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09 【棄蒼】最遙遠的旅途番外─與你相隨更新47F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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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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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18-08-24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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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蒼】最遙遠的旅途 07 10F

07

「蒼究竟去哪了？」

棄天帝母親在家裡不安的來回踱步，桌上的飯菜越來越涼了，而與之一同冷去的，還有棄天帝逐漸黯淡的異色雙眸。

等待是生命中最難熬的過程，即便只是短暫一刻，也彷彿是千萬年光陰流淌般漫長，再也無繼續一分一秒的等待，棄天帝鬆開緊緊攥著的拳頭，倏地站起身。

「別擔心，應該是被別人留住了，我去把他找回來」

棄天帝安撫的拍了拍母親的肩膀，見母親朝他點頭後，便拿起披在沙發上的長外套穿到身上，大步踏出了門口。

在確認距離已經足夠遙遠，母親已經看不見自己的背影時，本來沉穩的腳步逐漸奔跑起來，棄天帝於黑夜中來回穿梭在大街小巷，異色的雙眸倉皇的梭巡著四周的一景一物，深怕遺漏了半分蒼的影子。

不可能的。
棄天帝知道蒼不是會鬧彆扭的人，他就算在氣惱自己，也不會不顧慮母親的心情不回來，更何況他的行李和心愛的相機都還在自己的房間裡，因此蒼更不可能不告而別，那剩下原因只可能是…

強烈的不安狠狠的壓在棄天帝心上，棄天帝跑遍街道與巷弄，卻仍然尋不著半點蒼的影子，在城鎮來回找了無數次卻一無所獲後，棄天帝將最後的希望放在武神的神殿，因為那是蒼剛來到六天之界時，他們兩人第一次一起去過的地方。

望著安靜地聳立在曠野另一側的神殿，棄天帝用力撥開齊腰的野草艱難的前進，然而就在他心急如焚時，上天似乎還在此時刻意阻擋他急切的腳步，夜中僅有的月光忽然被厚重的雲層遮掩，眼前只剩一片模糊不清，似遠似近的輪廓，棄天帝只能憑藉著印象朝蒼可能所在的方向奔去，第一次覺得神殿的距離竟是這麼遙遠。

而當他終於穿越曠野時，本來遮住月光的雲朵也緩緩的飄遠，當銀白霜華照亮了眼前景象，棄天帝終於發現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座靜謐的神殿，除此之外空無一人。棄天帝佇立在這寂寥之中，難掩心中的失望與焦慮，從方才便不曾停下腳步的他微微喘著氣，克制不住暴躁的情緒罵了一聲。

該死，蒼到底在哪裡…
他怎麼可能出事，這裡是六天之界，是與世無爭的最後一塊淨土，這裡的人不可能會傷害他的，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答案在棄天帝快速轉動的思緒中呼之欲出，當他在眾多猜測中找到最關鍵的一塊拼圖時，所有躁動不安頓時嘎然而止，轉而是冰冷的怒意再次於他的雙眸中燃燒出火焰。

棄天帝冷冽了雙眸，俊美的面容在陰影之中卻比夜裡的寒風更加肅殺，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往已經許久沒有人再踏入的，六天之界荒廢的無人之地而去。

六天之界的無人之地一如其名，如今已是杳無人煙的荒蕪之處，然而在戰爭還未爆發之前，那裡卻曾是六天之界人們安居樂業的地方，雖然只是個普通的鄉村小鎮，卻也曾經熱鬧繁盛，是每個人美好的成長回憶。

但在經過戰火摧殘後，大部分屋舍被砲火損壞的千瘡百孔，在殘垣斷瓦之下，沉澱了許多的無奈與悲傷，因此大多數居民決定放棄舊有的故居，轉而於現在的城鎮開始新的生活。

六天之界的居民將悲傷的回憶安葬在這片無人之地，然而那些被遺忘的廢棄屋舍，卻成了能夠讓有心人躲藏的地方。

察覺是自己疏忽了，棄天帝懊惱的加快了腳步，往記憶中舊區的方向趕去，而與此同時，在一棟佈滿塵埃的破敗房屋內，被隨意放在桌上的露營燈照亮一屋沉寂，而在不遠處，身穿黑衣的男人反坐在一張搖搖欲墜的木椅上，他一手靠著椅背，一手隨意的耍弄著小巧銳利的蝴蝶刀，饒有興致的喃喃自語。

「我這麼用心的準備了誘餌，他也差不多該上鉤了吧」

強烈的預感勾起了男人興奮又畏懼的悸動，手上的蝴蝶刀隨著逐漸緊張的氛圍旋轉的越來越快，直到一聲驚天巨響，眼前唯一完好無缺的門被無情地一腳踹開，損壞的門板硬生生的倒落在地，揚起一室塵灰。

在灰塵飄散後，只見棄天帝漠然的佇立在光線外的陰影裡，然而一雙陰冷的眼神卻是那樣清晰，猶如鬼神降臨人間。

「終於見到你了，棄天帝」男人冷笑著對終於現身的棄天帝說道，為自己精心安排的成果感到非常滿意。

棄天帝踏進屋內，逼近的腳步聲宛如死亡幻化成的催魂跫音，他怒視著眼前的男人，最後一絲理智正壓抑著體內叫囂的暴動，是風雨來前最後的平靜。

藉著微弱的光線，棄天帝終於看清楚了黑髮男人那張噙著輕狂笑意的臉孔，那張臉對棄天帝來說十分熟悉，甚至連其狂妄高傲的模樣也和自己印象中的一模一樣。然而驚見認識的人出現在六天之界，棄天帝卻不為所動，周身散發出來冰冷氣息不減反增。

「斷風塵，他在哪裡」

「你見到我出現在六天之界，卻只是想問這個？」被稱作斷風塵的男人瞬間沉下臉，似乎對棄天帝的反應感到非常不滿。

但棄天帝的臉色卻比他更難看，他又往前逼近了一步，冷言逼問：「別讓我問第二次」

沒想到棄天帝也有為了別人氣急敗壞的時候，被稱作斷風塵的男人玩味的望了棄天帝一眼，而後他露出一個諱莫如深的微笑，手中巧勁一施，指間的蝴蝶刀便在電光火石間射進了左邊房間的門板，未完全抵消的力勁將刀柄震顫的不住晃動。

斷風塵抬起下巴示意他將人丟進那個房間了，還甚是貼心的補充了一句：「沒死」

既然已經告知了棄天帝他要找的人就在房間裡，那誘餌便沒有功能了，即便暫時晾在一旁也無所謂，反正讓棄天帝主動尋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斷風塵清了清喉嚨，正準備開口和棄天帝說自己出現在這的原因，誰知棄天帝竟然無視的越過他，直接朝蒼所在的地方走去。

「喂！我說你…」

沒有想到棄天帝竟然完全無視自己的存在，斷風塵惱羞成怒的追上去，而棄天帝正好推開了搖搖欲墜的門扉。

推開門的霎那，眼前的景象讓棄天帝愣住了，斷風塵說的沒錯，蒼就在這個房間裡，然而此時他卻彷彿毫無生息的趴伏在地，粗糙的麻繩將他的雙手綑綁在背後，在他乾淨的手腕上留下許多劃破的血痕，而那在陽光下分外淺色柔軟的髮絲此時卻凌亂的覆蓋了蒼染上髒汙的面容，棄天帝甚至看見了那總是微揚的嘴角旁，尚有還未乾去的血漬。

當思緒因為眼前的畫面陷入震驚的空白時，棄天帝的身體卻已經先一步做出了動作，他用力拔出深深插進門板裡的蝴蝶刀，一個箭步衝到蒼的身邊割斷綁著蒼的繩索，棄天帝將傷痕累累的蒼扳回正面，焦急的喚著他的名字，然而蒼卻仍然沒有清醒過來，因為無法負荷的傷勢深深陷入昏迷之中。

「這可不能怪我，是他反抗的太激烈」難得看見棄天帝如此激動的模樣，斷風塵歪著身子靠在門框上，饒有趣味的解釋。

本來只要蒼乖乖的配合，斷風塵是可以不那麼粗暴的，誰知身為人質的蒼不知哪來的膽子竟敢主動反抗，既然蒼如此不安分，他也只好用點手段讓蒼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

為了更方便的控制人質，將人打暈是最簡潔俐落的做法，斷風塵可不信如果今天棄天帝換作是自己，他不會用同樣的手段。

棄天帝小心翼翼地抱起受傷的蒼，替他撥開覆在眼睛上的褐色碎髮，修長的指尖一路向下，顫然的碰觸蒼嘴角旁的傷口，彷彿害怕疼痛的人是他自己，在一陣沉默之後，他很輕將蒼放下，從新站起身。

「斷風塵」

聽見棄天帝喚自己的名字，多年的習慣讓斷風塵未經多想便走到棄天帝身邊，然而他雙腳還未站穩，便見一個兇猛的拳頭迎面而來，快的讓他沒有時間閃躲。

棄天帝毫無收斂力道的拳頭來的猝不及防，斷風塵幾乎被這一拳直接撂倒在地，血液的腥味在口中蔓延開來，吃痛的撫著腫痛的臉頰，斷風塵驚愕的抬頭望向棄天帝，突然失笑出聲。

「我果然沒看錯人，你竟然因為他揍我」

為了找到足以讓棄天帝主動前來尋找自己的誘餌，斷風塵藏匿於六天之界觀察許久，但除了棄天帝的母親之外，他似乎對於周遭的人事物都意興闌珊，直到斷風塵在森林中看見棄天帝將蒼護在身後的那一刻。

蒼之前說了什麼，棄天帝不在乎他？騙誰呢。

「告訴他們，所有人都不准動他」

棄天帝留下這句警告，便勾起蒼的膝彎將人打橫抱起，無意與斷風塵再多說一句話。

而在棄天帝正要與狼狽起身的斷風塵擦肩而過時，耳邊卻傳來了對方悠悠的低語，讓腳下的步伐驀然停頓。

「你的意思是除了你之外，沒人能碰你的攝影師阿」偏頭朝緊繃著臉的棄天帝瞥了一眼，斷風塵悠悠的說道：「他背上的傷是你的傑作吧」

「住口」棄天帝沉了臉色，抱著蒼的手收緊了幾分。

棄天帝的反應證實了斷風塵的猜測，他冷冷的笑了一聲，看來蒼的傷勢可不能全賴在他身上。

為了制服用盡全力抵抗自己的蒼，失去耐性的斷風塵下了重手，似乎是在蒼掙扎時碰巧擊打了他的後背，沒想到卻因此讓蒼慘白了臉色，他痛的跌倒在地無法動彈，轉眼間只能無助的任人宰割，他本來以為是蒼太過纖弱忍耐不住這樣的痛楚，現在看來事情可沒有那麼簡單。

「面對現實吧，你適合我們這裡，你手中的槍就是為了殺人而存在的」

斷風塵刻意側身擋住棄天帝的去路，輕挑而尖銳的口吻讓棄天帝擰了眉頭，僅存的耐性被徹底消磨得一乾二淨

「滾開」

沒有理會斷風塵刻意激怒他的言語，棄天帝用肩膀撞開斷風塵，抱著昏迷的蒼逕直離去。

臉上的笑意在棄天帝頭也不回的越過自己時驀然凝固，斷風塵握緊拳頭，從剛才開始便逐漸積累的怒氣遏制不住的爆發開來，他轉身朝棄天帝大吼。

「棄天帝，站住！」

自己不遠千里的獨自來到六天之界找他，難道意思還不夠清楚嗎，只要棄天帝不要在固執下去，現在改變主意就還來的及！

然而斷風塵怒氣沖沖的吼聲並沒有讓棄天帝停下腳步，他仍是自顧的往前走，但在這個晚上第一次回應了斷風塵。

「我知道你的目的，所以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你還要執迷不悟下去嗎，難道你要步上你爸的後塵！」

聽見斷風塵突然提到自己的父親，棄天帝身形一頓，似乎有那麼一瞬間因為斷風塵的話而出現動搖，但他最後還是沉默的踏出斷風塵的視線，抱著懷中的蒼消失在夜色之中。

***

這是什麼地方呢？
沒有一點光芒與溫度，眼見之處只有冰冷的黑暗壟罩著自己。蒼的身體沉重的無法動彈，他正緩緩地往下沉去，彷彿就要跟著一起消失在這一望無際的黑色世界裡。

而在如深海般的漆黑之中，不知是誰溫暖的手掌，輕柔的撫著自己的臉龐，指引著蒼追循似曾相似的觸感，漸漸地從無邊的黑暗之中甦醒。

剛自一場昏迷之中醒來，蒼的意識還有些渾沌，他皺著眉，努力從隱隱作痛的腦袋中尋找自己清醒之前的記憶，而當最後的畫面停留在一把對準自己的槍時，他驀然驚醒，所有的記憶如潮水般回湧，他想起自己在被打昏前，不由自主在心中默念的那個名字。

「棄天帝！」

內心的擔憂後怕化為脫口而出的呼喚，驚魂未定的蒼甫睜開眼，所有的牽掛便只剩下棄天帝的安危。不顧自己還有傷在身，蒼立即起身想去尋找棄天帝，然而他才剛撐起上半身，便被一個很輕的力道推回去，蒼訝然抬眸，意外的看見他所掛念的人此時正低頭凝視自己。

看見棄天帝完好無缺的出現在自己面前，蒼愣了好一會，才很輕的舒了一口氣，一直緊繃著的心也終於安定下來，當情緒冷靜之後，蒼轉頭梭巡四周，終於察覺原來他們又回到了六天之界的古老神殿，而此時的自己正枕在棄天帝的大腿上。

蒼茫然地望著安靜俯視自己的棄天帝，又再次陷入了因為混亂而產生的恍惚感，似乎不明白為什麼這樣的情景會出現在剛發生爭執的兩個人身上，棄天帝看他的目光依然晦澀難懂，卻似乎柔軟了不少，還帶著一點…若有似無的不捨。

棄天帝投向自己的目光讓蒼有些彆扭，這次他沒有理會棄天帝的阻止，手忙腳亂地從棄天帝腿上起來，但是太過用力的動作不小心拉扯了傷口，他咬牙一忍，才將悶哼聲吞回肚裡，但棄天帝並沒有漏看那一瞬間蒼隱忍疼痛而皺起的眉頭。

神殿在只餘殘月銀華的映襯下，顯得幾分蒼涼，他們倆人在晚風裡並肩而坐，同這安靜的天地一起沉默著，但唯獨他們自己知道，在平靜的表面下是最為紊亂難解的心緒，帶著疑惑，帶著徬徨。

過了半晌，蒼終究先開了口：「那個人是誰？」

自己好歹是被綁架的那一個，就算他緘口不問那人的來歷與目的，但知道他的姓名與身分應該不算過分吧。

然而蒼自認為委婉並且在合理範圍的提問，依然只換來了棄天帝的沉默。

對於這預料之中的結果，蒼自嘲的露出一個慘淡的微笑，相同的錯再犯第二次，那就是自討苦吃了。

「不想說就算了，回去吧」

內心的困惑既然無法得到解答，那他們倆人單獨待在這裡也沒什麼意義了，蒼決定將今天所遭遇的一切藏進心底，雖然不曉得那人之後還會不會有其他動作，但至少目前他們都平安無事，況且自已突然不見人影，一定讓棄天帝的母親擔心了吧。

蒼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沙塵，準備返回棄天帝家的時候，卻發覺身後的人並沒有跟上，他疑惑的回過頭，看見棄天帝仍然坐神殿的陰影之中，漆黑的髮色相溶於夜，也難以隱藏他孤寂的身影。

蒼就站在離棄天帝只有幾步之遙的地方，棄天帝知道只要自己願意走向他，就能和他一起站在月光之下，然而由過去而來的哀號之聲卻忽然在腦中不停迴響，令他頭痛欲裂。

許多無法忘卻的影像自記憶深處逆流而來，回想起自己所堅守的過往，棄天帝緩緩闔上眼，恍若無聲的嘆息。最後，他仍然沒有移動半分，然而當他再掀起眼簾時，內心已經不在躊躇。

「他叫斷風塵，是我以前的同事」

本不願意再提起的過去，如今卻依然要藉著自己的口重新訴說，也許蒼意外發現那把槍的存在就是要提醒自己，在人生當中所作出的選擇，不論對錯都永遠無法更改。

自己突然的坦誠或許是蒼始料未及的，望著蒼訝異的神情，棄天帝接著說道：「大學畢業後，我在因緣際會之下找到了我爸以前的戰友，在他的介紹下進入私人的軍事服務公司」

「你做過傭兵！」

迎視蒼難以置信的目光，棄天帝如實的點頭：「是」

這就是棄天帝閉口不提的過去，一個從戰爭中活下來的人，卻反身投入戰場之中，彷彿因果循環。

棄天帝口中的真相太過衝擊，蒼花了許多時間才能接受這個驚人的事實，他壓下自己紛亂的心緒，艱難的將內心的困惑問出口，聲音幾乎是打顫的。

「為什麼…你應該是最厭惡戰爭的人」

那是時間也無法抹去的悲痛，父親的犧牲和焚毀的家園，都是棄天帝心上無法痊癒的傷口，蒼怎麼也無法相信，那個會被砲火聲響驚醒，卻選擇獨守黑夜的人，竟會是戰爭的參與者之一。

棄天帝所隱瞞的心事，就像一本沉寂了百年的書本，他小心翼翼的將其取出，吹散了沾附在封面上的灰塵，揚起那些陳舊的時光。而當他翻開了泛黃的書頁，映入眼中的第一行字，是悲憫。

「當你親眼看著無辜的人民被砲火攻擊，而自己能做的只有替他們收屍的時候，你會開始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棄天帝的選擇與蒼所想恰好不同，正是因為他是戰爭中的倖存者，所以他才能感同身受這分絕望的心情，而毫不猶豫的衝進面目全非的戰場。

棄天帝的視線離開了蒼驚愕的面容，他垂下頭，用陷入回憶之中的語氣，說：「也許是因為我父親的緣故，我嘗試著想做些什麼，所以我曾經加入過一個當地的救難隊」

從大學畢業後，每個年輕人無不投向對未來的憧憬，施展抱負證明自己，進入人生中的下一個階段，然而這一切對當時的棄天帝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因為他在畢業的同時失去了他最要好的朋友，也失去了愛一個人的勇氣。

沒有了善法天子，道境對棄天帝來說也沒有什麼可留戀了，也許這輩子他都不會再回到這片留下無數悲傷給予自己的地方，所以在回到六天之界以前，棄天帝決定獨自去極境走走，療癒自己傷痕累累的情傷。

然而棄天帝卻沒有預料到，這趟心血來潮的旅程卻改變了自己的一生。

那是一個和六天之界非常相似的小鎮，同樣因為與市中心相隔遙遠，所以顯得有些荒涼，也許是因為資源匱乏的緣故，這裡的人們知足而善良，與鄰里之間守望相助，生活倒也過得平順，直到一架戰機毫無預警的劃破天空的那一天。

極境發生政府軍與反政府武裝的內戰，是棄天帝後來才知道的事情，然而當一排飛彈宛若隕石一般從天而降時，記憶深處的恐懼被人們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喚醒，也許在那時棄天帝就已經預見了，這裡即將成為當年的六天之界。

這樣的空襲陸陸續續持續了一個月，只要內戰還在持續，人民便永遠活在隨時面臨死亡的陰影之下，而在這彷彿沒有盡頭的絕望中，這個純樸的小鎮已經難以乘載如此猛烈的炮火，轉眼間變的奄奄一息，能走的人皆攜家帶眷的展開逃亡，而留下的人則日復一日的祈禱，直到自己也死去的那一刻。

來到正巧發生內戰的極境實數意外，預期這裡將會發生戰爭的棄天帝本來也同其他旅客一般，趕緊回到旅社中收拾行李，準備匆匆返回六天之界，然而不知為何，他卻突然在這個時候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停下收拾行李的動作，棄天帝踱步至窗邊，沉默看著樓下各個面色驚恐的行人的匆忙逃竄的身影，而其中有一位母親在這一片慌亂之中顯得格外醒目，身在如此人人自危的氛圍裡，她卻彷彿不被其所擾，仍是溫柔的哄著懷中的孩子入睡，但棄天帝還是注意到了她瑟瑟發抖的肩膀，那位母親用力眨著眼睛，不想讓淚水滴落到孩子身上。

棄天帝並不認識這對母子，然而他們卻在無意間觸動了棄天帝久遠前的記憶，在所有殺伐與亡魂都塵埃落定後，棄天帝牽著母親的手，與大家一同回到破敗的六天之界，那是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回家的路是這麼漫長。

大腦還來不及思考，便已經被情感擄獲了理智，棄天帝快步奔下樓，在混亂之中護送這對母子平安回家，而當那位母親的家人萬般感謝他的幫助時，棄天帝已經錯過了回去的班機。

在戰爭之中，受傷的永遠是這些無辜的人民，不論國籍與民族，他們所感受到的無助與悲傷都是一樣的。

那過去的遺憾，是否還有機會能夠補救？

棄天帝最後選擇留下來加入救援的行列，自此與外界斷了聯繫。當空襲的警報一響起，由人民組成的救難隊便會帶著他們僅有的工具，驅車趕往受到空襲的地點救難，在煙塵瀰漫間，房屋傾毀、遍地狼藉，劫後餘生的人縮在牆角裡暗自啜泣，而未能躲過空襲的人，只能在血泊之中等待死亡的審判。

不曾親臨慘烈的現場，是無法理解與死神搶救生命是多麼的困難與無助。棄天帝說：「我們救了許多人，但埋葬了更多的人，甚至包含救難隊的同事」

棄天帝還記得那時他們在瓦礫堆下奇蹟似的救了一個還有氣息的嬰兒，大家無不為這成功拯救的生命雀躍歡呼，然而生與死之間就只差了一秒，在他們陸續撤出的時候，上層的碎石突然鬆動，棄天帝急忙朝還未出來的救難人員伸出手，但為時已晚，那個人就在棄天帝的面前被廢墟的瓦礫活埋。

如雷震耳的哭嚎聲瞬間在耳邊響起，但棄天帝卻恍若未聞，他伸出的手仍停留在半空中，對於眼前殘酷的一幕只是愣然。

那一瞬間，他見證了生命的奇蹟，也見證了生命的脆落，死別的悲傷已然痛至深處，無淚可留。

棄天帝終於醒悟，即使救下在多的人，也不能取代那些死去的人，他所補救的終究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戰爭還是沒有結束，數不清的墳塚與被悲傷填滿的心卻已經無處可安放。

「後來我發覺比起在瓦礫堆中搜尋生還者，只有盡快結束戰爭才能救更多的人」

而這也是為什麼棄天帝決定狠心離開了千瘡百孔的小鎮，在這之後他主動連絡了一名父親生前的戰友，因為他知道唯有那名退役的軍官有門道帶他加入傭兵集團，而直到棄天帝真的親赴戰場的時候，他才懂了父親當年的義無反顧，置身事外的人是永遠沒辦法改變現況的，所以即使踏過無數人的屍體，甚至與死亡擦肩而過，都不能阻止棄天帝前進的腳步。

聽聞之後極境為了應付內戰而臨時成立的新政府，決定聘用私人軍事公司作為支援戰力，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了內戰的損害，而那正是棄天帝成為傭兵的第三年。

若不是棄天帝願意對自己訴說那些遙遠的過去，蒼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原來有這麼多悲傷的故事隱藏在他沉默的外表下，一想到棄天帝這十年竟然是過著槍林彈雨的生活，便讓蒼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那可是戰場阿，將死去作為尋常，活著才是僥倖的人間煉獄。

在如此朝生暮死的地方，就連生命也變的廉價而輕賤，如果生而為人已經沒有了盼望，那這殘酷的世界又有什麼是值得珍惜的呢。然而在煙硝瀰漫的戰場上，卻唯有棄天帝以無人能懂的堅決步入其中，蜿蜒的血色足跡是為了替即將破土的綠芽指引新生的方向，風中孤傲的身影是寧願放棄自己也不悔握住朝他求助的每隻手的決然，棄天帝孤注一擲的用他的行動向這個世界證明，這世上總有某些信念比眷戀自己的生命更為重要。

棄天帝無私的初衷令人詫異，也令蒼動容，但他仍舊難以明白棄天帝為何會選擇這樣的一條路。

「為什麼是傭兵呢？」蒼問出心底的困惑。

難道棄天帝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嗎？傭兵終究是屬於法外組織，集團裡的人大多唯利是圖，有幾人是如棄天帝一般對和平抱有信仰。

對於蒼的疑問，棄天帝意味深長的看了蒼一眼，淡淡的說：「你認為殺人和救人需要立場嗎」

棄天帝的反問讓蒼頓時語噎，但棄天帝相信蒼已經懂了他的意思。

人類永遠都立場之別，而這份立場會讓他們互相殘殺，甚至對無辜者見死不救，相反的傭兵裡的人卻是沒有立場的，雖然大多數人的本意純粹是為錢辦事罷了，但對棄天帝而言，沒有這層多餘的拘束比什麼都來的重要，他可以保有自己的判斷，也有權利決定甚麼才值得他開槍，棄天帝從不願意讓這份自由被他人所掌控，即使他付出的代價之大，經不起別人問一句值不值得。

「你想的沒錯，為了自己的信念，我殺過不少的人」將蒼百感交集的神情盡收眼底，棄天帝歛下眉目，對蒼的反應像是早已預料。

棄天帝還記得當初自己就是和蒼在神殿上辯論著武神滅世的錯對，而從蒼說自己能夠諒解，卻無法認同武神的所作所為時，棄天帝便知道自己在蒼的心目中大概會是個冷酷極端的人，但就像蒼會堅持自己的信念，棄天帝也不會放棄他的決定。

「你曾經後悔過嗎？」蒼問道，他看見棄天帝訝然的抬眸望向自己，因為他的一字一句不曾帶有任何的質問，只有對眼前染了一身風霜的男人最無聲的哀憐。

以殺戮終止殺戮或許是最快的方式，但在午夜夢迴間，棄天帝是否也會被那些充滿怨恨的面孔驚醒，是否會因會他沒能拯救的亡魂而徹夜無眠。

棄天帝是否曾經有過悔恨呢，當他決定為此交付自己的一生，卻發現自己將深陷在重複著希望與絕望的輪迴中，直到自己崩潰或倒下的那一刻。

棄天帝明白蒼的顧慮，就像他相信當初父親決定踏進戰場時也一定早有預期，那些充滿血色與荒蕪的景象，注定刻在自己的腦中，以夢魘的形式跟隨他一輩子，一生都難以解脫，這是他們必須付出的代價。但除此之外，棄天帝也見過親人重時逢喜極而泣的畫面，見過得知戰亂告終時所有人歡欣鼓舞的笑容。

棄天帝不是沒有過徬徨與掙扎，只是過往悲歡交錯的回憶就像難以察覺的時光般不停催促著他的腳步，讓他不知不覺地在戰火中走到了現在。

「對那時的我來說，我已經在僅有的選項理的做出了最好選擇」棄天帝說。他握住自己滿是傷痕的手，那是他明知會萬劫不復，也不肯放手的執拗。

生命是不能比較的，但他從未後悔，若沒有承擔這些罪惡的勇氣，他又憑什麼用染血的雙手去彌補過去的遺憾，只是…他也明白自己的做法不會被所有人接受，尤其是會為他手中亡魂悲傷哭泣的人。

棄天帝睨了神情複雜的蒼一眼，說：「就算你不贊同，我也理解」

就算以保護為名，傷害他人也絕對不是值得稱頌的事情，所以棄天帝從來不期望有人能認同他的做法，這份終其一生的孤獨也是他必須承受的報應吧。

當一陣來自過往的微風吹開了遮住月光的雲層，隨著光影移動，將棄天帝的面容與殘壞的史蹟從新沐浴在月色下，那無可言述的寂寥，是時光也無法翻過的一頁悲涼。

良久後，蒼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我沒有資格說什麼，但你的信念…我明白了」

為了保護人民不受戰爭所苦，不惜深陷戰火煉獄的人並不是他，因此蒼沒有資格評論棄天帝的所作所為，即使棄天帝的選擇不是最好的，但蒼相信他對同樣因為戰爭而痛失一切的人抱有比誰都真切的同情，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

為了挽救更多的生命而犧牲自己人生的人，實在不須再承受更多的傷痛了。

再沉沉夜幕中，棄天帝看見蒼緩步走向自己，原野的夜風吹拂著他淺色的髮絲與單薄的衣袖。當蒼來到棄天帝身旁，並且摟住他的肩膀擁進懷中的時候，棄天帝沒有推拒這個安慰的擁抱，即使他從來不需要誰的安慰，只是偶爾在這樣寒冷的夜晚裡，他也如同千萬人一般，希冀任何能夠撫平內心的溫暖。

他們之間的擁抱很短暫，蒼鬆開了手，他低頭注視著棄天帝，躊躇的問道：「那斷風塵出現在這裡是因為…」

蒼的語氣聽上去竟有些不安，棄天帝頓了一會，說：「我跟他們簽訂的合約已經到期了，他只是想勸我回去」

「你要離開六天之界了嗎？」或者說棄天帝又要從回他人生中的戰場了嗎。

知道了棄天帝一直以來所揹負過往的後，蒼再也無法掩藏心中的擔憂，但在這一瞬間，他看見棄天帝用一種難以讀懂的眼神回望自己，那裏頭好似有千言萬語，卻又轉瞬即逝在眼眸一張一闔之間，蒼幾乎以為那片刻的惆悵只是自己的錯看。

「沒有，我不會再離開了」他會留在自己的故鄉，永遠。

棄天帝為了拯救他人不停奔赴沙場，卻很少陪伴自己的親人，也許是因為母親年紀大了，所以棄天帝決定回到六天之界陪母親安養天年。

不知為何，聽到棄天帝已經離開傭兵集團，不再回去過著生死難測的日子，蒼竟然鬆了一口氣，他也沒想到比起棄天帝心中那份想要盡快結束戰爭的無私夙願，他更希望棄天帝平安無事。

有時候人為了保護自己柔軟的、容易受傷的那一面，選擇用冷漠拉開彼此的距離，但唯有願意袒露自己最深沉的心事，才能從新拉進人與人的距離。

這一瞬間，蒼忽然覺得棄天帝和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有些不同了，他依然有著在戰場上養出的暴戾氣息，沉重的過往也讓他在待人處事上變得冷酷而疏離，但即使歷經滄桑，蒼卻仍舊在他身上看見了一個充滿缺憾，卻在命運面前桀敖不馴的靈魂，對生命最溫柔的心。

垂眸望著擁有完美無缺的英俊臉龐，卻和他一般終究只是個凡人的棄天帝，蒼揚起唇角，說：「我們回去吧，阿姨一定很擔心」

像他們這樣庸庸碌碌的普通人阿，不論在外頭遇到了什麼難題，只要有溫暖的家可以回去，所有痛苦都能被治癒的。

想起還在等他們回去的母親，棄天帝說：「想好藉口了？」

聞言，蒼瞥了棄天帝一眼，無奈地笑了。

棄天帝想隱瞞當過傭兵的經歷又不願意對自己的母親說謊，所以讓他這個被害者自己想一套說詞，還真是貼心阿。

於是當他們回到家後，面對棄天帝母親憂心忡忡的詢問，蒼擺出了一個毫無破綻的笑容，說自己不小心跌進了水溝裡，還差點爬不回來，真是個笨蛋阿，哈哈哈…

蒼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雖然都只是皮肉傷，但也讓棄天帝的母親憂心不已，她催促著蒼先簡單的擦洗身子，換一套乾淨的衣服後在來上藥處理傷口，而趁著蒼在浴室的時候，她準備從新熱一熱冷掉的飯菜，所以將家裡的醫藥箱交給了棄天帝。

所以當蒼回到房間時，便看見棄天帝捧著醫藥箱坐在床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蒼也沒有多問，說了一句謝謝後便順手拿了過來，翻找著自己會用到的棉棒和紗布。

雖然蒼破皮見血的傷口多集中在四肢，但棄天帝心知肚明有些沒有流血卻更為嚴重的傷勢不是優碘或藥膏能夠處理的，但蒼似乎決定對其視而不見。

在蒼將肉眼可見的傷口隨意包紮，準備將醫療用品放回醫藥箱時，棄天帝忽然扣住他的手腕，語氣僵硬的說：「我來吧」

蒼很少見到棄天帝會露出依稀無措的眼神，可蒼卻掙開了他的手，淡淡的說道：「不用了，那沒什麼」

沒什麼？
棄天帝當時出手的力道有多重，他自己還不知道嗎？這是一句沒什麼就可以輕描淡寫的帶過的嘛！

「你要忍到什麼時候！」

蒼如此與他疏遠的樣子讓棄天帝突然氣急敗壞起來，他對蒼吼了一句，強勢地把眼看情勢不對起身要逃的蒼反身按在床上，不顧蒼的反抗逕直將他的衣服掀開。當蒼後背上刺眼的紫紅色瘀青映入眼底時，棄天帝驀然呼吸一滯，而眼見瞞不住棄天帝的蒼只能選擇放棄掙扎，身心俱疲地趴伏在床上。

棄天帝的手指撫過蒼被他弄傷的後背，刻意為了自己輕柔的舉動讓蒼有些彆扭，他正想讓棄天帝別這樣撫摸自己的時候，卻第一次聽見了總是強硬的棄天帝竟親口認錯。

「是我不該動手」

棄天帝的聲音聽上去充滿自責，蒼撐起身轉過來面對棄天帝，驚訝了半晌後才說：「沒關係，你會生氣也沒錯，這陣子是我打擾你了」

每個人都有不願意回想的過往，冒然闖入他人悲傷的回憶裡的確是他的不對，所以蒼沒有責怪棄天帝，否則他怎麼會為了不讓他愧疚，決定隱瞞背部嚴重的傷勢。

然而聽見蒼的顧慮，棄天帝卻是一愣。

比起蒼差點遇害的事情，方才的爭執棄天帝早已經沒有放在心上了，只是他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悶聲說道：「早就習慣了…」

在他家住了好幾個月，主人都已經不在意了才忽然說打擾，未免也太遲了吧。

為了緩解蒼背上的疼痛，棄天帝到浴室裝了一盆溫熱適中的水，對蒼說自己來就可以的話充耳不聞，甚至掃過一個銳利的眼神，讓本來還要婉拒地蒼脫掉上衣乖乖地趴在床上，本來就厚臉皮的傢伙突然變得這麼客氣，讓棄天帝怎麼看都不順眼。

棄天帝將浸濕的毛巾敷在蒼的背上，在等待熱敷的時間中，棄天帝忽然開口：「你什麼時候要走？」

聽見棄天帝仍然沒有放棄趕他走的決定，蒼詫異地回頭看向棄天帝，忍不住起身想對棄天帝解釋自己從未在意他的過去，若他離開了六天之界也絕不是因為懼怕他的緣故，但是棄天帝卻按住蒼的肩膀不讓他移動半分，順手將偏移的毛巾移回挫傷的位置。

心口因為棄天帝依然的冷漠而隱隱作痛著，蒼將臉埋在枕頭裡，用自嘲掩飾自己失落的心情：「原來你是真的想讓我走啊，看來我還是無法讓你喜歡我」

這傢伙…到底有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

棄天帝無奈的睨了蒼一眼，他將冷去的毛巾從蒼的背上拿起時，同時在蒼的耳邊留下一句話：「一個月」

這無頭無尾的話語讓蒼納悶的回過頭來，但棄天帝卻很快的背過身，他一邊將毛巾放進臉盆裡，一邊解釋自己的意思：「再留一個月」

把從新浸泡熱水的毛巾擰乾，棄天帝轉過身準備繼續替蒼熱敷，但沒想到自己一回頭就對上了蒼放大的面容，蒼依然不聽話的坐起身來，但這時的他已經退去愁容，對棄天帝露出充滿玩味的微笑。

「你這是在下最後通牒還是想挽留我阿？」

棄天帝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彆扭的通融已經證明了什麼，而與棄天帝相處了這麼長時間的蒼，更是在本人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輕易的看穿了他心裡真實的想法。

「…隨你怎麼想」

被蒼用調笑的目光盯著看，棄天帝不耐煩的嘖了一聲，用眼神命令笑顏逐開的蒼乖乖趴回床上。

在這個一波三折的一天，棄天帝終於領會到一件事，蒼是個聰明的人，可是他從來沒有把聰明運用在正確的地方，反而喜歡拿他的這分機伶來試探自己的底線，而棄天帝竟然拿他毫無辦法。

與棄天帝從新和好，順便還欺負回來的蒼看上去心情很好，他將臉埋進柔軟的枕頭裡隱藏自己的笑意，因此他並沒有看見，棄天帝此時注視著他的眼神漸漸黯淡了下來。

雖然棄天帝不惜為了和平步上戰場多年，但世界上從來沒有真正無私的人。

只要一個月就夠了，這是棄天帝所能保證的最後的時間了，沒錯，他希望蒼能在留他身邊，多一分一秒都好，直到他們分別的那一日。

***

次日清晨，枝頭上的鳥兒如往常一樣高聲歌唱著，迎接新的一天，而在棄天帝的家門前，從未在白天現身的斷風塵卻親自來到這裡，他心疼的摀著昨天被棄天地打腫的臉，發誓要是棄天帝害他毀容並且一輩子都交不到女朋友的話，一定跟他沒完。

不過報仇這種小事隨時都可以解決，現在斷風塵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找棄天帝當面一談，而這本來是他們昨天就該完成的。

回想起昨晚失敗的計畫，斷風塵簡直是無語問蒼天阿，要不是當初棄天帝離開公司時明言警告過他不准跟來六天之界，他又何必耍小聰明，千辛萬苦尋找誘餌將棄天帝引出來，而誰知他運氣這麼好竟然還中了大獎，他帶走的可不是一般人，斷風塵猜說不定把棄天帝的積蓄掏空他都不會這麼生氣。

無論如何，該得罪的也得罪了，該挨的揍也挨了，這下棄天帝可以好好和他說話了吧，這一次他可是鐵了心找上門來，不讓棄天帝繼續逃避下去。

斷風塵輕敲門板，他從新整理了自己的表情，對前來替他開門的人充滿朝氣的說：「早阿」

斷風塵露出自認為最有禮貌的微笑作為完美的開始，可惜他沒有料到來開門的人正是他昨天擄走的對象。

斷風塵與蒼相顧無言了三秒後，隨即被用力關起的門扉無情的拒之門外。

這可惡的混帳...

他在公司時好歹也是個頗有地位的人，有誰敢對他這麼失禮。斷風塵額冒青筋，對屋內的蒼咬牙切齒的吼道：「你這傢伙，別以為有棄天帝當靠山就…」

威脅的話語還沒說完，門板又再次被人從內拉開，而此時站在斷風塵眼前的是滿臉黑氣的棄天帝。

「你有意見嗎？」棄天帝冷冷的瞥了斷風塵一眼，一點也沒有給與他其它回答的權力。

識時務者為俊傑，即使腦中閃過上百句罵人的話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洩漏半分不滿，不然可就不是挨一拳這麼簡單就能了事的。

斷風塵對棄天帝從新展開人畜無害的笑容，說：「哈哈哈！當然沒有，請問我能進去…」

純心不想讓他說完話似的，當斷風塵看見棄天帝毫不留情的將門板往他臉上砸去時，簡直要被這兩個死沒良心的傢伙氣到高血壓發作。

「我道歉還不行嗎！」斷風塵沒好氣地拍打著門對裡面的人喊道。

最後是還是棄天帝的母親好心的替斷風塵開了門，看見面容和藹的長輩，斷風塵幾乎感動得快哭了，如果棄天帝的母親沒有笑盈盈地補上那一句話。

「是棄天帝的朋友阿，你是不是欺負蒼了，否則他怎麼會這麼生氣？」

「……」

是，我錯了，我不該欺負你們寶貝的要命的蒼，這下你們滿意了吧。

這是一幅任誰來看都詭異至極的畫面，昨天還大打出手的三個人，現在正若無其事地在同一張桌子吃早餐，他們用眼神互相審視著彼此，使的這個早晨變得格外氣氛微妙，而唯一不受影響的就是棄天帝的母親了。

「你也是最近剛來六天之界呀，有空可以常來我們家坐坐」

斷風塵是以朋友的名義前來拜訪的，棄天帝的母親總是歡迎兒子的朋友能多來家裡走走，只可惜她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是不會讓知曉他曾當過傭兵的人頻繁地在母親面前出現的。

「謝…謝謝」

感受到兩道充滿威脅的眼神，斷風塵尷尬的笑著應答棄天帝母親的好意，他覺得自己實在沒有這麼多條命可以走進這間屋子。

在第三次用眼神對棄天帝保證他絕不會透漏他們之間曾經是同事後，斷風塵認真覺得這一頓早飯吃得真是太痛苦了，不過他才剛安撫好了左邊的凶神惡煞，右邊另一個人便開始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讓他連一碗蔬菜湯都喝不下去。

「看什麼？」斷風塵沒好氣地朝蒼瞪回去。

而蒼眨了眨眼，百思不得其解的指著斷風塵紅腫的左頰問道：「你的臉上怎麼有傷？」

蒼沒有印象自己有打過斷風塵的臉呀，如果只看斷風塵掛彩的臉，真不知是誰綁架誰呢。

蒼不提就罷了，現在一想起昨天自己英俊的臉是因為誰被棄天帝揍的差點毀容，斷風塵真是將蒼千刀萬剮的心都有了，然而他並不想連右邊的臉頰也跟著一併被毀，只能將滿心憤慨含糊的咬碎在嘴裡。

「還不是因為你！」

斷風塵怒氣沖沖的丟下一句控訴就不說話了，而蒼仍是一臉茫然，並不清楚這跟他到底有什麼關係。

吃完早飯後，斷風塵甜言蜜語的稱讚了一番棄天帝母親的手藝，將老人家逗的十分開心，而在臨走之前，他趁著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對棄天帝使了一個只有他們能懂的眼神。

「我送斷風塵離開」棄天帝回頭對母親說道，決然跟上了斷風塵離去的步伐。

斷風塵出現在這裡代表什麼意義，棄天帝不是不知道，有些事情他們終究是要面對的。

而在棄天帝要踏出門之前，有人卻握住了他的手臂，棄天帝側過頭，看見了追過來的蒼擔憂的眼神。

棄天帝已經說過他不會再回去當傭兵了，可是當看見棄天帝要與斷風塵單獨說些什麼的時候，蒼還是感到心慌意亂，可是他也知道若棄天帝心意已決，自己拉住他又有什麼用呢。

蒼黯然的垂下眼眸，正要鬆開手的時候，棄天帝卻反過來握緊了他的手，沒有讓蒼放開。

棄天帝拍了拍蒼的手背，安撫的說：「沒事，我等會就回來」

望著棄天帝認真的面容，蒼終於安心了點，他朝棄天帝點點頭，目送他關門離去的身影。

在屋外等著棄天帝的斷風塵並沒有走的很遠，在只剩下兩人的時候，棄天帝看見斷風塵彷彿卸下了一身風流不羈的假象，他神情肅然的點了一根菸，像是想緩解難以平息的焦慮似的，深深的吸了一口。

「棄天帝，老闆那邊我來處理，但你的時間不多了」斷風塵咬著菸對棄天帝說道。

「我明白」

聽見棄天帝的回答，斷風塵卻白了他一眼，只能苦笑。

明白？
如果棄天帝真的明白，那就真的無藥可救了。

睨了過了一個晚上卻依然沒有改變主意的棄天帝一眼，斷風塵吐了一口白菸，難得語重心重的說：「我們都知道你已經盡力了，這不完全是你的責任」

斷風塵是和棄天帝在同個時期進入公司的，從斷風塵有印象以來，棄天帝總是一直不眠不休的受訓，因為交代的任務完成的越漂亮，便越能得到老闆器重，甚至讓他可以自由選擇自己想接的任務。而當斷風塵發現棄天帝在之後所執行的任務都是以救人為主的時候，他便明白了棄天帝在戰場上會如此奮勇從不是為了錢。

在殘酷的戰場上，槍就是用來殺人的，這是誰都不能改變的事實。斷風塵以為當毅然回到六天之界的棄天帝看見自己刻意留給他的槍時就會明白這個道理，可惜事與願違，棄天帝還是沒有改變心意。

「我是六天之界的人，從我出生的那天起這就是我的責任」

棄天帝誠摯的說道，他的的視線望向了遠方，那裡有曠野與森林、農田與河水，有善良單純的人們，有陪伴著他長大的神殿，他們都是棄天帝無法割捨的一切。

既然無法割捨，那便只能與所有的回憶一起擱淺，守護著他們直到最後一刻。

「那蒼呢？」斷風塵忽然問道。

蒼不是六天之界的人，如果棄天帝真的在乎他，就不該把他留在這片歷經坎坷的土地上。

聞言，棄天帝有些失神的朝窗戶望去，他看見蒼正和母親有說有笑著，溫和地眉眼就像每日升起的晨曦，驅散了他心中的黑暗，溫暖了本該孤寂而終的生命。

「他也是我的責任」棄天帝最後如此說道，深沉的目光中是只有屋內的那個人才能給予的平靜。

[ 此帖被董董在2018-08-26 12:2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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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11樓發表於: 2018-08-24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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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9樓(花不語) 的帖子

不好意思回復晚了wwwwwww

棄天帝當然要去救蒼的呀~正是發揮男友力的時候呢XD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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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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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12樓發表於: 2018-09-25 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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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1.09 【棄蒼】最遙遠的旅途 07 更新10F

好久沒看居然更新了！！棄總真是蘇炸了！！！雖然有點彆扭，但是人還是很好啊，希望和蒼把誤會都說開之後能溫馨甜蜜的走下去吧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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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13樓發表於: 2018-09-25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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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1.09 【棄蒼】最遙遠的旅途 07 更新10F

引用
引用第12樓花不語于2018-09-25 09:08發表的 Re:01.09 【棄蒼】最遙遠的旅途 07 更新10F : R7By=Y!t
好久沒看居然更新了！！棄總真是蘇炸了！！！雖然有點彆扭，但是人還是很好啊，希望和蒼把誤會都說開之後能溫馨甜蜜的走下去吧 *$>$O%

彆扭的棄總看久了也是很可愛的～（棄：？

寫到這一篇的時候其實緊張，算是初步填了之前的伏筆，也是這篇文很重要的轉捩點，兩人的互動也比之前增加很多，算是在玻璃渣偷藏的糖吧ＸＤ。
只是從這一章之後，每個人的腳步都即將被命運推著前進了，能不能得到圓滿的結局，就要看他們的選擇了

（不負責任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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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14樓發表於: 2018-11-22 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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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蒼】最遙遠的旅途 08

08

漂泊列國的旅人，總有步上歸程的時候。

知道蒼即將回國後，六天之界的村民們便在村長家為他辦了一個簡單的歡送會，用美食與歌舞為蒼餞別。

蒼非常高興六天之界的人們能夠用歡笑與祝福為這場相遇畫下完美的句點，他從不認為離別必須充滿悲傷，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人這一生有太多的過客注定與自己擦肩而過，雖然分別是無可避免的，但卻可以選擇用微笑好好向彼此道別，在最後留下愉快的回憶。

今天的蒼心情非常好，因此雖然醉意上湧，但他沒有拒絕替他將酒杯斟滿的女孩，蒼記她是村長的侄女，平時在路上偶遇時也會和他打招呼，說上幾句話，是個挺親切的女孩。

為了表示謝意，蒼一口將有著甜味香氣的水果酒飲盡，他晃了晃手中空了的酒杯，笑著對女孩道謝，毫無自覺自己此刻被酒意熏染的微笑有多麼迷人，將人家姑娘也惹的和他一樣滿臉通紅。

而在人群之外，習慣待在僻靜處的棄天帝正握著啤酒默默地倚在牆邊，他冷冷地看著有幾分醉意後分外撩人的蒼，別過視線哼了一聲。

大家對於相貌英俊但總是冷著一張臉的棄天帝已經習以為常，然而今天的他看上去卻和平常有些不同，似乎在壓抑著什麼，並且為之感到十分焦躁，即使已經別開了臉，卻又無法忍住被那人吸引的目光。

因為長期處於戰場，所以向來冷靜而敏銳的棄天帝今日卻難得有些心煩，因此他並沒有發覺自己這罕見的一面全數落在了在一旁偷偷觀察他的小泉眼中。

小泉依然穿著她最喜歡的繡有鮮紅裝飾的衣裙，踏著翩翩的腳步來到棄天帝身旁，同他一起望向正在被村長邀請留宿一天的蒼。

「棄天帝哥哥，蒼先生要被帶走了，這樣沒關係嗎？」

小泉調笑的說道，那意有所指的視線讓棄天帝頓時繃緊了臉。

「隨他去吧」

棄天帝喝了一口悶酒，回答的雲淡風輕，但小泉卻看見他用足以嚇哭小孩的眼神瞪了那個依然與女孩子說說笑笑的人一眼。

看著黑著一張臉，彷彿要咬碎玻璃杯的棄天帝，小泉不禁在心裡感嘆，棄天帝哥哥也真是的，明明心裡很在意，恨不得把人給拴緊在身邊，嘴上卻又絲毫不肯承認，真是一點都不坦率。

但是除了不坦率這一點依然故我之外，這段時間棄天帝其實變了很多，這一切也許都是因為蒼的出現。

那個總是一個人徘迴在天地裡的棄天帝終於不在是一個人了，雖然沉重的傷痛仍在那雙冰冷的異色眼眸裡，卻已經慢慢恢復了昔日的溫度，小泉恍惚中似乎又回憶起了=，在那個被逐漸遺忘的歲月裡，這個鄰家的大哥哥也曾開懷的笑過，於原野中和玩伴一起奔跑的他，那張笑顏就如同燦爛的陽光般那麼明亮。

有時候小泉會想，蒼先生來到六天之界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呢，他於天涯的一隅停駐是否只為了…溫暖一個人的心。

然而旅人的腳步是不會停歇的，他們都很清楚，終有一天那個人會離去的，只有共同經歷的回憶與感情會被留在心中，最後…年復一年的懷念當初的時光。

玻璃杯中的冰塊輕輕的漂浮在橙色的果汁裡，那冰涼的觸感透過指尖悄悄蔓延到胸口，小泉垂下眼眸，甜美的臉蛋上充滿著失落。

「知道蒼先生要回去了，你一定很捨不得吧，畢竟你們每天都在一起」小泉捧著玻璃杯的手指微微收緊，對一旁看不出表情的棄天帝說道。

朝夕相處所培養的情感與羈絆是難以抹滅的，就像一條連結彼此卻看不見也摸不著的絲線，它隱藏在瑣碎的日常之中，往往被自己的不珍惜所忽略，卻又在即將斷裂的時候，發覺自己已經被緊緊的纏繞著，如果想要用盡全力拉住這份僅存的連結時，便會將自己勒的生疼，而心中的不捨與苦澀更是只能獨自承受。

如果有人問起，人生是由什麼所組成的，棄天帝也許會回答，是愛、苦痛和無數的離別。

從六天之界、道境在到無數大大小小的戰場，棄天帝對於別離早已感到冷漠，即使在痛在傷，對他來說也像是呼吸一般尋常，至於因為分別所產生的情緒，則被他用最為堅硬的心牆層層包裹，不知不覺間，他早已變成一個毫無所覺，甚至冷血無情的人。

是阿，由過去種種所造就的現在的他，本該是這樣的人。可既然如此，他為何會在親耳聽見蒼的歸期時，驀然感到心頭震盪，此時在胸中揮之不去的寂寥，又是什麼呢？

也許棄天帝是知道原因的，只是…這個答案已經沒有意義了。

「這裡不是屬於蒼的地方」而蒼…也不是屬於他的緣分。

棄天帝淡淡的說道，他望著被村民圍在中間的蒼，那張開懷的笑顏，或許以後再也見不到了吧。

蒼既開朗又溫和，不管是誰都會喜歡他的，因此蒼的身邊總是圍繞著許多人，然而棄天帝每一次都能在人群中不偏不倚將蒼的身影倒映在他雙色的眼眸之中，就像當各種複雜的情緒退去後，唯一留下的才是真實的情感。

「棄天帝哥哥，你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很寂寞嗎？」

耳邊忽然傳來了小泉柔和的聲音，和那像是利刃一般椎心刺骨的話語。

不，他沒有。

微微瞠大的雙眼、倉皇不已的心跳，不住蜷起的手指，他絕對沒有表現出這樣的反應，絕對沒有…洩漏自己真實的心情。

「你看錯了」

空啤酒杯被棄天帝放回了桌上，他將雙手放進黑色大衣的口袋裡，沒有絲毫猶豫的轉過身，那背向蒼的身影在熱鬧的歡笑聲中，默然離去。

既然村長開口邀約，今晚蒼大概是不會回來了，提早離開的棄天帝回到家中，他向母親解釋了蒼會在別人家過夜後，便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棄天帝並不是會特別花心思在在生活上的人，因此三十年來房間的擺設他幾乎沒有更動過，然而在開門的一霎那，他卻對自己的熟悉的房間感到陌生。

並不是什麼都沒有改變吧，例如在過去的三個月裡，有一個人堂而皇之的占了他的床，在房間的各個角落留下了曾經生活過的痕跡，這是當初看見蒼突如其然的出現在六天之界時，他完全無法預料的。

棄天帝久違的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然而渾身上下卻被蒼所餘留的氣息溫柔的包圍，讓他想起每當早晨睜開眼，他第一個看見的便是蒼熟臉的臉龐，淡色的髮絲輕輕的垂落在他的臉頰，那張在晨光下更顯清秀的面容，讓他不由自主的凝望，甚至忘卻了時間的流動。

跟相遇之前的三十年的光陰相比，他們相處的時間十分短暫，而他依然催促著蒼盡快離開六天之界，提早從他的生命中告別，這或許是他第一次為了自己以外的人，主動放棄了什麼。棄天帝闔上眼簾，懷揣著陌生而無從抒發的愁緒，自蒼來到六天之界後，初次度過只餘一人的長夜。

棄天帝是在想著蒼的某一瞬間不知不覺地睡去的，然而敏銳的感官與黑夜中細微的聲響使他再次睜開眼，但已經太遲了。

在萬物都已經沉睡的深夜中，只有頗叵測的惡意仍舊蠢蠢欲動，六天之界不似危機四伏的戰場，待在如此和平的地方久了，就算是他也不禁鬆懈了嗎。

會在深更半夜中暗自闖入的人，他的目的已經不言而喻，然而棄天帝已經沒有心思細想這個人的身分了，因為憑著他多年訓練出來的敏銳，棄天帝猜的沒錯的話，那人已經近在門外了，他暗道不好，在如此接近的距離下他沒有時間準備防身的器具，既然對方選擇這個時候行兇，想必不是使用會有巨大聲響的槍，而是方便攜帶的短刀，因此他還是有反抗的機會的，只要不打草驚蛇的留在床上，預先做出防衛的動作，便可以盡可能的減少被傷到要害的可能性。

幸好蒼不在這裡…

似乎在某一瞬間，腦海的深處竟閃過這個念頭，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棄天帝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他只能屏住氣息，在那個人打開門朝他撲過來的一瞬間，賭上唯一的機會搶奪那把行兇的短刀。

在那道模糊的人影踏進房間時，他們幾乎是同時展開了行動，棄天帝藉著模糊的輪廓先抓住了那人的右手，想奪走他手中的凶器，然而棄天帝卻在這個時候發現，那人的右手並沒有握著刀子。

難道…那人慣用的是左手！

錯過了唯一的機會就難以挽回了，來不及奪刀的棄天帝只能用手抵擋即將到來的攻擊，在心中做好了被刺傷，甚至是最糟糕的心理準備。

然而當自己被對方壓制的那一刻，預期中的疼痛與鮮血卻沒有發生，棄天帝感覺到有柔軟的髮絲正搔著自己的下巴，然後是無比熟悉的聲音正十分委屈的抱怨著。

「痛死了…」

本來以為會是柔軟的床墊，沒想到卻意外的撲在了男人的結實硬朗的身體上，差點沒把蒼撞出內傷來。

而同樣傻住的還有棄天帝，他維持著被蒼當成靠墊的姿勢，直到好一會才回過神來，他趕緊打開了床頭燈，終於認清楚了撲倒他的人是蒼，並且發覺這一切都是虛驚一場後，棄天帝簡直氣急敗壞。

「你做什麼！」棄天帝忍住把這傢伙掀翻在地的衝動，衝半夜莫名其妙襲擊他的蒼大吼。

也許蒼應該感到十分榮幸的，這天上地下，也就只有他能把向來波瀾不驚的棄天帝給氣的失了沉穩。

蒼在棄天帝的吼聲中摀住耳朵，他打著酒嗝，儼然一副酩酊大醉的樣子，前言不著後句的對棄天帝問道：「你怎麼沒打地鋪？」

棄天帝經過長年訓練的身子健壯的像是一塊石頭，害他現在全身上下宛如快要散架似的又痠又痛。

看著痛的不住呻吟，但絲毫沒有反省的蒼，棄天帝沒好氣地回道：「今天你又不回來，我睡地上做什麼」

「我有說過我不回來嗎？」

蒼歪著頭，努力的在亂的一蹋糊塗的腦袋裡搜尋著相關的記憶，但他可是沒有忘記棄天帝阿，這過分的傢伙又拋下他自己先走了。

「村長沒有留你？」

經棄天帝這麼一說，好像的確有這回事，終於恢復記憶的蒼喔了一聲，然後露出了一個棄天帝看過的最傻的笑容。

「可是我沒有答應呀」完全沒有起身的打算，蒼就這麼把棄天帝的胸膛當作枕頭，笑嘻嘻的說：「因為我會認床」

「……」

一個一年到頭都在世界各地旅行的人說自己認床，會不會太幽默了。

「罷了，快點躺好」

一個平靜的夜晚就這麼被蒼給打攪了，棄天帝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決定放棄跟一個喝醉酒的人計較，他推了推蒼的肩膀，讓他趕緊起來好好躺回床上，但蒼卻突然沒了反應。

耳邊傳來了每晚伴自己入睡的綿長的呼吸聲，剛剛還在不停抱怨他的身體太過僵硬的蒼就這麼趴在棄天帝身上睡著了，像是一個在外頭玩累了，必須回到親近的人身邊才能安心入睡的大孩子。

棄天帝望著大概已經叫不醒的蒼，決定自己動手把人給放回床上，然而在扣住蒼的肩膀的那一刻，他卻忽然停下動作。

在黎明到來之前，在彼此消失於對方的人生之前，或許就讓這道不明的心意悄然流轉於黑夜吧，這是他第一次離心中所愛這麼近卻又這麼遙遠，他終究沒能克制自己。

關上了床頭櫃的燈後，房間從新歸於寂靜與黑暗，棄天帝伸手抱住了蒼，不敢太過用力，不敢驚醒這片刻的溫暖，在這個無眠的長夜，能將蒼擁在懷中的他…不在是一個人。

***

昨晚與村民們不醉不歸的喝了一晚後，今天的蒼理所當然的，果不其然的…宿醉了。

太陽穴的位置正一陣一陣抽痛著，讓蒼好看的眉毛頓時皺在了一起，窗外的陽光一如既往的明亮，與清晨微寒的涼意不斷提醒著他新的一天已經來臨了，然而蒼並不想醒來，近乎本能的窩進最溫暖的地方，想在多賴床一會。

「頭好痛啊…」

蒼半夢半醒的嘀咕著，然而這時不知是誰聽見了他的願望，輕柔的按著他太陽穴的位置，恰到好處的力道讓蒼滿足的輕輕哼著，像極了一隻想討摸的貓咪。

額角經過舒服的按摩後，不這麼難受的蒼打了一個呵欠，準備繼續睡個回籠覺，他本來是這麼打算的，直到他突然發覺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蒼知道自己有時候睡的迷糊了，有不知不覺抱著枕頭睡的習慣，可是觸感應該柔軟蓬鬆的枕頭，好像和自己現在枕的不太一樣。

嗯…不會吧…不可能吧…自己一定在做夢吧！

獨屬於人類的體溫與氣息就近在咫尺之間，即使蒼在怎麼自我催眠，還是必須面對現實。心臟好像快要跳出胸口般躁動著，蒼緊張的睜開眼，當他發覺自己正枕著棄天帝的手臂，並且躺在他懷裡的時候，蒼在自己目前為止的人生中面臨了最大的危機。

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發覺原來真的不是夢的蒼，已經震驚的腦中一片空白。

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啊…

蒼只記得自己在晚宴結束後婉拒了村長留宿的邀請，他來回尋找著棄天帝的身影，直到小泉說棄天帝已經先回去後，便一個人在晚風中哼著歌，一邊走回棄天帝的家，而最後他有印象的畫面就停在了某個微妙的情景。

他好像…推倒了棄天帝！！！！！

模糊不清的記憶突然變的莫名曖昧，蒼的腦子裡已經亂成一團，他正思考著是不是該趁棄天帝還沒醒來前先離開，假裝這件事沒發生過的時候，更可怕的一幕卻發生了，似乎是感覺到蒼的惴惴不安，棄天帝悠悠轉醒，那雙深邃的眼睛正盯著緊張到不敢動彈的蒼。

「你…我…」

棄天帝英俊的面容就近在眼前，蒼甚至能清楚的看到每一根細長又濃黑的睫毛，正半壟著那雙美麗的足以震撼心靈的異色眼眸。

被這麼近距離的看著，竟讓蒼平時精明不已的腦袋完全無法運轉，方才情急之下所想到的各式各樣的說詞，全部沉落在棄天帝凝望自己的眼神中，而緊緊相貼的身體與交融的呼吸更是讓蒼燒紅了臉，語無倫次的說不出一句話。

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能從容以對蒼，沒想到也會露出這種表情阿。

欣賞了好一會難得如此慌亂地蒼後，棄天帝才移開放在蒼腰上的手，用平常的口吻冷淡的揶揄。

「終於醒了，你昨天一喝醉就纏著我不放」

似乎篤定蒼完全不記得昨天的事了，於是棄天帝便心安理得地說著謊，用看笑話的心理任由蒼獨自懊惱著。

而現在內心如狂風暴雨般慌亂的蒼更不可能發覺棄天帝充滿惡趣味的謊言，昨晚的記憶就像清醒前的夢境一般了無痕跡，不過看來他昨天好像是把棄天帝當作大型抱枕了，蒼就覺得奇怪，這個抱枕怎麼會這麼結實溫暖，讓人捨不得鬆開手。

等…等一下，為什麼知道昨晚的大型抱枕是棄天帝後，這種錯覺還是沒有消失，難道他現在是享受被棄天帝抱在懷裡的感覺嗎？

這猛然間出現在腦中的想法，彷彿晴天霹靂般讓蒼茫然無措，竟有些惱羞成怒的對棄天帝說：「你怎麼不推開我」

雖然是自己喝醉了，但棄天帝明明有很多種方法可以安頓他的，何必…

然而對於蒼的疑問，棄天帝卻沒有回答他，而是淡淡的說了一句：「那你怎麼還不起來」

聽棄天帝這麼一說，蒼愣愣地與他對望了兩秒，意識到自己竟然因為太過驚嚇而忘記自己應該要先離開棄天帝的懷抱，立即面紅耳赤的彈起身，他的動作之大甚至差點跌下床。似乎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蒼尷尬的掩著生無可戀的臉，對在棄天帝懷裡睡了一晚的自己感到無地自容。

其實這不過是一件因為喝醉酒而引發的糗事，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蒼還是難以靜下心來，而更令他在意的是一旁無動於衷的棄天帝，好像從頭到尾只有他自己為昨晚差點越過邊界的親密而心跳加速，不知所措。

「不過是和你睡了一晚，有什麼好在意的！」蒼先發制人的說道，證明自己一點也在意昨晚的事情，既然棄天帝一點感覺也沒有，他又何必這麼在乎。

一大早就被驚嚇後，蒼現在可是沒有半點睡意了，他掀開被褥準備去浴室洗把臉，好讓自己冷靜一些。雖然決定對這件事釋懷的蒼，面上的神色看上去很平靜，然而棄天帝卻依然看見他在經過自己身邊時，忽然像風一般的逃離了房間。

本來只是單純的同床共枕，卻被蒼說的莫名曖昧，望著那個瞬間消失在門口的背影，棄天帝輕挑眉毛，對和往常一樣依然沒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的蒼啞口無言。

在無數次的對鏡子裡的自己心理建設後，蒼似乎真的將今早的意外拋在腦後了，他和往常一樣下了樓，溜搭到廚房裡和棄天帝的母親一起準備早餐，已經站了兩個人的廚房看來是容不下個頭特別高大的棄天帝了，於是他一個人無所事事的來到餐廳等待，對於廚房裡格外溫馨的一幕輕輕揚起唇角。

然而這時，被棄天帝放在外套口袋裡的手機忽然發出輕微的震動，打擾了這片刻的寧靜，棄天帝拿出手機低頭瞥了一眼，驀然臉色一沉。

棄天帝此時握在手中的並不是市面上尋常的手機，而是專屬於他們公司用來連絡組員，而且只有最特殊的情形下才會使用的，尤其是那些事關重大，涉及到國際局勢的任務，棄天帝上一次收到訊息，是他爭取讓公司指派加入極境內戰的時候。

這台手機沉寂了數年，卻在此時出現了一封加密等級幾乎等同軍事系統的訊息，而內容則是由無數雜亂無章的英文字母所組成的亂碼，在他們公司裡，並不是任何人都有機會接受解讀密碼的訓練，只有深受老闆的信任的下屬才能擁有這份資格，而棄天帝恰好就是其中一個。

無數解讀暗碼的方法在棄天帝腦中快速的流動，他用手指騰空比劃著，將隱藏於亂碼中的真實內容逐一寫在了充滿壓抑的空氣裡。

獵鷹傾巢而出，目標：神的故土

當最後一個筆畫落下後，棄天帝將手握緊成拳，藏起輕顫的指尖。

當初毅然回國的時候，棄天帝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的到了這一刻，他的心緒卻難以平靜，彷彿隨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而沉入了無底的深淵，直到一盤有著新鮮顏色的沙拉放到自己的面前，棄天帝才驀然回神，抬眼對上了蒼疑惑的目光。

「你在想什麼？」竟然連自己走到身邊了都沒有發現，這可不像平常的棄天帝。

「…沒有」

下意識地避開蒼關心的眼神，棄天帝佯裝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機，起身走到廚房，像往常一樣從冰箱拿出一壺牛奶，三個人一起吃著早餐。

耳邊如往常一樣，是蒼與母親的閒談笑語，棄天帝環顧著自己從小生長的地方，母親縫紉到一半的圍巾正放在她最喜歡搖椅上，而客廳的角落是父親做的木馬在陽光下拉出一層淡淡的影子，最後棄天帝望向窗外，在藍天白雲下，有微風輕撫，吹落了幾片泛黃的枯葉，卻不顯蕭瑟。

棄天帝深深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像是要將這些畫面烙印在腦海之中，連同骨血一併交融，此生都在難以分離。

此時此地的心境並不是任何情緒可以形容的，而棄天帝知道自己會獨自擁抱這份孤寂，在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個心跳。

原來會消失在他生活裡的，並不是只有蒼。

吃完早餐後，棄天帝負責收拾餐桌，他將清洗乾淨的碗盤放到一旁的籃子裡晾乾，而這時蒼忽然出現在他身邊，笑著問道：「你今天要去鎮上嗎？」

也許是自己的錯覺，但蒼總覺得棄天帝剛才吃早飯時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每當棄天帝有心事的時候，只會用同一種方法來排解心中的情緒，那就是去鎮上散散步或做一整天的金工轉換心情，而蒼每次都會跟著他，什麼也不做，就只是看著棄天帝厭煩自己，卻又不知不覺的在他面前放鬆下來的樣子。

「恩，我去走走」果不其然，棄天帝用乾淨的毛巾擦乾手上的水痕後，便逕直往門口的方向走去，不過他才沒走幾步路卻又停了下來，回頭對猜到了他的想法而竊笑的蒼說：「要跟嗎？」

「你是說…我嗎？」

蒼詫異的指著自己，而棄天帝肯定的點點頭。

棄天帝不在預料之內的反應讓蒼久久無法回神，腦中思考的不是要不要答應，而是想讓棄天帝在複誦一遍他方才說了什麼。

棄天帝這是…在邀請他一同出門？

之前他們倆人一起外出，無不是蒼軟硬兼施、死纏爛打才讓棄天帝不耐煩的鬆口答應，因此棄天帝主動約他出門，這麼回想起來好像還是第一次呢。

蒼仍舊沉浸在不可思議的情緒裡，而棄天帝不等他回答便率先對母親說他們要出門一會後，主動拿起蒼心愛的單眼相機對他晃了晃，要慌張地整理出門物品的蒼跟上自己。

[ 此帖被董董在2018-12-06 19:37重新編輯 ]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頂端

董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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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15樓發表於: 2018-11-24 00:4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棄蒼】最遙遠的旅途 09

棄天帝會刻意邀他一起出門，想必是有什麼東西想讓自己看看吧，蒼尋思著他在六天之界也待了不短的時間，難道棄天帝還偷藏了什麼他不知道的美麗秘境嗎，一想到這裡，蒼就不免有些期待。

從棄天帝出門後便走向郊外的腳步可以猜到，他並沒有前往鎮上的打算，然而他也沒有對蒼說明他們要去什麼地方，而是帶著蒼一同走在一條像是捷徑的幽靜的小道上，秋天涼爽的天氣似乎讓人有些慵懶，蒼覺得今天的棄天帝走的特別緩慢，他可以清晰地記得路途中的所有景色，記得陽光穿透葉間的狹小隙縫，在棄天帝身上投下變化的光影。

蒼想…以後他一定會很想念的，想念六天之界平凡卻美麗的風景，想念輕拂過他臉頰的清風，想念…與他一同感受這份寧靜的人，蒼輕輕摩娑著手裡的相機，他知道這份想念，是相片也無法替代與傳達的。

這一路上兩人雖是各懷心事，卻又在目光不約而同的交會時，相視一笑，不知此時心底的這份惆悵，對方能不能理解呢，即使沒有說出口，但他們的眼神大概是無法藏住的吧。

然而隨著兩人前進地步伐，蒼突然發現周遭的風景從原本的景色宜人，慢慢地出現了戰火所遺留下來的殘垣斷瓦，當棄天帝終於停下腳步的時候，他們來到一處略顯荒涼的地方，而出現在蒼眼前的，是位於舊城區底下的一個深邃地望不見底的漆黑洞穴。

蒼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個洞穴有著令人畏懼的氣息，是個應當要敬而遠之的地方，然而棄天帝卻一個人沉默地走了進去，蒼訝異的看著棄天帝漸漸消失在光線無法觸及的黑暗中，頓時無來由地感到不安，他沒有多想便跟上了那道融進黑影之中，幾乎要看不見的身影，像是害怕如果自己沒有抓住棄天帝，他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當蒼著急地踏進洞穴後，他才發現棄天帝其實沒有走遠，他只是背對著外面明亮的陽光，背對著自己，像是以一人之身擋住了深深的幽暗。

「這裡是六天之界過去使用的防空洞」

棄天帝低沉的聲音在洞穴裡盪出層層的回音，而在他回過頭的那一刻，蒼似乎從他滄桑的眼神中讀到了一抹晦澀而深沉的痛楚。

「你怎麼突然帶我來這裡？」

瀰漫著冰冷氣息的洞窟及彷彿與黑暗融為一體的棄天帝讓蒼感到無所適從，他朝棄天帝踏近一步，想跟著他一起邁入眼前的深淵，然而棄天帝卻輕輕地搖頭，制止了他。

棄天帝淡淡地說：「沒什麼，只是路過這裡，所以進來看看」

「你真的只是…」

雖然棄天帝表明自己不過是心血來潮，然而蒼仍是半信半疑，當他想要繼續追問的時候，棄天帝卻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你無法想像的…每一次聽到戰機從高空飛過的時候，我都覺得死在這種陰暗的地方大概就是我的結局吧」

不論是小時候被大人抱在懷裡，擔心受怕的等待空襲結束，又或者是在極境永無止歇的戰場上，與戰友們靜默無言的聆聽防空洞上方持續的轟鳴，細微的沙塵不斷灑落在他們的頭髮及衣服，沒有人知道這個防空洞是否能為他們擋住下一次的炮擊，他們只能等待停止的那一瞬間，不論是敵方猛烈的炮火還是自己的心跳。

決定拋卻生死的人，從來沒有權力表現出一絲懦弱，因此棄天帝不曾袒露自己脆落的一面，可是有誰的心能夠像冰冷的槍砲般無情，當蒼望見他幾乎無力掩藏的一抹傷感時，頓感內心一緊，他很想為眼前這個飽經風霜的人做些什麼，卻又在這個念頭於腦海浮現時，深刻的意識到對於擁有如此沉重過往的棄天帝，他又要如何撫平其一生都難以痊癒的創傷。

可儘管如此，蒼還是堅定地走到了站在陰影之中的棄天帝面前，眼神裡的溫柔，包容了棄天帝內心的蕭索。

「棄天帝，你既然決定放下槍，就把你的心帶回來吧，他只屬於現在的你」

沉溺在過去的，是無法挽回而難以釋懷的遺憾，流連在戰場的，是執拗又千瘡百孔的靈魂，蒼明白那些悲傷的過往是棄天帝生命中的一部分，但那些被他選擇拋下的生活裡的美好，人與人之間的牽掛與愛，卻也是棄天帝本該擁有的，他希望棄天帝能拾回這些情感，慢慢的從滿目瘡痍的戰場離去，回到…能夠讓他感覺到幸福的地方。

或許當自己所能擁有的時間，逐漸變的求而不得的時刻，人都會不禁回望過去的人生吧，那時的棄天帝不曾相信，會有這麼一個人，能夠融化他心中的冰涼。

其實在與蒼無眠聆聽一夜烽火後的某一天，棄天帝就模糊的回想起了，當善法天子還是他的世界的時候，蒼其實已經路過了他的生命，只是當時他們錯過了。

然而，就當作是緣分的捉弄吧，曾經擦肩而過的蒼，此時就站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倏忽間，那些充滿煙硝與心痛的回憶彷彿都褪了色，只剩下蒼坐在晨光與夕暉之下，那樣的畫面是這麼的平靜美好，讓他…感慨萬分。

「恩，那些都過去了」棄天帝淡然的說道，他忽然伸手將蒼摟進懷中，在對方看不見的角度，揚起一個苦澀卻釋然的微笑。「我很慶幸能夠活下來」

不…我很慶幸能夠與你相遇。

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讓蒼愣住了，他見過棄天帝冷漠而憂傷的一面，也見過他憤怒狠絕的時候，卻從不曾…從他的身上感覺到如此親近的溫暖，被棄天帝抱在懷裡的這一刻，蒼才終於意識到，棄天帝已經向他敞開了心扉，願意卸下一身冰冷的尖刺，只為了擁抱自己。

從一開始的不敢置信，在到確認了這份心意後難以自拔的悸動，蒼的手也慢慢覆上了棄天帝寬廣的後背，即使認為能夠讓棄天帝願意放下過去，從新開始新生活人的不是自己也沒關係的，但在知道棄天帝終於讓他走進心裡的那一刻，蒼竟然熱淚盈眶。

或許在這個世界面前，一個人的力量太過渺小，彷彿不管怎麼努力，也難以撼動這艘斑駁而充滿傷疲的巨輪，然而沒有任何努力是微不足道的，所以棄天帝沒有停下腳步，放棄自己最初的信念，而蒼則毫不猶豫的理解，並包容了這樣的他。

蒼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他見過大部分人窮其一生都不曾看過的景色，也為此感到十分滿足，但卻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僅僅因為有一個人願意對他張開擁抱的雙手便已知足。

然而就在蒼沉浸於喜悅之際，此時卻有另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情緒忽然從深處蔓延開來，溫柔的包裹他的心，分明只是一個朋友間單純的擁抱，但蒼卻突然感受到有如擂鼓般的心跳，透過彼此相貼的胸膛，擾亂了此刻的沉靜。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忽然在兩人之間油然而生，蒼頓時慌張的離開了棄天帝的懷中，難以置信年紀不小的自己，竟然因為一個擁抱而感到難為情。

臉上的滾燙似乎一時之間還無法消退，感覺到棄天帝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蒼緊張的揉了揉自己的頭髮，半開玩笑的問道：「你帶我來這裡，不會是故意讓我擔心的吧」

雖然不確定棄天帝帶他來到防空洞，是否真的只是如他所說碰巧路過，不過蒼這麼問也只是要轉移話題罷了，不想讓棄天帝發現自己的異樣，然而蒼無意的話語卻讓棄天帝一愣，看向他的眼神突然變的百感交集。

「蒼，其實…」

棄天帝垂眸低語，有什麼快要衝破自己所設下的界線，幾乎要呼之欲出，不計代價，然而此時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忽然從外頭傳來，在靜謐的防空洞內顯得格外清晰，讓本來已經潰散的理智一一回攏。

就在他們說話時，似乎也有人也來到附近，棄天帝與蒼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走出防空洞一探究竟，因為方才那串悅耳的歡笑聲聽上去十分孰悉，很像他們共同認識的某一個人。

雖然他們此時所在的地方是六天之界被時光所遺落的屋瓦，然而在越過東邊的一座小山丘後，放眼望去，白色的管芒花隨風輕擺，搖曳出浪漫的秋色雪景，是個適合兩人獨處的幽靜而美麗的地方，而在一片管芒花海之中，他們看見了穿著一襲鮮豔紅裙的女孩，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與他們十分要好的小泉，不過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個性格溫和地男生在她的身旁，當他們正談笑間，那個男生突然握住了小泉的手，欲言又止的注視著小泉，蒼記得沒錯的話，他就是小泉所心儀的對象，而那個人現在看上去緊張極了，一看就知道正面臨著人生重要的關卡之一，對喜歡的人表白自己的心意。

或許是預料到對方似乎想對自己說什麼很重要的事情，總是開朗大方的小泉也紅了臉蛋，被對方握住的手指微微顫動著，顯示著她內心緊張的情緒，看來沉浸在只有對方世界裡的倆人，是不會注意到有兩個大叔正非常煞風景的站在不遠處，看著害羞的年輕人體會戀愛中最重要的時刻。

望著周圍都瀰漫著戀愛氣氛的兩人，忽然有什麼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解答了心中所有的疑惑，蒼頓時嘴角失守，他瞥向棄天帝訕笑的說道：「棄天帝，沒想到你有這種愛好阿」

他還以為棄天帝帶他來這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原來是來偷看別人約會的，看不出來棄天帝也有這種充滿幼稚的興趣呢。

這意外的發現讓蒼看著自己的眼神突然的變的古怪起來，對於蒼的揶揄，棄天帝則回了一個無言的斜睨，他當然沒有這種愛好。

不過蒼似乎打從心底認定了這就是棄天帝帶他來這裡的理由，他用手肘推了推棄天帝，頗有興致的說：「我們來打個賭吧，你覺得那個男生今天會不會對小泉表白」

「……」

還說自己有這種幼稚的愛好，明明蒼才是最樂在其中的人吧。

不過棄天帝沒有拒絕蒼的提議，他望向遠方那對情投意合卻又難以更進一步的互訴心意的兩人，微微黯淡了眼神，意味深長卻十分篤定的說道。

「會」

僅僅一個字，卻有如誓言，而這個字是棄天帝看著蒼說出來的。

「你這麼有把握」蒼對棄天帝如此肯定的回答感到一絲驚訝。

那個男生究竟會不會對小泉表白，棄天帝當然是不知道的，也沒有任何的依據讓自己選擇這個答案，棄天帝會這麼認為只是因為，如果今天他是那個男生的話，他一定會說的，一定…

然而，棄天帝很清楚自己和那個男生終究是不同的，方才在防空洞裡懸崖勒馬的那瞬間，他早已沒有這個機會。

然而刻意被隱藏起來的情感，蒼是無法從棄天帝淡然的神情中察覺的，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笑著對棄天帝說：「我倒是認為不會」

棄天帝同樣不曉得蒼為何對自己猜測的充滿信心，雖然勝負對他無關緊要，但他還是問了一句：「你要賭什麼？」

「我不會太為難你的，輸的人必須答應對方一個請求」

蒼說這句話時，怎麼看都像是不懷好意的模樣，但棄天帝還是輕輕地頷首，對略為詫異自己今天為何這麼好說話的蒼說：好。

既然談好了成年人之間充滿惡趣味的賭約，他們倆人便一齊望向小泉他們所在的方向，靜靜等待著後續的發展。

「小泉…我…」喜歡的女孩就站在自己面前，無論如何今天一定要將這份心意傳達給對方才行，於是男孩鼓足勇氣，認真的對女孩說：「妳願不願意…」

願不願意…！

「…陪我去逛市集」

「……」

一句突兀地的問語，說到後頭便越發的心虛，看來男孩的勇氣，沒有敵過自己對愛情的青澀和羞澀。

本來期待聽到的怦然心動的表白，卻被一句日常的話語輕輕帶過，小泉愣了一瞬，因無法言說的失落而垂下了頭，然而她卻沒有因此而感到傷心，反而握緊拳頭，忍不住對那個男生大聲說道：「你真是的！說出你喜歡我有這麼困難嗎！」

小泉氣急敗壞的一喊，不只把她喜歡的男生給嚇傻了，躲在不遠處的棄天帝不可思議的瞠大了雙眼，而蒼則被小泉的反應給逗笑的停不下來，真不愧是個性爽朗的小泉呀，和那個木訥的男生比起來，最先忍不住的一定是小泉，他果然沒有看走眼。

一股腦地說出心裡話後，小泉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在情急之下率先向對方表白了，她懊惱的紅著臉，將男生拋下轉身就走。「都是你這麼慢吞吞的」

見氣急敗壞的小泉準備離開，回過神來的男孩立即追上前去挽留了小泉，他對於自己的膽怯感到慚愧，卻又因為確認了小泉對自己的感情，而感到萬分欣喜。

「小泉，你一直都知道我對你的心意，我喜歡妳，真的很喜歡妳！」

男孩珍惜的握著小泉的雙手，所有柔情都融在這遲來的告白裡，讓本來因為失望而感到難過與氣憤的小泉慢慢的笑顏逐開，其實誰先表白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能明白彼此的心意，這就夠了。

終於從青梅竹馬轉變為情侶的兩人在白茫茫的花海裡幸福的相擁，而不遠處另外兩人的賭約，也終於有了結果。

「願賭服輸阿」蒼瞥過來的眼神充滿著勝利者的得意。

雖然對於這結局感到意外，但只要小泉能幸福就好，這麼想的棄天帝聳了聳肩，願賭服輸的問：「你想做什麼？」。

「想讓你穿上這個讓我一張拍照」

絲毫沒有遲疑，簡直就像是預謀似的，蒼從自己的隨身的袋子裡翻出一件他特意帶出來的屬於六天之界的傳統服飾，那是一件紋有金色圖騰的黑色寬褲與長度只到腰側的背心，手工縫紉的黑色棉布料摸上去相當的柔軟，並且在領口極為細緻的縫上一片片金飾與瑪瑙，在樸素中又有著一絲尊貴的氣息，就和棄天帝的母親說的一樣，蒼看見這件衣服的第一眼，便覺得非常適合棄天帝，但不知為何當時再營火晚會他就是不願意穿上。

「你從哪找到的」似乎沒有預料會看見這件衣服，棄天帝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為難。

「阿姨偷偷拿給我看的」

蒼洋洋得意地說著與棄天帝母親之間的小秘密，在面有難色的棄天帝反悔之前，他將衣服塞到棄天帝手中，充滿期待的拿起相機，用眼神表示還猶豫什麼，快換衣服吧。

即使棄天帝想要反悔也來不及了，蒼本想拉著棄天帝回家，趕緊換上這件衣服，充當模特兒讓他拍幾張照片，可是沒想到棄天帝卻拒絕了，蒼本以為他是不想履行賭約，然而棄天帝只是沉默了會，說想去神殿換上這身衣服。

六天之界的神殿因為位處偏遠，即使是當地人也鮮少去到那裡，而神殿雖然已經殘缺，卻依然能夠為棄天帝提供一些遮擋。

在棄天帝換衣服的時候，蒼就坐在神殿的階梯上，期待著換上傳統服飾的棄天帝不知會是什麼樣子，當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後，蒼立即興奮的站起身，迫不及待的轉頭看向棄天帝。

然而在回頭的那瞬間，蒼本來揚起的唇角卻凝固了。

六天之界的傳統服飾，讓棄天帝的英俊的外貌多了一分屬於古代的神秘氣息，而身上的短背心更讓他被戰場所磨練出的精壯的身材一覽無遺，顯得一切都非常完美，除了…在棄天帝赤裸的胸口上，無數猙獰的令人膽顫心驚的傷疤。

不管是多麼好看的衣服，都因為曾經的傷口而失了注目，蒼忽然間意識到，原來這些永遠不會消失的傷痕，就是棄天帝不願意換上這身衣服的原因。

眼前被棄天帝隱埋的事實讓蒼的心瞬間抽痛，他失神的走向棄天帝，聲音幾乎是顫抖的。

「你的傷…」

棄天帝的身體就像是被大小不一的疤痕割成了破碎，讓人怵目驚心，而當蒼掀開棄天帝的背心，愕然的看見有一道槍傷的疤痕，離心臟的位置只差了幾公分的距離時，他不禁倒吸了口氣，痛心的說不出一句話。

從棄天帝身上曾經存在的傷痕便不難想像，他當時所處的情況一定比他所說的更加險峻，或許對他而言，死亡不過就在呼吸之間。

若那顆子彈沒有恰巧偏了些，棄天帝或許已經…

不敢再去猜測那些差點成真的可怕的過去，蒼輕撫棄天帝胸前有如溝壑的疤痕，感覺自己的心彷彿痛得快要碎了。

「要是阿姨知道你受過這麼重的傷…她一定很心疼的」

有誰能夠接受自己在乎的人曾經與死亡離得這麼近，甚至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承受著渾身的痛楚，卻只能咬牙隱忍，獨自承受所有的疼痛。

蒼明白這是棄天帝的選擇，也沒有因為曾經受過的傷而後悔過，可一想到原來在這十年來，棄天帝隨時都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這份對於失去的後怕便讓蒼感到十分痛苦。

而就在蒼沉痛的闔上眼，不敢再去看棄天帝身上的傷痕時，有人卻無聲的安撫了他的悲傷。

棄天帝的大掌覆上了蒼的手，將其收緊在掌心，低下頭對蒼說道：「現在只有你知道」

自己所有的過去，這一路走來的沉重以及這滿身的傷痕，只有蒼知道，他只讓蒼知道。

此時此刻，已經不需要任何言語，棄天帝不屑於任何人的同情，也不想要任何言詞上的安慰，或許他一直以來所希望的，只是有人能接受他的所有，不會懼怕，也不刻意關切，而是接受真正的自己，即使身心都已傷痕累累，也願意給予一絲溫暖的人。

而蒼就是棄天帝見過最奇怪的人了，所以即使要付出所有，他也想要好好保護蒼，保護他的太陽。

蒼見過棄天帝笑的次數並不多，然而棄天帝此時卻淡淡的笑了，而那個笑容是為了安撫自己的傷心，蒼先是愣住，而後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也一起笑了。

他們之間的確什麼都不必說了，因為那些情感都已經在心裡面，不須將其變成語言，也能相互理解。

當內心的波瀾被撫平後，蒼終於能好好欣賞穿著傳統服飾的棄天帝，他開玩笑地問道：「既然都換上了，要不要跳個舞」

「可以，如果你不介意再和我跳一次」

蒼笑著說才不要，恢復了精神的他立即切換回攝影師專業工作的模式，厚著臉皮要求棄天帝擺了各種姿勢，讓他拍得盡興，不過棄天帝沒料到的是，蒼一化身為專業的攝影師，竟然變成了完美主義的工作狂，連拉著他去了好幾個地方，他們就這樣走走停停，消磨了一整天的時光，最後才又回到了神殿。

終於當蒼心滿意足的拍完照片後，他與換回衣服的棄天帝十分失敬的擠在神殿的座椅上，懶懶的曬著夕陽的餘暉，就像當初棄天帝第一次帶他來到這裡的時候。轉眼間，不長不短的三個月就這樣過去了，他們也即將分道揚鑣，回到自己人生的軌跡，對於人與人之間的離別，蒼一直認為自己早已看淡，但在這個還有棄天帝在身邊的午後，蒼竟然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些許寂寞。

「棄天帝，你有什麼夢想，或想做的事情嗎？」蒼對身旁的男人問道，既然已經決定離開傭兵集團，棄天帝對將來也會有其他打算吧。

棄天帝思考了一會，回答：「還沒想好之後要做什麼，不過我想先帶我媽去道境住一陣子」

「真的嗎！那我就可以常常去找你們了」

沒想到會聽見意料之外的答案，一想到之後可以時常見面，蒼笑彎的眼睛透露了他開心的心情。

見蒼這麼高興，棄天帝也微微揚起唇角，反過來問道：「那你呢？」

「我啊…」蒼將目光投向了遠方，他看著地平線盡頭的夕陽，說：「我想要親自踏遍世界的每一塊土地，將世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變成永恆」

在人類短暫的生命裡，竭盡所能的去看看這個世界，認識各式各樣的人們，用相片記錄他們故事，這就是他最大的夢想。蒼從來不是自己相片裡的那個主角，他是個紀錄者，記錄四季變遷、滄海桑田，紀錄旅途中的每一個緣分，也藉此圓滿自己的人生。

棄天帝望著蒼的側顏靜靜的聽著，當他說著自己的夢想時，在陽光下的蒼是這麼的閃耀，這是一個十分美好的夢想，而他相信蒼一定會做到的。

在充滿熱忱描述自己的夢想後，蒼忽然側過頭，笑嘻嘻的對棄天帝說道：「其實自從善法天子去苦境後，我就一直沒有找到適合的助理，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啊，待遇不差的」

沒想到找不到幫手的蒼竟然把點子動到自己身上了，棄天帝覺得有些好笑，不過他依然維持著板著一張臉的神情，沒有讓蒼察覺他嘴角的笑意。

「我才不想當你的下屬，被你呼來喚去」

「不就是個稱呼嗎，經紀人、合夥人什麼都可以」

忽然感覺到蒼離開了自己身邊，棄天帝恍惚地掀起眼簾，看見蒼站到了他面前，認真的神情與溫柔的笑容奪去了他的目光。

「不然我換個說法吧，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這個世界」

我們一起去看不同的風景吧，這個世界並不是只有戰亂的遺跡與荒蕪的土地，也不會只有充滿悲傷與絕望的人們，也許我不能感同身受你在戰爭中所經歷的一切，但以後我們可以去更多的地方，當有一天，美好的回憶已經變得比悲傷的回憶還要多的時候，也會是幸福的吧。

在那充滿嚮往以及有那人在前方等待自己的未來面前，即使是棄天帝，也無法在控制自己內心的動搖。

他其實也想過…或許有朝一日，能夠去到蒼所說的那些地方，親眼看瀑布直流而下的壯闊，在森林中聆聽樹葉摩娑時，彷彿山神古老的低語，在大草原的星空下喝著牧羊人所做的奶茶，親自走一遍蒼所說的每個景色。

然而蒼終究不會明白，他的眼睛所看見的，仍舊是此生都無法逃離的戰場，耳裡聽到的，是軍機劃破天空後被撕裂的風聲與人們絕望的哭泣，而充滿在口腔裡的，會是從身體內部洶湧而出的鐵鏽味的鮮血。

棄天帝並不知道幸福的彼方會是什麼樣子，但想必那裡一定有蒼的存在吧，美好的…難以觸及。

「想得美」

棄天帝最後狀似無情的對蒼說道，然而他知道因為有蒼路過他的生命，自己此生已經沒有遺憾了。

[ 此帖被董董在2018-12-06 19:3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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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8)

16樓發表於: 2018-11-25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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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有蒼在的地方就是幸福啥的不能更同意啦
那個啥，突然想偷看棄總換衣服【被歐飛】民族風的衣物包括頭飾小翅膀咩，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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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黔哀o

是該懂的悲傷，不要試著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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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18-11-25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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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氣將前面全部補齊，發現這是棄蒼的後續真的很開心😎
很喜歡他們在日常生活的小事當中累積出來的感情，
看到一起睡了一晚（？真的很暖的感覺
棄總以前的老闆到底想做什麼，不如蒼就一起帶著棄天帝浪跡天涯吧，
不忍心看到他們分離阿><

因為不捨、所以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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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18樓發表於: 2018-11-27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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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16樓金羽寶寶于2018-11-25 16:56發表的 : 7,1idY%cy
果然有蒼在的地方就是幸福啥的不能更同意啦 W{0:8_EI
那個啥，突然想偷看棄總換衣服【被歐飛】民族風的衣物包括頭飾小翅膀咩，哈哈 [V2l&ZUni

嘿嘿，棄總身材超好的，可惜他只給蒼看而已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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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19樓發表於: 2018-11-27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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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17樓o黔哀o于2018-11-25 22:42發表的 : =3"Nn4Z
一口氣將前面全部補齊，發現這是棄蒼的後續真的很開心😎 {e~d^^N5
很喜歡他們在日常生活的小事當中累積出來的感情， %$cwbh-{{
看到一起睡了一晚（？真的很暖的感覺 p])km%zB(
棄總以前的老闆到底想做什麼，不如蒼就一起帶著棄天帝浪跡天涯吧， )S%mKdOm $
不忍心看到他們分離阿>< !yxb<

很開心大家有從很多小細節中感受到他們的感情越來越深厚wwwwwwww
然後蒼雖然說得很委婉，但他是真心希望棄總跟他一起走的，我也很希望他們能一起雙宿雙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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