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08 【軍兵】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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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7-07-08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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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8 【軍兵】赖 end

倘若讓鐵骕求衣用一個字來形容風逍遙，應是——

——賴。

無賴、耍賴、反被抵賴。

依賴、信賴。

賴到家了。

【無賴】

見他第一面起，鐵骕求衣就知道這家夥是個耍賴皮的個中好手。

小個子的刀客揚著尖翹的下頜，盯著他手中的酒壇露出垂涎欲滴的神色。明明還是個藏不住心思孩子，便又要裝得穩重，別扭得好笑。

他壓低了鬥笠磨啞了聲音向他討酒。

“這位壯士，我和妳比刀，妳輸了，酒歸我，如何。”

鐵骕求衣瞥他。

“那若是我贏了呢？”

風中捉刀壹歪頭，“妳贏了，心情好。心情好，見到朋友，不請人喝酒嘛~”

“……什麽朋友？”

“刀尖上的朋友啊~”小鬼頭笑嘻嘻地拖了長聲，雪亮的補風在指尖滴溜溜地打轉，“來不來，來不來嘛。不來，我就當妳答應了。”

其人之坦坦蕩蕩的無賴性子，可見壹斑。

鐵骕求衣本就是來等他，酒也確實是為他準備。

他聽多了風中捉刀在苗疆行俠仗義的風言風語，聽多了同僚的怨懟與少女的傾慕，心生好奇。壹聲軍令，白日無跡將苗疆掘地三尺，終於抓到了這陣風的蹤跡。

誰料竟讓他等來這麽個小賴皮。

鐵骕求衣突然不太想讓他輕易喝到自己的珍藏。

這感覺就仿佛待字閨中的少女透過窗縫殷殷切切地盼著她的意中人，他應是高大英俊，身騎白馬，肩披錦霞，才高八鬥，談笑風生……

……直到掀了蓋頭，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麽回事。讓人忍不住想變著法的刁難他。

平地卷起了壹陣狂風，吹拂著荒山野嶺。無邊的月色，溫醇的酒香。酒壇孤零零地站在石頭上，圍觀了壹場師出無名的刀鋒對決。

巨大的斬馬刀在空中旋舞出耀眼的軌跡，隨之銀芒爆射，慘白的火花順著刀刃次第綻開，璨如星辰。磐龍刃與補風無數次撞擊又迅速分開。呼呼風聲，厲厲風鳴。不同的刀，不同的人。

武人問道，素無言語，刀劍中自見分曉。

倆人打得盡興，分飲壹壇風月無邊。

喝了酒的小鬼拍著壇子感慨，“這麽好的酒，早知道應該和妳賭贏壹次就來壹壇，保證打得更來勁。”

為了喝酒方便，小孩兒大大咧咧地摘掉了鬥笠。他喝得又急又快，半點都沒漏出來。鐵骕求衣忍不住往他肚子上瞄，暗暗稱奇。

想不到竟然是個酒桶。

“酒好喝麽？”他問。

風中捉刀連連點頭，連唇角的酒都不放過，美滋滋的小貓似的舔凈了臉。

“那跟我走麽？”

“去哪兒？”

“喝酒。”

“管夠麽。”

“管。”

“那還等什麽！”風中捉刀壹躍而起，急吼吼地扯住他的手，“走走走，妳家在哪兒？！”

鐵骕求衣有壹百零壹種拐走風逍遙方法，最終只用了最簡單的那種——

帶上壇好酒和他打壹場，再告訴他我家裏有很多好酒，隨便妳喝，這家夥就會自動自覺地跟上來。

至於怎麽對付個天天喝不夠的酒中無賴，那是後話。

【耍賴、反被抵賴】

其實管個無賴對於鐵骕求衣來說並不算什麽難事。作為鐵軍衛的最高統領，率領著壹支苗疆最精銳的部隊，可以說這麽多年這麽多種無賴管教過來，還沒見過不服氣的。

但風逍遙仍然讓他覺得棘手。原因無它，道域無賴的品種與苗疆硬是不同。

苗疆的無賴是硬邦邦的刺頭，對付這種人，下狠手敲打，打得他心生怨氣，打得他恨不得茹毛飲血怒得牙癢，再伺機安撫，很快就能錘得骨肉酥爛，服服帖帖。

再反觀這道域來的小子，生了壹副乖巧聽話的面皮，笑起來春暖花開，人畜無害，唯獨在酒的問題上是個付不起的阿鬥。前壹天說好壹日壹壇，隔日他便變著法的耍賴。

這日風逍遙捧著受傷的手臂，眼巴巴地趴在桌上看他。鐵骕求衣素來沈得住氣，迎著灼灼的目光正襟危坐，專心閱讀軍務。

“老大仔，手好痛。”風逍遙哭唧唧地抱怨。

“去找軍醫。”

“找過了，還是痛。”

“嗯。”

他漫不經心的態度讓小無賴十分不滿。小鬼挨挨蹭蹭地挪到他身邊，擼起袖子露出血淋淋的傷口，向他展示男子漢的勛章。

“老大，妳看，這傷是為妳受的。”他指著傷口控訴，“妳就壹點愧疚都沒有？壹點都不擔心我將來再也用不了刀？”

得，還賣起慘來。

鐵骕求衣嘆了口氣，托起那截細細的手臂，檢查傷勢。

“確實傷得很重，”看過之後，鐵骕求衣深以為然，“這麽重的傷，需要禁酒三日。”

風逍遙大驚失色，手忙腳亂地急著抽回手，連連叫道：“哪裏哪裏，壹點都不重，戒酒可是萬萬不行！”

他越是著急，鐵骕求衣越是不松手，風逍遙扯著嘴角對他笑了笑，低聲下氣軟綿綿地喊：“老大仔~”

鐵骕求衣揚眉反問：“想喝酒就直說，非得要這樣拐彎抹角？”

風逍遙滿懷期待地覆上他的手背， “我要老大仔就會給我嘛？”

“不會。”

拒絕得幹脆利落，毫無回環。

“老大。”

“嗯。”

“有沒有人說過妳很賴。”再也繃不住笑，風逍遙苦著臉撲上去搖晃他的肩膀，“老大啊，沒有風月無邊喝我真的會死啊~”

鐵骕求衣真覺得自己撿回來的不是壹把刀，而是壹個娃。連小風逍遙六歲的墨雪，都比這家夥成熟穩重多了。

可是這招偏偏很好用。

十幾年後輕飄飄賴掉整個酒窖的酒的禦兵韜表示：他們之間關於風月無邊的鬥爭，常是壹場耍賴與抵賴的戰鬥。所以這次也不過是長期積累的鬥爭經驗罷了。

當然，最終酒窖的鑰匙還是給了風逍遙。

明知是壹場打不贏的戰鬥，過程中還是忍不住要掙紮。

【依賴】

若要說放開了讓風逍遙喝酒，以鐵軍衛軍長的俸祿倒也並不是養不起。而以風逍遙對苗疆的做出的貢獻，供他壹輩子的風月無邊也沒人能說些什麽。

唯獨壹點，令鐵骕求衣隱隱覺得不妥——

依賴，常會令人沈迷，逃避現實。而無法面對內心的武者，武道也會始終停留在某個階段，難以精進。

風中捉刀對於酒的依賴，早已不是單純的為了控制醉生夢死。而是某種更深的思緒，對於力量的厭棄——

——甚至是恐懼。

他看起來天真爛漫十分活潑，骨子裏卻很倔強。他天真地堅信著學武不是為了殺人，同時也堅信著殺了壹些人，可以拯救更多的人。

醉生夢死是壹把雙刃劍，他鑄就了風中捉刀急厲的刀鋒，也鑄就了壹根反復折磨著風中捉刀的刺。失去了意識的風暴侵襲得豈止是敵人，還有來不及退避的戰友。

這種事情不必發生太多次，只要壹兩次，就足夠銘記終生。

有很多個夜晚鐵骕求衣在營房中找不到風中捉刀，便會去四方山頂。

四方山是苗疆最高的山峰，可以眺望每壹寸鐵軍衛曾經戰鬥過的土地。戰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鐵軍衛兵長最愛偷偷在這抹眼淚，對石頭說了許多心裏話。

對不起，是我沒有控制好，都是我的錯。

但是我會連著妳們的份，守護苗疆。

那時他喝酒模樣，像是贖罪。

鐵骕求衣曾經問他這樣壹個問題：“妳天天喝酒，喝酒是壹件能讓妳很快樂的事情？”

風逍遙難得的沒有嬉皮笑臉。他心愛的風月無邊被灑向空中，濃郁的酒香頓時四散開來。

“酒是我的命嘛~”他說，“難道活著總是很快樂嘛？”

鐵骕求衣哼了聲，“活著並不總是快樂，但是喝酒也不能讓妳變得快樂。”

風逍遙笑嘻嘻地撲上來抱住他的手臂磨蹭，“是呀，所以唯獨風月無邊總能讓我快樂~”

鐵骕求衣深以為然。

然後禁了他三天酒。

哼，風月無邊。

有時候知道得太多，也並不是什麽好事。

【信賴】

從什麽時候開始習慣了身邊有個無賴總是在酒的問題上耍賴，以至於讓他產生了壹種錯覺——

這個人是可以信賴的。

信賴可以拆分成兩個詞——信任，依賴。

若是單純說信任，總覺得帶了些公事公辦的疏遠隔離。恰如他和他的那些九算同僚。而加上了依賴的味道，則就多了那麽幾分夾含著感情的親密。

九算老二也許不是九算中謀算最強，挑撥最強。但對於欲望和人情的把握，卻是獨壹無二的高超。是以雁王也稱贊他的穩妥，因為這人不僅對別人了如指掌，更對自己了如指掌。

恰到好處的滿足自己的欲望，恰到好處的維系自己與他人的關系……

他允許風逍遙信賴他，允許墨雪信賴他，允許榕桂菲信賴他，甚至是蒼狼……以至於整個苗疆。他足以成為任何人的後盾、支柱，唯獨不許自己對旁人有所憑依。

但是當危境之時他脫口而出“副軍……”時，鐵骕求衣才驟然發現，原來自己對風逍遙早已不是單純的信任可以解釋，那個總是哭唧唧的小鬼不知道何時已經成長到足以支撐他的背後。

只要他還在身後，就覺得什麽龍潭虎穴都可以闖壹闖，哪怕是面對著數以千計的苗軍與墨者，也不過是兩把刀的壹來壹去。

他原本不想對他交付如此多的感情。

說到底風逍遙是個道域人，他在道域有過親人，朋友。就算他口口聲聲說著現在苗疆才是我的故鄉，道域我再也回不去了，仍然改變不了他時不時對著月凝灣嘆氣的現實。

鐵骕求衣對此並不報以過多的期待，卻悶著頭在他肩上放下越來越重的責任。

所以那日他施施然地回來，拎著酒壇笑說：“我還是更中意這個酒的味道。”

彼時鐵骕求衣心中確實十分滿意，難得地應了他那句：“請我喝酒嘛？”

【賴】

“那時妳願意留下來，是因為風月無邊這個名字。”

“起初是因為名字，後來就愛上這個味道啦~”風逍遙可憐兮兮地看他，“老大仔啊~”

結識了風月無邊真正的釀造者後，風逍遙仍然日日夜夜地爬上苗疆軍師的床，討要他的酒債。

“沒了老大仔的風月無邊，連練兵都沒什麽趣味啦~老大仔啊~”

“妳現在知道了，酒不是我釀的。以後妳可以去找菲討酒，她會很樂意接待妳。”

燭影重重，已是深夜。苗疆的軍師在臥房中仍然壹絲不茍地身披鬥篷，臉覆面具，借著幽微的燭火閱讀政事。

肩上突然壹重，某個長不大的家夥結結實實地趴上他的肩膀，貼著冰涼的耳垂賤兮兮地抱怨：“可是我還是最喜歡老大仔的風月無邊，怎麽辦。”

他叼著長辮的尾巴梢，褐色的眼珠亮晶晶的，若有流光盈盈。

“感覺這酒不經老大仔壹道手，連滋味都變得不同了……”

青年黏黏糊糊地蹭進他懷裏，壹用力，就把苗疆軍師給按倒了。

“哼，能有什麽不同。”

“當然不同啦。”風逍遙趴在他身上，笑嘻嘻的，“老大仔的風月無邊，和榕姑娘的風月無邊，怎麽能是壹回事。”

從十六歲到二十六歲，二十六歲之後又過了許多年。他從壹個少年長大，變成了個英俊瀟灑、年輕有為的青年，甚至隱隱有背負戰神之名的趨勢。唯獨壹點，始終未變。

“……真是無賴。”

鐵骕求衣忍不住去揉他的頭發，揉到這家夥舒服得瞇起眼睛，整個人懶洋洋得都要化在他身上了。

“無賴又怎麽樣。”小無賴嘿嘿地笑，“反正我早就賴上妳了，妳是第壹天知道嘛。”

當然不是，從初次見面的那壹刻，就已經明了於心。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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