舒服。

蒼道過謝後，正準備伸手去拿棄天帝手上有著奇特花紋的浴巾，但棄天帝此時卻突然不動聲色的將本來整齊摺疊的浴巾抖開，然後極為粗魯的將其甩到蒼的頭上。

「你做什麼！」因棄天帝突來的舉動而手忙腳亂的蒼將蓋在自己頭上的浴巾扯下來，朝扭頭就走的棄天帝不滿的大喊

「穿好衣服再開門」棄天帝頭也不回的冷言告誡，語氣裡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浮躁。

「這人真是…」雖然自己的行為是有點唐突，不過他們都是男人有什麼關係

目送著棄天帝快步離去的身影，蒼一邊用棄天帝拿來的浴巾擦乾身體一邊自顧的抱怨著。

換了一身寬鬆舒適的衣褲後，蒼用吹風機散慢的吹著他柔軟的褐色短髮，而此時棄天帝則拿了換洗的衣褲準備到浴室洗澡。蒼在棄天帝下樓時裝作若無其事地關上吹風機的開關，他側耳傾聽一樓的動靜，在確認聽到浴室的門上鎖的聲音後，蒼隨即拔掉電源線的插頭將吹風機放回原位，不顧自己只吹到半乾的頭髮快步走下樓梯。

棄天帝的母親此時正在廚房為自己倒上一杯牛奶，當她拿著馬克杯走到餐廳時，便看見蒼像是在躲什麼人似的，先是謹慎的往浴室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後匆匆忙忙的走過來拉開椅子，笑嘻嘻地坐到她身旁。

「阿姨，有一個問題想請教您？」

蒼偷偷摸摸的模樣實在太過明顯，棄天帝的母親微笑著點頭，她抿了一口牛奶，示意蒼不管有什麼問題就儘管問吧，趁棄天帝現在不在的時候。

「六天之界是不是有一種很特別的習慣，或者是習俗？」

「我們有很多習俗，你想問的是哪一個？」

棄天帝的母親說的沒錯，極為珍視傳統文化的六天之界還保留了許多古老的習俗，這樣的問法實在太過籠統，他必須換一個更為簡單明暸的問法。

蒼思忖了一會，試探的問道：「你們睡覺前是不是有晚安吻的習慣」

「晚安吻？」棄天帝的母親愣怔的重複唸著，對這三個字似乎感到詫異與疑惑

「就是睡前會親一下…這裡」想起將棄天帝撿回旅館的那一晚，蒼有些彆扭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額頭

蒼來到六天之界的原因有很多，但他並沒有忘記自己最初的理由，該問的還是必須問清楚才行，究竟那個吻是因為某人一時酒醉的出格行為，又或者是某人神智不清的糊塗行徑呢？雖然這兩者對蒼來說大概沒有任何區別。

就在蒼將心中的疑惑坦然問出口的同時，浴室的門恰巧伴隨著棄天帝母親的笑聲打了開來，將毛巾搭在自己濕漉漉黑髮上的棄天帝來回看著一臉尷尬的望向自己的蒼與難得捧腹大笑的母親，不禁抽了抽嘴角。

又發生什麼事了，就不能安分個幾分鐘嗎…

「晚安吻是你從哪裡聽來的，六天之界沒有這個習俗」棄天帝的母親一邊說著一邊抹去笑出眼角的淚光。

住在六天之界居民各個都是純樸靦腆的老實人，就連多年的老夫老妻在路上牽著手散步都會不好意思，怎麼可能會有晚安吻的習慣呢。

終於得到確切的答案，蒼輕挑如柳般好看的眉毛，像逮到說謊的孩子對棄天帝投予一個玩味的眼神。

從哪裡聽來的？這可是您的兒子親身示範的阿，你說是嗎，棄天帝。

當時的謊言既然已經被戳破，蒼正等著棄天帝該如何給他一個解釋，然而在認知到蒼究竟在和他的母親談論什麼的棄天帝卻突然沉重了神色，撇過頭一聲不吭地回到樓上的房間。蒼正訝異於棄天帝竟然落荒而逃的時候，卻在這時聽見一聲很輕的嘆息。

「睡前的晚安吻是只屬於我們家的習慣」平和慈祥的面容浮現出回想起前塵往事的感嘆，棄天帝的母親垂眸，輕聲說道：「你也看的出來吧，我們這個家沒有爸爸」

「叔叔他…」

「他在棄天帝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

「...我很遺憾」

從踏進這個家的時候蒼便有了心理準備，只不過雖是早已預料卻不免感到沉重，蒼只能以此表達自己誠摯的哀悼。

「我丈夫還活著時很疼愛棄天帝，不管去哪裡總是喜歡帶著他，每天晚上睡覺前一定會親親他的額頭，說了晚安才關上燈」

在遙遠以前的那段幸福日子裡，他們一家三口知足的過著並不富裕但每天都很幸福的日子。當一天辛勞的工作結束的時候，他們會一人一手牽著年紀還小的棄天帝在六天之界散步遊玩，而他們父子倆最喜歡的，就是在那座恆更古今不減神聖巍峨的古老神殿裡說著武神的傳說。

而當夜幕降臨於這大地時，送親愛的孩子進入夢鄉的父親總要在小棄天帝的額頭親上一親才肯讓小棄天帝睡覺。久而久之，這些熟悉的舉動自然而然的成為了習慣，有些習慣不經意地深植於心，即便早已物是人非卻仍令人難以忘懷。

望著棄天帝的母親因從未褪色的回憶而浮現幸福的笑容，蒼也莞爾說道：「叔叔是個很熱情的人」

「是阿，只是他的這份熱情不只給予他的家人，還有六天之界」

棄天帝的母親那於歲月的沉澱下，平靜而略為滄桑的面容縈繞著難以消散的悵惘，她抬眼對上蒼困惑的目光，說：「棄天帝今天是不是帶你去了那個殘破的神殿」

見蒼如她所料坦然的點頭，深知自己兒子的個性，棄天帝的母親幾不可察的揚起了嘴角，然而那個淺笑卻太過苦澀。

「武神大概已經對人類失望透頂，所以離開了神殿，不在眷顧六天之界了」

「您的意思是…」

「那座神殿是在一次戰爭中被流彈波及而損壞的」

曾經刻骨銘心、悲歡起伏的人生親歷，已經隨著時間的碎沫流光變成一則則令人唏噓的故事，而又有多少遲早會如武神的傳說那般，終將被埋沒在世人的遺忘之中。棄天帝母親的語氣已如訴說恍若隔世的故事般平靜而淡然，但蒼仍能感受到曾經歷那樣慘烈的戰火而倖存之人，只能透過沉默表達的無聲的哀傷。

在蒼決定來到這個從未聽聞的地方之前，曾查詢過與六天之界有關的各類資訊。他想，雖然地處偏遠，但也因此棄天帝的故鄉會是一個能夠遠離現代社會的塵囂而平和美麗之地，然而當他讀了網頁中跳出的第一則新聞報導時，他發現自己錯了。

在金錢遊戲之間，在貪婪人性之前，在虛偽面孔之後，被夾在利益糾葛、恩怨難解的兩國中，六天之界的國家注定成為這個渾沌的中心，左右支絀的政府與尋利可圖的有心人費盡心機想在這場棋局爭得一子，然而不管他們如何攪動局勢，是輸是贏，最後承受傷害的永遠都是無力無助的人民，尤其是處於邊境的六天之界。

而在多年前那場以仇恨為引，夾帶著各種紛爭而爆發的戰爭中，有多少人為了私利乘勢強奪豪取，又有多少人為了微小的希望無聲逝去，如同…

「戰火無情，但我丈夫還是選擇從軍，我明白他想要盡自己的一份心力保護六天之界，保護家人」

守護自己所愛是一個堅強的信念。她的丈夫能夠為此毅然踏上戰場，所以身為他的妻子，她也必須鼓起勇氣目送著他離去的背影，哪怕他們彼此心知肚明，這一走，就是訣別。

最後戰爭在無數人的努力及拼上性命的付出奔走後終於宣告結束，然而提心吊膽多年，他們母子最後苦苦等到的只有一個冰冷的死訊，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留下，哪怕是一件軍服、一句話…

當六天之界的居民從避難所返回家鄉時，映入眼中的無一不是被戰火輾壓而已成廢墟的家園，這四散而陌生的一磚一瓦、殘火過境後隨風飄散的餘燼在已然蕭瑟荒蕪的原野更顯蒼涼。而在曠野深處，那座歷經千年萬年，雖是陳舊斑駁卻不曾毀損的莊嚴神殿，卻在一朝之間將近斷垣殘壁。

原來世事安穩、歲月靜好，卻是一種難以實現的奢求，如同神殿落成的初衷。親自見證了武神盼人類永世勿忘的毀滅與傷痛，六天之界的居民無不屈下雙膝，低泣哽咽。

這究竟是武神的懲罰，亦或是武神對墮落於惡念的人類也已無能為力。

長達一年的慘絕人寰的戰爭，終是只如一翻及過的書頁，將失去希望的迷茫與痛失摯愛的悲傷拋落在永遠無人知曉的歷史角落，然而對於真正親嘗過血淚交織的絕望，卻沒有被記載的那些畢生承受痛苦的人們來說卻仍然恍如昨日，如夢如魘，一生不散。

曾走遍世界，閱覽無數的蒼能夠明白，和平從來不是理所當然所能擁有的，有多少人因為疾病、戰爭和貧窮而死於非命、流離失所，而在蒼親眼看見這些磨難之時，又有多少人對此依然一無所知。

那時蒼詳細的讀完與六天之界相關的為數不多的報導後，腦中第一個浮現的便是那張冷漠孤寂的面容。是因為那個人，也或許是想尋找他所背負的故事，於是蒼懷抱著複雜卻堅定的心情踏上了這段遙遠的旅途。

然而從他踏入六天之界的第一步開始，六天之界呈現在他面前的卻並非是曾遭受毀滅而奄奄一息的城鎮。相反的，這裡的人們始終掛著溫和開朗的笑容，在辛苦重建的家園裡辛勤耕耘著未來，讓遍體鱗傷的六天之界奇蹟的再次重生。

也許是一時興起，但蒼更願意將這樣的心情稱之為因震撼而動容的感動，所以蒼想在六天之界留下，因為他在六天之界生活的人們身上看見了生命的熱忱與堅韌。即使經歷過沉重的戰爭，即便已經一無所有，他們將這一切悲苦銘記於心卻沒有被這個無情的世界擊垮，當克服深層的絕望而努力站起來的第一步，便是人性最閃耀的光輝，平凡卻珍貴。

蒼不會將像是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這類虛偽的話語說出口，因為這對真正承受傷痛的人是極為冒犯之舉。他並非如同那些將單薄易破的言語輕易地掛在嘴上，然而實際上卻心無所感的人，因為他們不會像現在的蒼一樣，對享受著這份平安的幸福而是否曾忘記感恩的自己感到慚愧，所以蒼想盡其所能用自己平生所知所學的所有詞彙來表達發自心底最誠摯的敬重，那怕只能表達萬分之一。

「您和棄天帝很堅強，六天之界的大家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蒼溫和而堅定的話語消散了因沉痛的過往而盤桓一屋的寂冷，也溫暖了一顆傷痕累累卻越加堅強的心。棄天帝的母親輕輕拍著蒼的手背，給了蒼一個不在有哀愁的笑容。

「日子很辛苦，但我們母子一起走過來了」

就算遇到再險峻的困難，只要還有家人在身旁便不會感到害怕與迷茫，因為那是每個人不惜付出一切血汗，也想牢牢守護，不想失去的。只是歲月悠悠，眨眼間棄天帝已經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小男孩成長為一個有著寬闊雙肩，能扛起重任的大人，然而縱使如此，為人父母對孩子始終如一的期盼卻不曾更改。

「只要能看著棄天帝平安，我就心滿意足了」

這是一個來自母親的最簡單的願望，只願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孩子能平安幸福、歲歲無憂。

蒼隨著棄天帝母親的視線朝通往二樓的樓梯上方看去，想起那個看似寡淡卻同樣心繫母親的人，蒼揚起唇角，輕輕點頭。

雖是無意間勾起了令人神傷的往事，但卻也因此有幸得知人心的可貴。
與棄天帝的母親道了晚安後，蒼回到了二樓，他對緊閉的門扉輕敲了兩下，但房間裡頭卻沒有任何回應，於是他推開棄天帝臥室的房門，才發覺空蕩蕩的房間裡並沒有棄天帝的身影，只有一個活動式的樓梯自上方的閣樓被放了下來，而從開口處朝上看去，便可窺見一方夜色深沉的蒼穹。

蒼思忖一會，而後他伸手握住兩側木桿爬上樓梯，木梯的盡頭是閣樓略為狹小的擺放些許雜物的空間，而在斜式的屋頂上，夜晚的涼風從被推開的窗戶習習吹入，流動在蒼耳邊的髮梢。

蒼稍微蹲低了身體在有些低矮的空間裡行走，他從被打開的窗戶探出頭，如他所料的看見棄天帝正躺在屋頂上，仰望星空的沉靜面容靜謐的如一座沉默千年的雕像。

蒼在昏暗的環境下花了一些時間摸索，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屋頂，慢慢移到棄天帝的身旁。

「你還真有興致，半夜不睡覺跑到屋頂看星星」蒼在棄天帝旁邊的位置躺下，他將雙手舒適的放在腦後，與身邊的人一同融進在這夜幕之中。

棄天帝並沒有因蒼的到來而轉移目光，他仍專注地望著宛若近在咫尺，實際上卻是遙不可及的漫天星辰，開口問道：「我媽和你說了什麼」

「就算我不說你也能猜到吧」否則棄天帝就不會神情黯然的離開了

「我媽...一直很想念我爸」良久後，棄天帝說道

「你也是，對嗎」

蒼的話語讓棄天帝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之中，過了半晌，他才能開口，雖然他在之後有些訝異自己為什麼會將埋藏在心底許久的複雜心緒告訴才剛認識不久的蒼。

「我永遠都記得那天他離去的背影」多年沉澱的回憶又湧上心頭，棄天帝停頓了一下，撫平了內心盪起的漣漪，才接著道：「他明知道這一去就不會再回來，但他還是走了」

父親堅強的身影，曾經讓他依賴、讓他憧憬，但在事過境遷之後，那道背景對棄天帝來說卻只剩下了代表別離的哀痛。

「你無法諒解你父親嗎」蒼偏頭望向棄天帝的側顏，看著他壓下了漫上心頭的愁思，輕輕闔上了眼簾。

「我質疑這場戰爭值得他犧牲嗎」

引發戰爭的人可會有絲毫的在意與愧疚？他們在權力的追逐之中卻讓軍人與平民百姓拿起刀槍，將脆落的軀體化身為盾，前仆後繼地在戰場上因他們的私利而付出寶貴的生命。如果死亡是注定的結局，誰不希望能安眠在最親愛的家人身邊，但他的父親卻不惜離開了他們投入如地獄般的戰場，在這場戰爭中他能憑一己之力救得了幾人，他甚至救不了自己。

「如果你的父親面對你的質疑，你覺得他會對你說什麼」

聽見蒼溫潤的令人感到安心的聲音，棄天帝緩緩睜開眼，星辰的碎光溫柔的映照在他深邃的瞳眸之中，那裏有著經世事而淡然的滄桑，卻也有面對艱困不願卑微的堅韌。

「即使已經預料到結果卻依然做出了決定，不管最後命運會如何，我想我們都不會後悔的」

明知道阻路且常，明知雖千萬人，亦往矣。這就是人類阿，險惡自私的使人害怕，卻也寬容無私的令人動容。

然而即便如此，蒼卻也黯淡了眼神，接著說道：「但也許你父親會覺得遺憾，沒能陪著你長大、陪你母親白頭偕老」

寂寞的獨守逝去親人的回憶，沒有人應該要承受這份傷痛。然若在離世前，心中最牽掛不捨的依然是自己的家人，也許這對所有承受悲傷的人來說，是已能暫時抹去淚水的安慰吧。

棄天帝終於將目光投向了在自己身側的蒼，蒼的輪廓在黑暗中不甚分明，但他卻好似能在這晦暗的虛影中，瞧見如蒼在餘暉下落坐在自己身旁時，融在眼中的溫柔暖意。

棄天帝不禁想著，這個人阿，就如同煎熬的度過冰天凍地的冬季之後所迎面感受到的第一道陽光，即使是如尖刺般冰冷的荒涼，也終會消融在他散發出來的溫煦暖意之中。

人與人之間的離別與相遇，總是消散的不經意，卻又如注定會從新展開的旅程，當生命的軌跡從兩條平行線意外的交集在一起，究竟是偶然還是必然，看來最後還是只能由時間來解答。

「你不問嗎」思索了許久後，棄天帝還是問了出口。

「什麼？」棄天帝問的突然，讓蒼一時沒有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棄天帝避開了蒼疑惑的目光，語氣些微的遲疑：「問我那天…為什麼親你」

看棄天帝猶豫著如何開口的模樣讓蒼還以為是什麼嚴肅的問題，沒想到棄天帝問的竟然是這個，蒼沒有忍住，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換來棄天帝一個不滿的斜睨。

「我不會和一個想家的孩子計較的」

喝醉的時候往往是容易表露出最真實的自己，名叫六天之界的故鄉、來自親人回憶的晚安吻，都是被這個人藏在心底深處對親人最濃厚的思念。而那個吻，大概只是在外漂流多年的人因想家而一時的任性吧。

也許是被看透了心思而感到彆扭，棄天帝輕哼了一聲，不以為然地的反駁：「說的好像你年紀比我大多少」

「不服阿？論輩份其實你該叫我一聲學長吧」畢竟他們可是同一個學校的呢

然而棄天帝並不想繼續和蒼討論這個跟“輩分”有關的問題，他坐起身，非常粗暴的轉移了話題：「該睡了」

棄天帝推了推蒼的肩膀，示意離窗戶比較近的蒼先回到閣樓。閣樓狹小的空間對兩個男人來說實在太過擁擠，所以蒼先下了樓梯，棄天帝則將屋頂上的窗戶鎖緊後才回到房間裡，個子高挑的棄天帝將活動式的木梯輕易地往上推回閣樓後，便自動的往他鋪在地上的被鋪走去。

棄天帝之前還十分不情願讓他留宿，現在卻如此認命的模樣讓蒼不禁感到好笑。

「你真的要睡地板？」

「還是你想下來？」

見棄天帝似乎隨時可能改變主意，蒼二話不說立即安分地躺在了床上，伸了伸懶腰愜意的享受著本來屬於另一個人的柔軟被窩，甚至舒服的低哼了一聲。

棄天帝對蒼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舉動簡直無言以對，他將床頭櫃上唯獨還亮著的檯燈關上，準備躺下入睡時卻聽見蒼的一聲輕喚。

「棄天帝」

即使房間在唯一的燈光暗去後只有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但棄天帝還是下意識的朝蒼在床上的方向轉頭望去，就在棄天帝的雙眼還無法適應突然陷入的昏暗時，他卻感覺到一個溫暖的碰觸印在自己的額頭上。

棄天帝感覺得出來，那樣溫熱柔軟的觸感是一個吻，而這個吻，來自於蒼。就在棄天帝因這突如其然的吻而愣住的時候，蒼柔軟的唇瓣已經離開了棄天帝的額頭。

「這下我們扯平了」各吻對方一次，這樣就公平了吧。

「晚安」

這聲晚安聽起來有些匆忙，蒼俐落地躺回床上，捲起被子翻過身背對棄天帝。

經過一天的舟車勞頓，蒼大概是真的累壞了，打了一個呵欠後便沉沉的睡去，因此他沒有發現在自己背後的棄天帝因為太過震驚而一動也不動的維持相同的坐姿許久，棄天帝伸出手輕輕碰觸蒼吻過的地方，彷彿那裏似乎仍有殘餘的溫度。

棄天帝於黑暗中凝視著在自己床上熟睡的蒼，過了許久後才輕聲說道。

「晚安」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頂端

董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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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5樓發表於: 2018-01-09 20: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棄蒼】最遙遠的旅途 05

有什麼自黑暗深處破空而來，挾帶著驚人的火光烈焰，自天邊急速墜落到地面，在粉身碎骨的剎那，一聲如雷轟鳴，震盪天地之間。

這是蒼來到六天之界後，第一次於睡夢中愕然驚醒。

耳邊似乎仍殘有爆裂的聲響，蒼慌張地睜開眼，他不知所措的梭巡著四周，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晨曦未至，黯淡的天色將臥室浸染在一片清冷之中。被強行喚醒的思緒仍舊混亂著，但此時有一個名字瞬間閃現於腦海中，蒼下意識的尋找那個人的身影，但映入眼中的模糊輪廓，只有地板上早已涼透的被褥。

沒有見到預期中應沉靜入睡的人影，蒼愣怔了半晌，不安的情緒湧上心頭，擄獲了他所有的理智。猛地自床上坐起，在蒼幾乎要脫口喊出那人的名字時，眼角餘光卻瞥見了一道模糊的輪廓，無聲地佇立在窗邊。

那人倚著窗台，在微涼的空氣裡只披著一件單薄的外衫，他一直靜靜注視著蒼，看著蒼從一開始的慌亂，到轉頭望見自己時，終於安下心神的輕嘆。

遙遠的另一方陸陸續續傳來更多的轟炸聲響，棄天帝望向還有些驚魂未定的蒼，淡漠的眼神裡，深沉的看不出情緒。

「這是鄰國的軍事演習」

蒼聽見棄天帝用平靜的不可思議的語氣如此說道，他還未從又再次響起的轟炸聲中回過神來，棄天帝已經將目光從新投向窗外。

「害怕嗎？」棄天帝的側臉映著淡薄的天色，淡漠的如一尊無喜無悲，淡看千年風霜的石像。

震耳欲聾的砲彈聲隔著遙遠的邊界，卻彷彿炸開了久遠以前的傷口，讓人回想起那一年的槍林彈雨，那一天的生離死別。

「你們不怕嗎？」

蒼溫和的嗓音宛如穿越了數十年的光陰，將棄天帝從煙硝四起的記憶中帶回，眨眼間，眼前已經沒有了那片屍橫遍野的戰場，棄天帝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房間，而蒼，在他的身旁。

收攏飄遠的思緒，棄天帝平淡的說：「已經習慣了」

這片土地自戰爭中而生，見證神殿興衰的前人與後人們，也許從一開始便注定會隨著紛飛的戰火，毀滅或再生。

也許這就是六天之界無法逃脫的宿命。

親身經歷過戰爭，六天之界的居民早應對此習以為常，然而棄天帝卻聽見身後的蒼，輕聲對他問道：「那你怎麼還會被驚醒？」

蒼透徹的話語，讓棄天帝宛如凝固的冷冽神情出現一絲動搖，他緩緩回過頭，就這樣安靜地與蒼對望。

戰機自天空中呼嘯而過，震耳欲聾的引擎聲尚未遠去，緊接而來的便是大地為之顫慄的震動，驚心動魄。即便遠在千里，遠如隔世，也早已深深的刻印在身體的記憶之中。
他…只是太過熟悉了。

「再過一會就結束了，繼續睡吧」

在棄天帝身後的黑夜，不知何時已轉為沉沉的深藍，天色漸明，但棄天帝的面容卻始終隱藏在陰影之中，蒼看不清他低垂的深邃眉眼，是否一如既往帶著無人能懂的寂寥。

輕攏滑落肩頭的外衣，棄天帝注視著蒼的眼神竟有幾分執著，彷彿要確認他會回到安詳的夢境才能因此放心。

砲火槍響於無聲靜謐之中更顯猖狂，然而棄天帝卻像是守護著什麼，巍然不動的立於窗前。有那麼一瞬間，蒼彷彿覺得阻隔了外界紛擾的並不是一面牆，而是棄天帝寬厚的雙肩，及他冷漠卻令人感到安心的氣息。

也許只要如棄天帝所言，就當作撞見了一場惡夢，再睜開眼時一切便會恢復如常，但蒼卻掀開了身上溫暖的棉被，一雙赤足踏在冰涼的地板，在棄天帝詫異的目光之中，他走向離棄天帝只有一步之遙的書桌，拉開木椅坐下。

在如此靠近的距離，蒼終於能將棄天帝沉默的神情一覽無遺。眼前這個從不示弱的人，是不是只有在暗影之中，那張堅毅的面容才肯放過自己，露出幾分真實的倦色？

在破曉之前，是誰在這漫漫長夜，夢醒之間，與自己聆聽烽火之聲，相伴無眠。

棄天帝沒有詢問，蒼也沒有解釋，他們只是一同眺望著窗外遼闊的原野，與身旁的人一起，靜待黎明。

***

依稀有清脆的鳥鳴傳進耳中，淺眠的意識自一片虛無之中漸漸甦醒，蒼惺忪的睜開雙眼，早晨明媚的陽光正輕落在他清秀的面容，驅散了身體的寒冷。

方清醒過來的蒼仍有些迷糊，他記得上一秒自己坐在棄天帝的身邊，近乎虔誠地看著曙光自地平線升起，那一霎那，耀眼而溫柔的光芒照徹大地，蔚藍的天空從現色彩、清新的草地翠綠依然，世間萬物於晨光之中復甦，充滿鮮豔的顏色與蓬勃生機。

而當那道柔和的光線穿過窗戶，照亮了棄天帝英俊的臉龐時，有什麼也隨著這股溫度於心中消散沉寂。這令人忐忑的一晚終於結束，棄天帝側頭，在心神一輕而捱不住睏意的蒼沉睡之前，似乎對他說了什麼…

『蒼，天亮了』

鼻下隱約聞到了專屬於那人身上獨有的清爽氣味，蒼後知後覺的偏頭一望，發現棄天帝本來隨意搭在肩上的黑色薄衫，此時正好好的蓋在自己的背上。

蒼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雖然枕著自己手臂並不像躺在床上那樣舒適，但這一覺卻睡的無比安穩。
蒼用指腹輕輕摩娑著黑色薄衫細緻的布料，莞爾一笑。

「醒了？」

聽見熟悉的嗓音，蒼回頭，看見棄天帝不知何時正站在門邊。

稍早的動盪不安彷彿只是一場錯覺，在六天之界的日子似乎仍然一如往常，例如當蒼醒來後，第一個看見的總會是棄天帝的面容。這樣的日常普通的不值一提，但能迎接如此平凡卻嶄新的每一天，蒼不禁勾起唇角，對於這尋常的早晨竟覺得格外珍貴。

蒼褐色的頭髮在暖陽下映射出淡淡的柔光，而他回眸的微笑，既好看又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瞬間奪去了棄天帝的目光，他問道：「笑什麼？」

「沒事就不能笑嗎？」將沒有說出口的心緒一一收拾，蒼玩鬧的說著不正經的笑語，被棄天帝瞪了一眼。

雖然太陽已經升起，但清晨的空氣還是有些寒涼，棄天帝看著蒼毫不客氣地穿上自己幫他披上的外衣，打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呵欠，慢悠悠地走到隔壁的浴廁洗漱。

不過當蒼越過棄天帝時，他忽然感覺到一個指骨分明的手掌，彷彿漫不經心的揉順自己的頭髮，然而那仔細拿捏分寸的力道，讓人感覺到一種恰到好處的親近，蒼愣了一下，對棄天帝陌生的舉動感到訝異。

對上蒼困惑的眼神，棄天帝收回手，說：「頭髮亂了」

經過一晚上的熟睡，剛睡醒時的頭髮難免會亂一些。棄天帝主動解釋後，蒼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後知後覺的喔了一聲，他有些彆扭的摸了摸剛才棄天帝撫過的地方，下意識的想反駁自己其實並不討厭這樣的碰觸。

「洗完臉就下來吃早餐」棄天帝一邊說著，一邊盯著蒼心虛的面容看了一會。

棄天帝似乎也對蒼的反應感到疑惑，不過他沒有多說什麼，淡漠的神情和平常並沒有什麼不同。待到他轉身下樓後，蒼才若有所思的走進浴室，他捧起冰涼水花往自己的臉上一潑，又對著鏡子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別胡思亂想」蒼指著鏡子裡的自己正聲說道。

雖然蒼其實也沒有想明白，他到底要自己別胡思亂想什麼。

時間過的飛快，轉眼間自蒼來到六天之界後已經過了一個月，這段時間他就暫住在棄天帝的家中，雖身為外人，卻意外和諧的融入在這個家裡。

他們每天早上會一同坐在餐桌前，享用由新鮮的生菜與厚實的火腿所搭配的簡單卻美味的三明治與一杯熱牛奶作為一天的開始。

六天之界的居民大多以務農為主，但棄天帝的家中沒有田地，只有一個小小的空地種了一些番茄。當棄天帝出門整理他們家的小農場時，棄天帝的母親便坐在她最喜歡的那張藤椅上，準備各色布料與針線開始縫紉，而蒼則陪在棄天帝的母親身旁，他們最喜歡在某個人不在的時候，偷偷說著棄天帝小時候的糗事。

棄天帝的母親是這個城鎮中公認最心靈手巧的人，舉凡是將近失傳的古老圖騰、女孩衣裙上的繁複花紋，又或者是各種小巧精緻的布料物件，都出於棄天帝母親的手藝，所以每當有婚嫁喜慶時，棄天帝的母親總會收到許多居民的委託，有時甚至會忙不過來呢。而平日若有閒暇，這位大家眼中總是溫柔待人的阿姨喜歡縫製一些小孩的衣衫與布娃娃贈予城鎮裡的孩子們，蒼想，那一定是因為孩子純真而開心的笑容會讓人感到一種幸福的滿足吧。

至於棄天帝，每天看顧番茄並不是他主要的工作，雖然不管蒼如何旁敲側擊，但就連棄天帝的母親都不太清楚的事情，蒼更不可能從守口如瓶的棄天帝口中打聽到一星半點，因此棄天帝的收入來源依然是個謎。不過棄天帝倒是有一個讓蒼感到驚訝的興趣，也許是遺傳到了母親的心細，棄天帝對金工設計竟頗有天分。

雖然名義上是蒼在六天之界的地陪，但棄天帝卻時常偷懶，總是帶著蒼在市集上溜搭，為自己蒐集各種材料。而當他產生了靈感後，便會將腦中的想法與詳細的條件記錄在牛皮紙上，並借用鎮上一位老師傅的工具器材，專注的進行手中複雜的工程，任何一個普通的金屬只要經過他的手，彷彿就被施加了神奇的魔法，經過細膩的打磨、精巧的手工，竟搖身一變成為各種精緻的手工配件。

蒼就在棄天帝的身邊，看著他一步一步從無到有，親自設計並製作出各式各樣的飾品，鑲有紅色瑪瑙的黃銅手環很得小泉的喜愛，而棄天帝的母親則一直捨不得戴上棄天帝為她仔細雕花的珍珠項鍊。

棄天帝的金工技術幾乎可以算得上行家了，如果他認真的投入心力並以此為業的話，一定會有很多人喜歡的。蒼也曾經用開玩笑的口吻問棄天帝能不能給他做一個，不管是什麼飾品都行，但棄天帝只是嫌棄似的斜睨了蒼一眼，板著臉送給他三個字，想得美。

不過棄天帝最滿意的作品其實是一個被妥善保存在櫃中，仿舊卻不失華麗的額飾，鑲在額心的璀璨紅寶石散發出高貴的氣息，配合著輕輕晃動的吊墜，更添上一層神秘的美感，而閃耀著金屬光澤的線圈繞過頭圍兩側，向上延伸出一對金色羽翼，竟生出一股令人折服的神聖之氣。

棄天帝在蒼沉迷地凝視這件彷彿完美的不屬於人間的藝術品時說，這是他查閱古書上對武神的形象描述，再加上自己的想法所設計出來的額飾。

蒼隔著玻璃專注地欣賞著這件源於古代傳說的飾品，不過這時他卻發現了什麼，抬腳往旁邊挪了一步，順道將棄天帝拉向自己原來站的位置，玻璃如鏡面反射出棄天帝的倒影，蒼看著恰好疊在棄天帝額頭上的武神額飾，瞬間驚豔了目光，他在內心想著，這個額飾真適合棄天帝，如果是他戴上一定非常好看。

蒼的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彩，同樣透過玻璃窗反光的倒影印照在另一個人的眼中，棄天帝同樣瞥了蒼的倒影一眼，兩人望向彼此的目光在光滑的玻璃面交會在一起，蒼會心一笑，而棄天帝則彆扭的移開視線，沒有問蒼剛才所凝視的究竟是武神的額飾還是鏡中的自己？

今天是個陽光明媚好天氣，棄天帝大概是心情不錯，不過蒼會說他是終於良心發現，有了一點自覺打算履行自己的職責，因為棄天帝想起來有一個連六天之界的居民都鮮有人知的神祕的地方能帶蒼去看看。

而棄天帝口中的那處神秘地點就位於城鎮的西南方的一座古老的森林，生活在六天之界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懷有與自然共處的信念，從未濫墾濫伐或惡意捕獵，即便有所需求也會抱著感恩與回饋的心意，因此這片森林才能如此充滿生機。

尊重之心，是對天地萬物最崇敬的愛護。

在前往森林的路途中，蒼與棄天帝在經過原野時，恰巧碰見了帶著弟弟一起追蝴蝶玩鬧的小泉，看見棄天帝與蒼，小泉抱起年幼的弟弟，朝他們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親切的打招呼。

「是棄天帝哥哥和蒼先生呀，你們早」

小泉的弟弟，是個還只會發出咿呀含糊的聲音，仍在學習說話的孩子，所以平常都是由父母在家裡照顧著，所以這還是蒼第一次見到小泉年幼的弟弟。

「這是妳弟弟嗎，真可愛」

蒼朝小泉的弟弟擠眉弄眼，滑稽的模樣逗的孩子笑的合不攏嘴，就連小泉也因為蒼的逗趣而忍不住笑意，就在被勾起孩子心性的蒼與小泉正與她的弟弟玩起來的時候，小泉的弟弟卻忽然像是看見了故事書中可怕的大野狼，害怕的朝姊姊的懷裡縮了縮，淚水委屈的在眼眶裡打轉，彷彿下一秒就會放聲大哭。

本來上一秒還開懷笑著的孩子，下一秒卻突然哽咽起來，不明所以的小泉只能慌張的哄著，而蒼則順著小泉弟弟躲藏的視線追去，正好看見一語不發的撇過頭，神情冷硬的棄天帝，蒼看見他眉眼低垂，濃黑纖長的睫毛半掩去了他與眾不同的異色雙瞳。

這時小泉也注意到了讓弟弟害怕的是什麼，她輕輕地拍著弟弟的背，輕聲細語地哄道：「怎麼拉，這是棄天帝哥哥喔」

小泉努力的對弟弟解釋著棄天帝是住在附近的鄰居大哥哥，但年紀這麼幼小的孩子還無法理解姊姊說的是什麼，一張小臉都皺成了一團，埋在她的肩膀上不敢再看棄天帝一眼。

正當小泉只能安撫著快要哭出來的弟弟而不知所措時，蒼卻突然摸了摸孩子的頭，對小泉問道：「小泉，我能抱抱你弟弟嗎？」

蒼淡然的微笑，在無形中安撫了慌張的小泉，她低下頭對弟弟問道：「給蒼先生抱一下好不好？」

感覺到一個溫暖的手掌正輕撫著自己，小泉的弟弟抬頭看向方才陪自己玩的叔叔，淺淺的笑容在他柔和的面容上顯得格外溫柔，他先是有些不確定的朝姐姐看了看，在得到姐姐的肯定後，便順從的張開短短的小手讓蒼能夠將他抱在懷裡。

「怎麼哭了？」

蒼溫柔的問著，但受到驚嚇的孩子只是憋著嘴，一雙淚眼汪汪的大眼無辜地盯著蒼看，嘴裡含糊地說著聽不清的詞語，不過蒼卻像是聽懂了似的，恍然大悟的點頭，說著我知道了。

「是不是因為棄天帝長的很兇，所以你會害怕？」

蒼刻意的提起某個人的名字，讓本來要默默離去的棄天帝被迫停下腳步，他不悅地瞪了蒼一眼，而蒼則對他綻開了一個燦爛無比的微笑。

「不哭，不哭，都是他不好」蒼安慰著懷中的孩子，對面色不善的棄天帝說：「棄天帝，快笑一個」

蒼催促的理直氣壯，這無理的要求讓棄天帝的臉色更加的陰鬱，而全身圍繞著一股黑暗氣流的棄天帝將小泉的弟弟又嚇的躲進蒼的懷中，楚楚可憐的樣子讓棄天帝立即忍下情緒，收斂一身凌厲。

棄天帝額冒青筋的被動接受望向自己的三道目光，為了能讓自己的弟弟不要哭泣的小泉正用求救的眼神看著自己，在她身旁的蒼那都是為了孩子好你就認命吧的視線實在令人窩火，而在蒼懷中的孩子所投來的目光既膽怯卻又感到好奇。

在所有人的引頸期盼下，在內心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後的棄天帝那向來不苟言笑的嘴角線條隱隱的開始有了弧度，以些微之差的距離艱難的上揚著，就在他們屏息以待的時候，棄天帝暗自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露出了一個僵硬無比的...笑容？

棄天帝認為這大約是他這輩子所做過的最蠢的事情，不過好在他不計形象的努力的確有了回報，小泉的弟弟終於不在對他感到恐懼，而是驚訝的睜著大眼睛，充滿驚奇的手舞足蹈著，至於他的姊姊與抱著他的蒼則不約而同的笑出聲。

在棄天帝僵硬的微笑快要成為帶有殺氣的微笑時，蒼也終於停下了滿腹的笑意，他輕輕的拍了拍孩子的背，在低下頭時看見了回望著他的孩子，那雙充滿童真的雙眼就像是六天之界最清澈的河流，不染一點塵埃。

「棄天帝雖然看起來很兇，但他是個很溫柔的人，所以不用怕」

蒼溫和的對懷中的孩子說道，那如此肯定與柔和的語氣雖是說與孩子聽的，卻讓棄天帝驀然一愣。

溫柔…這就是蒼由他的雙眼所看見的自己嗎…
即便就連他自己都已然遺落與遺忘。

這個走遍世界的旅人阿，那只為萬物奇景而讚嘆的言語，如今卻宛如風神的低語，溫柔的留連在他耳邊。那只為永恆卻又短暫的美而行走的步伐，又因何種宿命與緣分，停留在了他身邊。

棄天帝少見的露出訝異的神情，那是在蒼來到六天之界之前，小泉從未在棄天帝漠然的面容上所看到的其他情緒，就像棄天帝那如神殿般斑駁的心，終於在碰觸清晨的第一道光芒時，再次擁有了溫度與色彩。

查覺到棄天帝的轉變讓小泉莞爾一笑，她也跟著一起附和道：「是阿，棄天帝哥哥是好人喔」

隱藏在幽深之處的，是永遠忘卻不了的憾恨，也是被遺忘的珍貴事物，唯有光亮能將之驅散或更加閃耀，也許每個人窮其一生都在追尋自己的光芒，遠在天邊，也近在眼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蒼與小泉的熱情也改變了孩子對於棄天帝的畏懼，他好奇地盯著棄天帝看了幾秒，而後他伸出白嫩嫩的手指，指向不明所以的棄天帝。

「習…歡…」

小泉的弟弟努力地想說些什麼，雖然孩子的發音仍舊是含糊難懂，不過蒼依然很快的就猜到了他想表達什麼，他與孩子一同望向棄天帝，笑著說：「你喜歡棄天帝的眼睛呀，很漂亮對不對」

那對燦金與透藍的眼瞳，如雲海之上的陽光般耀眼，如與天成一線的海水般蔚藍，它並非是經過千年萬年的時空雕琢，也非是透過風雨沖刷而成之美，但這仍是蒼所見過的最美麗的事物之一，因為它的獨一無二，因為這個人是棄天帝。

「你要不要讓棄天帝抱抱，這樣就可以很近的看他的眼睛喔」

「喂！」棄天帝不滿的向擅自作主的蒼抗議，但蒼只是調皮地朝他吐舌，將小泉的弟弟抱到他面前。

棄天帝雖然身為一個可憑一己之力撂倒三四個大人的恐怖男人，但面對一個幼小的只會比手畫腳的孩子，很顯然即使是棄天帝也同樣束手無策，他不滿的瞪了蒼一眼，但蒼卻裝作沒有看到，完全沒有打消主意的樣子，甚至就連小泉的弟弟也開始伸出雙手主動要棄天帝抱。

棄天帝與小泉的弟弟就這樣安靜的對視了幾秒，最後在孩子的星星眼攻勢下，棄天帝終於無可奈何的從蒼的手中將他抱過來。被棄天帝抱起的孩子終於如願以償的可以近距離看著那雙色眼眸，他高興地發出高吭的歡笑聲，重複的對棄天帝說著喜歡。

天真的孩子總有一種神奇的力量，用那未被塵囂所遮蔽的赤子之心，感受被隱藏起來的真實，那樣的純粹彷若能穿透層層冷硬的外殼，碰觸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就在棄天帝抱起孩子時，無數記憶中的畫面一幕幕出現在腦海中，那是一個和今天非常相似的微涼的天氣，在戰後從回家園的某一天，他獨自來到許久無人踏進的破舊神殿，在一片殘敗的亂石堆中，他記得在已然斷裂的石柱之下，有一株柔嫩卻堅強小草跨過重重阻礙，自裂痕中冒出新芽。

一股無法言喻的悸動震撼了棄天帝的心靈，他頓時深刻的感覺到，此刻在自己懷中的是一個生命的重量，棄天帝難以描述此時複雜的心情，如此脆落卻又是那麼珍貴，這是一個新生的生命，卻又不僅僅只是如此，這孩子所代表的...是對和平的寄望。

坐在棄天帝手臂上的小泉弟弟歪著頭，不懂棄天帝那雙美麗的眼睛為何盈滿了無盡的滄桑，他伸出小手摸了摸棄天帝英俊的臉龐，明明只是無意的舉動，卻宛如給予一個被戰火焚燒的靈魂最誠摯的安慰。

棄天帝顫然的闔上眼廉，輕輕的將額頭與孩子的靠在一起，千言萬語盡化無聲。

在這個經歷過毀滅與再生的六天之界，有孩童清脆的笑聲傳遍在滿是如浪花海的原野，女孩溫柔的牽著弟弟的手，鮮紅亮麗的衣袖拂起散落的花瓣，隨著清風飛起，緩緩飄進了蒼的手中。

這片花海在四季枯榮之中，戰火紛飛之前，會是何種模樣呢？是否也曾有另一個孩子的歡笑聲，是否也曾有人握住那孩子的手。

蒼抬頭，對上了棄天帝同時看向自己的目光，任由情感於眼神間流動，不須言語。

***

經過無數次的努力，用過各式各樣的方法，終於確信自己還是分不清方向的蒼放棄將走過的路記下的打算，他瞥了一眼帶著自己在宛如迷宮的森林之中走了許久卻仍從容不迫的棄天帝，開始認真的懷疑自己被丟包的可能性有多大。

在這片廣闊的森林之中，歡快地在樹梢跳躍的鳥兒們鳴叫著悅耳的旋律，和著響動的綠葉之聲，吟唱著原始的生命之曲，蒼抬頭望向身旁高聳參天的大樹，他知道在樹幹之中的是無數圈代表流年的年輪，一個圓，便是一個滄海桑田。

蒼撫上乾枯的樹皮，感受著掌心之下的歲月刻痕，而這時一聲恍若野獸的低鳴於森林之中迴盪著，似遠似近。

蒼偏頭對棄天帝問道：「這裡該不會有熊吧？」

畢竟這是一座原始森林，有動物在這裡生活並不意外，但如果不小心進入到他們的地盤，以蒼的經驗來看可是很糟糕的。

而聽見蒼的提問，棄天帝竟有意無意的瞅了他一眼，平淡的回道：「說不定有」

棄天帝的回答讓蒼頓時緊張了起來，但他很謹慎地觀察了棄天帝全身上下，而後朝他翻了白眼，說：「少來，如果有危險你怎麼可能不帶防身的東西」

對於棄天帝模稜兩可的回答，蒼不以為意的笑了兩聲，一點也不相信棄天帝的胡謅，不過這時棄天帝卻回了一句讓他啞口無言的話。

「因為我已經準備好把你丟在這裡當誘餌」

「......這還真是個好方法阿」

經棄天帝這麼一說，蒼將自己被丟下的可能性又升高了幾分，也把真的有熊出沒的機率又上升了不少，就在他暗自做了決定下次一定要記得來時的路線，免得哪天真的被棄天帝給拋下後還能自己逃回去時，便隨即聽到一陣窸窣的聲響自身後的傳來。

蒼在心裡打了個寒顫，想著不會運氣這麼差真的遇到熊了吧，他緊張得朝聲音的來源望去，然而他還沒來的及看清隱藏在樹林之後的身影究竟是什麼，一個急促的力道用力的將他的身體往後推去，就在蒼因突來的情況而片刻失神，棄天帝的背影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用自己的身體將他護在後方。

棄天帝全身繃緊的警戒模樣是蒼從未見過的，他看見棄天帝的右手彷彿出於長年的習慣而伸向腰側，然而蒼記得棄天帝的腰帶上什麼也沒有。而在蒼看不見的角度，棄天帝銳利的目光來回梭巡著四周的一草一木，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冰冷殺意，竟讓萬物都陷入畏懼的寂靜。

這過分無聲的死寂讓蒼也感到一絲異樣，他在棄天帝耳邊低聲地問道：「怎麼了？」

總是淡漠的棄天帝突然如此戒備謹慎，彷彿他們碰見的是可能危及生命的危險，但此刻在他們周圍的除了靜謐的樹林外，並沒有預想之中的任何野獸出現。

也許只是松鼠穿梭在樹上時所發出的聲音，確認沒有任何危險之後，棄天帝收回那道泛著寒意的目光，轉頭對神情擔憂的蒼淡淡的說：「沒事」

他們不敢出現在這裡...大概是他多想了。

既然只是誤會，棄天帝朝蒼說了一句走吧，繼續前往他們今天的目的地，然而正當他要邁出步伐時，卻發現蒼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

棄天帝疑惑的挑眉，思忖著剛鬆了口氣的蒼又在想些什麼奇怪的點子時，卻看見他對自己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

「你怎麼老是這麼不坦率」

他記得剛才好像有人用冷酷無情的口吻說要把他留下來當可憐的誘餌？
結果當真的碰上危險時，他的身體可比那張不愛笑的嘴誠實多了。

被蒼這麼一提醒，棄天帝才察覺到方才在情急之下，腦中只想著要保護蒼的他竟打了自己一記超級響亮的耳光。

棄天帝彆扭的哼了一聲，冷冷地說：「沒有下次」

掛不住面子的棄天帝大步的走離，想甩開那個不斷偷笑的人，而蒼則在他身後訕笑著說：「哎呀，你又來了」

說出我會保護你有這麼難嗎？

蒼立即跟上了棄天帝的腳步，趁此大好機會揶揄著生自己悶氣的棄天帝，而沉浸在各自的愉悅與鬱悶中的兩人，沒有查覺到在他們遠去後，一道人影自隱密的樹蔭下走出，漆黑的靴子無情的踩斷了細小的枯枝，他望著那兩人遠去的方向，幾不可聞的輕笑一聲，再次隱於陰影之中。

棄天帝帶著蒼在樹林中繼續穿梭，他們倆人在森林裡漫步而走，蒼有時會被其他景色吸引目光而停下腳步，這時棄天帝則會在一旁安靜的等待，過程中蒼會與他分享自己滿意的作品，也會因無法捕捉到最好的畫面的而感到惋惜，而這時蒼就會選擇偷拍棄天帝安慰一下自己，因為好看的人不論怎麼拍都是好看的。

他們就這樣走走停停了許久，在越過了重重樹影後，蒼終於看見了棄天帝口中那美的仿彿不屬於人間的景色。這是一座天然形成的湖泊，綠蔭樹林圍繞在左右，清澈的湖水映照著天空，藍的深邃而美麗，就像森林之中的藍寶石。

眼前無法形容的美震撼了人類的凡心，饒是見過這世界無數奇景的蒼也不禁為之動容，這是棄天帝第一次看見蒼沒有立即用相機捕捉這難能可貴的畫面，而是靜靜地感受著它的神聖與寧靜。

深藍的湖水在陽光下反射出粼粼波光，棄天帝替蒼揣著他的單眼相機，熟稔的在如茵草地上席地而坐。

棄天帝一直等著興奮的蒼拿回他的相機，開始執行他的專業工作，然而蒼卻反常地望著諾大的湖泊沉默許久，半晌後，他回過頭對棄天帝說道：「我想...我能明白你為什麼這麼喜歡善法天子」

蒼已經預見，棄天帝會在聽見這個熟悉的名字時露出訝異的神情，畢竟那是他藏在心中的深情與枷鎖。

棄天帝的確因為蒼的話語而詫異地睜大了眼，他不記得有多久沒有聽見別人再提起這個名字了，蒼的口吻是那般平淡，卻如一道無法抵擋的狂風，吹開一頁頁刻骨銘心的往事，那是最青澀也最瘋狂的愛戀，最無悔也最絕望的破碎。

遼闊無邊的湖泊是那樣美麗的深藍色，就如無法握在指間的那縷藍色的髮，是不會有自己的身影出現在其中的那雙湛藍雙眸。

這美麗的深藍色阿，在棄天帝的心中只有一個名字，名喚善法天子。

蒼在棄天帝沉入回憶的海洋中時坐到他的身旁，他凝視著棄天棄雙色的眼眸，說：「剛才你以為那孩子怕的是你的眼睛，對吧」

棄天帝大部分的時候表情生冷，散發處來的氣場總是過於冷冽，即使是成年人都會地感到膽怯，又何況是一個弱小懵懂的孩子，然而對於他人的懼怕，棄天帝第一個反應卻是遮掩他的雙眼。

「在道境讀書時，還是有人會怕你」就只因為這雙不同於常人的雙眼。

擁有如此特別的眼睛，即便是千萬人之中也難有一人，然而如此渺小的機率卻出現在了棄天帝身上，他用這雙眼睛看遍了無數個四季變遷，然而棄天帝卻早已分不清楚，這雙眼究竟是天神的祝福，還是惡魔的詛咒。

「有些人認為雙色的眼睛是邪惡的象徵」棄天帝冷淡的說。

大家都明白這異色的雙瞳是出於人體基因的變化，但也許比起科學的證據，古老的迷信更能擄獲人心吧。

在繁華熱鬧的現代都市之中，人類的寬愛之心彷彿也隨著信仰日漸淡薄，然而與虔誠守舊的六天之界相比，他們對異於自身的事物卻是更加的恐懼和不安。

在踏出六天之界後，棄天帝才第一次知道，原來人與人之間的憎恨是可以不需要緣由的，遭受如此對待的他本應該對於這個陌生而冷酷的世界感到憤怒與失望，然而有一個人讓他領悟到，人與人之間的愛同樣不需要理由。

「善法天子跟六天之界的大家很像，他不會害怕，更不會討厭你」

善法天子和六天之界的居民都是溫柔而寬厚的人，同樣與善法天子熟識的蒼自然能夠理解，他透析的話語，讓棄天帝回想起那本應該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褪色，但至今卻仍在腦海中清晰無比的記憶。

在大一新生入學的這一天，有人突然從身後猶疑不定的輕拍了他的肩膀，棄天帝疑惑的回過頭，就此看見了他生命中最美的藍色。他用自己不同顏色的眼直直地看著善法天子，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對方會露出驚愕與恐懼的神情，然而善法天子只是朝他禮貌地笑了笑，溫柔的眼是森林之中的幽藍湖水，而棄天帝在水面上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可能比起我眼睛的不同，他更在乎教務處在哪裡吧」從最初的記憶之中漂浮而上，棄天帝淡然的說道，但眼神間卻流轉著不輕易流露的柔和。

棄天帝難得幽默的回答讓蒼笑出聲。那時的善法天子並不知道，他好看的笑靨會被另一個人用一生去銘記吧。

望著眼前仍然和過去同樣美麗的湖水，棄天帝躊躇的開口：「他…」

被壓抑在心中的關切與在乎，始終無法在棄天帝的口中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句子，蒼溫厚的給予他整理心情的時間，主動說出了棄天帝想知道的答案。

「天子在苦境有了新的工作，他和襲滅天來感情很好」

「是嗎...那就好」棄天帝輕輕的點頭，只要善法天子能幸福就夠了。

積累多年的愧疚終於得到舒緩，棄天帝的神情看上去就像終於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但蒼卻在他的側臉上看見了無聲的寂寞。

善法天子的心已經有了歸屬，然而有人卻還在這塵世之中飄飄蕩蕩，如斷線的風箏，不知自己該飛向何方，落在何處。

「你知道的吧，善法天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蒼說道。

自從在苦境分別後，似乎是想彌補他們分離五年的空白，棄天帝的電子信箱裡開始有了許多來自善法天子的問候，棄天帝會很認真的逐字看完善法天子對自己的關心，然而他所寫下的回復給善法天子的內容，總會在最後一刻被自己刪除。

棄天帝絕對不想再傷害善法天子第二次，所以他不會自欺欺人，帶著一個的若有似無的感情，欺騙善法天子他們已經變回普通的朋友。

「我需要時間」良久後，棄天帝輕聲的說道。

他若是個能輕易放下的人，就不會傷害善法天子這麼多年，也不會用這樣的方式折磨自己。

擅自的去愛，獨自的療傷，這段一廂情願的單戀，終究只是他自己的故事。

就在棄天帝沉浸於過往中的惆悵時，蒼忽然對棄天帝說：「其實我很替你高興」

棄天帝疑惑的看向蒼，不明白他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見蒼揚起一抹溫和的笑意，而在他腳尖的清澈湖面映照著他們兩人的倒影，隨著一片落下的綠葉，盪起陣陣漣漪。

「不論天子能不能回應你的感情，他永遠都是你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不是嗎」

這世界上的感情有很多種，家人、朋友或是摯愛，每一段關係，每一個緣分都是無可取代的，尤其在經歷過失去後，尤其在失而復得之後，會讓人學會更加的珍惜。

而與善法天子一起在大學唸書的那段時光，是棄天帝非常珍貴的記憶，從未變過。

棄天帝望著蒼，終於敞開心扉，坦然的回答：「是」

人生就像一個不完美故事，有時你的錯過，成全了他的幸福，雖然心中仍有遺憾，但只要還能為了彼此露出笑容，那為此而流過的淚水就不稱為悲傷。

與蒼一同靜靜的坐在湖畔旁的草地上，棄天帝忽然感覺眼前的這片湖泊似乎比以往都明亮了許多，唯美的深藍湖水代表的不在是哀傷的愛情，它依然如此美麗，而思念則永遠放回他的心中。

在六天之界這片祥和的森林之中，涼風習習，鳥鳴婉轉，蒼忍不住扶著後腦躺在草地上，如此舒服的環境讓他開始有些昏昏欲睡，但這時他聽見棄天帝喚了自己一聲。

蒼睜開眼，突然看見對方放大的面容出現在自己眼前，而在搧動的羽睫下，那雙異色的眼睛正凝望著自己。

棄天帝英俊的容貌就近在眼前，深邃而完美的眉眼令人內心一動，就在蒼因棄天帝突然俯身過來低頭看著自己的舉動而莫名心跳加快時，棄天帝突然問了他一個問題。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好像也不怕我？」不論是他的眼睛，還是他本身。

聞言，蒼按下心中問個問題不需要靠這麼近的吐槽，細想著當初在酒吧碰見棄天帝時的畫面，而後他笑著說：「怕呀」

怕棄天帝哪天喝了個爛醉，又要和討他晚安吻。

蒼不正經的回答讓棄天帝狐疑的瞥了他一眼，棄天帝感覺自己好像問了一個多餘的問題，因為在相處的這段時間中棄天帝可從來沒覺得蒼有怕過自己，反而有無數種的方法可以試探他憤怒的底線。

看來他不能以蒼去跟一般人相比，至少對棄天帝來說他是與眾不同的，因為蒼...是第一個說他的眼睛很漂亮的人。

在確定自己不會被棄天帝放生後，蒼就這麼大膽安心的在森林裡睡了過去，而在他身旁的棄天帝則無言以對的看了他一眼，手上擺弄著蒼的單眼相機，度過一個寧靜的早晨。

所以蒼並不知道，自己的單眼相機裡曾有過一張他沒有看過的相片。

從森林回來之後，在蒼陪著鄰居家的大叔下棋而不在家時，棄天帝打開了電腦，藉著微弱的幾乎沒有的訊號，努力的連上了電子信箱的網頁，找到善法天子最近所傳的一封郵件。

棄天帝，你最近過得好嗎？ !f)'+_d
我聽蒼說他要去六天之界呢，你有碰到他嗎？蒼喜歡胡鬧的個性一定讓你感到很苦惱吧，不過蒼是個很好的人，你們一定會相處得很好的。

棄天帝看著郵件上的內容，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猶豫許久後，終究還是沒有打出任何一個字，不過這次他沒有立即關閉網頁，而是選擇用一張相片作為他的回覆。

在綠意盎然的森林之中，湖水如藍，午後的陽光從樹梢投下斑駁的光影，灑落在蒼清秀的面容上，他沉睡在棄天帝拍下的相片中，寧靜而安詳。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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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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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6樓發表於: 2018-03-11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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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篇更是很久沒更了23333這個也補完了，接下來就敲著小碗等更新咯(づ￣ 3￣)づ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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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7樓發表於: 2018-03-11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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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6樓(花不語) 的帖子

我真的很久沒更新了...
最近有點忙，五月之後才會比較有時間穩定更新，不過有人催文就會比較有動力，我會加油的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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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8樓發表於: 2018-06-20 22:5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棄蒼】最遙遠的旅途 06

在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有不願他人知曉的秘密，若伸手去觸碰那個禁忌，你就會發現原來人心就如同潘朵拉的盒子，但是盒子裡裝載的並非是世界的不幸，而是你的失望。

那一天，獨自坐在閣樓裡的蒼失神的捧著一個陳舊的木箱，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夕陽西下，寒風漸起，他顫然地將其闔上，嚥下了無聲的嘆息。

***

在研磨金工的工作室待了一整個下午後，棄天帝在將近傍晚時分回到了家裡，碰巧遇見母親準備出門買菜，然而今天的她卻是一個人提著竹籐編織而成的菜籃，之前總是喜歡跟在母親左右的人此時卻不見人影。

棄天帝微微蹙起眉頭，疑惑地問：「蒼呢？」

「他在你的房間，說是要整理這陣子拍下的照片」棄天帝的母親說道。

望著聞言後便不發一語的棄天帝，她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在離去前對自己的兒子囑咐了一句：「跟他談談吧」

棄天帝的母親無奈地搖了搖頭，因為這陣子有蒼的陪伴，好不容易跟大家相處的親近一些的棄天帝已經許久沒有露出這樣的表情，要是讓小泉的弟弟看見了，估計又會被嚇哭的。

而渾然不知自己的表情此時沉重的有多嚇人的棄天帝，在母親離開後卻沒有依其所言立即去二樓見蒼，而是獨自一人在客廳裡坐了許久，傍晚柔和的夕暉撒落在他沉思的面容，棄天帝專注地思考著，那是他想放任不管卻又偏偏無法不去想的事情。

因為棄天帝發覺最近蒼似乎在躲他。

那個總是喜歡要求棄天帝陪他到處走走，將自己的生活變的吵雜卻充滿生機的人，突然從某一天開始反常的安靜下來，時常若有所思，彷彿懷揣著無法說出口的心事暗自苦惱，甚至每當他與蒼對上目光，蒼不在回以一個好看的微笑，而是下意識地撇開視線。

蒼突來的態度轉變讓棄天帝摸不著頭緒，他仔細回想過一遍，確認自己並沒有做了什麼惹蒼不愉快的事…就算有，蒼也不會是那種將心結悶在心裡的人，只要睡一覺起來便又會精神奕奕的纏著他開始新的一天。

不明白自己為何突然被冷漠以對，向來高傲的棄天帝在察覺到後，就像個賭氣的孩子同樣不願意搭理蒼，然而這段時間下來，心中揮之不去的煩躁讓棄天帝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他與蒼賭氣，或者說他與自己賭氣了好幾天後，他才終於找到理由說服自己，他在意的並不是蒼，只是想知道原因罷了。

心念一定，棄天帝立即起身上樓準備與蒼開誠布公，今天不論用什麼方法，他一定會撬開蒼的嘴，讓他把心裡的抱怨通通說出來。

棄天帝動身來到二樓，然而在進到房間之前，棄天帝從未完全闔上的門縫中看見蒼正抱著小腿坐在床上發呆，而他的相機則靜靜的放在自己的書桌上，棄天帝可以保證那台被主人冷落的相機從昨夜到現在絲毫未動。

蒼低垂眉眼，那清秀的面容如往常一般好看，然而棄天帝卻從他看似平靜的神情下讀出一絲縈繞於心頭的不知所措。蒼如此脆弱不安的一面讓棄天帝倏忽一愣，他望著這樣的蒼良久，心頭本欲質問的氣焰頓時平息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連棄天帝都感到意外的，自己對蒼的擔憂。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讓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下意識地攥緊拳頭，受夠再看見蒼愁眉苦臉的模樣，棄天帝決定今天一定要向蒼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然而就在棄天帝準備推門而入時，一陣手機的鈴聲卻不巧地在這時響起，它停住了棄天帝準備進門的步伐，也讓蒼從自我的煩惱中回到真實的世界。

自從來到六天之界後，蒼已經許久沒收到來自外面的訊息，他慢悠悠地從包裡翻出自己的手機想看看是誰打來的，然而在看到來電者無比熟悉的名字時，蒼滿面愁容竟頓時一掃而空，他像是收到了驚喜似的笑了起來，難掩興奮的接起電話。

「一步蓮華！」

蒼高興地喊著對方的名字，而打給他的不是別人，正是與他相同，一生志在浪跡天涯的朋友，在旅行社擔任導遊的一步蓮華。

「終於聯絡上你，這陣子又去哪了？地球已經被你征服了所以準備朝外太空發展嗎」還不及好好敘舊，一步蓮華一開口就揶揄了蒼一番。

像他們這種在世界各地行走的旅人，大半年都見不到一次面對他們來說已經習以為常，尤其蒼所前往的地方都是窮山峻嶺的荒野之地，他常說天涯海角，不過是他探索這個美麗世界的第一步。

而這一次不知道是哪個世外仙境讓蒼如此流連忘返，若沒有一步蓮華時常提醒他該回到人間了，蒼大概就會這樣樂不思蜀下去吧。

知道這令人哭不笑得的幽默是一步蓮華對自己表達的關心的方式，蒼笑了笑，如實的告訴一步蓮華自己所在之處。

「我在六天之界，是個很美麗的地方」回想起來到六天之界後的點點滴滴，蒼的語氣中是對於這片遺世之地無限的留戀。

自從踏上六天之界的那一刻起，蒼便不由自主地沉浸在這片土地所帶來的寧靜裡，彷彿張開雙手就能擁抱世界的所有美麗，廣闊無邊的綠色原野、沉靜而神秘的自然森林和乘載著歷史與記憶的古老神殿，每一處風景就像一幅獨一無二的藝術品，然而在蒼的心目中，和這些景色一樣美麗的還有居民們樸實善良的心和一個男人彆扭的溫柔。

想起棄天帝俊朗卻冷冽面容，蒼嘴角的笑意驀然淡去，轉而化為無法說出口的愁緒漫上他緊鎖的眉頭。蒼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想努力的藏起自己的心事，但這時他卻聽見一步蓮華因他的回答而震驚的倒吸一口氣。

「六天之界！你怎麼會去那裡！？」

與一步蓮華相識以來，見慣他喜愛胡鬧的那一面的蒼已經許久沒有聽見他用這麼嚴肅的方式說話，愣住的蒼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能茫然的聽著一步蓮華繼續對他說道。

「你膽子也太大了，六天之界是旅遊禁區！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雖然六天之界的國家並未被列為警示區，但是所有旅行社與像一步蓮華這樣的資深的導遊都會心照不宣地避開這個地方，這也是為什麼六天之界鮮少有外人進入的原因，被戰火洗禮千萬年時光的六天之界，終究埋葬了太多無辜的生命。

一步蓮華的語氣聽上去有些緊張，蒼大約能猜到他擔心的原因是什麼，在得知六天之界曾經淪陷為戰區時他也有所顧慮，但比起寥寥幾句話的報導，蒼更願意相信自己親眼見到的真實，他所了解的六天之界，是棄天帝對這片土地最真摯的情感。

於是蒼委婉的安撫擔心自己的好友：「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現在這裡非常和平」

蒼認為一步蓮華沒有機會見到如今的六天之界，因此才會被過去的傳言所誤導，但是一步蓮華卻反駁了他的想法。

「你在世外桃源待得太久，都不知道外面的局勢變化吧」

六天之界位處邊界，在往南方十公里就是極境的國土，二十年前極境的領導人為了搶奪天然資源，以莫須有的罪名蓄意派兵攻打六天之界，因此造成了無可挽回的災難。好不容易在領導者間的周旋與各國的打壓下，這場可怕的戰爭在極境主動退兵後終於宣告結束，然而這犧牲數萬人後才終於迎來的短暫和平，如今卻脆落的如一張被隨意踐踏的空白合約。

最近極境的總理大選方落幕，新上任的總理是軍隊出身，向來以雷厲風行的手段震懾對手，而在他上任後所提到的第一件事，便是不計任何代價為極境有利的資源，此言一出立即震驚世界各地，而媒體對於其軍事能力的報導與分析，更是讓恐慌的氣氛在全世界悄然蔓延，尤其是那些曾經被攻佔過的國家，各個都繃緊了神經，深怕過往的戰爭又會再次重演。

「總之快點回來，那裡沒有你想的那麼安全」

一步蓮華認真告誡的口吻讓蒼也陷入了沉默，當一步蓮華認為蒼已經深刻的理解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時，卻聽見自己的朋友很輕的笑了笑。

「你竟然會催我回去，該不會是想我了吧？」蒼漫不經心地說道，一點也沒有為一步蓮華帶來的消息而擔憂自己的處境。

先不論蒼毫無危機意識的固執多麼令人頭疼，剛才他差勁的玩笑讓一步蓮華頓時啞口無言，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此時有一個站在外頭的人卻因為他們零零散散的對話而身軀一震，全身緊繃的站在原地。

「別轉移話題…我是認真的」

要不是現在自己因為工作而脫不開身，一步蓮華一定會親自飛去六天之界將蒼給綁回來，在這麼動盪不安的時刻，蒼竟然還有心情說笑！

「好好，我知道了」

理解一步蓮華真切的擔憂，蒼立即乖順的應道，不過在一步蓮華逼問他確切的回國時間時，蒼故意伸長手將手機拿遠，假借訊號不好匆匆掛斷了電話。

面對朋友的關心還如此不領情，的確是非常過分了，但總算敷衍過去一步蓮華的追問卻讓蒼覺得鬆了一口氣，畢竟這個問題…現在的他並沒有辦法回答。

就在蒼剛掛斷電話的時候，卻聽見身後的門板被人推了開來，生鏽的軸心發出乾裂刺耳的聲音，他愕然的回過頭，看見是棄天帝站在門口一言不發的盯著他。

一見到棄天帝，那雙眼眸便下意識的閃躲，蒼有些尷尬的斟酌用詞：「你在阿，我…」

「你要走了」

打斷蒼的欲言又止，棄天帝神情凜冽，那漠然的語氣讓蒼頓時一愣，然而還不等他反應過來，棄天帝又說了句讓他詫異的話。

「聽你朋友的話，回去吧」

「你…在趕我走？」

棄天帝冰冷的語氣絕非像是在說一個玩笑話，蒼立即站起身，難以相信棄天帝竟然用如此冷酷的口吻要求他離開六天之界。

望著蒼驚愕中無法掩藏的一抹無措，那因為自己而如此失落的神情讓棄天帝驀地感到心亂，他甚至壓抑不住焦躁的情緒對蒼吼道：「是你已經厭煩了！」

蒼這數日來有意無意的疏遠，讓棄天帝不禁為此開始思索他們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然而他想過無數個可能，卻忽略了最簡單的原因。

蒼對六天之界來說終究是個過客，他所帶來的惆悵與喜悅，既不屬於它，也不會屬於自己。從蒼進入六天之界的第一天，從蒼融入自己的生活之前，他早就應該狠下心的，而不是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什麼才…

紊亂的思緒千迴百轉，如一團亂麻梳理不清，棄天帝別過頭，向來淡漠的眼眸已失了往常的冷靜。

而突如其來被棄天帝指責，蒼手足無措的搖頭，無法理解他為何露出如此複雜的神情，更不懂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蒼不解地反問：「厭煩？你為什麼這麼認為？」

「那你最近為什麼躲我？」

棄天帝邁步到蒼的面前，來勢洶洶的氣勢甚至讓蒼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但他立即扣住蒼的手腕，不讓蒼有任何逃避的機會。

果不其然，面對他如此直接的詢問，蒼立即撇開了目光，支支吾吾的說道：「抱歉…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說不出口…
如果不是對六天之界厭煩，那就是對他感到厭煩了吧。沒關係，他知道自己在外人心中是怎麼樣的人，蒼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垂眸望著蒼不安的面容，棄天帝猛然放開了他的手，面無表情地說道：「那你今天就可以滾了」

將愕然的蒼留在身後，正在氣頭上的棄天帝準備邁步離去，卻聽見蒼焦急挽留他的呼喚。

「等等！」

見棄天帝終於停下腳步，蒼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

蒼知道自己無法再隱瞞下去了，棄天帝對他這幾天的反常已經起了疑心，他本想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遺忘那個東西的存在。

可是…
他無法忽視那個東西所代表的意義，這對棄天帝、對六天之界來說是宛如噩夢一樣的存在，為什麼會出現在閣樓的箱子裡。

蒼望著棄天帝轉過身來，那樣英俊而清冷的面容竟變得有些陌生。蒼握緊拳頭，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他連日來的困惑與不安。

「棄天帝，藏在閣樓裡的那把槍是你的嗎？」

此話一出，四周頓時陷入令人惴惴不安的死寂，蒼看著棄天帝從一開始的驚訝，到後來越趨陰冷的神色，這讓他想起了當初第一次遇到棄天帝時，那雙眼裡一閃而過的暴戾凶光。

但是說出口的話是無法再收回的，即便預料到可能會發生什麼，此時此刻也都來不及了。

「你翻了我的東西」棄天帝翻騰的怒氣隱藏在他低沉的聲音裡，讓人聞之不寒而慄。

「我不是有意的…」蒼想讓自己看上去鎮定一點，然而眼底的不安卻無法瞞過棄天帝的雙眼。

無意間得知祕密的那一天，蒼正巧發現棄天帝家裡木頭凳子上的鐵釘鬆了，因此他對棄天帝的母親保證自己一定會修好，便到閣樓尋找因為許久沒用到而被收起來的槌子，然而當蒼找到槌子並準備下去時卻不小心失手，掉落的鐵鎚竟撞壞了一個小巧木箱上生鏽的鑰匙鎖，他暗道不好，想試看看有沒有修好的可能，卻意外發現了藏在裡頭的竟是一把通體漆黑，觸之冰冷的槍。

蒼這一生從未如此慌張過，他腦中有很多疑惑，為何這把槍會出現在六天之界，為何被藏在棄天帝家裡的閣樓。

他反覆想起了神殿的古老傳說，想起了戰火紛飛的曾經，想起了棄天帝在月色下落寞的側臉。

蒼不惜千里追尋著棄天帝的腳步來到了六天之界，親自聆聽這片土地的悲愴與人們心中永遠的遺憾，銘記這份無法抹滅的哀傷，然而…如今呈現在眼前的殘酷真相卻讓蒼一直以來所相信的逐漸分崩離析，他開始感到徬徨無措。

如果曾經的哀痛是那麼的真切，那為什麼棄天帝會帶著一個象徵過去的惡夢回到六天之界？他在外漂流的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然而蒼因為倉皇而遲遲不願坦承的隱瞞與此刻若有所指的詢問，在震怒的棄天帝眼中卻變成無可容忍的懷疑與畏懼，他感覺自己的心緩緩的沉了下去，這段時間與蒼相處的點點滴滴，突然在棄天帝腦海中變得模糊不清。

原來…這個世界還是他所認識的樣子，只要一個虛無的影射，便能引起人類的恐懼，只要種下懷疑的種子，便能失去人與人之間的信任。

他怎麼會以為蒼是與眾不同的，當舊日的傷痕因為蒼的寬容與溫厚漸漸癒合時，他幾乎就要以為這個殘酷的世界尚有一絲溫暖，然而到了現在他才明白，這虛假的幻想終究也如同泡沫，一碰就破。

「如果我說那把槍是我的，你還想問些什麼？是不是認為我幹了一些骯髒的勾當所以才有那把槍」

「我沒有這麼想…」

棄天帝的口不擇言讓眉頭緊鎖的蒼詫異的反駁，他只是想知道原因，他想要了解棄天帝為什麼做出這個選擇，然而被激怒的棄天帝卻聽不進他說的任何解釋，已然失去理智的憤怒幾乎讓他雙眼發紅。

「還是你認為我害怕事跡敗露就會殺你滅口！」就像學校裡的那些人一樣，認為他是個注定帶來不幸的瘟神。

「棄天帝！」

棄天帝刺耳的言語也讓蒼動怒了，然而他還未反駁棄天帝無理的怨懟，便被更加怒火中燒的棄天帝揪住衣領往牆上用力撞去，他吃痛的悶哼一聲，被棄天帝蠻橫的摁在牆上。

「不要自以為是了，我的事情與你無關」棄天帝帶著威嚇的警告，絕情而冰冷。

棄天帝出手的毫不留情，彷彿蒼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背部受到強烈撞擊的疼痛漸漸蔓延而上，恍然間也抽痛了他的心口，蒼突然回過神，這份痛楚讓他頓時明白了什麼，所有躁動的情緒瞬間平息下來，蒼緩緩抬眼看向棄天帝，他的神情突然變得毫無波瀾，是前所未有的冷靜。

「是阿，畢竟我們之間什麼都不是」蒼輕聲說道，他扯開棄天帝揪著自己衣領的手，沒有溫度的語氣，是棄天帝不曾聽過的疏遠。

棄天帝說的沒錯，一個相識不到數月，在他心目中連朋友都稱不上的人當然沒有資格干涉他的事情，而他這幾天夜不能寐的煩惱與擔憂，不過是自己可笑的一廂情願罷了。

「是我不該翻你的東西，我向你道歉」

方從壓迫中得到釋放的呼吸還沒有緩過來，蒼狼狽的乾咳了兩聲，後背撞傷的悶痛讓蒼幾乎站不直身子，但他仍然倔強的扭頭就走，沒有再看棄天帝一眼。

蒼誠心的對棄天帝道歉了，然而他異樣的平靜卻讓棄天帝一時愣住，如被冰水當頭澆淋，冷卻了滿腹的怒火，但取而代之的是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慌亂。

「你要去哪裡！」棄天帝激動地朝蒼離去的背影大喊，語氣中有幾分無法隱藏的慌張。

「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

蒼冷漠的回應，他沒有停下腳步，在棄天帝欲言又止的注視下踉蹌地離開了房間。

從棄天帝家出來之後，失神的蒼漫無目的地往人煙稀少的方向走去，混亂的思慮與心緒讓他無暇顧及自己要前往何處，甚至無法露出完好的笑容回應沿途和他打招呼的居民，他只想要暫時遠離棄天帝，越遠越好。

蒼不確定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刻有古老圖騰的斑駁石磚忽然出現在他的視野裡，蒼終於停下步伐，這時他意外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竟然走到了古老的神殿之前，他仰頭望著爬滿攀藤植物的門牆許久，才終於灰心喪氣的坐到神殿的台階上，迎著橘紅色的晚霞，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為什麼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後背撞傷的地方仍隱隱作痛，也許已經瘀血了，蒼試探的輕輕按壓受傷的地方，但身體的痛覺卻超出了蒼的預期，他猛的皺了眉頭，咬緊牙關忍住沒讓自己呻吟出聲。

連日來的煩惱與愁緒隨著漸漸西墜的殘陽一併沉落至心底，方才與棄天帝的坦白並沒有讓這份憂愁削減半分，反而越加沉重的壓在他的心上。蒼在神殿的階梯上坐了許久，秋天的晚風夾帶絲絲縷縷的寒意襲身而來，也無法幫助他靜下心來思考，只有棄天帝那雙震怒的雙眼依舊在腦中揮之不去。

棄天帝的怒火猛烈而駭人，甚至差點傷了自己，蒼雖然詫異，但如此憤怒的棄天帝仍在他的意料之內，因為在決定開口的那一瞬間，蒼就已經做好了情況會更糟糕的心理準備，然而蒼依然真的受傷了，但傷他的不是棄天帝粗暴的舉動，而是那句冰冷的話語。

『不要自以為是了，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也許對六天之界、或者對棄天帝來說，自己始終都是個外人吧，即使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自己對他們產生了情感，棄天帝也只會認為那根本一文不值。

蒼自嘲的露出一個難看的苦笑，看來這次他是真的逾矩了，棄天帝並不需要他的關心，而是保持距離的尊重。蒼已經不是個性衝動的年紀了，進入社會多年的人自然懂的有些事不該免強，只是棄天帝的要求他明明做的到，但為什麼卻又控制不住自己…。

一廂情願的將對方的喜怒哀樂放進心裡，然後又被無情的撕成破碎，這身上和心上的傷不管怎麼算都是他咎由自取。

任由自己沉浸在無邊的悔恨與傷感，蒼沉痛的闔上眼，混亂如麻的心緒讓他難以靜下心來，因此他沒有立即注意到，有一個人影正悄然的出現在自己身後。

「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心情不好嗎？」

忽然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跟自己說話，蒼訝異的回過頭，發現在石柱之後的陰影中，有一個男人從容的邁步而出，他穿著一身黑色的俐落裝束，略長的黑髮相互纏繞成垂落在眼角兩側的髮辮，見蒼正驚疑不定的盯著自己，他彎起一雙桃花眼，對蒼露出一個看上去風流不羈的微笑。

「你是誰？」

沒有回應那人的關切，蒼困惑的反問起對方的身分，因為蒼在六天之界待了許久，從沒見過這個主動和他搭話的陌生人。

然而面對蒼的狐疑，那人只是聳聳肩，輕描淡寫地回答：「跟你差不多吧，一個外地人」

的確，從那身漆黑的現代衣飾與說話的口音就能感覺得出來，他怎麼看都不像是生長在六天之界的本地人。

蒼接著問道：「你是來這裡旅遊？」

話雖這麼說，但想起一步蓮華剛才和自己說過的話，蒼很難相信這會是眼前的人來到這裡的目的。

「不，我是來找人的，剛好你和那個人現在住在一起」陌生的男人說道，似笑未笑的望著愕然的蒼。

沒有想到那人的目的竟然和自己當初一模一樣，蒼愣了一會，腦中頓時浮現出許多疑惑，然而他只是欲言又止的望著對方，忍下了口中的疑問。

「他在家裡，你現在去應該能碰到面」

蒼從新將視線投向遠方，望著天空中的最後一道光芒逐漸消失於地平線的盡頭。

不論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是誰，和棄天帝之間有什麼樣的連繫，蒼想他都不該在過問了，就像棄天帝所說的，他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只要是與棄天帝有關的事情都讓現在的蒼感到心煩意亂，他希望自己的腦袋能放空這一切，暫時別再去想了，然而在煩躁的思緒中，蒼還是留了一線理智去思忖這個來意不明的男人。

其實蒼對這個男人感到非常困惑，既然他知道自己現在借住在棄天帝那，想必也一定知道棄天帝家的位置，但為什麼前些日子卻不見那人上門，反而這個時候與他一起出現在這座位置遙遠冷僻的神殿，宛如是刻意跟著自己的腳步而來。

正當蒼對於這個陌生男人的行為摸不著頭緒時，他忽然聽見那人低低的笑了一聲。

「我要是能直接見到他，又怎麼會來找你」

在只有兩人的曠野裡，四周瞬間變的寂靜無聲。

如墨一般的夜色逐漸籠罩了蒼頭頂的天空，那人踩著規律的腳步走下階梯，每接近一步，都讓蒼的臉色更加蒼白，他全身僵硬的坐在原地，沒有察覺一滴冷汗從額角慢慢滑落下來，而後他聽見了槍上膛的聲音。

這一切發生的令人措手不及，並且不幸的往最糟糕的方向發展，蒼不知道那人究竟有甚麼意圖，只能盡其所能讓自己保持鎮定，他緩緩轉過身，對舉槍瞄準自己的陌生人說：「你拿我做人質也沒用，他不會在乎的」

雖然是為自己留取生機的說詞，卻也是蒼的真心話，他要是在六天之界出事了，只是徒增棄天帝的困擾罷了，況且...他怎麼能讓自己的安危成為那人威脅棄天帝的理由。

在生死攸關之際，腦中的記憶如跑馬燈一般一幕幕在眼前閃現而過，夕陽下的漫步、月色裡的回眸和晨曦中的低語，當蒼想起了，他看見棄天帝在黑暗中望向自己，而他不由自主地在棄天帝的額頭上落下一吻時，蒼這才發覺方才與棄天帝的爭執突然不重要了。

求生的本能與守護的心念在經過一番掙扎交戰後，結果已經不言而喻，此時在蒼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清晰而強烈的佔據了所有思緒，暗自下定的決心不安卻堅定，他坦然迎視對方深沉的目光，即便身體因為對於死亡的恐懼而不住顫抖，也沒有動搖他的意志。

也許他會出事，但不論發生什麼，他絕對不能讓這個人利用自己去傷害棄天帝。

蒼說著冷淡的話語，但沉澱在他眼中的情緒，卻不似他口中的這般疏離。
欣賞著蒼那分明害怕，卻又為了他人不顧一切的模樣，黑髮的陌生人露出一抹譏諷的神色，他像是在玩弄獵物似的，刻意用槍頭挑起蒼的下巴，感受著槍口抵著脆落的咽喉時對方驚懼的震顫。

「是嗎？那讓你活著對我來說還有什麼價值」那人最後訕笑著說道，那雙眼眸猶如即將到來的暗夜那般漆黑。

倏忽間，一聲尖銳無比的鳥鳴劃破暗沉沉的天際，宛如受到驚嚇般在空中毫無方向的拍翅閃躲。突感一陣心神不寧，棄天帝下意識的朝窗外望去，但映在他眼底的只有空無一人的蕭瑟景象。遲遲不見那人回轉的身影，棄天帝黯然垂首，一旁乾淨透明的窗戶映照著他面容上的失落。

棄天帝只能繼續等待著，思索著當蒼回來後，第一句話該跟他說什麼，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當夕陽隱於群山之後，夜幕無聲降臨，棄天帝等待的人還是沒有回來。

[ 此帖被董董在2018-06-21 00:25重新編輯 ]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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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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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9樓發表於: 2018-07-07 21:5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哎呀，這邊居然有更新了！！！棄總一定要去救蔥花啊！！！棄總這個人真是的，有什麼都不能跟人好好說，蒼真的很溫柔了，你也對自己多一點信心嘛233333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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