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24【素緣/親情】早安，父親第十七（3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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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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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

樓主發表於: 2014-10-20 19:51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2.24【素緣/親情】早安，父親第十七（34F）

标签：悲伤小童话小虐怡情微惊悚
设定：【平行世界的未来设定，类似于霹雳学院的风格】
内容简介：作为一位标准的成功人士的素还真看起来生活非常美满，唯一的缺憾就是他鳏居多年，有个非常可爱乖巧但是不怎么亲近的小儿子。如今他所在的国土安全部门给他下达了一道秘密任务，要他进行一次星际穿越的重大航行，这一去，对地球上的人来说大概就是三百年的光阴。而他必须在不暴露自己身份和工作的前提下向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儿子素续缘道别。

一等你三百年
“续缘，你能否答应爹亲等我三百年呢？”他把家族里最重要的莲花徽章交给他唯一的儿子，那是一颗羊脂白玉的戒指，此刻正安安静静地放在锦盒里。
灯光幽暗的复古酒吧大厅里人来人往，他们坐在大片淡粉色山茶花掩护着的桃花心木桌子旁，桌上的食物一口未动。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的这对父子。但是他不确定正在拿着菜单当素描本涂涂写写的素续缘把他刚才的话听进去了没有。

然而下一刻，素续缘就一手收回了锦盒，用另一只还夹着铅笔的手拨开额前的发丝抬头对他莞尔一笑：“我会的，父亲，如果我能活那么久的话，我就会等到你回来的那一天。”然后他心爱的儿子继续埋头于手上的工作去了。
他片刻间有点怀疑这是不是自己一时的错觉，只因为素续缘的反应如此之快接受得如此顺利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不正常：“续缘，你听得懂我所说的话吗？我是指……我被派到C星系，执行——”

“您的任务应当是高度保密的，这点您不该对我透露。即使要说，也得编出一套虚假的说辞。而且您要当心，眼下您的身上或者这个酒吧里也许有监控记录。”素续缘提醒他。

——反应很机敏嘛，儿子。

他叹了口气，有点无奈，有点对自己的教育方式感到失望——或许他早年在国土安全局工作的时候就不该忽略了和儿子的沟通，这直接导致了素续缘和他之间感情虽然深厚却难以亲近表白。
当然是深厚的感情，非常深厚……十几年来不管身在何处每年每月的重大佳节儿子都会第一时间送来祝福，哪怕他们之间隔着一座银河系那么远也要打星际长途。得知他工伤住院或者升迁贬谪续缘也要第一时间表示关怀。只是续缘不善于表达感情罢了，不会在看到他重伤的时候痛哭落泪，也不会在他喜事临门的时候与他热烈拥抱，而是每次送上小小的礼品或者卡片以示祝福，偶有微笑也属难能可贵……当然了，续缘并不怎么爱笑，或许是不喜欢，或许是因为那从未治好过的抑郁症——或许主要是因为在感情方面他的儿子和他一样克制而内敛。

“有什么还要给我交待的吗？”素续缘问，“鉴于这一次您的任务时间如此漫长，我想这一定是个严峻而重大的使命吧？”
“嗯，不能与你联络，电话，邮件哪怕是小小的礼品问候包括明信片都不行，不能透露我所在的位置给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亲友，任务未结束前不得返家……所以这段时间里……”他解释说。

“我就权当您已经去世了。”素续缘直接地说，依然目不转睛地画着他的素描画。

他顿时拉长了脸：“我觉得你应该对外人说你父亲去旅行了——长途的在外旅行。”

“在开始的三年里我可以这么说，”素续缘终于收起了铅笔，那双漂亮的明眸这才把焦点聚集到他身上来，那目光里闪烁着点点的聪慧与清明与他极为相似，“然后，周围的亲人朋友们就会发觉我生活的不对劲，鉴于这么多年你都无法与我联络，甚至连明信片都不会发给我——他们会发把您判定为失踪状态。七年后还找不到您的人的话，当局就会给我父亲开一份死亡证明，您就会‘被死亡’——七年时间，哪怕是结发夫妻都能改嫁了，子女也可以被判定为孤儿。幸运的是，七年后我已正式成年，就算法律判定您已死亡，也没有人能够把你我分开，因为不会有新的父母来收养我，这意味着无人能斩断或者插入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即使再过三百年，我也依然是您的儿子，即是说——哪怕是耗费三百年去等您回来这种事对我来说完全可行。”

他瞠目结舌，感觉到自己的心灵受到不小的震撼：“对，续缘你说的没错，考虑得也很周到……可你不觉得在谈及你父亲‘死亡’或者‘被死亡’这个话题的时候你应该表现得稍微悲伤一点么？”
素续缘微微阖目轻轻捏着眉心：“哦……我是很伤心……所以刚才我只是画画而不大愿意去看您。我不太想在您面前哭出来。”

他感到几分歉然，最终是无奈的摊开手掌：“续缘……我不介意你在我面前哭，不管怎样你在我眼里都是一个孩子。你……大可以到我怀里来——”
话音未落续缘就站了起来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顺势脸埋到了他胸口。
他暗暗吃惊，一面用手轻轻拍着续缘的脊背以示安慰，一面暗暗担心酒吧里是否真的有摄像头监控的问题——如果被发觉他与家人生离死别，当局或许又要把他叫去问话，问他有无透露工作上的最高机密，搞不好这次的任务会把他剔除……

续缘在他怀里，身体冰冷，呼吸几不可闻，他们在大束的山茶花后面穿过小圆桌子拥抱的姿势颇为亲密，看上去几乎类似于情侣间难舍难分的离别。他敏感地注意到了这场面的尴尬，于是很快就把续缘放开了：
“就到此为止吧，我要走了，续缘。让你这么委屈我实在是……”
他低头想去揩拭续缘脸上的泪，结果却发觉续缘根本就没哭。

——那孩子正睁大了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脸上毫无表情。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素续缘对他破坏离别气氛的一种抗议方式。于是只好顺势刮了刮续缘水嫩白皙的脸颊，尽管这种近于宠溺的姿态在此刻看来依然如此古怪——他十几年来都没有和儿子这么亲密过！而今天，一下子全都过头了！
“父亲……”素续缘颤动着眼睫遮住了他那黑漆漆的眼眸——这会儿终于看起来有点悲伤难过的样子了。
“别伤心。”他安慰说。“我们一直……不都是……如此么？”

续缘点点头，依然没有看他，只是低声承诺：“我会等您回来。一直在这里，等着您……”

酒吧的落地窗外凌空停着一座巨大的飞船，他注意到那船身上特殊的符号——那是接应他的航班。
他还想说些别的什么呢？祝愿素续缘能够平安幸福，愿他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够成功完成学业有一份好的事业，不要与坏人鬼混不要误入歧途，要找个好姑娘谈恋爱然后顺顺利利地结婚生子……额，想想等他回来之后说不定自己已经儿孙满堂了，那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啊！可惜登船的时间已经到了，他看到船长银狐那不满的目光正在瞪视着他。
——太远了，三百年，那些承诺那些祝福他都想都不敢想。

“再见。”他说。
此后的百年里就要撇下他孤身一人了。

飞船已经渐渐升高，续缘站在玻璃阳台上仰着头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龙骨，墨色的发丝随着他那蓝白的袍子随风飞舞。
续缘在对他挥手道别呢。

“你们还挺依依不舍嘛？”银狐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问他，语气里似乎有些嘲讽，“早知如此何必要走？如果卧江子还活着，杀了我我也不肯离开他半步的。”的确如此，这次去C星系执行任务的大都是无家眷牵挂的单身人士。但是哪怕是像慕少艾那种老油头，一听组织上通知下来就抱着阿九天天长吁短叹，死活不肯接受指标。
他依然茫然地对着窗外远去的苦境挥手：“不，你们都太年轻了，缺乏一个经验老到的向导。而所有有经验的向导中，只有我有资格且愿意参与这次的任务。”

“呵呵，我不得不承认带上你确实对我们很有利，整个飞船的人包括我在内都非常感谢你的主动请缨。但是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就舍得放下你的儿子？要知道，这可是三百年啊！”

“为了未来……为了更加和平与安定的苦境。为了让连同我儿子在内的后辈能有一个安稳幸福的家园。”他说。

银狐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他：“伙计……我们只是穿越虫洞去那边探索开拓新的星系绘制新的地图以及采集新的研究元素，并不是去打星球大战啊！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们在为我们的后代创造更美好的环境而奋斗。”他振振有词。

“得了吧，星际穿越只用耗费我们三十天时间，风险虽有，却也不大。只不过以前的旅程没有今次的这么漫长罢了，但是以我们目前的科技进行过的虫洞旅行出现过意外伤害的几率低于0.0001%。你唯一会伤到的只有你自己——和在地上等你三百年的那个人。”

他依然呆呆地看着窗外远去的地球，蓝色的水晶像是续缘远去的影子，像是一滴离别的眼泪。
“在想什么呢？”银狐问他。

“我只是——我只是现在几乎感觉不到他对我的思念与悲伤。哪怕是……我即将离开三百年……亦是如此。”

“你太多愁善感了，”经过他身边的谈无欲拍拍他的肩膀，“思念是慢慢沉淀下来的。续缘现在只是无法把他的感情表达出来，再过十几二十年，他就会想你想得要命。”

他捂住眼睛，不让自己再去注视那颗蔚蓝的星球：“不，我们经历了太多次的离别了。他早已经对此麻木。再过二十年三百年，他不会变得更想我，而是把我淡忘罢了。”

谈无欲和银狐面面相觑，不知此刻是该安慰他还是说点别的什么好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问我为什么要同意这次的星际航行吗？这就是原因——我宁愿他忘了我。忘得一干二净。三百年时间，权当我死了，也足够了。”他眼前不断浮现别离时续缘那干净的、明丽的，没有一滴眼泪的眼眸，空灵漂亮得让他此刻的心头一阵阵发寒——或许不用等三百年，素续缘对他的感情本来就寡淡得所剩无几了，要忘掉他也不是什么难事。老实说，今天道别之前他本来就没有期待素续缘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他早已准备好了应对他一切的哭泣、挽留、哀求、撒娇耍赖……却万万没有料到素续缘会如此干脆爽利地回复他一个“好”字。

“你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化到让你破罐子破摔的地步了吗？”谈无欲嫌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位师弟再也不想借着道德涵养的表皮来表达自己零星的同情了，“别急着伤心啊，素还真，按照长远的眼光来看，你大概还有千百年的光阴来让你慢慢品味此刻的抉择给你带来的悔恨与痛苦。”

“悔恨？”他抬头，“我的字典里从没有后悔这两个字。”
“哦？”谈无欲凤目斜飞，“既然如此，明明知道你爱他，为何还要抛下素续缘呢？”

“因为我们早已……对对方……没有爱恋可言了。”这一次，他终于轻声说出了那个正确的答案。“而这一次，是我们互相抛弃。”

谈无欲与银狐终于面色大变——他们都在为自己不慎卷入了这素还真家的倒霉的家庭纠纷而暗自后悔。
好在素还真并非是祥林嫂，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他也不曾紧抓他们不放不停地絮叨他的不幸，而是挥挥手让他们离开，而他自己则继续坐在驾驶室里观测着星轨。

[ 此帖被華月在2014-12-25 22:3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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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4-10-20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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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早安，父亲
那是素续缘已经十三岁的事情了。
素还真，某某有关部门的精英人士，平时要多忙就有多忙。总统首相国务卿是个什么忙法他就是个什么忙法，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无法顾及家庭状况，以至于忽略了自己与儿子的沟通问题。
但如今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家庭走入了一个比较敏感而危险的时期。
因为素还真非常担忧着一个问题，就是进入青春期的小孩子……会不会产生某些叛逆心理？虽然说素续缘目前的状态挺好的，但是……谁知道呢？青少年的心理就像一个不知道埋在哪里的地雷，搞不好哪天不注意他说炸就炸了！
“早安，父亲。”每个早晨他都会听到素续缘这样对他说，但是唯独今天他做出了回应。
“续缘，你的书包都准备好了吗？”
“收拾好了，屈伯伯待会送我出门。我带了钥匙。”素续缘低头检查了一下书包，然后非常坚定地回答。
“嗯，今天我送你上学吧。”素还真提议，他昨天查看了《如何与中二期孩子沟通的一百种方法》《熊孩子常见心理问题》以及《如果咒世主当初看了中阴界首席教育家缎君衡的自传会怎么样》等等权威书籍——他得出结论是，要想培养父子关系，就必须从生活点滴做起——他想要积极备战。
素续缘愣了一下：“父亲是要找老师了解我近阶段的学习情况吗？”
“我只是想送你上学。”素还真不知道素续缘想到哪里去了——难不成他以为自己是和所有专制的大家长一样要去学校“勘察敌情”？
但显然素续缘完全误解了他的话——
“如果父亲是想和我的老师谈话或者了解些别方面的问题——今天下午正好有家长会。”素续缘强调。
“我只是……”他不禁扶额，“其实我记得下午的家长会……但现在让我送你上学好吗？”
长着乖巧的娃娃脸的儿子静静看了他三秒钟：“好的，父亲。”
然后他试图在开车的途中和儿子搭讪，却无奈地发现自己只能问出“你在学校的学习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学习上的困难？”以及“老师讲课都听得懂吗？”这些毫无建设性的问题。
“我成绩从来都是全年级第一，这个您是知道的。”素续缘回答，“如果您对此持有疑问，您大可以在下午的家长会上询问我的老师，或者向教导主任提出查询近半年所有考试排名。”
——不得不说，这种谈话实在是糟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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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

2樓發表於: 2014-10-20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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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所谓青春期
家长会上他并未能问到什么实质性的消息。因为他背后还排着三十五个学生家长等着要了解自己儿女的学习情况，而他的时间被卡在了三分钟之内。班主任认为关于素续缘他没有必要担心什么，除了保持如今的学习状态，维持他健康的心理环境之外，就是建议他给素续缘报名参加奥数比赛了，当然，如果他愿意，还可以让素续缘参加最强大脑节目秀，或者试试让素续缘闲着没事去试着背一下圆周率没准能破吉尼斯世界纪录。
——不，谢谢，他还没无聊到那个地步，也不觉得素续缘有什么好秀的。
最后就剩下他和他儿子在家里，而好管家老屈一大清早就被他放了假。
素续缘此刻正双手捧着抹茶咖啡以匀速翻看他的题海题库，他则是坐在一边的床沿撑着头琢磨他儿子。
“续缘，功课做完了吗？可以同我讲话？”
“做完了。您要说什么？”续缘如是回答，抬起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儿用那黑亮的眼睛对着他。
“今天我同你们班主任了解了一下情况——”他稍微放慢了一下语速，好给素续缘一点缓冲的时间，不过素续缘的脸还是一如往常的波澜不惊，似乎对于他的检查并无太大的压力，“她说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
“我是第一，”素续缘严肃地纠正他说，“不止是‘优秀’。”
就是这样太过直接而且毫不掩饰的聪慧，让他感觉力不从心。
这样的早慧与清明不该这样发生在一个孩子身上——他心想。
有这样个天才的儿子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又想，完全忽略了他自己小时候也是个让人头疼的天才，而且在半斗坪上把自己和谈无欲的老师整得差点疯癫的事实。
“哦，永远的第一公子——你从来不会觉得在这个位置上很累吗？”他半开玩笑地说，“那么你从未想过你的成绩会给你的同学带来竞争压力，从而让你的人际关系……闹得很不愉快？”
“您是指——像您和谈无欲那样的情况吗？”素续缘直截了当地说。
他有点惊讶：“素续缘，谁给你讲的这些八卦？屈世途吗？”
“我有很多途径去了解您。比如你学生时代的论坛部落，以及至今还在流传的花边‘旧’闻。”素续缘很大方地承认。
“你了解我那么多做什么？”他稍微咳嗽一下，意识到他们越来越偏题，于是试图话题拉回来，“我关心的并不是你的成绩问题，而是你成长期间的隐患。”
“成长的隐患？”素续缘奇怪地问，低头打量了一下他自己的身形，“父亲是觉得我的身材不符合现在的发育状况？要知道男生的成长期一般都比女生要晚，我可能得上了高中之后才会长个子，而且我现在才十三岁，您现在操心这个未免也为时过早——”
“好了好了，我不是要你给我科普青少年的健康生理知识的，这些我比你懂——我是说，你有没有遭遇某些……烦恼问题？呃，青春期的……”他吞吞吐吐，突然觉得这个话题特别别扭。要是他妈妈风采铃还活着就好了，那样她大概可以和续缘沟通一下。
“烦恼？青春期？”素续缘睁大了眼睛，似乎还在努力思索，“您是指像別家的熊孩子那样，时不时打架闹事离家出走或者闹几出绯闻甚至酿造几起校园斗殴事件的重大问题？您是在担心我有这方面的隐患呢，还是期望我朝那个方向发展呢？”
“不是！”他赶紧阻止素续缘这些危险的想法，“我只是在提前给你打预防针。”
“遵命，父亲。我会小心预防的。”
“……续缘，你知道吗？我现在是枕戈待旦地预备迎接你那不安分的叛逆期，谁知道你却告诉我说——你连青春期都没有就已经这么少年老成了。”
“您的意思是——需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证明……什么？”他有点糊涂了，“怎么证明？”
第二天素续缘就给他带回来了一打情书。
“这是什么？”他惊讶地问。
“我站到讲台上，说，只要是喜欢我的人都写信给我表白吧！为了我们稍纵即逝的青春——再不疯狂一把咱们就真的老了——然后放学时我的抽屉里就塞满了这个。”素续缘很认真地把信纸展开给他看那些开头和落款，“都是写给我的呢。”
“您瞧，我的青春期说到就到了。”
——这笑话实在是太冷了。
“续缘……你这样做真让我哭笑不得——我不知道此刻我作为一个父亲……是应该指责你，还是该激励你。”
“那就先激励我谈谈恋爱，再指责我早熟吧。这样您作为一个家长就可以面面俱到、尽职尽责。”素续缘把一封又一封的情书用双面胶粘到书桌的每一层的格子上，最后挑了一张字迹最漂亮的出来。“就决定是这个了——父亲，这是我的女朋友柳湘音，这是她的情书她的字，我待会登陆学校网站还能黑到她的真人无PS档案照——请您来和她来认识一下。”
“……”他瞪着那写满了整整一页的粉红色信笺，半晌说不出话来，“续缘，你完全没有遗传你妈妈的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情商。”
“如果我做得不够好，还请爹亲指教。”
他真心觉得自己教不了素续缘什么——这孩子的脑子太先进前卫了，他连跟上都困难，更谈不上纠正什么。

[ 此帖被華月在2014-10-23 09:2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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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4-10-21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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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归来记
从虫洞穿越回来也不过是三十天，地上却已经过了三百年。
按照惯例，飞船一着陆，他们就应当去做一个全身检查——扫描身上是否携带太空病毒等等。
他跟随向导走入医院。
“这是今天接待你们的医师，他将全面负责你们的健康检查相关事项——”
负责接待他们的医师朝他们这儿看了看，目光温和平静。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人的眼神很熟悉，似乎在他身上多留了几秒。
医师默默接过他们所有人的病例，让助手一个一个地分发号码牌，到了他面前的时候，却突然停下来眨了眨眼睛。
他惊讶地看着那医生摘下面罩，那清秀标致的脸颊，那双漂亮的眼睛——竟然是续缘！
他差点叫出他的名字。
但是续缘又飞快地戴上口罩示意他噤声。
检查的过程都很顺利，之后他们在密闭舱内待了两天时间，确定身体状况一切正常后就出来了。
穿着白大褂的续缘果然贴在门外等他呢，这令他有些手足无措：“续缘，你怎么会在这儿？”
续缘笑着用指节敲了敲身后的门窗：“您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偷偷来这儿看了您七次了。”
“我不是问这个。”
“您问我为何要在这里出现？因为我现在是国土安全局聘请来的顾问医师啊~不过现在我倒是有另外一个问题——我从不知道我父亲原来是在黑衣人组织里——”
“续缘，我现在不能和你透露太多……不然待会我可能不得不用我的激光笔给你洗脑了。”他半开玩笑地说。
“那么我现在是否应装作不认识您呢？以免您真的洗掉我的记忆……”续缘顺手掠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给他引路，“我们该回家了，父亲。”
他却蓦然惊觉续缘鬓边的点点白霜：“续缘——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他心头掠过阵阵的悲凉与辛酸。伸手想要触碰续缘的发丝，续缘微笑着看着他，依然用那温开水一样的声音平静地回答：“毕竟已经过去三百年了，父亲。‘山中也有千年树，世上难逢百岁人’——父亲难不成真以为续缘是妖怪吗？即便是如今的科技能够让我们延缓我们的寿命，可续缘还是老了啊。”
三百年！
对他来说其实只是在繁星如海的夜晚睡去醒来过了三十天而已。可是对续缘来说呢？
他忍不住想要伸出双臂拥抱续缘。但是续缘却微微低下头拾起了他的行李：“回家去吧，父亲。”
“当初我为什么要离开呢？”他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犹如水晶宫一般美丽奇幻的新城市，他看到了地面上更加摩登新奇的建筑，天上又添加了一些不认识的不明飞行物，想着要找到自己家的那个坐标。
最初为什么想要远去啊……
如今回来无非是面对那和以往一样恶劣的关系罢了。所有的伤口并未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结痂，而是一直凝固在了那个受伤的、痛苦的状态——他们未能忘了彼此，也不曾原谅对方分毫。
“那座市中心的很高大的建筑——续缘，那是什么？”他指着窗外的某座摩天大楼问，变幻柔和的霓虹灯光如同水帘从他们的车窗上不断地淌过。
“那是医院，是我的医院。父亲。”续缘一边开车一边回答说。
“你、的？”
“在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觉得应该听从您的意志，做一名您喜欢的人。”续缘说，“于是我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建成了这间医院。除了治病救人之外，我还建立了许多科研项目，以及医科学校……这些以后我们可以慢慢说。”
令他惊讶的是他在听着素续缘的话的时候并未觉得续缘改变了多少。素续缘一向都这么卓越超群同时又维持着表面的谦逊低调，无论是再过多少年他在他面前都是这样……但令他难以理解的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希望素续缘当医生的话，甚至还未想过要强加给素续缘任何意愿。但是素续缘做的任何一件事似乎都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续缘你现在已经是鼎鼎大名的医师吧？所以我在下了飞船的时候才会遇见你这个医疗顾问？”
“是全国首席的医师。”素续缘平静地纠正他，“这意味着你在整个国家里都找不到医术比我更好的人。”
——哦，太棒了。这小子从小到大的毛病就没怎么更正过——天下第一的素续缘先生。
琉璃仙境的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变化，三百年来素续缘一直都精心地保留着他的一切——包括那些带些古典意味的家具和墙上古色古香的壁画——
“抱歉，父亲，那些……那些都是全息投影。”素续缘无奈地说，拍拍手，室内的一切装饰都像退去的浪潮一样无声无息地没了，“政府……呃，当局……无条件给本地居民升级住所，把我们的楼房都改成这种更简洁美观型的了。”
室内很亮堂，顶上有精致小巧的繁星一般明亮形状的灯，四周的墙壁却是洁白无瑕。
他颇为尴尬地停留在那个手指触碰着墙壁的姿势——前一刻这里还挂着一幅王摩诘的《雪溪图》。
“这是用电脑操控的壁纸，可以随心所欲地更换。为了迎接您的到来，我就把我们原来的家居的式样设定成了壁纸——好让您看了开心~呃，之前的那些家具装饰已经被我收起来了。都收在储藏室，它们就和保险柜里一样安全。”
“可以给家里换壁纸？当局已经让中央电脑普及到家了吗？”
“是的，我们家里有一台，您可以让它更换壁纸、洗衣做饭、预订机票、检测身体健康状况……哦，还有全息投影，随便在家里哪个角落您都随时可以呼叫它给你看球赛、看电影、看书画展。”
“我们家里的保险柜不会也是归它管吧？”
“正是——一切包办。您担心什么？”
“担心黑客和病毒——哪天不小心房子里的中央电脑被黑了，我们保险柜里的财产安全岂不堪忧？”
“父亲，您的顾虑在两百年前已经有人想到了，网络黑客战已经打了一百年，放心我们不会让这种漏洞产生的。更何况我们的财产在银行由国家管控，根本不会放在家里的。”
“哼~”他颇为不悦地打量着周遭被全息投影打造出来的仿真版“琉璃仙境”，“我老了嘛~”
太空旅行的时差造成的疲乏，短时间内无法适应时间航行带来的落差，使得他的心情有些烦躁糟乱。他拉扯着自己的领带，企图让自己能够呼吸自由些。续缘看到了，很乖巧地站起身来到他面前帮他解开领带。
“父亲，您很快就会适应的。”
“为什么不笑话我呢？续缘？现在你可能比我还要大。可是我却老了三百年。”
续缘微微侧过脸，似乎是笑了。但是续缘并没有出声应答任何话。他只是帮他取下了领带，脱下外套，保持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静静离开。
——又是这样。他一向搞不懂续缘的情绪，就像他笑的时候，他完全不知道续缘是在嘲讽他还是真的开心。或者是沉默的时候，他也不知道素续缘是在想什么。
临睡前他觉得有点口渴，于是在房间里乱晃去找水杯。凭借着往昔的记忆他摸索着厨房的方向，不料走着走着却走到了一个水晶旋转楼梯上。
他正扶着雕花的栏杆想着要不要继续走下去，却听到下方有些声响，似乎是在挪动重物的声音。于是一股好奇心促使他继续前进。
哦，是素续缘，站在一片亮堂的地下室里，指挥着几台简易的带着滚轮和机械手臂的小机器推箱子。每一台箱子推到素续缘面前，素续缘都要机械手臂把它们打开，亲自检查一下，然后再拍拍手命令它们把箱子关上，再由机器们把那些箱子推到房间的角落里堆好。
这情景太像是……童话里的强盗在强盗窝里清点珠宝了，想到素续缘此刻一本正经地查阅账目一样查阅物品的表情，让他有些忍俊不禁。
“父亲？”素续缘果然抬起头发现他了——耳朵后面还别着一只电容笔，“您还没睡觉吗？”
“我不是有意来窥探你的宝藏的——胡克船长，”他趴在扶梯上看着素续缘，“不要逼我跳甲板啊。”
续缘笑了，招招手示意他下来：“父亲，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他真的走下去，看到一只机械手非常灵活地打开了箱子——“这是……”
里面装着的都是他们家以前的东西，他的衣服，茶杯，字画，棋盘……另外的箱子里面则是存放着旧照片和窗帘壁纸……哦，都是他的东西，如续缘所说，真的全部都好端端地放在这里呢！
“这里是你所说的储藏室？”
“是的，父亲。您的东西对我而言非常贵重，务必要妥善保管起来才行。”
“你就一直把它们封在这儿？”
“偶尔会把它们翻出来看看。”
“南风天潮湿的时候拿出来晒晒？”
“不，是想念您的时候。我会把他们翻出来瞧瞧，触摸它们真实的质感。”
他沉默了片刻，马上反应过来说：“那样不太好，旁人会误以为你有恋物癖的。”
素续缘只是笑笑：“这里没有‘别人’，父亲，您应该不会因为我太过思念您而责备我，不是吗？”
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当然不会责备他，只是……想象不出素续缘一个人的时候，独自像是瞻仰遗物一样翻检着他的物件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孤寂的？悲伤的？可是现如今的素续缘的脸上一片宁静，看不出一丝的波澜与悲喜，只有岁月在他两鬓留下的斑白的伤痕。
续缘……真的有想念过他吗？
难道不是说——岁月已经将所有的感情都冲淡了吗？
“续缘，走吧，收拾好了的话，回卧室去。”他催促。
素续缘又拍了拍手，智能机器人就飞快的把剩下的箱子推到房间里的角落里，输入电子密码打开墙壁上一层看不到的暗格，把那些箱子推了进去。然后光洁雪白的墙壁又恢复如初。
他站在台阶上，用一种优雅的姿势伸出一条手臂邀请：“走吧，续缘。”
——他希望续缘能挽着他的手，以一种稍微亲近点的方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默不作声地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这样会使得他看不清续缘的目光，也感觉不到续缘的任何感情。
续缘也就犹豫了那么零点几秒，很快他就顺从地轻轻挽上他的手臂：“父亲，我带您去您的卧室。我想……这改造过后的房间您或许会不大熟悉。”
背后的灯光随着他们的脚步渐渐熄灭。他听着走廊里空洞的步伐的回响，忍不住想要回头去看。
哦，背后是一片黑暗，暗得什么都没有，近处倒是有头顶的灯光照出的一点朦胧的轮廓，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一直挽着他的手的素续缘觉察到他的动作：“父亲，您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
“您是怕黑吗？”
“胡说。”他轻声呵斥。
事实上……是的，他对那未知的黑暗确实心存畏惧，那种漫无边际的黑就像是星空中的虫洞，一眼望不到头。黑暗总会让他想起在星际航行的日子，那种脑海里时刻紧绷的弦和永远不知道的明天，以及密闭多天隔绝外部联系的幽闭的恐惧……
——黑暗与未知，听起来接近于死亡。
素续缘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父亲，这边是您的房间，密码锁……还未设定，您想要输入您的指纹作为密码锁吗？”
“我在家里需要像个仓鼠一样把自己关在笼子里吗？”
“可是如果父亲您不输入密码，这门就打不开也关不上啊，我们家里除了密码锁就没有别的锁了。”
他没好气地甩开素续缘的臂膀：“我厌恶现在的科技。给我一只猫吧，我会用猫爪来开锁的。”
“我们家里没有猫，不过屈伯伯可以给咱们做几个电子宠物……但是电子机械都是不能用来解锁的。”
“好了，续缘。别念叨了。”他把手掌贴在门缝边上——密码生成。
“晚安，父亲。”
“晚安——在那之前能容我问个问题吗？”他转身靠在门边，抱着双臂盯着素续缘——趁儿子走开之前。
“什么事情？”
“你觉得你对我——你的父亲了解多少？”他其实是想起刚才在走廊上素续缘的话——太奇怪了，是什么让素续缘觉得他的伟大父亲会怕黑？
“全部，”素续缘眼睛一眨不眨地说，“我力所能及了解的全部。”
“全部意味着什么？”
“我十五岁的时候……”素续缘垂下浓密的眼睫遮住那双漂亮的眼睛，“黑进了国家安全局。”
“……！！！”他倒抽一口凉气，震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起初我只是为了查找您的资料。然后……”素续缘打了个手势，“很顺利，我在那儿看到了您。那时候我就知道您在从事什么职业，干些什么事情。我知道您为什么过去一直不敢公开您的身份、您的家庭……也知道您曾患过PTSD，还有间歇性的幽闭恐惧症——虽然您打通了医疗部的关节让他帮您隐瞒得很好。但我知道刚刚从星际航行回来的您会有暗室恐惧心理。”
他什么都知道？！
那么他……
“容我想想……你……”费了好大劲儿，他才缓缓说，“你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你知道我做的什么工作，你知道我在什么部门……所以三百年后的你在今天出现在我面前——不是巧合？”
素续缘的眼睛微微睁大了，神情无比地认真：“是的。如果我对您说，我这么努力地工作、钻研，力争第一……都是为了此时此刻，能够在您回来的那一天，踏入您的这片领地，让您第一眼就能见到我——您会相信吗？”
不……
他不信。
他不信这世上还有人能偏执至此。他不信素续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能为他下如此大的决心和狠心。就像他不相信素续缘会为了他而悲伤哭泣，就像他从未信过素续缘会真真正正地想念他一分一秒一样。
——是他在自作多情。
一定是素续缘又在变着法儿开他玩笑了。也许这是这个年代的一种新式幽默——他不懂。“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呢？”
素续缘直愣愣地站着：“我的所作所为，我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如果您不承认，您不在意，或者有半点的厌恶之情的话，那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半点意义。”
“哦？原来我儿子这么在乎我啊。那么当初我为什么要走呢？”他把头倚在门框上，喃喃问道，“续缘你既然那么聪明绝顶，为什么在我离开的时候你不试着拦住你的父亲？”
为什么不拦住他？哭泣、乞求，甚至是痛骂都可以。为什么不拦住他？如果真的如他所说的那么爱他的话。
“我的一切行为准则，都是为了让您满意、开心。取悦您，满足您，一切一切。那时我只能通过已知的资料获得的答案是——您一心一意要去这一次的星际旅行。可是我无法分析您那时候的感情。我了解您的病历，但是我不了解您的心。所以我不能拦下您。我不能确保我把您拦住之后您是否还会喜欢我，但是我能肯定让您如愿以偿地去了会让您自己安心。所以……”续缘依然是用那双温柔的、墨色的眸子静静注视着他，淡淡说了一声：“晚安，父亲。”
可是，那毕竟是漫长的三百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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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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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4-10-21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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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恍若天使
【“续缘，你很喜欢抹茶拿铁？”
“是的，它给我的感觉很温暖。”可是事实上从开始到现在，素续缘始终都没有喝一口。
觉察到自己患了PTSD的时候是某个突发事件的半年后，当时是周末，他难得有闲就和续缘在最近的在摩天大楼的顶楼小憩，在雨打的窗边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面俯瞰着整个笼罩在蒙蒙烟雨中的城市景观。
突然通讯仪里传来一个信息，要求他参加一个葬礼。
死去的是三个月前调去太空站的某位新人，死因是抢修电路时候不慎被高压电击中。
他捏着信息接收器，微微扯起嘴角试图对对面什么也不吃不喝反而安安静静地盯着他看的素续缘说点什么，声带却好像哑了。他只好把视线转向窗外。
——“被高压电击中”只是一种说法、一个托词，真实在太空站里发生这种事情的概率少之又少，通常都是死者的死法惨状莫名或者其死因有不可告人之处，他们会用这种说辞来搪塞外人。
这种联想勾起了他深深压抑的半年前极其恐怖窒息的记忆，一瞬间他甚至感觉到有点反胃恶心。
被雨水洗刷过的玻璃窗在他面前扭曲变形，一瞬间天旋地转，整座城市都翻转了过来，自己好像是被一个倒扣的玻璃水缸给罩住了，他感觉自己在往下坠落，从窗口坠落，落入被雨水淹没的城市，随着飘摇的雨丝落入这寂静的海洋，渐渐失重，像是被漩涡卷回到太空中……
“父亲？”续缘小声唤他，“是不是有事要忙？”
——他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好像是听到了他儿子的声音，下一秒，他即刻从眩晕中醒来：“续缘？”
续缘素净的脸上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纤细的少年此刻裹在洁白柔软的卫衣里的样子让他联想到刚刚孵出壳的小鸡，几乎让人忍不住产生要爱怜地抚摸一下那稚气未脱的脸颊的想法——“父亲？您刚刚的样子看起来不对劲。”
“我太累了，续缘。我加班了三天只睡了三个小时，破了自己的记录。”他揉着眉心疲惫地说。
尽管这也是事实，但是他心里却想到连续几天的疲劳怎么会导致他在高楼上出现眩晕的症状？
——如果不是续缘叫醒他，他是不是差点就在幻觉中坠楼而死？或者当众休克？
续缘歪着头看他，纯白的衣裳在光线幽暗的窗边罩着淡淡的光晕，这使得他的轮廓显得朦胧而柔和：“父亲，我们回家去吧，您需要休息。”
“不，你不知道这个周末有多么难得……”
“我还有功课要做，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在电梯间他又感觉到窒息心慌，只是素续缘在身边牵着他的手，所以他没有感觉特别严重。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旦一个人进入电梯就会出现心跳过速呼吸不畅，有一次差点在电梯里窒息之后他终于面对了自己得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事实。
到家后续缘飞快地帮他把床铺好，顺便看了看手表：“父亲如果没事的话就休息半小时吧，我会叫您起来的。”
“你忙什么？屈世途哪儿去了？”
“您忘了最近是长假，屈伯伯一家去探亲了。”
“哦……”他昏昏沉沉地靠在枕头上，“续缘，半小时后叫我。”
等他醒来的时候却是三小时后了。续缘居然连晚饭都给他准备好了，整个屋子里香气四溢。
“续缘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些手艺？屈世途教的？”
“……”续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摆好了餐具帮他拉开椅子，“我看父亲很累的样子，就没有叫您起来。您休息得好吗？”】
现在谈起那些事的时候他倒是镇静许多：“是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PTSD）——在我亲眼见到太空站的同事因为在真空中打碎了氧气罩而窒息身亡之后……导致我产生一定程度的精神障碍。续缘你只知道我后来有密室恐惧症，不知道有段时间我还恐高……”
素续缘依然捧着那万年不变的抹茶拿铁，轻轻抿一口继续侧耳倾听他的诉说。
“他们兄弟两个本来只是因为口角闹得不愉快，谁知道几个月的太空生活的乏味沉闷憋坏他们了，弟弟就偷偷跑了出去，我们去追……追逐过程中发生了肢体冲突，经天子他……他把他哥的氧气罩打破了，然后就那么看着他哥哥活生生窒息死亡。”他不想描述太多那时候的事情，主要是不愿意给素续缘太多那方面恐怖的联想。被真空窒息而死的时候血液从七窍喷涌而出模样的实在可怕，他至今在噩梦里还会梦到那张布满鲜血的扭曲的脸。“经天子惊吓过度，完全崩溃了，抱着他兄长的尸体随我们回来……然后……乞求我给他执行了死刑。”
他感到自己心口被狠狠剜了一块儿——整个灵魂都空了半个——这是他最不愿回忆的一段儿——那是他头一次杀人。
头一次感觉到生命在自己手上消泯，从温热到冰冷，从真实的有血有泪到无影无踪。
一开始他压制得住自己的情绪，他是队长，在船上要带领着一船的队员，如果自己率先崩溃了，那么在太空站里还有三个月的日子大家都会跟着发疯。但实际上他控制得很好，一如既往的冷静理智，这让还存有最后一丝惴惴不安的队员们都安下了心，他们又回到对素还真惟命是从任他差遣的状态，虽然日子过得依旧乏味沉闷，好歹也算安稳。
只是整个船舱里，所有人都安心入睡了，唯一睡不着觉的就是他！天知道在那些噩梦连连的岁月里他是忍着怎样的煎熬过过来的？！
“我唯一想到的就是我不能死，我不能疯——我疯了这些下属怎么办？我乱了阵脚他们这些人再出状况只怕会传染全员的崩溃疯狂，到时候只怕会引发更大动乱。”他对素续缘说，“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只是没想到，直到您到了地上，PTSD才慢慢爆发。”素续缘轻声感叹，“您实在是……很能忍耐。当时我根本就没看出来——您很了不起，直到三年后我在国家安全局查到了您的档案才知道那年您发生了什么事。”
“我怎么能让你看出来？嗯？”他反问他儿子，“要你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知道你有一个精神濒临崩溃的父亲吗？让你知道你父亲一个人连电梯都不敢乘坐，每次关在密闭空间里都会恐惧得生不如死吗？这样的父亲谁会喜欢？”
素续缘摇了摇头，他那乌黑浓密的眼睫毛下眸子闪烁着温柔而难过的光：“父亲，我或许并没有您想的那么脆弱。如果当时我知道了……如果我知道当时您的那些苦楚……我绝不会——”
“我可不习惯对一个孩子倾吐心事。”他嘲笑地说，“想想吧，当年你差不多才十二岁。”
但是此刻的续缘握住了他的手。
温暖的柔软的手心触得他心头微微一暖：“父亲，至少在那时候，如果您告诉了我，我不会让您那么孤独。”
他以同样温柔的力道盖住续缘的手背，坚定地说：“不，你已经够好了。”
“如果不是那段日子里，有你陪在我身边，我至少有个寄托，我只怕早就疯了。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我想看到你的笑脸——虽然续缘你很少对我笑——每次出任务，哪怕是最危险的关头，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我必须活着回家，这样我才能再看到你。我不能抛下你，不能把你留给这世上任何一人……所以哪怕是我整个人都游走在生死边缘，只要有一线清明，我都只会想到你。想到你……”
“……”素续缘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的目光里有几分惊奇，“您是说……在您精神最为脆弱的一段时光，您把生命的所有寄托都放在了我身上？”
他点头。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素续缘微微垂下眼帘，小小的勺子搅动着面前的软饮料，“为什么像您这样的人……为什么您不说您一生的寄托是您追求的科学，是您值得奉献一生奋斗一生的伟大事业，是你所在的集体荣耀，是您的名誉或者任何别的听起来更好听一点的东西，而要说……是我呢？”
“那些都是骗人的——是漂亮话，是场面话，是用来说给无心的人听。可是，续缘——你听好，我这一生最最重要，也最为珍视的事物——就是你，除你之外，我所剩无他，”他按住素续缘的手掌，认真地说，“你曾经照亮我最灰暗最低谷处的一段生命，你是我生命的唯一寄托，唯一的活下去的理由——只是你自己不知道你曾经是我的天使。”他这次说得很专注，很动情，几乎感动得自己都要掉下泪来。可是续缘另一只手在挑着奶茶上的浮沫慢慢品尝，歪着脑袋在看边上，根本没在看他。
“只是‘曾经’，”素续缘轻声说，“您刚刚对我说——‘曾经您觉得我是您生命的依托’，可是那只是——‘曾经’。”
他讪讪地放下了续缘的手，佯装是为了去喝咖啡。
——只是曾经。
最终他还是走了，一走三百年。
“因为你已经长大成年了，不需要我时时刻刻地看着你了。”他生硬地解释。
“哦？”素续缘莞尔一笑，捧着脸打量他，“可是前一秒您还在说我是您的生命之光呢。”
他非常笨拙地转移了他们之间的话题——：“续缘，你的手很温暖。”
“那只是饮料的热度，不是我的温度。只是您的错觉罢了。”续缘轻声说，“就像您说我拯救过您，其实也不是——拯救您的只是您对我的期盼与牵挂，所有的所有，寄托在我身上的美好，其实只是一个虚幻的意象，寄托了您本人求生意志的精神寄托——本质上是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沉默地啜饮着苦中带甜的咖啡。
“我明白了，这就是您离开我的真正原因，”素续缘的这句话很轻，脸色也一如既往地平静，“您就那么投入地、那么充满期待地爱了那么久……把我当做所有的寄托。直到最后有一天——也许是您的PTSD完全康复的那一天，也许是通知您去星际穿越三百年的那一天——您突然就清醒了，您意识到——您投入了许多感情去牵挂去热爱的对象，其实并非是什么天使，而是被您过度美化了的普通人罢了。后来您的PTSD好了，也就不需要时时刻刻牵挂着谁，为谁而活了。然后……”素续缘终于笑了一下，“您就离开了。”
——因为你已经不再需要他。
他沉默不语。素续缘的话虽然很轻，但是一字一句都宛如重锤狠狠地敲击着他的心。
生存的意义么？
——即是说——他再找成千上百个理由，再加上成千上万的期许，再给这些理由找任何一个宿体，都只是为了让自己的人生能够得以继续。这一切与好坏无关，与善恶无关，他无论在续缘身上寄托了多么伟大多么美好的梦想与期冀——甚至都与续缘本人毫无关系。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个人。
他来的时候说来就来，他走的时候说走就走，他爱的时候说爱就爱。正如他从来不曾为谁撼动过的意志和心肠。向来只有别人服从他的意志，没有他屈从过任何人。
“您是对的，父亲。”续缘的脸色依然安静，“人活这一世，为自己而活才是最理想也是最终的追求。我很高兴您没有被任何困难艰险或者世俗事物束缚到。”
“哦？”他似乎听出了点什么，“那么续缘你自己呢？”
“我的一切……都是为了您而存在。”素续缘没再看他了，垂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尖，“我和您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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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漓胭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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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5)

5樓發表於: 2014-10-22 15:4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感觉会有很可怕的展开呢……续缘的心理问题比他爸还严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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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0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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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

6樓發表於: 2014-10-22 21:0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歡迎華月姑娘來到36雨，期待妳將天下第一境裡的素素與續緣的文搬到此與我們共享。華月姑娘筆下的續緣一向精緻動人，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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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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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

7樓發表於: 2014-10-23 09:3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本帖最后由华月沙罗于 2014-9-25 16:38 编辑

六、千万个你（上）

他是在第二天回到局里报道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原来的上司Z已经去世十年了。
新上任的部长有着一张俊逸冷酷的模特脸，衣着装扮华丽得堪比皇族，但是看见他的时候却显得异常地谦恭与亲切：“素还真前辈您好，我是新任的部长槐破梦。久仰大名了。”
“您好……”他接住槐破梦主动伸过来的手握了握——感觉对方的面相看起来和素续缘差不多大，尽管这个年代已经不兴靠面相来判断一个人的年龄了，“我是您的下属，有什么任务尽管吩咐，我会竭尽全力为您服务。”
槐破梦却一直以一种热切的眼神盯着他看，完全没有应答。
他有些诧异：“先生，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槐破梦如梦初醒：“哦，对不起，我无意冒犯……只是您不知道，素医生您对我和我兄弟有救命之恩。所以看到您这张脸的时候我感觉很亲切。”
“救命之恩？”他努力在记忆里找寻着槐破梦的脸，却徒劳无功，“我当年确实辅修过医学，但是我并不记得我有正经行过医，也不记得我救过你。或者，是你记错了？救你的人是素续缘？我想——”
“啊哈~没错！是素医生没错！我差点忘了……”槐破梦微微一笑，取出茶具给开始泡茶，“您喜欢龙井？还是铁观音？”
“我是说，我想我们父子两长得挺像的，难怪你会弄错。”他皱着眉头看槐破梦笨手笨脚地捣鼓（或者说糟蹋）茶具，最后还是没忍住，以一种柔和而不容拒绝的力道把他的茶具夺了过来，取热水烫过后再撒了一点毛尖到茶壶里。
槐破梦面色惭愧地看着他以优雅熟稔的动作沏茶：“不不不，我说的就是您——当然，功劳最大的还是素大夫！他当时也在。”
“嗯？”这更加不可能了——他离开地球的时候素续缘还未成年，真正等素续缘成了大夫的时候，他已经在太空里漂了几十年了，怎么可能分身去救槐破梦？
“我和我兄弟出生时是连体双胞胎——您知道连体双胞胎是什么样子吧？”槐破梦见他不信，就认真地说，“在这儿，我脑子还有心脏这里，我们一出生的时候脑袋和胸腔就连接着，走起路来看着就像个畸形的怪物，很不方便——当然不方便还是其次的。妈妈为我们找到了这世上最好的医生，也就是如今苦境首席医师素续缘，请求他给我们做切割手术。手术风险很大，因为我们脑内的血管和心脏是连着的，而且当年我们只有七岁——死亡的几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七点三四。但是妈妈坚持要我们做这个手术。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共用的那颗心脏渐渐支撑不了两个人，即使不做手术，我们也会很快因为心力衰竭而死亡。”
“看来你们的手术很成功，”他把泡好的茶敬给槐破梦，“你的母亲也是个刚强而果断的人。来喝点茶吧。”
“是的，妈妈非常了不起……当然，素大夫也是很了不起的！”槐破梦提起往事的时候并不见丝毫阴郁，反而高兴得眉飞色舞，“那时候他还很年轻，据说不到三十岁，但是他有着一流的医术和在他那个年龄令人叹为观止的手术经验。妈妈说，我们兄弟俩真是撞了大运才遇到这位神仙一样的医生！”
“哦~”他听到有关素续缘的称赞时眉角微微上挑，抿着的嘴角也带着淡淡的笑，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饮茶。温暖的阳光从窗口照进办公室里，对面坐着的棕发的青年人在忘情地给他讲述一个遥远的传奇故事——和素续缘有关的。
“那时候他就那样蹲下身来平视着我们，微笑着说——多么可爱的孩子啊！既然夫人如此信任地您把他们交给我，我就愿为他们创造神迹。然后他的手指轻轻触到我们的额头，我们的心口——‘相信我，这些痛苦和磨难，很快就会终结的’。然后，很快地——我们兄弟俩就动了手术。主刀大夫就是您！”
“？”他有点怀疑槐破梦的是不是高度近视。
“哈，别这么看着我，主刀大夫确实是您——应该说……是素续缘制作的智能机器人。有着高度仿真的‘素还真外形的机器人大夫’——天啊，那时候的情形简直是历历在目！那是我第一次接触那么先进那么高端的科技！您的模样——我是说，机器人大夫的模样，就一直印在我脑海里了！”
“以我外形的智能机器人？还能给你开刀动手术？而且是这种高难度高风险的手术？”他觉得这世界确实是进化太快了，这会儿他真想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抽着压惊——开玩笑，当然不是真的抽，只是觉得嗓子里空空的想要干点什么，“哦，你可别告诉我说……那些会动手术的机器人是我儿子设计的。虽然我知道素续缘他一向很碉堡……”
“那就是！他设计的呀！”槐破梦高兴地大声说，“他设计的！他把自己所学的所有医术和经验都转换成一个医学智能系统植入到他自己开发的机器人体内——然后他救了我，也救了许许多多的人！”
“喔……真是了不得。”他慢慢饮茶，心想几百年不见，自己的儿子真是愈发高深莫测了。他昨天只知道他儿子是首席医师，没想到今天儿子就成了弗兰肯斯坦博士。
“您没见过您儿子的发明？哦……我真心建议您去看看——那可是上世纪最了不起的发明没有之一！他把人工智能系统投入到医疗之中，大大减轻了医护工作人员的压力，也提升了医疗质量以及……哦，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想我可能太絮叨了吧。好吧……建议您在下班后去市中心医院散个步，比如看个牙齿什么的——那儿的医疗设施服务真的会令您毕生难忘！”
“好吧，只是目前我还没有什么去医院的需求。所以还是请部长先给我下达今天的任务指令吧。”他正色道。
今天的任务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去军需部见一下新任的军需官，给自己配备全新的武器而已。
新上任的军需官叫黄泉——他那苍白得不似常人的肤色和微红的眸子真让素还真怀疑这是不是某种嗜血的夜间生物，但是那一头白白软软的卷发和精致小巧的瓜子脸却给这家伙冷酷的气场大大地减了分：“你好，我是S部门的——”
“素还真是吧？”黄泉不等他说完就翻开了登记簿，“最新的脉冲原子枪——这玩意被我们改造得比较美观，拿出去大可以装作是詹姆士邦德，即使原本的三管被我们改成了双管，杀伤力也依然可观——直接轰了一个活生生的地球人或者火星战士哪怕是一个终结者都不成问题。隐形光射手枪——并不是说它真的隐形，而是它被改造成女士口红那么大点个头的同时还能保持不凡的威力，当然用这个冲锋陷阵不怎么现实。但是日常使用这个就足够了。请签字登记，务必小心使用。”
“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问。要知道他们部门并不会挂工作牌。
“我当然知道，”黄泉斜了他一眼（这个动作挺难分辨的，因为素还真几乎看不见黄泉的眼睛在哪里），“我时不时回去光顾一下素续缘医生的市中心医院，对那儿的招牌人物——‘素还真医生’的脸非常熟悉。”
“哦。所有人都认识那个‘智能机器人素还真大夫’，唯独我不知道。”他微微点头赞叹，“看来我也真的有必要去医院溜达一圈了。”
“哦？”黄泉那细小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亮光，“今天您的任务已经到此为止了。您不妨去医院走走吧。”
市立中心医院。
他站在那建造得宛如加大的、超豪华科幻版的科隆大教堂前，望着那五彩水晶窗花发愣，他还不太确定他一健康人来这医院是来干什么。
背后有一个清脆可爱的声音响起来：“您好，欢迎来到市中心医院，请问您是来看病还是体检？”
“我来找人——”他回答说。
转过头去，他却小小地吃了一惊——对方居然长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穿着水蓝衣衫的靛羽风莲对他回以甜蜜的微笑：“我是这里的前台服务机器人靛羽风莲，如果您有什么困难大可以向我求助——您是病人的家属吗？”
他扶着太阳穴，轻声说：“我……我需要冷静一下……不，我不是探病的，也不是看病的。我是……我是素续缘的父亲——没错，我是来找素续缘，如果他方便的话。”
“您是来找院长的？这么说您是素还真？”靛羽风莲眨巴眨巴眼睛，“嗯，我看看——脸型轮廓，吻合；身高肤色，吻合；把您的手给我——指纹扫描，吻合；虹膜扫描，吻合——没错，您就是素还真！稍等我这就把信息发给院长。”
“……？”他看着靛羽风莲在原地转着蓝盈盈的大眼睛挥舞着毛茸茸的扇子扇啊扇啊。
三秒钟后：
“好了，我收到院长的回话了——他说要我带你去办公室去。”
靛羽风莲带着他进入市立医院，令他再度吃惊的是——这座外表看起来集摩登与古典于一体的建筑物内部居然是意想不到的干净简洁——从地板到墙壁到天花板（哦，该死的天花板远得跟埃菲尔铁塔的塔尖似的简直看不到！）都是清一色的晶莹透亮的蓝白色，进来之后感觉就像进了一座水晶宫殿。
他马上想到了自家那全白的家装：“把医院内部全部设置成这个样子，是为了方便更换壁纸？呃……我是说用电脑来改造他的外观？”
“并不是的，素还真先生——我们医院的内部构造是用了晶石矿物结合物，最适用于储存电能太阳能等等。要知道我们整个医院都是靠机器电脑运作，一旦停电就全线停摆了。而这一家每天处理成千上万个手术料理数以万计的病人的超大型医院，没有足够的备用电源可不行。所以我们把所有可用的面积都用来储存能量了。您看到大厅中央的那根高耸至顶的塔柱了吗？那不是塔柱——那是我们医院的中央电脑。我们整个医院的医疗系统，包括我们这些机器人的终端都被它控制着。”
“这么大的中央电脑？”他站在透明电梯里注视着那伫立在大厅中心的水晶柱，约莫有十人合抱那么大，还是从底一直通到最高层的。那么这个中央电脑的容量和处理系统委实惊人了。
“整个苦境您大概只能找到两台如此巨型的电脑了，一台就是这个，另外一台据说是在国防部门的某秘密基地，连接卫星和军事网络，以及全苦境的各种监控之类的大家伙，那台可能比我们这个更大。”靛羽风莲敲了一下电梯门，“两百九十九层——我们到了。让我带您去他的办公室。”
一出电梯门，他就迎面撞上一个穿着紫色战甲扛着大长刀的自己，对方看了自己老半天：“你是新型的素还真机器人？我怎么扫描不出你的型号？做得可真逼真。”
靛羽风莲翻了一个白眼：“这位是正主——真的是素续缘他爸！你这种安保专用的电脑居然连真人和机器都无法分辨，是时候该换换系统了。”
穿着紫龙战甲的素还真机器人叹气：“可是我的CPU带不动太智能的系统啊！”
“可以换CPU吗？”他忍不住插嘴问。
“不行，”战甲素回答，“我的出场设定就是保镖型的。要换CPU就意味着我整个儿从内核到系统都得换了——那样我和靛羽风莲或者智者型素还真有什么区别？”
“哟？还有智者型？”他被逗乐了，“医院里要智者型的机器人做什么呢？”
“我们还有学校啊，先生，”靛羽风莲嚷嚷，“智者型的有青花瓷型号，专门用来授课用的。天启型号的素还真也可以用来授课，不过一般时候都是用来做手术，即使授课也是公开实验课。鷇音子型的也可以——但是鷇音子款的素还真和学生们的兼容性不大好，我们一般不用他。”
说着说着他们就走进了一间有着落地玻璃窗的房间，里面只陈设了简单的办公设备，书桌、办公椅、沙发——沙发上有个长着漩涡状眉毛的小毛孩正在素续缘怀里乱挣乱踢：“不要啦，不要啦！我不要跟那些小孩子们玩了！他们都太讨厌了！总是欺负我！”
素续缘无可奈何地摊着双手：“这不行……四智武童，你应当去和小孩子们打成一片，不要惧怕任何伤害，你要和他们努力沟通——而不是在大人堆里瞎起哄，也不是在我这里撒娇耍赖。哦~父亲来了——快请坐。我给您倒茶来——呃，是茶还是软饮料？”
——这谁？
——这个长着漩涡眉顶着一头杀马特造型的小毛孩谁啊？素续缘的儿子？自己的孙子？
“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儿子？”他在素续缘对面坐下，盯着四智武童看了老半天，怎么都觉得这货除了眉毛哪儿都不像素续缘啊，“还藏得这么严实不让我看见。”
“儿子？他么？”素续缘像撕膏药一样把四智武童从他身上给撕了下来，“父亲您误会了，这是我以您的形象制作的仿真机器人——参考的是您五岁时候的旧相片。他是负责儿科的护理人员。这会儿想罢工了——他说他要跳槽去外科，他觉得握着手术刀的医生更帅一点。我跟他说不行。呃……我想他一定是系统哪里运算出了错，或者是不小心植入了错误代码。没关系我会修好他的。”
“素——续——缘——是——大——坏——人！”四智武童大叫大哭，并且开始在沙发上打滚。
“你这哪里是程序出错？简直是系统崩盘好吧？我小时候怎么会是这副德行！”他看着那个挺在沙发上装死的四智武童，一想到这又是以自己为原型的机器人，顿时觉得面子挂不住了。
“我……我得给他杀个木马——”素续缘连忙对靛羽风莲使了个眼色，“把他带去鷇音子那里做个检查，全盘彻底扫描！他一定是中了病毒了——这什么惫懒撒泼的法儿我可没教他！”
四智武童还在和靛羽风莲拗，滚来滚去就是不让风莲抱他：“素续缘是大——混——蛋！你这个大——独——裁——者！我要罢！工！啦！”
风莲终于忍无可忍：“好了，好了，四智武童——静音！关机！给我强行关机！”很快四智武童就一动不动地躺在靛羽风莲怀里了，“还好我的权限比他高一级可以强行关了他，不然我真要被他的声波攻击搞得系统崩溃了！”
“好吧，去找鷇音子吧，让他修理一下四智武童。”
靛羽风莲眨眨眼，抱着休眠中的四智武童走了。
“这机器人各个还挺有个性，”素还真目瞪口呆地看着靛羽风莲的背影，“素续缘你当初设计他们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他们也叫做人形电脑——我在设计他们的时候，给他们设定过一套基本的核心代码，然后每台都对应的相对的操作系统。基于基本的代码和系统，他们可以自主升级。比如四智武童这样的，一开始他只是简单地做儿童的护理工作——这是我给他编写好的程序。然后他在工作中可以学习与小孩相处，处理小孩子的情绪，自己可以在互联网上查找相关的儿童护理的资料并且存储到自己的系统中并且将之运用……这就是他的自主学习。并且他不能干别的——因为他的系统出厂设定就是儿童护理，那么他就不能学习格斗技巧或者战争知识——因为一台电脑的容量就那么多。我要让他剔除掉繁杂的外界干扰，致力于做一个优秀的医护型机器人。”
“但是他现在怎么成了这样样子呢？”素还真饶有兴致地问他。
“哦……这是意外情况了。”素续缘叹气，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To 院长：
我建议你不要把四智武童交给鷇音子。
——靛羽风莲】
“因为他的自主学习系统……让他在学习如何照顾小孩的同时，他也学到了小孩子的乱发脾气和撒娇……”素续缘一边打字一边说，“这是意外情况。很特殊——一般来说他的系统会让他剔除掉这些负面的信息资源的，但是不知为什么……出了岔子……”
【To 风莲：
好好办事，别瞎操心。
——素院长】
“这学得也太像了吧？”素还真笑着说，“我刚进来那会儿，就觉得他和普通小孩没两样。”
“那是纯粹的模仿行为——他在看到儿科的小孩子对家长撒娇之后成功得到的想要的玩具之后，就把这一行为模式添加到自己的系统项目里来了——这个不怎么稀奇，”素续缘手指还在手机屏上画，“我只是奇怪——‘我要跳槽，我要罢工’这种想法他是从哪儿学来的？我们医院用的是局域网，不可能让他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网站学习这种信息啊！”
素续缘的手机屏又亮了：
【To 尊敬的素院长：
你没觉得每次鷇音子帮四智武童检查过后，他的情况都变本加厉了吗？您想想看，他在那个全是儿童的环境里，谁教给他‘大独裁者’这种说法的？你想想平时和他接触最多的只有谁？什么罢工啊，跳槽啊，和你唱反调的程序——可能是儿科的小孩子给四智武童植入的吗？
——您忠心耿耿的靛羽风莲】
素续缘这会儿低着头忙着打手机，没工夫理会他了：
【To 风莲：
说得很对，改天我会把他两个连带无梦生亲自检查一遍的。今天你还是把他送给鷇音子修理，别问那么多，去执行吧。
——素续缘】
“你好像很忙？”素还真看着在那里专心致志玩手机的素续缘。
“一点小事，”素续缘坦然自若地把手机收到口袋里，“父亲，我给您引路，带您参观一下我们的医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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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

8樓發表於: 2014-10-23 09:3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七、千万个你（中）
【本文中的大部分机器智能的设定都是借鉴美剧《Person Of Interest》，电影《终结者》系列】
“为什么要把你的医院建成哥特式？不觉得这样高大的墙壁很浪费空间么？”他跟着素续缘在他那个巨大的医院的回廊转悠的时候问。
“正是因为他高大，所以有多余的空间可以留给我扩展中央电脑。”素续缘指着中心的柱子说，“那个，就是——”
“是你们的中央电脑，我已经知道了。好吧，原来是这样。你把整个医院里的空间设计得如此充足就是为了方便升级电脑系统。再问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做人形电脑？”
“因为我觉得自己所学的知识和积累的经验够多，可以来拯救很多的人。但是我一个人无法分开身……就算传授学识给学生，培养一个和我一个级别的医生基本很难，人类太不好掌控了——他们的成材受限于先天的基因和后天的努力以及种种环境影响——而且就算我呕心沥血几十年还未必能培养出有我这个水准的接班人。于是我想，为何不制造一个机器呢？完全听命于我，完全复制我的知识，他们可以完美无缺地执行医疗手术不会有分毫偏差，不会因为情绪问题心理问题影响到自身水准，不会被不良的负面的风气或者思想腐蚀意志，不会因为贪婪接受贿赂，也不必与人类去纠结私情，他们的机械化和自身的物质性可以回避很多医闹纠纷——他们是冰冷的，无情的，理智而精确的。于是我就开始着手开发医用型电脑机械——一开始只是机械，帮助我做手术，最后我发觉最能让病人接受的还是有人类外形的机器人。”
“那么好，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的外形？”他笑着看素续缘。
此刻他儿子微微垂下头，一如既往地，没有与他对视——那是出于习惯性的羞赧：“哦，那是因为我觉得您是最好的。”
“最好的？”
“您是我觉得最优秀最有魅力的形象。我相信您的外形的人形电脑一定会遭人喜欢——如果有人要我绘制我想象中的上帝，那我用的一定会是您的外形而没有其他……”素续缘这些话说得很平淡，却也很真诚。
哦……神明啊，上帝啊，世上最美好最伟大的人——这些话听起来确实好听，可惜他担当不起。尤其是在素续缘面前——他受之有愧。于是他打断了素续缘的奉承话：“还有别的原因吗？”
素续缘迟疑了片刻，然后说，“还有就是——我确实感觉到了思念……尽管这很抽象，说真的，在您离开我之前我对此二字毫无概念。但是，在空荡荡的室内找不到熟悉的人的时候，每日的生活起居都少了一个陪伴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不适应……然后在制造他们的时候，我就用了您的外形。”
他细细品味着素续缘的话，居然感觉到了有些甘甜的回味：“我好像一直忘了问你一件事，不过现在也不必问了。”
“什么事呢？您不说我会一直好奇的。”
“刚下飞船那会儿，我就想问的——这三百年里，你有没有想过我？”
“当然，我一直都很想念您。”素续缘假装倚着栏杆在观赏医院里的陈设，但是——拜托了~这医院他都看了几百年了还有什么可看的？倒是他这个角度去看素续缘的时候，在这明亮的室内望见素续缘侧面的轮廓显得异常温柔。
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素续缘的肩膀：“这些年，你一直都比我想象中要好。”其实他想做的不是这个，如果……如果素续缘再小一点的话，如果素续缘这时候回到他八九岁时候的样子，他大可以俯下身抱抱他，蹭一下他那乖巧的脸蛋。只是现在——现在大可不必——续缘已经很大了。
但是他的手指还停留在素续缘的肩头，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背后传来一阵莽撞的、咚咚咚的脚步声：“续缘啦！跟你说，步香尘又来骚扰咱们了。”
“哦？”素续缘扭转头，一看是靛羽风莲来了，“她又来？还是想和我们合作开发恋爱机器人？”
“哼唧~这女人老不要脸了！不要老脸啊~没品没貌没才没德，当初我们就不该为她做变性手术！我早就说了我们医院门口应该挂个牌子说明人妖与牲畜不得入内！”靛羽风莲烦躁地跺脚，“我看她是迷上三余无梦生了，天天找借口往心理咨询室钻。这是你今天的行程安排啦，我给你做好了。”
“风莲，再说过分点的话我就要把你强制静音了。别担心，这种程度的骚扰无梦生应付得来。”素续缘接过靛羽风莲递来的行程表，“上午还有一个政府报告会——干脆你替我出席吧，风莲。下午的慈善机构活动……好吧，这个我自己去。晚间的肝肺移植手术——交给鷇音子？不行，他不是专攻外科的，换天启版的素还真来，而且我要亲自到场监督，哦，下午那个慈善活动还是取消算了，嗯，因为我本人要准备晚上的手术，让三余无梦生代我去——只要他那么漂亮一人往那儿一站，任谁都无法对他发脾气的。”
“还有步香尘呢！素续缘——你不知道她像个牛皮糖一样粘在三余身边啊，你叫无梦生怎么出门？”靛羽风莲极力做出夸张的表情。
“呃……风莲你去告诉她——就说三余无梦生已经有男朋友了，对象是隔壁家的招牌模特儿绮罗生。”素续缘面不改色地把行程表塞回风莲怀里，“如果她对自己的魅力真的很有自信，那么就叫她先PK了绮罗生再来找三余吧。父亲，我们这儿还有一层观景台没给您看看——”
“等等续缘！”靛羽风莲一下子扑过来抱住素续缘后背，“那些都是小问题啦~重要的大头在后面呢——今天有人查水表，院长你说怎么解决？”后面这句话是风莲小心地贴着素续缘背后咬耳朵。
素续缘依然是一脸的波澜不惊：“风莲，有话大声说，我爸不是外人。”
风莲扁了扁嘴，拖长了声音道：“国防部的——老朋友——你知道我说的谁啦~还是那件破事儿。你要是不高兴的话我就叫鷇音子去送客——他对撵人倒是挺有一套的。”
这下连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了：“国防部？续缘，你是惹了什么……”
“我这就去见他。风莲，贵客来了，你怎么最后才给我汇报这个呢？”素续缘温和地说，“好了，从我身上下来，别玩贴膏药了。”
他正想询问素续缘出了什么事，不料靛羽风莲一把拉住了他，并且用一股超大的力气把他往反方向拖： “一点技术上的问题啦~人家就是请续缘去咨询技术问题的。来吧来吧，素还真先生，我带您继续参观我们的医院……这儿的空中花园您一定还没有见识到！九十九楼还有海洋动物馆，在这种半空中看鱼儿在天上游可漂亮了！”
“风莲，别和我爸闹——你还是先去帮无梦生解决一下步香尘，还有准备好去参加四十分钟之后的报告会。”素续缘对着蓝莹莹的墙壁上模糊的影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父亲，您如果对我有任何疑问，可以跟过来——我一定对您无所隐瞒的。但是我不得提醒您——接下来可能会遇到什么让您不悦的状况。而这些我自己可以处理。如果您觉得麻烦不便，也可以跟风莲一起四处去转转——他是个很不错的向导，不会让您觉得无聊的。”
“医院可以以后再看，”他平静地说，故意无视了靛羽风莲在他身边做出的各种讨厌的鬼脸，“今天的事情我陪你去。”
素续缘苦笑了一下：“您不明白这其中的状况，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好了，风莲别闹，快去心理咨询室增援无梦生吧。”
“手给我，父亲。”
“嗯？”他不明究里，但还是让素续缘把他的手牵着。片刻后他才想起自己曾经因为PTSD患过一段时间的密室恐惧症和恐高症。虽然如今这些病都好了，但是素续缘却还记得——沉默地记着，温暖的手牵着他的手。
“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你那位风莲小朋友似乎很不喜欢我。”他们在电梯间望着一层一层的风景呼啸而过，可是离目的地还有一小段时间，他决定说点什么来打发这无聊的空当。
素续缘微笑：“那不是他的问题，是我在编写程序的时候就把他设定成这个样子——因为我喜欢清静，所以一旦我身边出现亲密度过高的对象，风莲就会启动‘排斥’程序，想尽千方百计把对方给撵走来保证我的周遭环境。不过您放心——我回头就给他打个补丁，让他把您排除在‘清净范围’之外。”
“你真是抓紧了分分秒秒在我面前炫技啊~天下第一公子素续缘~可是听靛羽风莲说话的感觉——似乎他作为一个人形电脑感情还挺丰富的？”
“那只是内置的感情模拟系统，可以给他的所有行为提供很多的表达模式——机器本身并无感情可言，父亲。”素续缘微笑着说。“他们所做的仅仅只是执行命令……是他们的行动和表达给您那样的错觉——让您误认为他们会有感情。”
“你真是个万恶的天才，素续缘。放在中世纪的欧美大陆你一定会被当成怪物给活活烧死。”他叹气说，“告诉我——我是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怪胎的？”
“这是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父亲。”素续缘的嘴角噙着淡淡一抹微笑凝视着玻璃罩外面的景观，“得问您自己了。”
“……”他该说什么呢？对于这个过于天才过于清醒的儿子，他从来都是不怎么称职，他总有说不完的愧疚和亏欠，但是素续缘似乎从来都不在意这些，或者说，素续缘从来都表现得尽可能让他不必担心他这方面的问题。无论他本人对儿子是多么的疏远、曾经有过多少的离别，素续缘总比他想象的要更懂事更体贴一些，甚至有时候理智清醒得完全不需要他操心，直到现在为止，都是如此。
他默默地摸了摸素续缘的脑袋，带着点点的心疼和爱惜，为了曾经的亏欠与错失——一切尽在不言中。
素续缘对他的爱抚回以温暖的微笑。
电梯停在两百层。
这里是一个四面环绕玻璃的观景台。除了可以在这里俯瞰整个大厦和整座城市的风景外，并无特别之处。
一个黑袍绿发的戴着面具的神秘人正笔直地立在楼层中央，看那装扮倒是颇有魔幻气息。
素还真愣了一下，因为对方所在部门就在他们部门隔壁，所以他知道这身严严实实的装扮必须是国防部最高级别的长官才会有的。不出所料的话，穿着这身装扮的人应该是——
“武君罗喉——好久不见了。”素续缘大大方方地走到那人面前伸出手来。“您的到来令我们医院蓬荜生辉。”
那人似乎是很厌恶地轻轻触了一下素续缘的手：“我明明记得两天前你还上我们部里喝了茶。”
“客套话不必当真，”素续缘莞尔一笑，“比如我现在出于礼貌说一句glad to see you，其实我心里一点都不想见到您，尤其是您现在还顶着这张黑漆漆的扑克脸。”
素还真估计罗喉此刻的脸色就跟他的面具一样黑。于是他也赶紧抓紧时机走出来了：“罗喉部长~你什么时候和我儿子这么亲密了？”
罗喉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他，迟疑了片刻才说：“清香白莲？你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来的？”
“公事又如何？私事又如何？”
“我知道你是昨天才下的飞船，”罗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威严而低沉，“所以这儿的事情应该和你无关。我想我们部门的纠纷最好是别牵连到个人的家属。我更不希望国安部的人也卷入到我们部门的案件当中——”
“只是凑巧，”他微微扬眉，“我来看看儿子。”
“你的儿子待会儿就还给你，回去你大可以看个够。现在我要借他十分钟的时间。”罗喉冷冷地说，他那浑厚低沉的嗓子甚至在房间里引起了些微的回音。
“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作为他的父亲我有权过问他的一切情况。”他坚持不走。
“这涉及到国家机密！”罗喉严厉地说，“我看在国安部的份上才警告你别趟这浑水！”
“武君不必动怒，你也无需费气力来恐吓我，”他冷笑着抱起双臂：“需要我给你普及一下我百余年的职业生涯里和各个国家的情报部门交过几次手么？还是说素某看起来是一副很好打发的样子？什么理由能够让我对儿子涉入大宗案件的情况下将他置之不管？”
“当他危及到整个国家安全的时候。”罗喉摘下了面具，露出了那张苍白严肃的、略带忧郁的脸，“你儿子真是个棘手的人物，不过你确实比他更难对付。”
“……”他极少看到罗喉以真面目示人，但是一旦罗喉这么做了——那就说明他有百分之百的诚心和意志。出于礼貌，他还是与罗喉握了握手。“说吧，告诉我问题之所在——我现在只是素续缘的父亲，一个关心自家儿子安危情况的父亲，并不是国家安全局的清香白莲。目前也并不打算把我们整个部门都搅到你所说的国家级案件里来。”
素续缘打量着罗喉：“原来武君您长得这样……我一直以为您会有一个坚毅的方下巴呢——如果我是造物主的话，一定会为您那威严的气魄和这么深沉的声音配一副很man的躯壳，而不是现在这样……”
“烦请素公子在一刻钟之后再对我的相貌品头论足，”罗喉的涵养真是好得惊人，“我们还是谈谈有关千叶传奇的事吧。”然后他又转向素还真，“如果今天早几分钟遇见你，我大概会很乐意和你说，我只是请素公子上我们部门走走顺带帮我们修电脑的。”
但此刻罗喉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玩笑之情。
“修……人形电脑？医疗护理机器人？”他问。
“不，比那更大一些。”罗喉说。
“中央电脑？”他想到自己家里的那台家用电脑了，可以当做电脑、电视、空调、洗衣机、智能保险箱、机关控制器的混合型电脑。
“不，更大些。”罗喉的声音没有多少起伏，但是情绪却极其不佳，“是管控我们整个军事基地和全国监视网络的电脑，同时还连接着各大部门的局域网络，连接着接发信号的卫星……就是那么大的一台。”
“那台电脑今早我还听到靛羽风莲和我提到过……据说比他们中心医院这太还要大——”他惊愕了三秒，“你们……你……你不会是要告诉我——那一台电脑也是素续缘……”
罗喉沉重地点头：“那台关系到国家安全的巨型电脑，也是你儿子发明的。”
“但是我看目前国泰民安世界并无太大风波，看来这个电脑运行得很好吧？如果出了问题，最先乱套的难道不是国安部？所以呢？你们找他是为了什么？”
“没错，今天是没有出什么差错，但是依然存在着安全隐患问题。”罗喉依然绷着一张扑克脸，“你还不知道千叶传奇的案子——你知道你儿子是苦境第一个做出超完美智能系统人形电脑的工程师么？”
“我对此毫不意外。”他傲慢地回答。素续缘在他旁边轻咳一声，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刮了一下脸颊。
“是的，我想你也不会多意外。可是你不知道，在那个时代，我们的中央电脑还仅仅停留于机械化的运算工作的时代，他发明的高仿真拟人的智能机器人有多么惊人！那套几乎是天衣无缝的智能系统和高度拟人的情感思维模拟，他让我们意识到——如果他只是把这种先进的智能机器人应用到医疗之中未免也太浪费了。”罗喉一直盯着素续缘，可是那双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睛里却并无太大的赞赏之情，“于是我们部里找到他，提出了希望能够买下他的专利，并且将其运用到我们的军事系统的计划。”
他不由自主地也转过头去看素续缘，对方却对他回以腼腆的微笑——“是这样的，父亲。当时我觉得很荣幸，于是我分文不收地就把我的全部专利都送给了国家。”
“您儿子确实智慧盖世雅量非常，难得还有如此高的觉悟与牺牲精神——我们对此是非常欣慰……非常欣赏的。”罗喉的表情仍然不见丝毫的欣赏之情，“于是我们有了他的智能系统，和——千叶传奇。”
“千叶传奇是我单独开发的一款智能素还真型号——唯一一个电脑主机终端极其巨大、仅仅运用于国防军事系统之中的人型智能电脑。”素续缘解释说，“他的电脑主机就像我们医院里的这一台一样巨大，运算是当时世上最快、容量也是最大，他被我设定为精通战术、军事、历史、心理等等学科，而且他的终端能连接上我们苦境大地任何一处具有网络终端的电子设备，甚至还包括卫星——最重要的是他能百分之八十地模拟人的思维和感情模式，当然他那副人类外形也是我按照父亲的模型制作出来的。后来他们用他秘密地模拟了很多军事战役，每次他都能在其中得到惊人的发挥。”
“千叶传奇就类似于‘深蓝’，但是他不仅仅会下棋会布局会看透你的战略，他还擅长‘猜心’，素还真先生，这才是他最骇人的地方——他不仅有智商，还能模拟出人类的情商，高度贴近人类的思维，你的一切思想战术在他面前一览无余。你可想而知这台人形电脑是多么地可怕又是多么地有利。”罗喉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慨叹的味道，“当时我作为国防部长，并不支持将这么一个东西连接到我们系统之中。因为他威力太大，而我们未必能够掌控。但是反对派却坚持千叶传奇只是一个智能电脑，一个工具，所以不会有任何顾虑。然后在那次争斗之中，我被我的对手刀无极给赶下了台。苦境自此……就迎来了一个新的时代。”
“……”他和素续缘面面相觑，完全不知该说些甚么好。
“刚刚说了——千叶传奇真正的电脑终端……就是我们现在整个国防部的中央电脑。当时我们为了充分发挥千叶传奇的优秀系统，就把我们的军事网络、安全网络全部和他连接起来。因此他不仅储存着千叶传奇的内核系统与累积起来的资料。同时它还连接着全苦境的网络和卫星，遍布天下，只要是有网络和卫星探测得到的地方，它都可以监测到。这就意味着整个世界在千叶传奇的眼中都一览无余。哪里会有恐怖袭击，哪里会有暴力犯罪，哪里策划着谋反行动，它都可以‘看到’，而且他有能力将之消灭——当然在这之前，千叶传奇会把这些信息上报给国防部的刀无极主席……由刀无极组织部门的人审批过后才能采取行动。素续缘也曾为它一次又一次地扩大容量，升级它的硬件。”
“……”他大概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不由自主地又去看看素续缘。
素续缘此刻脸上纵然挂着讪笑，却也快挂不住了。
“千叶传奇是在不断升级的——自我升级——终于有一天，他进化到了有了自我意识！然后——”罗喉做了个断头的手势，“他通过自己终端连接着的卫星系统操控导弹炸了国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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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

9樓發表於: 2014-10-23 09:5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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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5樓淋漓胭紫于2014-10-22 15:45發表的 : ZZf-c5g
感觉会有很可怕的展开呢……续缘的心理问题比他爸还严重的样子 @N`) Z3P+

這個……其實他沒有什麼心理問題，就是情感表達障礙而已。再加上家庭環境不怎麼親密，以及先天原因——所以造成了性格有點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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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2.24【素緣/親情】早安，父親第十七（34F）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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