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07 【龍劍龍】三世 - 贈行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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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辛吾王

\劍布衣芝麻湯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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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4-08-07 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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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7 【龍劍龍】三世 - 贈行雨

頭一回寫這兩尊大仙，呃，原本這篇是大逆行雨大人的龍劍，
寫到後來怎麼就......

謝謝行雨大人長久以來的照顧，真是萬分感恩啊嗚嗚。
謹以此向妳致敬！

–

他一人獨酌了大半夜，直至夜深人靜，握著酒盞的手仍不肯鬆下。

夜半時分，宮燈幃依舊亮著。

亭中那人趁著醉意，吸了口水煙斗，哼了聲。

優雅的儒音醉語著，一向自詡華麗無雙的那人此刻卻有些縱情於杜康之間，一點都不華麗的撐著額側，輕聲呢喃。

藍絨夜月明上弦，微揚的如道人老是掛嘴上那若有似無笑容，似是笑他這般多情且多心。幕色本風輕雲淡，一陣驟起狂風卻突然打亂了清明月色，氣流的旋動雖亂，卻遠不如那沉著的人心中躲不開的風暴。

夜色深深幾許淒涼，雨下了。突如其來的細雨在風中飄搖起來。

茫茫雨幕中，他依稀又見那一身白的身影自眼前徐緩而行。此時他有些埋汰自己太過放縱，眼前盡是朦朧，識不清那來者。

來人似是熟客，一如那人一頭白絲飄揚在風中那般不染塵埃，出塵絕逸。奈何，他已醉得沒有氣力去印證那人是誰。

只是惦念著心頭那個人，他暗自希望卻不敢抱持任何期盼。

「劍……子……」他喃喃著，醉意上湧，滿地酒罈已讓他飲盡了多少他不知曉，只是，喝不著那人的一手好茶，那便醉得不要去想了罷。

飲酒當對知心者，一人獨酌，平添幾許莫可奈何的矛盾。疏樓龍宿非是縱情之人，然而這月色，他不自覺念想起唯一能與他對飲之人，而今身在何方。

想著，他勉力的撐起身子，斟了杯八分滿，引頸就要乾杯時，握杯的手卻讓人給按下。

那人的手闊，覆住了他大半手背。按著他的力道雖輕，卻有股不容抗拒的意味。疏樓龍宿心煩，眉頭一皺，揮開那手後硬是將酒盞湊過，一口將黃湯吞下。

許是喝得急了，卡在喉頭嚥不下的那熱辣滋味嗆得他有些頭昏腦脹。他悶哼了聲，一把將手上的白瓷玉杯重按在石桌，不耐他掌力的瓷杯便成碎屑片片。

「吾聽見你醉語不斷才現身。奈何你醉得這般識不清，哈。」劍子仙跡無奈的搖了搖頭，輕輕的按了下龍宿的手背，見那人是真喝得醉，一點反應都無，他嘆了口氣。

他一直掛心中原。龍宿則一直掛心著他。

葉口月人，闍城，魔界。太多太多的過往，太多的傷口刻在那人心上。劍子仙跡對疏樓龍宿，還欠了太多說不出口的抱歉。

每回，他看著那個隱世卻華麗的人影正用一雙金燦的眼眸看著他，期待著他點頭與他退世避隱，奈何他從來沒有點過頭。

於是那個華麗的身影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隨他淌過紅塵渾水。

合該是上輩子欠了一大筆的債吧？這世，疏樓龍宿注定將一切還給他，甚至連利息也一併奉上。

連自己都賠下的那種加倍奉還。

劍子仙跡更近了疏樓龍宿身旁，直至龍宿的肩輕倚著他的身子。他伸手去撥開那人仍緊握在手的碎片。片片白瓷嵌入手心，那人卻沒有半絲動靜。劍子仙跡受斜雨而微潮的手還有著些許溫暖，和那爛醉之人的冷涼肌膚截然不同。

他看著沾了腥紅的白瓷，心頭油然而生的一抹疼痛一閃而逝，令本是輕而堅穩的手無意間稍稍一顫。

似是有所察覺，疏樓龍宿模糊不清的悶哼之中夾雜著一絲嘆息。

劍子仙跡聽得清明，但沒有停下手上動作。將人給攙扶起搭在肩頭，疏樓龍宿身上之異香緩慢竄上他鼻尖，他貪戀著那股令人心醉神迷的氣息而靜靜佇立，為求一刻平靜。

看著亭外煙雨漫漫，他突然有些無所適從。自己所堅持，從來是對錯與否全憑自己定論，他身邊這人饒是嘴上不饒人，可心上，卻入刻三分。

他非是無情之人，怎不知這般細膩心思？但他所放不下的蒼生，卻累得龍宿非要隨其奔波塵世。

誰道出塵高人無情？非是無情，只是惜情猶多三分。

惜而不得不任他去闖。

一路雨紛紛，劍子的步伐沈重了些。

猶憶上回兩人對飲，自己貪杯，說起話有些語無倫次，可他卻是一雙鎏金燦眸不見醉意，輕聲說著縱是他此生有朝一日得與天地為敵，疏樓龍宿斷不會棄你而去。

是如何的情深義重才使他歷劫歸來後仍得此友相陪，他已算不出過去的日子種種，孽緣如何結果開花。

思及此，他只是抿唇淺笑，伴隨一絲若有似無的無奈。

這一回他來，不為其他，又是一樁苦差事。可諒他面皮厚如牛，也是再說不出要這人隨他浪跡紅塵。

幾點心思幾許愁。

–

當疏樓龍宿醒來之時，身邊除去穆仙鳳，再無他人身影。是酒意蔓延，抑或苦澀盤旋至心頭，他揉著額際、緩緩起身時，那總是自信的嘴角微微的癟下，失了幾分神采。

「主人，仙鳳已替你備了醒酒茶。」穆仙鳳端過茶盤，一邊小心翼翼觀察著龍宿的模樣。早先送走了劍子，還蒙他千百般叮嚀勿提起他來過，料得是先生又闖禍不欲讓主人知曉。

「仙鳳......吾何時回轉？」疏樓龍宿伸手接過穆仙鳳遞來的熱茶，一手輕按著太陽穴。

「約莫丑時。」穆仙鳳思索著該如何應對疏樓龍宿接下來的話題，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那人僅只輕「嗯」了聲便沒了下文。

房裡寂靜，兩人緘默了半晌，穆仙鳳不動聲色的將疏樓龍宿捧在手中、仍是滿著的茶盞端回，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
正當兩人相對無言，疏樓龍宿倒輕啟了唇：「吾思慮了一陣，苦境戰火連綿，自然少不了牽連此處。吾說，及日便退隱塵世之外吧。」

「主人，此事可要通知大師與先生？」穆仙鳳問道，一邊暗自打量著疏樓龍宿的面色。那人依舊不怒不慍，亦不見其他神情掠過，只是慣有的一抹淺笑襯著梨渦。「不用。此事若非必要，除去汝與吾，不需聲張。」

至此，為汝與吾作一小結。昨夜吾夢見汝攙著吾行在雨飄搖的夜，汝的細語言猶在耳。

可惜，這回汝的走啦未說出口。

疏樓龍宿倚桌細思，正待穆仙鳳整理行囊，隱隱發麻的額側似乎仍留著昨夜那人衣上的潮意。他不由自主又望向門外那綠茵綿連的草地，昨夜漫步而歸沾上的青草味似乎猶在鼻尖打轉不去。

只是人已不在。

說走就走如他，自是不會留戀這地方。

他從來不留戀任何處所，依他的性子，這濁世便是來來去去。可他啊……卻留在這過了大半年。

這次的停留看似是為了管理儒門的大小事，可又有幾人知曉，那個天下第一大麻煩雖不論他疏樓龍宿躲去哪總有法子找到、一起推入火坑，但，無人知曉的是，疏樓龍宿更怕，他不來找。

情自昔長養，而今，賴卻賴不掉。

–

穆仙鳳跟在疏樓龍宿身旁，臉上神情很是緊張。荒野上，零散的幾具屍體讓烏鴉給啄食得近乎體無完膚。

疏樓龍宿察覺了穆仙鳳的模樣，憐惜的揉了揉她的髮頂。「鳳兒，汝驚嗎？」

「不怕死人，只怕生人。」穆仙鳳說著，臉上神情有一絲難明。疏樓龍宿看得仔細，欲轉移其注意力，便開口問道：「那汝可知曉，吾生平怕些什麼？」

「主人是怕生人，還是怕死人？」穆仙鳳不答反問，一句話倒要讓疏樓龍宿沉思了大半晌。

「吾怕生人，亦怕死人，仙鳳，如此，汝知解否？」他如是回答，卻惹得穆仙鳳輕聲竊笑。「主人，先生韌命如此，他還有那麼多帳要賴在主人身上，既不用擔心其不生，更不用擔心其死。」

「好丫頭，口舌倒伶俐。」疏樓龍宿先是一愣，隨即以紫龍掩面。是了，劍子仙跡那樣一名大仙，要不讓他自以為是的幽默氣死倒也是一絕。

打破了肅殺的寧靜，穆仙鳳便顯得不再那麼緊張。只是疏樓龍宿見其沿路上不住地四顧張望，心疼她這般小心翼翼而累其心神，便難得多說了幾句：「仙鳳，吾同汝說個故事，如何？」

「主人請說。」穆仙鳳應道，面上有些好奇：「可是主人自我兒時便反覆說著的那段？」

「汝仍記得吾說過的哪些？」龍宿一笑，尋思著這故事該如何結尾。

「主人曾說，是一道長與一紫龍相識，彼此是生死至交，直至有日世局紛亂，而道長不得不作出選擇──」穆仙鳳說著，一邊偷瞥往疏樓龍宿，但見那人臉上有著一絲難明的神采。

說是不歡，卻略帶笑意，可又說是歡悅，卻差強人意。

「然也。」龍宿頓了頓，「汝可知曉最後他如何抉擇？」

穆仙鳳搖了搖頭，望著疏樓龍宿那放遠的目光，心頭有著一絲莫名不捨。

雙劍交鋒，至深至痛。為立場，彼此不得不選擇那條路。

紫龍怔怔的望著道長一身仙風道骨，臉上大義凜然，看向自己的眼神竟是尋不出半絲情誼。

他問，汝可是非殺了吾不可？

道長搖頭，卻又點頭。

紫龍，他喚道，輕聲以對。若是以你之命救得天下蒼生，你可容我如此抉擇？

紫龍搖了搖頭，很輕的，又點了點。

假若這便是汝所望，吾自當成全汝。

「故事的最末，汝可猜，是什麼？」疏樓龍宿半瞇著美眸，望向遠方曙光升起。穆仙鳳尋思了半晌，卻沒把握得出個好的結局，只得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最末，是道長一劍逼退了在場眾人，死傷過後，只餘他緊摟著紫龍屍身長跪不起，直至天霜地凍，將兩人化為一。千百年歲月過，這倆一人一仙，終得在一起，千朝萬歲。」他雲淡風輕的說著，便保持了緘默。

穆仙鳳後來說了些什麼他其實沒聽進去，他只是想啊──

吾說過，為汝，便是天下為敵，吾在所不辭。

–

疏樓龍宿在亭中悠然奏琴，長指彈撥琴弦撩動，悠揚至方圓外的琴聲雖灑逸不羈，可細聽之下卻又夾雜著一絲落寞。

白玉琴聲錚錚迴盪，卻在破空一聲弦斷後激起那人一絲不安。這琴雖屬古物，可其質材皆為稀珍，怎可能說斷就斷？

疏樓龍宿一皺眉，指尖撫過琴身，一股冰涼凝於指尖，散之不去，反倒襲了他一身。他打了個激靈，蔓延心中的不安油然而起。他起身環顧四周，似乎喧囂了那一陣，遠遠的，黃沙滾滾。

疏樓龍宿心一凜，背在身後的手掐指算日，倒有些與仙風道骨之人相似，料不得他這樣一儒生也有算天的一日。

他突的想起那人一身白衣染滿血跡的模樣，而後是苦笑幾許。他沒料得這日來得這般快，快得不及招架。

整了整一身華服，他本是笑意盎然欲迎接來人，卻見那道長是踉蹌的步履到其根前。本還想揶揄道自己這掐指神算的工夫仍是差了你一截，可他話都不及說出一句，劍子嘔出的血卻有幾絲濺了他華麗紫衣。

顧不得眼前如何，他忙屈身欲將劍子仙跡給一把架起，卻讓那人氣若游絲的呢喃阻止。

龍宿啊，劍子仙跡努力睜開眼，想再看看疏樓龍宿的樣貌。這回來不及拖你下水，抱歉了。下回，下一世，你等著我。
等著我啊。

身子一僵，疏樓龍宿未有動作，只是聽著眼前吹奏著紫金蕭之人笑意不止。一群人來勢洶洶，漫天邪毒亂了一天清明。
疏樓龍宿此生最不樂見，便是眼前之人染血。可今，那人卻倚在自己肩頭，再無氣息。

劍子仙跡，亡。

「若非他執意阻止咱們尋你，他倒不用落得如此下場。」看似領頭之人把玩著紫金蕭，臉上的笑意不減。「疏樓龍宿，從今而後，你便歸我管轄。」

「是汝麼？」疏樓龍宿低著頭，聲音平淡著。來人狂妄仰天一笑，「是又如何？奈何你也沒有能耐拿我如何。」

「便是汝麼。」非是問句，疏樓龍宿一把將劍子拽起，臉上神情不見半絲慍色。來者見之，樂得呵呵大笑：「此毒在苦境無人能解，便是他自以為是，自當取走了毒液便能解救天下蒼生。疏樓龍宿，只要你稱我一聲主人，我便放過苦境百姓如何？」

「天下蒼生如何，與吾何干。」疏樓龍宿一笑，梨渦淺，卻載了滴晶瑩剔透的水珠。「便是千萬蒼生求，也不及劍子仙跡一杯茶。」

劍子仙跡，天下無雙。疏樓龍宿看著滿地屍骸，面無表情。

吾想，汝是忘了吾嗜血者的體質，千年不死，春秋萬歲，也不見吾蒼老容顏。

劍子汝啊，對人太心軟，對吾，卻太殘忍。吾尚不及迫汝歸隱，汝卻已棄吾而去。

這般何苦，悲痛至深，吾卻說不出半句。

上一世汝自甘放棄道行與吾同歸，這世，卻是汝又開吾一次玩笑。

下世呢？

–

「龍宿，吾倒不知曉汝擅長妖言惑眾。」劍子仙跡揶揄的說道，兀自倒了杯茶。「這故事挺好，下回吾若又留債與你，你便改了主角之名，拿去印籍出售吧。」

「劍子，這故事本是吾所說，汝怎說得好似是汝所作？」鎏金美眸斜眼一瞟，自動自發的將劍子拿上手的白瓷杯給接過手上。

「耶──龍宿好友此言差矣，你說的故事還未完結，不妨由吾來作結？」劍子呵呵笑了出聲，環顧四週一片美景，竟悠然飄下雨絲。

「難得汝有此雅興，請。」龍宿做了個手勢，美眸斂光。

「那便是──」劍子說著，沖茶的香氣瀰漫了兩人之間。

疏樓龍宿在人世間遊蕩偌久，走遍了大江南北，也是隻身一人。可他年年那個時節都會回到那處亭子，帶回傾盆雨落。

可他不知曉的是，劍子仙跡真真實現了他那句口頭禪：劍子仙跡就是讓你料不著！

重疊淚痕緘錦字，人生只有情難死。

噗浪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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