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06 朱慕廿二題之《銀漢浮槎》 [朱慕.雙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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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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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1-08-06 0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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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6 朱慕廿二題之《銀漢浮槎》 [朱慕.雙橋]

朱慕廿二題之《銀漢浮槎》

「大人既是無意阻攔，明日之我豈需伐倒千年巨木？」

安著個南天門守將頭銜，實則不過小小兵卒；罩一副累贅的銅金鎖甲，每天理會的雜務多如牛毛。金鎏影沉吟尋思，不曉得拽下幾根鬢絲，末了背身負手，漫聲道：『時辰已遲，改日再巡。』說罷，逕自走遠。
那與金鎏影交涉的凡間男子，扛來了幾有半人高的竹簍，沉得很。他粗衫短褐雖然寒磣，倒也收拾得乾乾淨淨，唯足踏一雙汙鞋，鞋面半濕不乾地沾染塵汙，鞋底更滿是濘泥。只是他顧不得體面，打竹簍裡取出一柄常使的鐵斧，擺定架勢，直往南天門柱招呼。
一座天界門樓，卻哪裡讓凡人砍它得動？莫提門柱達二、三人合抱，斧頭砍中之處連金箔也不脫一星半點。白耗工夫而已。
男子緊擰眉頭，琢磨他法。再往返一趟恐怕趕不及，況乎原先考量，若要拖曳了或舟船，或木筏，終究難以登天，實不如就地取材。此際他心上懊惱，眼裡四下逡巡不知能瞧著什麼，猛地，注意到適才那名天將扯下的金色長髮。
未加思索其根據何在，男子心動手到，令金髮纏了斧刃，復使巧勁兒一斧劈落。

『萍生！』

『萍生！』

『「織女」萍生！』

『……醒來！萍生大藥師！』

『欸、噯？』
萍生從睡夢裡醒來的時候，他空空如也的織機木構早濡潤已久，留下暗色的大塊濕印。頗有自知之明的萍生甩開了大袖，撈過面巾同黃銅水盆擦洗起來。
興許惺忪睡眼還能瞧清他同僚好友的深深無奈之外附帶了深深不祥，萍生比往常更迅速地洗臉正裝並朝織機套紗，趕在總管織女們的頂頭上司踹破屋門前整頓出認真忙活的模樣。

可惜，畢竟半睡半醒不足以聽清好友提點，萍生照舊讓織女們慣稱作「翳王母」的「王母織女」神翳，逮著了偷懶。
『哦？萍生。』
翳王母烏眸一溜，端正秀麗的面孔掛起一彎矜持莊重的淺淺笑弧，『這些時日你倒是刻苦盡心。靛青漸變的布料可不易織就，吾拭目以待。』

特來給好友通風報信喊醒他的笑禪，一步步望翳王母左後方的兄長霜刃挪去，剛剛靠近得要觸著手肘，翳王母轉過身，續道：『笑禪，學學萍生，你總織些陰沉沉的暗色料子，下回試試玫紅的、桃紅的，改天吾驗收。』

天人皆知，千百年來「織女」萍生擅長的配色僅有黃色、金色和金黃色，正如他永遠穿不膩的黃地金線流雲袍、黃地金線團花褂、黃地金線蝙蝠襖。
不是萍生不夠聰慧，誰教他滿腔活潑熱血一顆七竅玲瓏心，一意只愛栽植藥草、擺弄草藥？
誰教他一時昏頭，錯放了素來不順眼的藍、灰紗束？

『霜刃，可別給弟弟幫手，多些挑戰，方得更上層樓。』
翳王母游刃有餘、神色自若地待那兄弟倆乖乖應喏，這才自尋死路又損失槍手的萍生，從容離了這屋。

唰啦！
嘩啦！
嘩啦啦！
萍生先是氣鼓鼓對著紗料發狠，後來對著心肝寶貝的陰乾藥草平氣。偏偏他錯認了時令，正是大暑纔過，立秋未至，兼之心頭火燒，煩躁地不能靜心，碰灑了手邊方計較養養看的白芍草籽。這回他是又怒又傷心，啥紫皇玉皇都不管了，一翻身便下了人間──才發覺人間一樣大暑纔過，立秋未至，熱得很。
不幸中的大幸，他初次下凡雖遇暮夏暑熱，卻是恰恰降臨在一座無名山裡的無名溪畔。
如此這般造就了罕世奇景。人世間一介山野樵夫，肩著空蕩蕩的柴薪負架，揣著半癟錢囊，提著足斤足兩十斤的好酒，信步走在返家的熟悉山徑上，竟撞見一地比朝陽還亮、比夕陽更金黃的璀璨光芒，從天光微透的溪水旁招搖地延伸到蔭翳斑駁的小徑上。

山溪溪水，沁涼入心。歡歡喜喜洗完長長的涼水澡，萍生總算恢復成樂天愉快模樣，哼著小調慢悠悠上岸拎衣裳……『哎呀呀呀呀呀！誰拿了吾心愛的金線黃外衣？』

循著初時不曾聞得的郁郁酒香，萍生在一棵千年紫荊樹下找到他的黃袍子，和倚著巨樹、近旁只剩幾個空酒罈，一身藍灰布衣布衣灰藍好似煙雨濛濛的山野樵夫，朱痕染跡。
抿了抿嘴，舔舔唇，萍生道：『你現抓的那罈歸吾，別的吾一概不知道。』

朱痕染跡歸隱山林前，曾經橫掃沙場，出入金鑾大殿，並因之讀過幾年詩書，可不真是沒見世面的普通老百姓。對於不用承認自己捏著奐美異常簡直不屬於人間的華衣看呆了，也不用承認接下來朝溪間美麗豐腴的佳人裸身看傻了，感到鬆了一口氣，手裡酒壇遞將過去。

至於後來怎麼從焚琴煮鶴酒肉朋友到惺惺相惜以琴會友甚至不應為外人所知的……共餐共寢共晝夜共同收養一隻能化少年的雲豹豹妖阿九一尾會講話的魟魚神仙蠹魚孫，養了白底黑花的胖乳牛給不喝羊奶的嘴刁阿九擠牛奶，鑿挖深深池塘予魚孫每日上下四方繞圈泅水鍛鍊身子骨，餘者瑣瑣碎碎純屬呢喃私語，且按下不表。
單說萍生心上原有一疙瘩，不願把真名隱瞞，抵不過天機說不得。此節因由萍生未曾明示，朱痕染跡貌似渾不介懷實則另存心眼，彷彿未加思索極其順口地喚了萍生作慕少艾。
『呼呼朱姑娘當吾不識得「知好色則慕少艾」麼？』
朱痕染跡回他道「慕姑娘既不鍾意那改叫慕阿呆聽著喚著相差不遠」，萍生瞇眼乜目狀如怨懟，搶過這強樑樵夫甫開封的酒喝了個一乾二淨。

吃住不愁，兼有人幫著犁田下種，對於朱痕染跡天天披掛著陰霾在身的穿章打扮，萍生也就睜一眼閉一眼，只要求裝飾些搶眼色料，『免得山裡遇難，求救無人得見，倘若沒了朱姑娘，少艾吾會傷心。』朱痕染跡堅拒丹紅瑰紅胭脂紅，只應允繫上暗紅巾，日後方成了習慣。
萍生窩在人間吃飽喝足玩草藥，偶爾惦念負責其他行當不常見面生性害羞暱稱羽仔的羽仙人，恁般舒服日子，轉瞬便是一年。

管理織女的翳王母，想當然耳已惱了一年。原指望萍生知錯能改，哪知他連餐霞飲露的天人常性也拋諸腦後。天人一般輕身如雲煙，這萍生餐餐人間米糧，頓頓酒足飯飽，沉重得難以估計，誰來扛他回天界？

『萍生！』

『萍生！』

『「織女」萍生！』

『……醒來！萍生大藥師！』

『唔呼呼？笑禪啊、』萍生揉著眼醒來，正確地喊了好友的名字，闔眼又睡著了。

笑禪無奈地瞅向織機上岩青色紗嘆氣。『那個人類來了。』

『來了？』萍生蹦了起來，差點撞翻他的織機。『幾時來的？怎麼來的？現在哪裡？』

一旬前，翳王母採用人稱「醒翁」的老織女醒惡者的建議，先取至柔至韌的蜘蛛絲將萍生牢牢綑了，由僰醫人、啞殘怨女、瘋魔惡道、姬小雙並霜刃及笑禪兄弟等眾織女合力提將上天。
聽聞萍生鎮日愁雲慘霧地把愁慘放了織機上心心念念哀哀切切大勢不妙的羽仙人，一度抽空登門探望。剛過門檻，萍生口呼羽仔笑著撲來把羽仙人抱滿懷，相偕而至的笑禪愣了半晌，反倒苦主熟門熟路按部就班順順當當成功掰開了萍生。『你看起來與從前並無兩樣。』
『呼呼少艾吾天生麗質穠纖合度毋須刻意保持身材──』
『少艾？誰？』
『唔呼呼那什麼、夫唱婦隨、嫁跡隨跡、咳不是，』萍生給自己順順氣，『羽仔啊吾沒別的意思，待朱姑娘來了再給你倆介紹介紹。』

『姑娘？』
笑禪苦笑，哪裡是個姑娘，那分明是牛郎。
遙隔浩瀚星幕，朱痕染跡沉著臉與表情同樣的王母神翳對峙，場面緊張，氣氛嚴肅，但那頭黑白牛及牛背上興奮地像趕集去的年輕豹妖，擾得心思縝密城府深沉的翳王母大失冷靜。
翳王母飛袖一振，擲出雪蠶天絲，化作滔滔大江銀浪翻騰，生生斷開了朱痕染跡的前路。

『哼！人類，有本事帶走萍生，本座再不追究！』

萍生趕至銀河岸，正瞧見意欲召喚燕雁鵲鳥架設羽橋橫江的羽仙人，遭翳王母放出的螫蠱扎了一計，羽族四散，吃疼的羽仙人失去平衡跌落天人們望不盡的凡塵俗世間。
朱痕染跡催著牛載走阿九，自個兒也快步去了。方才顧著張望羽仔的萍生，沒能見著朱痕染跡的背影，只依稀聽得熟悉的笛音，裊裊天邊。

上溯三百年，金鎏影尚為貨真價實的天上大將，盤龍冠、繡金袍、金絲甲，手持雲龍斬，出入有蛟龍代步，神威凜凜、叱吒風雲。那次，他奉命降臨人界，取得紫荊上料建造南天門。他所相中的數棵紫荊巨木，其一幻化仙靈之後也已有千年修為，名喚紫荊衣。
紫荊衣颯爽真率，最是不喜天庭的繁文縟節，金鎏影便不曾開口勸說，自始自終隱瞞了下界因由。
不久，那一帶的村鎮沒來由地招惹祝融，火光沖霄，大火燒了七天七夜，人命財物耗損甚鉅。造起的南天門，用的俱是上佳紫荊，其中卻有一段木料表層顯出焦色。追究下來，竟是金鎏影強奪的人間財貨。玉皇念在金鎏影督造之功，免他死罪，除他將籍，發配南天門管事，做個看門卒。同時御旨再令南天門鍍上金箔，掩飾焦痕。
此際，金華豪奢的南天門，七零八落做了一堆廢木段，只剩幾面匾額維持原貌或趴或仰在地。
金鎏影仔細收回了他的頭髮，冷笑地，自言自語道：『這下，還能左遷何處？』

「慕阿呆，你家鳥沒事。」

『呼呼？哎呀呀！』讓人逮住了托著酒碗發怔，萍生──今後是慕少艾了──毫不羞赧地咧開笑，『知心解語的朱姑娘，這艘華麗無雙的金身木筏可招搖了，同那龍王御舫好有一比。是不是羽仔給你出了主意？』

「你家鳥沒事，但還未好得可以出主意。這個砍的南天門。」朱痕染跡一指戳在慕少艾的額心，一手塞過挑了刺的燒黃魚給他下酒。
慕少艾仰十躺在巨筏，捧了酒食樂呵呵朝朱痕染跡一寸一寸地蹭。
朱痕染跡板著臉，盤著膝，作勢欣賞銀漢星光閃耀的美景，終於是耐不住，直接起身改坐在慕少艾的腦袋旁。
『給少艾吾講講。』
「偏心。」
朱痕染跡惡狠狠地回應。接著，告訴慕少艾，「無巧不成書」。

有神魚指點，親自探過路，朱痕染跡重返天界不需要再帶著豹妖阿九，加上這回要多扛的物事真不少，阿九吐吐舌自願看家、陪神魚爺爺。
他們到家時神魚正把羽仙人推回池岸。
阿九拉上羽仙人，朱痕染跡把他丟到阿九床上，暫時歸床主人照顧去。

『哎呀呀怎麼不安置在少艾吾床上，吾就近照料、』「那也是我的床」朱痕染跡忍無可忍地揪住慕少艾耳朵，任他哎喲喲告饒並多討一碗酒。

他們不怕王母神翳言而無信，再多織女也拖不走慕少艾了。

星星閃呀閃，木筏輕輕晃……
灑了幾滴酒，向人間，似有若無陣陣香……

千年紫荊樹下，假如尋常人經過，只知有一金髮男子拄著一柄大刀，對樹幹愁眉苦臉地絮絮叨叨，豈知金鎏影剛被紫荊衣奪手拍了一扇子？
『笨！』

『畢竟摘了仙籍，紫，吾不怕流浪，怕的是吾壽數將短於人類。』
上頭把金鎏影趕下凡，自尋地方安身立命。金鎏影喜不自勝，一逕來尋紫荊衣。可見了紫荊衣，他又擔憂起將來。

『吾非神仙，壽命短於人類了麼？』

後來，千年紫荊旁，多了一株小樹，綠葉的葉緣鑲著金邊，木材的質地堅硬緻密，人們呼作鐵刀木。
後來，千年，萬年，紫荊樹與鐵刀木，入雲，參天，比肩，千萬年，萬萬年。

吾蓁於2011.8.6

「當然」，七夕應景。能完全搞懂時序的，非常厲害T////T因為不想單純套用一場織女會牛郎，事情就麻煩了"囧
不小心順手又欺負了美麗可愛的瓜兒。
朱慕廿二題兼懸橋論壇活動文。活動總主題是「消夏」，由於千古不變的原因(？)，慕藥師負責總主題，另橋主同庭主幫忙某NPC分擔【不離不棄】七夕路線，寫出來除了慕少艾得所有人都成了配配配角orz

這文參考了我印象中的圖畫書(民間故事)《獨秀峰》。然而，那套書裡我最不喜歡的兩本便包括它，因為結局是主角和柱子一起從天庭摔下地，柱子化作獨秀峰，至於活人呢...總之，當時的天兵天將完全是大壞蛋，令人咬牙切齒。
此外，那個綁上頭髮的，可能是希臘羅馬神話@_@a

[ 此帖被吾蓁在2013-08-26 11:5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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