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文學創作耽美文學 10.09 梅花淚(一)~(六．終) 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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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月．冰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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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樓主發表於: 2005-09-24 05:34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0.09 梅花淚(一)~(六．終) 5F

【梅花淚】

(楔子)

情，是什麼？

愛，是什麼？

為什麼？你教會了我，卻又不肯給我？

哭了？是啊……哭了……

終於，一向無憂的我，終也明白什麼是眼淚……

好累……

不要了，我什麼都不要了……

不要懂情，不要懂愛，不要看的見，不要聽的明，不要了……

都不要了……

來世，當什麼都好，就是不要為人，不要，不要當人！

不看，不聽，什麼都……都不要！

若蒼天有情，求您，成全我唯一的請求……

※ ※ ※ ※ ※

(一)

春雨綿綿，濕冷的雨水雖是凍人，卻是將沉睡了一季的萬物，自寒冷的嚴冬中喚醒的一樣利器。

遠方，一座不知名的山谷座落在群山中。

山谷外，一座又一座險峻危險的群山圍繞著這山谷，非是尋常人能到來。而谷內，卻別有洞天。

山谷內，開滿了各式各色的梅花，有純白如雪的，有粉嫩淺紅的，也有點綴著討喜的鵝黃，一朵朵的花兒迎風綻放，形成一幅絕美之景。

梅林的一角，隱約可看見一名身穿玄色衣飾，留了一頭過腰黑亮雲瀑的纖弱身影，佇立在盛開的梅樹下，倚靠樹幹而立。

初春的風，吹來仍是冷人，一個不小心仍是會著涼的，可那抹闇黑身影，卻是動也不動地站在樹下，抬頭望著無垠穹蒼。

不知站了多久，就在闇黑身影轉身欲離去之時，遠邊的天際，一道銀白光芒劃過天邊，照亮了天空。

不一會兒，綿綿細雨，自梅花谷上方落下。

春雨綿綿而降，一聲龍吟，伴隨銀電閃過的同時，在天際響起，聲音宏亮，連天地都為之撼動。

黑髮人兒眼兒微闔，收回邁出的腳步，凝睇天空耀眼銀電，恬靜的面容浮現淺淺笑意。

炫目的閃亮劃過天際，瞬間颳起一陣狂風，風停，一抹銀白自梅林一端緩步而來。

狂嘯之風轉變為輕柔的和煦微風，輕緩地吹拂著，拂落枝上朵朵梅花，隨風而舞，好似細雨一般，將美麗的梅林渲染上如夢迷濛。

來人一身耀眼衣飾，閃亮的銀白色，好似戰甲，襯得那人更加出色迷人。

一步步走向黑髮人兒，男子好看的眼眸泛起迷人笑意，直視低垂著頭倚靠樹幹等候著自己的人兒。

當那沉穩的腳步聲已至跟前停下，一身玄色的小人兒仍是低著頭，男子見了，開口喚道：「百靈。」

見那人兒依舊維持著原來的模樣，戲謔的話語緩緩逸出微彎的薄唇：「是不是氣龍雷遲到了？還是覺得我變醜了，不肯施捨一眼了呢？」

濃密的長睫眨動了下，小腦袋左右搖晃幾下，安靜地不說話。

抬頭看了看灰暗的天空，旋即將視線轉至黑髮人兒，伸手拉起其收在袖中的手，語氣和緩：「先回小屋裡吧，瞧你，手冷成這樣，等很久了是不？」

乖乖點頭，任由龍雷牽著手，朝山谷中央走去。

一路走著，風拂，雨落，朵朵寒梅迎著風雨綻放，不畏寒冷，空氣中飄散著梅花的香氣。

「下回別站在外頭等，留在屋裡，懂嗎？」
步伐沉穩地走著，邊搓揉掌中冰涼的小手，一邊叮囑，雖然知道這話是聽不進百靈耳中，但自己就是想說，更希望這小小人兒能乖乖做到。

沒有點頭，只因已習慣如此的等待。

轉頭看了那安靜的人兒一眼，鬆開牽握著的手，在其尚未反應過來之時，身子微彎將人打橫抱起。

「雷哥哥！」
輕呼出聲，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龍雷，當那對迷人含笑的眼眸映入眼裡時，百靈臉頰微熱，泛紅了。

「你終於肯抬頭看我了。」
微笑地說道，將臂彎裡的身軀抱緊了些。「手圈好，別掉下去了。」
說完，停頓的雙腳邁開步伐，向前快速奔馳。

有些受到驚嚇地環抱住龍雷頸項，在被迎面而來的風颳得臉頰發痛時，僅是選擇將臉蛋埋入那人肩窩，躲避凜冽的寒風。

鼻間嗅著令自己感到安心的氣息，側耳傾聽一聲聲、沉穩且規律的心跳，在這溫暖的懷抱中，長睫控制不住地緩緩闔上。

好一會兒之後，龍雷抵達座落於梅花谷深處的屋宅，當他低下頭欲將臂彎裡的人兒放下時，懷中的黑髮人兒早已入夢沉睡。

深邃眼眸浮現了少見的柔和，睇著睡著的小人兒，手臂輕輕往上抬起，將人抱得更穩些，旋即朝屋內傳送真氣。

不一會兒，屋宅裡，一名褐衣女子踩著輕快的步伐走了出來。

「見過星君。」
立定身子，恭敬地向龍雷行禮。

沒有說話，僅是朝女子點了個頭，褐衣女子笑盈盈地說道：「請星君隨喜鵲來。」
轉身，領著男子走進屋子。

跟在女子身後，龍雷沒有對屋內的擺設多加留意，僅是放輕雙腳踩地的聲音，就怕吵醒懷中睡著的人兒。

領著龍雷來到屋宅後方，穿過一座不算大的庭園，兩人在一棟後面種植了幾株梅樹的小屋前停下。

推開房門，喜鵲先行走入，只見她快步入到內室，打理裡邊的床鋪，將摺疊整齊的棉被攤開。

「麻煩星君將小主人抱過來好嗎？」
回頭朝外面喊道，不一會兒，男子已來到內室，走至床邊，小心輕柔地將人放到枕頭上。

拉起棉被輕輕覆上人兒身軀，喜鵲小心翼翼地拉整著被子，好一會兒後，才滿意地收回手，視線移至佇立一旁的龍雷臉上。

「星君是要在此陪伴小主人？還是……」
壓低音量詢問，龍雷截斷其問話。「我留在這裡。」

笑著點頭，再次朝其行禮。「有勞星君了，喜鵲告退。」
轉頭又看了眼躺在被褥裡沉睡的黑髮人兒，女子放輕步伐離開。

褐衣女子離開之後，龍雷轉身環視了房間一遍，當他看見外廳開敞的窗戶時，隨即走上前將窗戶拉回關上。

隨性地瀏覽房裡的擺設，注意力讓房內的一角吸引，龍雷走到靠於牆壁的小木架，看著放在架上一個個的木盒子，有些好奇地打量著。

去年來時並沒有這些盒子，此次前來倒是多了它們，裡邊到底裝了什麼？

雖是好奇，但龍雷並未動手拿取，畢竟這裡不是自己的房間，裡面的任何事物，未經主人同意是不能隨便取用的。

木架旁邊是一組桌椅，桌上放了一卷捲起的布軸，布卷上方放了寫字用的柳枝，旁邊是一個橢圓形可盛水的小石盆，因為天寒，盆裡的水已結成冰。

半掩的紙卷亦勾起龍雷的注意，自紙背似可看到上邊已繪了簡單的線條，只是不是很清楚。

回到內室，在床沿坐下，深黑眼瞳注視睡得安穩的小人兒。

伸手，輕輕撥開落在其臉頰上的髮絲，眸中漾著罕見的溫柔。

半晌，才收回手，轉過身坐正身子，雙手平放於大腿上，閉目養神。

＊＊＊

嗯…好溫暖……

感覺自己被溫熱的氣息包圍，睡著的人兒滿足地微彎嘴角，正欲繼續睡下，腦中閃過的一道影子，讓他一征，立即睜開眼睛。

眨眨眼，映入眼簾的是端坐在床沿的白衣男子，看著男子平靜無波，卻依舊迷人的側臉，黑髮人兒不由得看呆了。

感覺到自己被人瞧著，龍雷緩緩睜開眼眸，轉過身子與甦醒的人兒對視。

「醒了嗎？」
低沉嗓音自微啟的唇間逸出，如星閃亮的眼眸，看著出神的人兒，有些有趣他的表情。

若沒有猜錯，等會兒這小人兒會臉紅吧。心裡臆測著，等待其接下來的反應。

回過神，發現龍雷的視線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百靈臉頰溫度不由分說地上升，白皙面容染上淺淺腓紅，模樣很是惹人憐愛。

果然呀……實在是個很容易害羞的小人兒……

薄唇微揚，淡開了抹極淺的笑容，伸手輕按上人兒額際，確定掌心傳來的溫度無異，開口說道：「你呀，總是讓人擔心，不聽話的小東西。」
一邊說，一邊用厚實的大掌撫了撫人兒髮絲，語氣有些不悅地斥道。

看著輕斥著自己的男子，百靈安靜地聽話，乖巧的模樣令龍雷不忍再訓斥，停住口。

沉默，於房間內漫延開來，兩人皆是不語，靜靜地望著對方。

像是發現什麼，百靈眨了眨眼兒，視線轉至外廳那扇緊閉的窗戶。

窗戶讓人關上了，不過那聲音還是很清楚的。仔細傾聽，他知道外頭正在下雨。

掀開棉被欲下床，一旁的龍雷快了一步阻止其動作，只見他用手輕制住百靈，不讓其離開床鋪。

雷哥哥？

不解地注視著龍雷，疑惑他的舉動。

「你才剛睡醒，狀況還不是很穩定，先別下床。」
解釋自己的行為，雙手亦未閒著地拉過棉被，覆蓋到人兒腰際。

「……我想到外頭去。」
輕聲地說道，清柔好聽的嗓音令龍雷嘴角微揚，卻未鬆開對其的拑制之舉。

百靈喜歡在雨中散步，往年當他來時，總會陪著這人兒在迷濛細雨中漫步，想必他是聽到外頭雨落的聲音，才會想下床到外頭去。

「外面溫度還很低，等氣溫回昇時，雷哥哥再陪你到外頭去走走，好嗎？」
溫和地哄著，柔和的語氣中不自覺地添了幾分對人兒的寵愛。

猶豫著，欲開口說話，龍雷續道：「為了等我來，這幾天你一定沒有乖乖休息是不是？外邊天冷，你的身子沒有照顧好，出去會著涼的，乖乖聽話，留在房間裡，嗯。」

雷哥哥知道了？

詫異地看著龍雷，對那了然於心的神情覺得不可思議，知道自己的行為瞞不過眼前這名男子，百靈乖順地點頭，答應他的要求。

滿意地輕撫著人兒頭髮，龍雷安撫道：「我說些有趣的事情給你聽，讓你解解悶，嗯。」

淡淡的喜悅於眼底浮現，期待地看著龍雷，等待其開口。

低柔的嗓音，緩緩於房間裡傳開，龍雷開始對百靈說起一個又一個的故事。

＊＊＊＊＊

清早，清幽梅香傳遍的山谷，一陣陣悅耳的歌聲，和著濕冷寒風，於谷內迴盪。

一邊拾起泥地上的落花放入臂彎上的籃子，一邊哼著曲子，褐衣女子動作輕快地往另一邊的梅樹林行去。

當最後一處的落花都已拾好，褐衣女子提著籃子，往谷中央的屋宅快步走去。

剛回到屋宅，細雨無聲落下，女子微笑地站在門口好一會兒，才轉身步入屋宅。

屋宅的後方，主人房間裡安靜無聲。說無聲倒也不是，只是那聲音十分細小，彷彿是空氣流動的聲音，極細極輕。

內室榻上，褪去耀眼衣袍的男子正睡著，幾步遠的桌子邊，黑髮人兒端坐，只見他手握柳枝，慢慢地在鋪於桌面的潔白布面落下線條，就像是怕會弄皺了案上的布卷，握筆的素手極為輕緩地移動著。

抬頭凝視沉睡的男子，復又低下頭，細細作畫。

當其再次抬頭時，對上了一對深沉如海的眸子，愣了下，匆匆調開視線。

龍雷坐起身，隨意將長髮撥至後背，不若平常那般梳理整齊的頭髮此刻披散於頰邊、背上，胸前衣襟微敞的模樣，讓他多了分狂放不羈，少了令人難以親近的嚴肅。

注意到黑髮人兒手中的柳枝和桌上的事物，龍雷起身，朝他走去。

趕忙將布軸捲起，動作之間推落一旁的小水盆，龍雷長手一伸幫忙搶救，接住掉落的水盆將之放回桌上。

幾滴水珠灑上布軸，暈開了水痕，但見那人兒臉色微變，急著拉執衣袖擦拭弄濕的地方，臉上神情盡是掩飾不住的著急。

「濕了，再畫就好了，我人在這裡不是嗎？」
輕聲哄道，將布軸拿放到桌上，拉過不斷擦拭布面的手，包覆於掌中搓揉著。

微訝地看著龍雷，在其眼中發現淡淡的笑意，百靈臉頰發熱地低下頭去。

「晚點時候，讓雷哥哥觀賞你的畫作，好嗎？」
開口要求，語氣裡盡是期待，言下之意便是想一觀桌面上捲起的布軸。

猶豫了下，點點頭答應。

正要再開口，卻發現人兒身上僅穿著一件單薄的裡衣，語氣不由得嚴厲起來。
「怎麼穿這麼少？又想染風寒了是不？」

搖頭，對於龍雷的怒氣，沒有任何不悅，因為他知道是自己不好，惹雷哥哥生氣了。

「不小心忘了……」
細小的聲音裡，是淡淡的怯意，頭也垂得更低了。

「百靈。」嘆息著，牽起人兒的手往床邊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現在雖然是春天，但溫度仍然很低，只要稍有不慎，還是會著涼的，你這樣讓我放不下心。」

「……對不起。」

聞言，停下行走的雙腳。「嚇到你了，抱歉。」
語氣轉為溫和。龍雷很清楚自己嚴厲的語氣，必定讓這小人兒受到驚嚇了，即使他從來不曾明說，他也知道自己對他的影響。

將人帶回床邊，拿起置於床邊小几的衣服，遞給站在身後的百靈。
「穿上。對了，等會兒到庭園走走吧，今天溫度回昇，暖和多了。」

接下衣服，百靈點頭，手上捧著衣服，卻沒有穿上的意思，不動的身子像是在等待什麼，定住不動。龍雷看了，了然於心，拿過自己的衣袍穿好，往外廳走去。

在外廳緩緩踱步，繞了一圈，黑髮人兒自內室走了出來。

走至龍雷面前，百靈定定地瞧著龍雷，一會兒，輕聲啟口：「雷哥哥，你的頭髮不紮起來麼？」

微笑，順手將幾絲頭髮撥到後邊。「不了，難得有機會不綁髮，我覺得這樣自在許多。」
頓了下，又道：「你不喜歡嗎？若不愛看，那我這就將它紮起。」

搖頭，回話：「不，不是不喜歡，散著髮的雷哥哥，比平常的雷哥哥還要……」
還要吸引人……心底默默將話說完，說話的聲音中斷，僅是眨了眨黑亮的眸子，看著嘴角微揚的偉岸男子。

「怎麼不說話了呢？」
伸手撫摸人兒柔滑雲瀑，溫聲詢問，語氣並無強逼之意。百靈的害羞龍雷是明白的，希望自己的詢問可別又嚇著這小人兒才好。

「雷哥哥在那裡，常散著頭髮嗎？」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突然好在意這件事，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道，眼睛看著龍雷，注意他的反應，擔心自己的問題會惹面前的男子不高興。

「散著髮的龍雷並不常見，百靈是看最多次的人喲！」
語氣輕柔地回答，在那對美麗的眼瞳裡看見驚訝，和喜悅。「雷哥哥可沒說謊。」

是嗎？這樣迷人的龍雷，自己看過最多次，這是否可以解釋為自己是雷哥哥心裡最特別的人，所以他才給自己這麼多次的機會，得以看見不同於平常人眼中的龍雷呢？

任由面前的小人兒仰起臉蛋看著自己，龍雷替百靈將身上衣服稍作整理，道：「穿這樣還是稍嫌單薄了些。」

轉頭看向外廳角落的木櫃，鬆開手走到櫃子前，拉開門，自裡頭找出一件顏色純白，沿著衣領處起至下襬，皆繡了雪絲流蘇的風衣，拿著風衣回來人兒面前，攤開白色的風衣，溫柔披覆至其身後，將那纖弱身軀包覆住，旋即將衣襟兩端的絲線綁好，打了個蝴蝶活結。

「這件衣服你不喜歡嗎？」
一邊綁結，一邊問道，百靈愣了下，回話：「喜歡，我好喜歡它。」
這件風衣是雷哥哥送給自己的第一件禮物，他好喜歡，也十分珍惜它。因為珍惜，總是捨不得拿出來穿，就怕弄髒弄皺了。

「百靈，衣服是要拿來穿的，別擔心會弄髒它。梅花谷的冬天來得早，走得又晚，這件風衣材質特殊，雖然輕薄，卻是溫暖不進風，讓你來穿最適合不過了，別怕把衣服弄髒。雷哥哥跟你保證，衣服髒了絕不罵你，可好？」
耐心勸說，語氣一如以往那般的溫和。

靜靜的不說話，知道疼愛自己的龍雷不會對自己生氣，但自己就是捨不得讓風衣沾上沙塵弄污了。

低嘆了口氣，不再要求其答應，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成功說服過這小小人兒，或許私底下對他的兩名女婢要求會更有用些。

牽起百靈收在袖子裡的左手，一同走向門口，龍雷微笑地說道：「走吧，春初的梅花谷最是迷人，可別錯過一年中最美麗的時光。」

「嗯。」
乖順地讓那比自己的手掌大了許多的厚暖掌心牽握住，跟上龍雷的腳步，離開房間，兩人一塊兒賞梅去了。

一年之計在於春，梅花谷的春天，滿谷綻開的朵朵梅花，終於盼得主人目光的停留。

---

謝謝版主大人的提醒，冰會記住版規的。

[ 此貼被蓮月．冰夜在2005-10-09 07:38 AM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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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禪何須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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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月．冰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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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1樓發表於: 2005-10-01 0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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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0 梅花淚(二)

(二)

暮春時節，細雨綿綿，自寒冬冰冷中甦醒的萬物，在雨水滋潤下，已呈現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致，山間林野本是乾枯了一季的樹木，枝上已長出新芽，發出綠葉，更有許多花朵選擇在這熱鬧的季節綻放，互相爭奇鬥豔，大地一片萬紫千紅，美不勝收。

梅花谷的屋宅裡，黑髮人兒坐在房間外頭的屋簷下，腳邊擱了只杯子，裡面尚有半杯水液。

稍早前仰頭凝視天空的動作，到現在仍舊未有一絲改變，其心神之專注，連庭園那端有人朝他走來都渾然未覺。

來人看著蹲坐台階的人兒，深黑色的眼瞳注入了幾絲溫度，臉部線條也在不知不覺中轉變為柔和。只見其斂住氣息，悄悄走到人兒身旁坐下。

雷哥哥現在應該很忙吧……

心裡輕嘆地喃語，密長的眼睫眨動著，細緻臉龐泛開了輕愁。

都已經春末了，距離上次見面已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他好想念他呀……

今年梅花谷的春天來得晚些，雷哥哥又因為職務在身不克久留，所以只在梅花谷待了幾天便離開了。短短幾天的相處，他是欣喜，卻又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快到自己都來不及留住些許東西，那份喜悅的感覺就隨著龍雷的離去而消失。

下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會不會是盛夏的時候？還是中秋過後？更甚至是……明年春初？

想著想著，輕愁加深加沉，變成了教人不捨的愁悶。

「百靈…」

熟悉的呼喚於耳畔響起，百靈沒有回神，只覺得自己真的是太過思念他了，連那人溫和的聲音都在耳邊不住迴繞了。

看來是神遊四海去了……

來人嘴角上勾，將身旁走神情況甚是嚴重的小人兒抱入懷中，再次開口喚道：「百靈。」

溫暖的感覺包圍住自己，連帶的鼻端竄入了屬於那人的沉穩氣息，百靈呆愣了下，轉過頭去，一張放大的英挺俊顏瞬間躍入眼中，讓他錯愕地呆掉了。

雷哥哥？！怎麼會……他怎麼會在這裡？

人兒錯愕的表情讓龍雷不捨，擁著人兒身軀的手輕柔撫上披散於背的雲瀑，溫聲問道：「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專心，雷哥哥坐在你身邊好一會了都沒發現。」

想、想你……

險些脫口而出的話，在理智的控制下緊急踩剎，想說話，卻因過度驚喜而不知該如何啟口，好一下，抬起左手，指尖輕碰龍雷臉頰。

溫熱的觸感，證明手指撫摸到的是真實的血肉，而不是虛幻人影，真的是雷哥哥……

頰上傳來的冰涼讓龍雷甚是不悅，這小傢伙到底在外頭坐了多久？吹了多久的風了？

自由的大手一伸，將游移於面頰上的手握住，拉了下來，不斷搓揉著，一邊叨唸：「你在外面坐多久了？手冰成這樣！喜鵲她們呢？沒看著你嗎？」
語氣裡是不容忽視的斥責和微怒。

坐多久？嗯……好像從用完早膳之後，自己就坐在這裡了。那是多久了呢？

偏著小腦袋認真地思索著，心裡默默推算時間，那副認真專注的模樣教龍雷不覺莞爾，心裡湧現的怒氣也在瞧見黑髮人兒的神情之後，消失無蹤。

拉開風衣覆上百靈的身子，單手擁著人兒，另一手則將風衣拉緊，讓兩人的身子包裹在寬大的風衣裡。

「好了，別算了，告訴雷哥哥，你方才在想什麼？」
對於方才所見之景甚是在意，龍雷不著痕跡地繼續追問。

可以說嗎？可說了，會不會被雷哥哥取笑？

看了龍雷一眼，百靈垂下頭，不發一語。

「不跟雷哥哥說嗎？什麼事這麼神秘，連我都不能知道？」
百靈的沉默讓龍雷微挑了眉，心裡的在意更是急速上升。

究竟是什麼事情讓這小小人兒失了神？忽略他便罷，現下居然連說也不肯說了！

向來對身邊事物不甚在意的龍雷，沒來由的對於百靈對自己的隱瞞心裡產生異樣情緒，他鬆開了擁著人兒的臂膀，站起身邁開雙腳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雷哥哥？！

沒有料到自己的沉默會得到龍雷如此的回應，百靈急忙站起欲追上離去的身影，不料，因為蹲坐過久導致氣血不順的雙腳使不上力，才踏出了一步，隨即虛軟無力地向前跌去。

「啊！」

身後的驚呼聲讓龍雷停下腳步，立即身形瞬移，回到即將撲倒的人兒面前，將人接抱住。

「無恙否？」
擔憂地詢問跌入胸前的百靈，心裡暗暗斥了自己一聲，責罵自己為何如此對待這小人兒，若是遲了些，百靈不就摔疼了麼。

雙手揪住龍雷衣袍，百靈語氣輕顫又著急地說道：「雷哥哥你別生氣，我說便是了，你、你別走好麼？」

急切又顫抖的口吻教龍雷心裡泛起憐惜，他知道自己的舉動嚇著了他，將人納入胸懷打橫抱起，決定先回屋簷下再說，畢竟外頭雨仍未停，百靈的身子淋不得雨。

蜷縮在熟悉的胸膛，溫暖又熟悉的氣味環繞在周圍，睇著那一如往常般溫和的男子，百靈心裡的情愫悄悄添加了幾分，凝視男子臉龐的視線，在那人深邃如星的目光朝自己移來時，有些心慌地移了開。

回到屋簷下，略略思索了會兒，便又邁開步伐往房間裡走。與其在外面說話，不如回到房間裡再談，房間門關上，風就颳不進來，百靈的手才不會冷得讓他擔心。

將人放到椅子上，龍雷拿起桌上的杯子和陶壺，倒了開水，運動真氣加熱，將溫暖的茶杯遞給低首不語的人兒。

「喝點熱茶，身子會暖和些。」

接過杯子，依言飲下，低垂著頭，視線停留於手中杯子。

「願意告訴雷哥哥了嗎？」
看著低頭的黑髮人兒，龍雷語氣溫和地詢問，而後乾脆起身蹲跪於百靈跟前。「百靈？」

「我…我只是……只是在想雷哥哥……」
輕聲回答，黑亮眼兒輕輕轉動，視線游移著，一下子飄到了左方，一下子又飄到了右方，就是不敢看面前的男子。

想我？

不知為何，心裡的異樣情緒，在聽到小小人兒如此的答覆之後，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莫名的喜悅。

伸手握住擱在腿上的素白小手，龍雷聲音越趨柔和：「為什麼那麼想我？咱們之前不是才見過面。」

為什麼那麼想念龍雷，其實他也不知道理由為何，只知道打從雷哥哥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開始，他的心裡就住了個人了。

兩人從最初的相識到現在已有十多年了。龍雷是天界之人，其元神乃是天界北方的白玄玉，經由數百年天地精華滋養化育而成的。當年龍雷誕生前夕，北方天空閃電落雷不斷，聲音之宏亮震撼了整座天庭，之後數日，巡守的仙人在北方一處險峻的斷崖邊找到了化為孩童之形的龍雷，便將其帶回天庭撫育，天帝亦根據他出生前的天象異景，賜名龍雷。

時光匆匆，二十年後龍雷通過天界眾仙的考驗，由天帝授予職位，命其負責天界北方氣象之事，舉凡何時下雨，何時起風，何時降雪，季節的變幻，都是由龍雷一手掌控。

性情嚴謹沉默寡言的龍雷，是天界眾人眼中極不容易親近的冷漠之人，除了定期的天庭仙班聚會，龍雷甚少出現在天庭，就連群仙聚集的淨天台，都鮮少看見那道耀眼的銀白身影。

職掌天界北方天象之事的龍雷，和居住在梅花谷的百靈，兩人原本不認識，只因偶然的一次，龍雷代天帝走訪冥府，就在他回返北方的途中，經過此地，立即讓這片被群山包圍的壯麗景觀所吸引，那時的龍雷心血來潮，緩下回歸的行程，往險峻山谷行去，也因此意外發現這處隱藏於群山之間的美麗仙境。

初入梅花谷，只見滿谷遍開的梅花，迎風吐露清香，雪白的、粉紅的、鵝黃的花朵不畏霜寒，開得好不迷人，好似歡迎那意外來到的訪客。

緩步朝裡頭行去，龍雷心裡不住讚嘆天地間竟有如此的境地，就在此時，一陣清靈悅耳的歌聲飄入耳中，令他感到驚訝。

這裡有人居住？

雙腳停頓住，思索著自己的行為，若此地真有人住，那自己此番行為豈不失禮？

既然已走入他人的領地，禮貌上來說，都該向主人打聲招呼才是。

打定主意，龍雷循聲而去，往歌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走了好一會，就是不見任何人，耳邊只有清音繚繞，龍雷仔細傾聽，試著找尋聲音自何處傳來。

走著，來到山谷的另一端，此處的景致遠比方才所見更加炫麗，就在龍雷往前走了幾步，歌聲，中斷了。

嗯？

斂住氣息，龍雷環視四周，心裡戒意升起。

突地，頂上傳來一聲細微聲響，就在龍雷反射性抬頭之時，上方的天空讓一道下墜影子遮蔽，龍雷隨即退開一步張開雙臂，將朝自己掉落的東西接抱住。

「啊……」
下墜的影子伴隨驚呼聲，落入了龍雷的臂彎，原來是個人呀。

跌落的人兒，顯然受到不小的驚嚇，就見那張蒼白的臉蛋滿是驚恐，失了顏色的唇更是不住輕顫，驚魂未定地不斷喘氣。

「無恙吧？」
低啞嗓音自微抿薄唇逸出，龍雷收緊手臂，低頭檢視臂彎裡的小人兒。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從樹上摔下來吧，感覺臂彎環抱的身軀抑制不住的顫抖，龍雷想著，隨即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是不是他查覺到自己的出現，覺得陌生和害怕，所以才閉口不唱歌，而後當自己靠近時，這小東西因為害怕才會坐不穩跌下來。

「對不起，是我嚇到你了。」
開口，誠懇地跟黑髮人兒道歉，但見人兒眨了眨黑亮眼瞳，詫異地注視著自己。

將人放下，讓其站穩雙腳，龍雷鬆開手，眼神轉為溫和。「方才是你在唱歌嗎？」

長睫動了下，黑髮人兒點頭，好奇地盯著他瞧。

「你的聲音很好聽，很乾淨也很悅耳。」
給予真心的讚美，龍雷與之對視，話頓了頓，又道：「未得主人同意就擅自闖入，抱歉。」

聽著那誠懇的歉語，黑髮人兒搖頭，一雙眸子直勾勾地看著這名意外訪客。

梅花谷除了自己和兩位大姊姊，向來沒有其他人出現，而今，卻多了名訪客，而且還是一名很特別的客人。

轉身往前走去，幾步之後，回過頭去。「大哥哥，你不跟來嗎？」

清雅柔軟的嗓音，和悅耳的歌聲一樣好聽，異樣情緒緩緩浮現於龍雷溫和眼瞳，快步跟上前，走至黑髮人兒身旁。「你不怕我？」
雖然不常與人交談，但龍雷知道在眾人眼中，自己是一個極難親近的冷淡之人，可眼前這名小小人兒對自己卻無任何懼意，也無防備之心，令他好奇。

小腦袋左右搖晃了下，輕聲道：「你是好人。」

「嗯？」
有些驚訝他對自己的信任，龍雷深黑眼瞳看著仰起臉蛋與自己說話的小人兒，等待他的解釋。

「百靈知道大哥哥是好人，不會傷害百靈。」
依著內心感覺回答，美麗的眸子直視眼前的男人。

百靈？是這小人兒的名字嗎？

幽闇如夜的黑瞳打量面前不怕自己的小傢伙。聲如天籟，乾淨悅耳，不及巴掌大的臉蛋上，有著秀麗五官，尤其是那對瞧著自己的眸子黑亮無邪，透出一股天生的純然之氣，這樣的人兒，就像小鳥一樣單純可愛，令人忍不住想與之親近。

想著，心中湧出一股莫名的感覺，一種從來不曾有過的感覺。

低沉嗓音，回應看著自己的小小人兒。「在下龍雷，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這是大哥哥的名字呀，龍雷…

心裡複唸了一遍男子的名字，小腦袋微偏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視線又調回龍雷臉上，直勾勾地盯著他，啟口詢問：「雷哥哥，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嗎？」

聽著自己的名字由黑髮人兒小口中流瀉而出，龍雷薄唇微揚，點頭。「當然可以。」

朝龍雷伸出手，等待著，龍雷沒有猶豫地將手覆上，輕柔握住。

「歡迎來到梅花谷！」

一句歡迎，一個握手，牽起兩人的情誼，直到現在。

龍雷在那次之後，隔年初春再度前往梅花谷，當他來到入口之際，梅樹下，纖弱闇黑身影早已佇足等候。那是百靈，梅花谷的小主人，也是龍雷的新朋友。

爾後每年春天，龍雷便會自天界北方前往梅花谷與百靈聚會，有時停留幾天，有時停留一個月，停留時間的長短，端賴龍雷的行程安排而定。

在龍雷記憶中，每年春天的聚會，總會見到百靈守在梅花谷入口處，不管那時是否下著雨，雪是否已融盡，是否寒風吹颳，百靈總會耐心等待，直到看見他來，天真無憂的笑容才會輕輕綻放。

那麼纖弱的身軀，是經不起風吹雨淋的，更何況春寒料峭呀！雪融的時節氣溫尤是低冷，龍雷勸說了幾次總是不得回應，年年春聚，依舊看見那小小人兒守在谷口，盼著自己到來。

也因為如此，無論龍雷再怎麼忙碌，總會排除萬難前來赴會，只為不捨讓這小人兒在寒風冷雨中多待一刻。

不知是否是自己多心，龍雷發現百靈的笑容愈來愈少見了，這些年來更是如此，問了，他總搖頭說沒事，自己也不知該從何問起，只能放任這種情形繼續下去。

許是不放心，更多的是心裡對百靈失了笑容之事甚為在意，所以龍雷不再只是一年一次聚會，只要得了空閒，他便往梅花谷來，陪著這小小人兒。

發現眼前的人兒又走神，龍雷起身回到原先的座位上落坐，將那不知走神到哪裡去的小人兒抱到自己大腿上坐下，手臂輕輕環摟住人兒腰際。

橫豎今天他都過來了，就一次問清楚。

打定主意，龍雷開口了。「百靈，該回神了。」
低喚的同時，手臂力量微施，欲招回黑髮人兒的注意力。

嗯…啊……

收回神遊的意識，發覺自己此刻正坐在龍雷腿上，豔麗色彩瞬間撲上雙頰，頰上溫度驟升。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見百靈臉紅，龍雷仍舊愣住了，旋即轉頭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對於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震驚不已。

怎麼會……自己居然…對百靈產生那種念頭？！

不解地看著龍雷有些怪異的表情，百靈擔心地抬起左手，指尖撫上龍雷不知因何而蹙起的劍眉，輕柔滑撫著。

眉心的冰涼讓龍雷收攏心神，伸手拉下在雙眉之間滑移的小手，按回其腿上。

調整好情緒，低穩的嗓音緩緩逸出唇：「百靈，你和我不是一個多月之前才見過面，為什麼會這麼想念雷哥哥？」

垂眸，思索著該如何回答。

雷哥哥的問題，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為什麼想他，又為什麼會想他想到出神，自己真的不知道。

注視縮在自己懷中沉默不語的人兒，龍雷有一瞬間想收回問出口的話。

寂靜，在兩人之間漫開，於小小一室形成一股莫名的氛圍。

「不然，雷哥哥問你另外一個問題好了。」
決定先略過這個問題，龍雷說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愣住，才要搖頭，龍雷快速阻止他的舉動。「先別搖頭，雷哥哥要聽的是真心話，不許欺瞞。」
下定決心不再讓百靈含混而過，龍雷語氣強硬地輕喝，眼神微沉地盯著人兒雙眼，等待答案。

真心話？這表示自己今天非得回答這個問題不可了？

可是…可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又該如何回答雷哥哥的問題呢？

為什麼會這樣？這種情形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自己為什麼不再笑了？為什麼總要等見到龍雷時才會覺得開心，才願意展露笑容？為什麼自己不再唱歌了？為什麼總得等龍雷陪在身邊時，自己才願意唱歌？

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在乎龍雷？為什麼會天天盼著他來梅花谷看自己？為什麼每年春初白雪消融，仍不見那人到來之時，自己的心就會不由自主地泛痛，一直要到那偉岸身形映入眼簾，揪疼的心才能平復？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沒有人告訴自己為什麼？喜鵲姊姊不曾跟自己說過這種心情？紫燕姊姊也從未教過自己要如何解釋，為何會有這種奇怪的反應……

「百靈？」
到底怎麼回事？百靈的神情為何會如此無助，但見那張小巧細緻容顏浮現令人糾心的無措，龍雷心裡的擔憂迅速加深。

好半晌，細微無助的語音，緩緩傳出。「我也不知道。」
說著，抬起頭，望向龍雷，眼神有些茫然。「就是好想念雷哥哥，好想…好想……」

閉上眼睛，語氣幽幽。「百靈不曉得為什麼自己不笑了？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不再唱歌了？只要想到還要好久好久以後，才能再見到雷哥哥，胸口就會好痛…好難受……」

睜開眼，急切又不安地抓住龍雷衣袖，黑眸閃動著恐懼。「雷哥哥，百靈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
這樣的自己是不是生病了？如果是的話，雷哥哥會討厭自己嗎？會嗎？

不要，他不要雷哥哥討厭自己！他不要！！

眼見人兒急著向自己尋求答案，心裡的擔憂摻入了疼惜，龍雷抱緊無助的百靈，柔著聲音給予撫慰：「不是的，百靈別怕，別怕。」

溫柔嗓音，如徐風般，輕柔滑過人兒心房，百靈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身子放鬆，靜靜偎靠在龍雷胸前。

力道輕柔地拍撫百靈屈起的背部，龍雷分心思考他說過的話。

失去了笑容……不再唱歌了……只要自己不在他身邊，百靈就會變得不快樂，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曾幾何時，自己對百靈的影響竟然到了如此嚴重的程度？為何他從來不知情？

低低嘆息，耳邊傳來了輕淺細微的呼吸聲，低頭查看，偎靠胸前的黑髮人兒已墜入黑甜鄉，小巧白皙臉蛋上，輕愁泛漾，黛色雙眉攢起，看來睡得也不安穩吧。

站起身，將入睡的人兒小心抱起，龍雷走到內室床邊，坐上床沿將人放至枕頭上，拉起床角的棉被，覆上人兒身軀。

百靈的狀況，喜鵲和紫燕兩人知道嗎？她倆身為百靈的女婢，難道沒有查覺出自己主人的異樣嗎？

溫熱手掌撫上人兒蹙起的眉心，深黑眼瞳凝視著人兒沉睡容顏，神色沉重。

撫摸的手移了開，方起身欲離開，睡著的人兒身子輕動，一雙小手無意識地探觸四周，像是要找尋什麼似的，不斷摸索著。

龍雷見了，立即坐回床沿，伸手握住那雙小手，輕聲哄著：「雷哥哥在這裡陪你，安心睡，嗯。」

似乎是聽到了耳邊傳來的溫柔輕哄，以及厚暖手掌包握所傳來的溫熱，百靈攢起的眉緩緩舒展開來，終於平靜下來，安心睡了。

沒有鬆手，龍雷移動身子，靠坐於床柱紗帳邊，閉上眼睡去。

＊＊＊＊＊

溫暖的風，徐徐吹來，翠綠林蔭下，一銀亮一闇黑，兩道人影並肩緩步而行。

慢慢走著，兩人來到山谷入口處，銀亮身影停下腳步，身旁的闇黑身影跟著停住。

轉身，眼眸看著沉默的黑髮人兒，伸手，將人兒納入懷中擁住，眼瞳映著不語的人兒。

「中秋過後，雷哥哥再來看你。」
低聲說道，手掌撫摸人兒黑亮長髮，不放心地叮囑道：「要好好照顧自己，懂嗎？」

人兒的沉默讓龍雷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再次說道：「百靈，聽到了嗎？」

低沉嗓音裡飽含濃濃的擔憂，百靈抬起頭，如龍雷所願地點頭，答應他的要求。

讓黑髮人兒那對無助的眼眸弄亂了心神，龍雷強自壓下漸趨浮動的情緒，收緊環摟懷中身軀的手臂。
「別讓我擔心，嗯。」

小小的臉蛋埋入了男子胸膛，汲取那人熟悉又教人安心的氣息，細瘦雙手亦圈住男子腰際，緊緊地抱住。

多麼希望他能不要離開，多麼希望龍雷可以一直留在自己身邊，陪著自己，可是，這是不可能的……

「給雷哥哥一個笑容，讓雷哥哥安心，好嗎？」
放柔的嗓音道出請求，這幾天以來一直無法如願，只能在離開前作出如此的要求。他一直想再看看這人兒的笑容的。

眼睫低垂，低下頭去，再次抬起頭時，一抹淺淺笑容現於細緻小巧的臉蛋上。

笑意湧現於揚起的薄唇，龍雷凝視人兒輕淺笑靨許久，鬆開手，轉身往前走去。

沒有離去，目送那人逐漸消逝的背影，靜靜地望著。

直到那抹銀亮身影已完全自視線中消失，百靈依然動也不動地佇立原地。

不多時，遙遠那方響起一聲龍吟，跟著眩目銀電劃過天空，直上遠天際。

參禪何須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

頂端

蓮月．冰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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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2樓發表於: 2005-10-09 04: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10.08 梅花淚(三)2F

(三)

炎熱盛夏剛過，龍雷自北方回到天庭，參加數年一次的仙班聚會。

如果可以，龍雷是不想回來的，現在他心心念念的，是遠在梅花谷的小人兒。但身為天界的一員，某些聚會是不允許缺席的，即使毫無興趣，他還是得赴會。

天界淨天台，仙樂繚繞，陣陣馨香環繞於群仙所聚的廣場，廣場中央，身著粉色宮裝的女仙隨著音樂翩然起舞，輕盈的身姿，靈活的身段，時而甩動的長長水袖，襯著美麗自信的笑容，讓眾仙看了不斷點頭，其間不時傳出鼓掌聲。

數曲舞罷，天帝示意女仙們退下，眾仙自動排成兩列，一一上前向天帝稟報這幾年來的職務概況。

冗長的職務報告，在眾仙接力式的口述中，終於結束，天帝再度擊掌，喚女仙上來舞曲，一旁樂官也立即彈奏樂器，現場又回復仙樂飄飄的和樂氣氛。

仙人退至淨天台兩旁的位子，各自尋了個位置入座，或是觀賞女仙的曼妙舞姿，或是品嚐擺放在桌上的仙桃佳釀，也有人三兩成群，討論彼此感興趣的話題。

耀眼的銀白身影，獨自一人佇立於淨天台角落，但見其雙手背於後，深幽視線落於遙遠的那方，兀自沉思。

不知道百靈的情況是否有好轉？是否還無時無刻念著自己？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喜鵲她們有沒有跟在他身邊看著他？

「星君。」

驀地，一聲柔和輕喚自後面傳來，龍雷回過神，轉過身去。

站在他身後的，是一名穿著雪白色宮裝，紮著雙髻的美麗女仙，她是瑤池之主，西王母的貼身侍女，伶優。

笑盈盈地看著龍雷，並沒有讓那冷淡的神情給嚇退，伶優走上前，福了福禮。「見過星君。」

沒有說話，龍雷轉身往前走，伶優笑著跟上。

「星君還是一樣不喜人多的場合。」
微笑地起了話，不意外龍雷的沉默，伶優繼續跟在龍雷身後走著。

兩人緩緩離開了淨天台的廣場，來到外邊。

走著走著，來到了淨天台後方的園子，園子裡滿園綻放的粉色小花，讓龍雷停下腳步，靜靜觀看。

停在龍雷身後，看看園裡的花朵，伶優有些驚訝面前男子的舉動。

想不到星君也會對這花花草草有興趣……

訝異地觀察龍雷賞花的行為，伶優臉上笑意加深。

「可否請教一事？」
低沉的嗓音，緩緩自龍雷唇間道出，伶優眨了眨眼，輕笑出聲。「星君儘管問，伶優有問必答。」

腦中浮現黑髮人兒無助的眼神，胸口一緊，劍眉蹙起，道：「人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時時刻刻掛念著另一個人？」

忍不住覻了龍雷背影一眼，伶優試著把想要知道的資訊再問清楚些。「這兩人是否有任何血緣關係？」

「沒有。」

「是否是親人？」

「不是。」

「也不是夫子和門生？」

「嗯。」

「嗯嗯。」點頭，又瞧了面前的男子一眼，伶優微笑地說道：「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但據我所知，以上關係皆無的兩個人之間，會出現星君所說的那種情形的，應該就是所謂的喜歡了。」

喜歡？

轉過身，迎視伶優笑盈盈的表情。

看著龍雷不解的表情，伶優解釋道：「喜歡有許多種，方才會如此詢問星君，只是想把您的問題範圍縮小。既然不是父子，不是親人，也非師生，那麼思念者對被思念者，就是存在著情人的那種喜歡了。」

頓了下，續道：「只有這樣的喜歡，才會時時惦記著對方，盼望對方能和自己寸步不離，天天陪在自己身邊。」

當下一怔，眼神轉沉。

百靈對自己……是懷抱著這樣的感覺嗎？

想起那時黑髮人兒的話，龍雷心情不由得變得沉重。

注視面前臉色轉為凝重的男子，伶優思索了下，啟口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那種喜歡，是否會讓人變得……」
想了下，道：「變得不像原來的自己？」

慢慢往前走了幾步，伶優回答龍雷第二個問題。
「如果心裡思念之人不明白自己的情意，日子久了的確是會如星君所說的，人會變得不像原來的自己。」
回頭，看著龍雷，笑道：「伶優覺得，星君問的問題，好像在說您自己喲！」

身子一震，說不出話來。

「星君雖然和往常一樣避開人群，獨自一人佇立角落，但伶優注意到您的眼神不同於以往，視線不知落在何方，眼裡含了抹很深很沉的情感，一看就知道您在思念故人。」
將自己看見的情形作了描述，末了加上一句好奇滿滿的詢問：「是誰這麼幸運，能讓星君如此牽掛在心？」

龍雷雖然冷漠寡言，但是人品卻是出類拔萃，沉著穩重的氣度加上出眾外貌，教天界女仙對其傾心不已。今日聚會乍見那異於往常冷淡的深沉眼神，女仙們驚訝不已，適才退至外邊時，眾人壓低音量地談論著如此難得一見的情景。

說不好奇絕對是騙人的，但礙於龍雷冰冷且難以親近的性情，在場女仙無人敢上前與他交談。就在眾女仙妳看我我看她時，伶優離開自己的主人西王母出來淨天台外面透透氣，只見一雙雙眼睛直往她那裡飄來，請求之意再明顯不過，伶優好笑地瞪了眾人一眼，答應前來探問究竟。

她也不是愛探人隱私之人，只是真的好奇到底是誰有此等魅力，能吸引住龍雷的目光，進而讓其進駐其心，為之起相思？

自己對百靈，也懷有相同的情意？

不對！這是不可能的事！他怎麼能……怎麼能對百靈有那樣的感覺？

「星君？」
伶優輕聲喚道，看著龍雷雙眉越來越聚攏，臉上神情似乎被自己的話給震懾住一般，錯愕不已。

不該如此呀！在一切都還能挽回的情況下，他必須嶄斷這種不正常的感情！

打定主意，龍雷向伶優抱拳。「龍雷先行一步，告辭！」

瞬間狂風大作，一道閃電劃破天際，龍吟聲起，偉岸身影已不見。

愣了好一會兒，伶優輕嘆了口氣，搖頭。

不知怎麼來著，龍雷離去前的神情，讓她覺得擔憂，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了一樣……

呀，結果自己也沒問出是誰讓龍雷如此在意，等會兒要怎麼回答姊妹們呢？

算了，就跟她們賠不是好了。

聳聳肩，無所謂地邁開步伐往淨天台行去，腦子裡盡是方才所見之景。

＊＊＊＊＊

蟬聲唧唧，時而成群鳴唱，時而單一孤鳴，梅花谷春天來的晚，盛夏也走得慢，當其他地方已讓秋涼換上橙紅衣裳，此地依然綠意滿谷。

端著托盤來到房門外，褐衣女子抬手敲了兩下門板。「小主人，您該起來用膳了。」

裡面安靜無聲，喜鵲笑了笑，逕自推開門，走進房內，將手中托盤放至外廳桌上，人則進入內室，欲喚她的主人起床。

「小…」
床上沒人，喜鵲愣了下，立即回到桌子旁端起托盤，往外疾步走去。

一邊走，一邊思索自己的小主人會到哪裡去，不一會兒腦中浮現了答案，步伐加快地朝前走去。

梅花谷極深處的地帶，淡淡梅香飄散，這裡是梅花谷少主時常逗留的地方，除了此處景色極佳，另一項讓其逗留的原因也只有那小人兒知道。

端著托盤來到樹林下，四處張望，褐衣女子索性停下腳步，揚聲呼喚。

「小主人，您在哪裡？」

如此喊了幾聲，不遠處，一株梅樹枝葉晃動了幾下，喜鵲微笑，走到樹下，仰起頭喊道：「小主人，您該下來了，該用膳了。」

隨著女子的聲音，幾片綠葉飄落，熟悉的小小人影緩緩自樹梢上端躍下。

騰出一手打理黑髮人兒有些凌亂的髮絲，喜鵲牽起人兒的手，往樹林另一頭走去。

「小主人該用膳了，嗯。」
微笑地說著，兩人一同走到石桌旁，女子將手中托盤放下，擺好餐具，示意黑髮人兒坐下用餐。

依言坐下，看著面前膳食，沒有動手之意，褐衣女子哄勸道：「小主人，聽奴婢這一回，好嗎？咱們可不是神仙，得要吃東西才行喲！來…」
動手掀開碗蓋，拿起湯匙舀了一匙，送到黑髮人兒嘴邊。「還是讓奴婢來餵您？」

搖頭，接過湯匙，吹了幾口，將粥吃下。

對於自家主人的配合甚是滿意，褐衣女子在其身旁落座，眼含笑意地看著她的小主人。

慢慢咀嚼，吃著吃著，不知不覺中停下了舀粥的動作，看來又走神了。

「小主人，您在想什麼？」
注意到黑髮人兒的異樣，褐衣女子輕聲詢問。

「想……」

想雷哥哥……

險些道出內心的聲音，百靈下意識咬住了下唇，搖頭。

「小主人，您別這樣傷害自己！」
語氣著急地喝道，急急阻止黑髮人兒的自虐之舉。

伸手握住小人兒的手，喜鵲溫柔輕哄：「小主人，雖然喜鵲和紫燕只是下人，但跟在您身邊已是多年，對奴婢來說，小主人就像是奴婢的弟弟，不是外人的。只要您願意，任何事喜鵲都很樂意和您談，請小主人開口，別把話悶在心裡，這樣會悶出病來的。」

垂眸，不語。喜鵲也不催促，耐心地等待。

「喜鵲姊姊…」
囁嚅地發出聲，讓人握住的手心滲出汗。「百靈是不是生病了？」

生病？

聽到如此的問話，喜鵲伸手輕按上人兒額際，測量溫度，在確定掌心傳來的溫度是屬於正常狀態下的體溫時，收回手，關心地問道：「小主人您哪裡不舒服嘛？」

不舒服？

偏著腦袋思考喜鵲的問題。

想到雷哥哥時，胸口這裡會悶悶痛痛的，這樣子算不算是不舒服？

「這裡。」
抽回手，按上左胸口。「痛痛的，不舒服。」

「為什麼會痛？」
看見那小小手掌壓按的位置，喜鵲小心翼翼地詢問。

「……」

沉默地閉上眼睛，任由那偉岸身影於腦海浮現，隨著愈來愈清晰的身影，胸口的疼痛不由得加劇。

「不知道……不曉得為什麼？百靈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變成這樣？」
語音幽幽地說道：「只要雷哥哥不在身邊，這裡，就會好難受……」

「喜鵲姊姊，妳有過這種感覺嗎？紫燕姊姊也有過這樣的感覺嗎？」
睜開眼睛直視面前的女子，百靈語帶怯意地問道。

愣了下，定定地看著神情極為不安的黑髮人兒，腦中迅速閃過幾項猜測，思索了會兒，試探性地開口：「小主人胸口會不舒服，是因為龍雷星君不在您身邊的原故嗎？」

「嗯。」輕應了聲，接著提出問題。「百靈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奇怪？那天雷哥哥問我怎麼了，也問我為什麼會那麼想念他？明明……明明才見過面的，卻是那樣地想他……我…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聲音愈來愈小，到末尾，已完全消音。

不知道呀……這樣陌生的自己連他也感到害怕，隱約之中，好像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別慌，小主人放寬心。」
拍拍百靈的手，安撫已亂了情緒的黑髮人兒，喜鵲謹慎思量著所聽到的話。

小主人這種情形，實在是再明顯不過了。時而往來人間界的自己，很清楚小主人此種狀況是什麼。不過，還是得問仔細才行。

「小主人，當喜鵲和紫燕外出時，您會想念我們兩人嗎？」

眨眨眼睛，點頭。

「但是您在想念我們時，胸口不會覺得悶，也不會痛，是嗎？」

長睫動了動，再次點頭。

喜鵲姊姊和紫燕姊姊兩人離開梅花谷時，常常要長達數個月的時間才會再回來，尤其是紫燕姊姊，一外出總要半年過後才會返回梅花谷。自己雖然想念她們，但是，胸口並不會痛呀！

「想念星君時，您的這裡就會不舒服，是這樣嗎？」
語音輕柔地問道，為了強調自己的重點，喜鵲以手指指向百靈心口。

「……嗯。」
猶豫了下，依言點頭。

「星君前來梅花谷時，小主人您是否覺得很開心？是不是很希望他能多留幾天，甚至是永遠留下？」
慢慢問著，一邊觀察百靈的反應。

為什麼喜鵲姊姊都知道自己心裡的想法？

不解地看著微笑的褐衣女子，細緻臉龐浮現訝異。

不用等黑髮人兒開口，由其臉上的表情，喜鵲已確定心中的答案。

原來是這樣子呀……她這可愛的小主人呀，想法就如同白紙一般純潔。在未遇到龍雷星君以前，從未出過梅花谷的百靈，生活極為單純。每天不是唱歌，便是在梅花谷裡四處遊走，時而與自己和紫燕一同在林間嬉戲，日子過得逍遙且簡單。

這樣簡單的生活，直到龍雷意外來訪，而起了變化。龍雷是名沉默不多言的男人，不知是否是天生冷情，他常避開人群，亦少參與天界聚會，對自己和紫燕亦是冷淡。但是，這名冷淡寡言的男子對她倆的小主人卻是極為疼愛。雖然惜字如金，但他總是耐心地陪伴小主人，聽他說話，聽他唱歌，俊顏上從未有過任何的不耐煩。即便兩人不交談，龍雷亦能陪著百靈在房間裡看書，畫畫，和其在房內坐上一整天。

幾年過後，龍雷開始對百靈描述梅花谷外面的世界，最常說的自然是天界北方，畢竟那裡是龍雷的管轄之地，而後是其他地方的人事物。龍雷的描述對從未出過梅花谷的百靈而言，有著莫大的吸引力，他總是期待龍雷的到來，除了可以聽到有趣的故事，偶爾龍雷會帶來些許小東西給百靈當作禮物。

但喜鵲明白，對自己的小主人來說，這些都非是他等待龍雷的理由，最重要的是龍雷所給予的溫柔和關心，讓小主人對其有了依賴。對於感情之事完全沒有經驗的百靈，就在一年又一年的相處下，漸漸對那寡言卻又溫柔的男人產生了依戀之情。

百靈的改變，喜鵲和紫燕自是看在眼裡，往來人間傳送愛情喜悅的兩人，十分清楚自己主人的改變是因為龍雷星君的出現，但在情況尚未明朗化之前，兩人選擇耐心等待，等待著自己的小主人能發現他對龍雷星君的情意。

雖然心疼小主人所受的思念之苦，但要讓單純的小主人明白自己的心意，唯有此種方法。

「小主人不是生病了。」
輕笑著說道，在百靈那雙靈動的眸子朝自己望來時，續道：「這種情況，就是所謂的喜歡。」

喜歡？

「喜歡有很多種，小主人喜歡喜鵲和紫燕，是吧？」
笑著對疑惑的黑髮人兒說道，喜鵲耐心地解釋。「這種喜歡是屬於親人之間的喜歡。而小主人喜歡梅花谷裡的一切，那是對自己熟悉的環境所產生的喜歡。至於小主人對星君嘛……」
頓了下，呵呵笑了笑，道：「應是屬於情人的那種喜歡了。」

情人？什麼是情人？喜鵲姊姊所說的情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困惑地搖頭，對於喜鵲所說的話無法明白。

「小主人，如果星君能永遠留在梅花谷，不再離開，您會高興嗎？」

如果雷哥哥能永遠留下來，自己當然會覺得高興……如果這是真的，那…那自己的胸口是不是就不會再痛了？

「沒有關係的兩個人，會如此在意著對方，如此思念著對方，甚至是希望那人能永遠和自己在一起，這代表自己喜歡上對方了。」

喜歡雷哥哥？現在的自己，不是生病了，而是……喜歡雷哥哥？

黑亮的眸子漾盪疑惑，心裡滑過一絲莫名的騷動，因著喜鵲的話而產生的騷動。

「小主人喜歡星君，所以希望星君能常來梅花谷；喜歡他的陪伴，所以小主人會希望星君能停留久一些；因為喜歡，所以捨不得讓他離開，即使知道他一定得離開，小主人心裡還是有如此的想法，是不是呢？」
握住黑髮人兒有些冰涼的雙手，聲音輕柔地說道：「小主人的情形是很正常的，只因為您已對星君有了依賴，喜歡上他了。」

因為喜歡，所以在乎著那人的一切。這樣的喜歡，讓自己害怕那人的離開，害怕那人對自己產生厭惡，害怕那人不再理會自己。

因為喜歡，所以腦中時時刻刻惦記著那人；因為喜歡，所以天天盼著那人到來。更甚者，希望能和那人在一起，不分開。

是麼？這樣的自己真的不奇怪？身為男性，對同樣是男子的雷哥哥產生情感，是可以被容許的？

「您是梅花谷的主人，是喜鵲的小主子，只要您過得快樂，奴婢就放心了。」
看出百靈的猶豫，喜鵲溫和地說道：「奴婢覺得，星君對小主人應該也有同樣的感覺才是，小主人何不詢問他的意思？」

問雷哥哥？可以問嗎？他也喜歡自己嗎？

讓喜鵲的話給嚇著，百靈垂眸，不發一語。

「小主人，別擔心，您對星君而言是特別的。要不……讓奴婢來幫您詢問如何？」
鼓勵地說道，知道自己的主人是名害羞的小人兒，必定無法問出口，喜鵲如是提議。

「不…我…我……」
心慌地搖頭，語氣微顫。「讓我想想吧。」

點頭，覺得一切不需著急，喜鵲轉移主題。「粥快涼了，請小主人快些吃，別賴掉喔。」

依言拿起湯匙，舀起已經冷掉的細粥，送入口中咀嚼，思緒漸又出走。

輕聲嘆息，對於自己的主人終於肯正視自己的情意，喜鵲覺得辛慰。

但願，一切都能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才好。

＊＊＊＊＊

微冷寒風輕送，梅花谷的冬天來得較其他地方要早上許多，當其他地方仍是暮秋之時，冬天的冷意已降臨梅花谷。

日移西方，金烏即將西沉，金黃色的晚照，灑落於寧靜的谷內。

端坐於樹下，黑髮人兒眼神迷濛，沒有焦距的眼兒，視線不知落於何方。

終於，太陽完全沉入遠方山頭，失了溫的冷風迎面颳來，風勢驟然增強，將人兒黑亮的長髮全數吹起，隨風飄動。

為什麼還不來？中秋過後至今已過一個多月，雷哥哥為什麼還沒來？

會不會是北天有事，所以耽擱了？應該是這樣子吧？

還是……還是，他對變得奇怪的自己心生厭惡，不願意再來梅花谷看自己了？

胡思亂想著，小巧的容顏露出驚慌。

不要！雷哥哥，請你不要討厭百靈，不要不來看百靈……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那……

想著，立即站起身欲找人去，就在剛站穩之時，一陣強烈的昏眩感襲來，隨即眼前一黑向前倒下。

同一時間，一抹耀眼銀白趕至，飛快地接住倒落的人兒。

「百靈？！」
審視讓自己接抱入懷的人兒，來人急切地喚著，低沉的嗓音裡，盡是隱藏不住的擔憂，沒有多想地邁開雙腳，朝梅花谷裡奔去。

幾分鐘後，橙黃光線自谷內主人臥室窗口透出，微弱的燭火，讓風吹得左右晃動，明暗不定。

蹙起的眉心，說明了男子的擔憂，深黑眼瞳盡是焦急，定定看著額際冒出薄汗的人兒。

為讓自己送回榻上的人兒覆上棉被，伸手壓按於其額際，掌心傳來的高溫讓其眉心更加攢緊，立刻離開房間去打水。

很快的回到房間，順勢關上門，只見男子右手臂上多了條布巾，雙手則捧了一只裝了水的盆子，走入內室。

將盆子放到桌上，拿過布巾浸水沾濕，拿起擰乾，來到床邊坐上，將冰冷的濕毛布輕放到冒著燙人高溫的額頭上。

凝視昏睡的人兒，男子無聲嘆息。

為什麼就是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暮秋起風了，還在外頭吹風，想來是吹了好些天，才會染上風寒。偏巧這段時間喜鵲紫燕兩人都不在谷內，在這種無人看顧的情況下，這小傢伙更是不懂得要好好照顧自己了，居然拖著發高燒的病體到外頭繼續吹風，若非自己正好來梅花谷，趕在那一瞬間接住昏厥的人兒，百靈恐怕就要碰傷了。

又是一記低嘆，視線移至人兒細緻容顏。

面對牽掛於心的小人兒，男子只有陣陣無奈感湧現。

為什麼，你就不能好好照顧自己？為何要讓雷哥哥如此擔心？

驀地，一聲細碎低吟自榻上人兒唇間逸出，男子收攝心神，朝其望去。

垂落兩側的小手無意識地移動著，像是要抓住什麼東西似的，不住朝外摸去。

就在男子伸手欲握住那摸索的小手時，耳邊傳來教其心震的囈語。

「不要…雷哥哥……不要討厭百靈……百靈……喜歡…你……好喜歡……」

『喜歡有許多種……既然不是父子，不是親人，也非師生，那麼思念者對被思念者，就是存在著情人的那種喜歡了。』

腦中浮現那時伶優說過的話，攢起的眉心更加深鎖。

難道百靈對自己，真是如伶優所言，是懷抱著情人的那種喜歡？

若真是如此，自己又該如何面對？

百靈他……怎麼會對自己產生那樣的感覺？

再次嘆息，內心湧現的無力讓他不願再多作思考，伸手握住人兒冰涼的小手，另一手支頤，閉目沉思。

參禪何須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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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月．冰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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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3樓發表於: 2005-10-09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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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 梅花淚(四) ３F

(四)

昏沉沉地睡著，身子好像飄浮在半空中，虛無飄渺。

喜歡……好喜歡……喜歡雷哥哥……

請不要討厭我，雷哥哥……求你，不要離開……

紛亂的意識，只剩下如此的意念，即便身子忽冷忽熱難受得緊，黑髮人兒依舊執著著自己的心意。

讓空氣中不穩的氣息給驚醒，龍雷睜開眼睛，黑眸對上榻上雙頰泛紅、身子不斷打顫的黑髮人兒，濃黑劍眉不由得攢起，同時斥責自己的失責。

他在做什麼？怎麼會顧人顧到睡著？百靈的狀況容不得有任何疏失呀！

拿起放在人兒額上的濕巾欲更換，原本冰涼的毛巾此時竟傳來微熱的溫度。

情況不對！

伸手按上人兒左手手腕，在查覺脈動的微弱跳動時，立即解下自身外衣，拉開覆在人兒身上的被子，在其身側躺下，隨後將人抱入懷中，讓那散發高溫的身軀緊緊偎靠在自己胸膛上。

漸漸地，昏睡的小人兒、顫抖的身軀，在由男子厚暖胸膛及如鐵手臂圈起的暖人溫度包圍下，止住了打顫。

良久，一聲細軟吟哦自人兒微啟唇瓣逸出。

「嗯…」

輕軟的一聲細吟，黑髮人兒動了動身軀，緊靠於給予自己溫暖的熱源，終於安穩地睡下。

望著那枕在自己胸前安穩沉睡的小人兒，龍雷鬆了口氣。

「安心睡吧，雷哥哥在這裡，別怕。」
語氣輕柔地低語，圈抱住人兒的臂膀收攏，將人抱得更緊些，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教其放鬆緊繃的情緒，閉上眼睡了。

＊＊＊

似在夢中，又似清醒，飄遊的神識，處在一片霧茫茫的虛無空間。

無法言喻的發寒，教其忍不住用雙手抱住身子取暖。眨眨眼，不知所措地環視陌生的周遭。

這裡是哪裡？

眼前只有一片迷濛視線的白霧，看不清前方，看不清周圍。

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為什麼自己會來到這個地方？

在這之前，自己在哪裡？在想些什麼？在做什麼事？

困惑地偏著頭，思考著。

對了，那時，自己在梅花谷，在等那個人來……然後，然後，他想要去找他啊！

找他……找…雷哥哥……

雷哥哥……

當那人的名字浮現心頭，悶痛的感覺亦如影隨形般，揪疼了跳動的心。

為什麼？雷哥哥……為什麼你失約了？

是不是百靈惹你討厭，所以你不肯來梅花谷看我了？

雷哥哥……求你不要討厭我……求你不要離開……

無助地坐倒在地，在茫茫然的無助中，將臉蛋埋入屈起的膝蓋間。

「喜歡你……百靈…喜歡你……雷哥哥……百靈…好喜歡你……」
委屈無助地喃喃低語，小小的身子緊緊蜷縮成一團。

你讓他知道你的心了嗎？

驀然，一陣聲音於腦海響起。

分不清是否有人在對自己說話，只是搖頭。

他不敢，不敢告訴雷哥哥自己對他的感覺，因為他好怕，怕雷哥哥不喜歡自己……

你對他而言，是特別的不是嗎？

特別？

是呀，你的雷哥哥對人總是冷淡且疏遠，這麼不容易親近的人，對你卻是百般疼愛，萬般呵護。這樣，你還不明白你對他而言，是特別的嗎？

是嗎？雷哥哥只有對自己時，才會如此的不一樣麼？

喜鵲不就這麼說了？瞧，同樣住在梅花谷，他對你和對喜鵲她們就是不一樣，他也只讓你近身呢！

可是…我……

鼓起勇氣去對他表達你的心意，讓他知道你是喜歡他的。你不說，他不會知道，而你則會愈來愈不快樂。你沒注意到嗎？你不笑不唱歌了，他有多麼擔心，這證明他是在乎你的。

雷哥哥在乎百靈……這是不是代表他也喜歡百靈？

總要試著去問才會知道答案呀，你不說不問，問題永遠無解，答案永遠是空白的。

「小主人，你是梅花谷的少主，不管你的選擇為何，只要你能快樂地生活，喜鵲和紫燕永遠支持你的決定。」

耳邊傳來熟悉的柔和聲音，黑髮人兒愣愣地抬起頭，訝異地注視不知何時蹲跪於自己跟前的兩名女子。

喜鵲姊姊？還有紫燕姊姊？

「小主人，別害怕好嗎？去問星君，去告訴他你喜歡他！」
褐衣女子輕拍黑髮人兒肩膀，給予鼓勵。

另一名紫衣女子沒有說話，只是認同喜鵲的話朝人兒點點頭，冷清的眼瞳滑過淡淡笑意。

「……」

就在人兒猶豫不決之時，一股溫暖自周遭湧現，驅走了人兒身軀冰冷的感覺，但見小人兒不解地轉頭查看，兩名女子對望一眼，笑了。

「小主人，星君在你身邊照顧你喲。」
柔聲說道，將人兒自地面拉起。「快回去吧！別讓他擔心。」

身子讓人拉起，往前推了下，旋即周圍景象暗了下來，意識再次為黑暗掠奪。

＊＊＊

有人在說話……

耳邊低柔的聲音，鼻端竄入屬於那人的沉穩氣息，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裡的，是那人擔憂的神情。

雷哥哥？真的……是雷哥哥？

「你醒了。」
低聲說道，厚實手掌輕按上人兒額頭，測量溫度。「燒退了。」

眨眨眼睛，張口欲言，喉嚨卻乾啞的發不出聲音，如此的情形讓人兒本就蒼白的臉頰更加慘白，心慌地咬住下唇，眼瞳湧現驚慌，不知所措地望向端坐床沿的龍雷。

「沒事的，百靈，別慌。」
握住百靈的手，溫柔地安撫情緒不穩的小人兒，龍雷起身至外廳桌子旁，倒了杯水，掌運真氣將之加熱，走回內室床邊坐下，將躺臥被中的百靈小心扶抱起。

「先喝杯熱水潤潤喉，一會兒應該就能說話了。」
說著，將杯緣置於人兒唇邊。「水溫不燙，放心喝。」

就著杯口慢慢飲下茶水，乾渴的喉嚨經過茶水的滋潤，不適的情況得到舒緩，教其忍不住逸出一聲輕吟。

當杯子淨空時，龍雷把空杯子隨手擱在床邊，將倚在胸前的人兒輕放回枕上，拉起滑落於其腰際的被子覆至肩下，以指勾起散至人兒面頰的髮絲，將之勾回耳後，靜靜地睇著長睫顫動，不知該看哪裡的百靈。

「人還不舒服麼？頭暈不暈？」
許久，低柔的嗓音，自男子好看的薄唇緩緩逸出，深黑眼瞳裡，閃動無言嘆息。

雷哥哥生氣了嗎？

怯怯地看著俯視著自己的男子，黑亮眼兒泛漾不安，伸出收在棉被裡的手，抬起，碰觸俊顏上那對蹙起的劍眉，輕柔滑撫著。

身子震動了下，龍雷不動聲色地將在自己雙眉之間游移的柔嫩手指拉了下來，包握於掌中。
「梅花谷的冬天來得早，外邊冷，別到外頭吹風，懂嗎？」
一樣的叮囑，不變的關心，龍雷語氣平穩的說道：「雷哥哥無法長留此地，你要懂得照顧自己，百靈。」

只要你願意，梅花谷永遠歡迎你呀…雷哥哥……

想著，卻說不出口。

眼兒輕眨，注視龍雷那對闇黑深邃的眼瞳。好半晌，啟口說話。
「雷哥哥，天界北方還好嗎？」
原本清雅純淨的嗓音，因為喉嚨的不適，而顯得有些沙啞，這樣的聲音讓百靈皺起了好看的黛眉。

沒有直接給予回答，騰出一手，輕拍人兒胸口。「你還病著，不宜多說話，先休息好好睡一覺。等你醒了，想跟雷哥哥說什麼，雷哥哥都聽，嗯。」

不忍心拒絕龍雷的關懷，另一方面也因為身子的不適讓他提不起精神。乖順地點頭，閉上眼睛。

輕淺的呼吸聲於房間裡傳開，沒有鬆開握住人兒小手的手掌，定定凝視已經入夢的黑髮人兒，複雜難言的情緒在那深黑瞳眸浮現。

暮秋的陽光，不熱，卻是散發暖和溫度。梅花谷的一角，兩道人影並肩而行。

並行的兩人皆是安靜不語，身形纖細的那人，更是低垂著頭，步履緩慢地走著。

瞧見兩人前行方向處有個小坑洞，龍雷伸手攔於百靈腰際，阻止其前行的動作。而自一開始便低頭行走的人兒，終於因為這個動作抬起頭來，以困惑的眼神看向龍雷。

「前面有小洞。」
說道，看著人兒細緻卻泛著蒼白顏色的臉蛋。「累不累？咱們休息一會兒好了。」

他該想到的，百靈病體初癒，經不起過度勞動。方才到現在，他倆已走了近一個時辰的路，這對百靈來說，是太過勞累了。

「不礙事的，才走這麼一點點的路，百靈不累。」
搖頭，對於龍雷的擔心覺得窩心，淡淡的笑意於唇畔滑開，毫不吝嗇地給了龍雷一記天真動人的笑靨。

怔愣住，旋即別開臉去，心裡則不斷喝斥自己定下心來。

「雷哥哥？」
龍雷的動作引起百靈的不安，但見其腳步輕移，轉至龍雷跟前，仰起頭輕聲問道：「你沒事吧？」

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皆能引起百靈注意，龍雷注視一臉惶然的小人兒，伸手牽起百靈因為不知所措而交握著的雙手，往附近的梅樹走去。

將人牽到樹下，示意他坐上盤根錯節的樹根，跟著在其身邊坐下，定定地盯著百靈瞧。

有些不自在地偏過臉，避開那深黑眼瞳的注視，如蝶長睫輕動，黑亮的眼眸泛漾淡淡羞澀。

雷哥哥他……長得真的很好看呢！

這麼出色的男人，想必是天界眾仙眼中的天之驕子，女仙們極欲追求的如意郎君吧！

你的雷哥哥對人總是冷淡且疏遠，這麼不容易親近的人，對你卻是百般疼愛，萬般呵護。這樣，你還不明白你對他而言，是特別的嗎？

特別麼？自己之於雷哥哥，是特別的？

腦中浮現那日夢中聽到的話，一股莫名的感覺自胸口冒出，教他紅了雙頰，垂下頭去。

該告訴他嗎？該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嗎？該詢問他是否也喜歡自己嗎？

總要試著去問才會知道答案呀，你不說不問，問題永遠無解，答案永遠是空白的。

深呼吸，心裡的聲音鼓舞似的對自己說話。

他想知道，想聽雷哥哥的答案，想知道他是否也對自己有著相同的感覺。

所以，問吧……

就在百靈欲抬起頭之際，低沉的嗓音於耳邊響起。

「百靈。」
聲音低柔的宛若嘆息，百靈抬起頭，迎視龍雷闇色眼眸。

「很抱歉，雷哥哥遲到了，害你染了風寒，對不住。」
低語著歉然話語，龍雷緩緩說道，厚實手掌輕撫人兒因病消瘦的臉龐，語氣中含著濃濃的不捨。

輕搖螓首，啟口：「雷哥哥別這麼說，是百靈自己不好，天氣冷還到外邊吹風，才會染風寒。」
頓了下，續道：「不是雷哥哥的錯，你別跟我說抱歉，真的……沒關係的。」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百靈從未責怪過自己的遲到，不管自己延遲多久，不論天候有多麼惡劣，他永遠在梅花谷入口等待自己的到來，從未有過例外。

是因為對自己有所依賴，所以願意如此付出？還是，真如伶優所言那般？

正在思索之時，百靈清雅悅耳的聲音復又響起。

「雷哥哥，百靈……可以對你說句話嗎？」
欲言又止，遲疑了好一會兒，怯怯地開口，神色緊張地望著龍雷。

「說吧，雷哥哥在聽。」
語氣愈趨溫和，凝視那面帶不安的容顏。

「雷哥哥…我…我…」
別害怕呀，鼓起勇氣告訴他呀！聲音微顫，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的。「……百靈喜歡你！」

喜歡你……百靈喜歡你……

閃動光采的眸子漾著羞赧情愫，細微含羞的柔軟表白，讓龍雷受到極大的震撼，不願猜測內心那股莫名的激動因何而起，現下的他正努力穩住漸漸失控的情緒，只因為事實正如伶優所說的那般，令他感到萬分震驚！

不該呀，他和百靈，怎麼也不應該有這樣的情感產生。這一切，都是不對的！

眼神轉為沉凝，睇了百靈一眼，而後閉上。

時間瞬間凝結，無言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漫開來，其間夾雜著一股令人感到不安的沉重氣息。

就在百靈欲再開口之時，劍眉攢起的龍雷睜開雙眼，但見其眼神平靜地看向侷促不安的小人兒，極為緩慢地說道：「雷哥哥也喜歡百靈。」

雷哥哥他……他說，他也……

「對我來說，百靈是一名讓龍雷願意用心去結交的好朋友，你我雖無血緣關係，但感覺起來你就像是龍雷的弟弟一樣。」
是的，朋友、兄弟，他和百靈之間有的，只是單純的友誼，無關其他的。

朋友…弟弟？雷哥哥說了什麼？

喜悅的情緒，在聽到接下來的言語時，宛若讓冰冷的雨水淋濕一般，當場呆掉了。

雷哥哥所謂的喜歡，是指這種喜歡？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是嗎？

他之所以那麼疼愛、照顧自己，只是把自己當作小弟弟般看待，而非情人？

原來是這樣子……原來……

百靈……看著那對美麗的眼眸失去迷人光采，龍雷下意識地欲開口，卻在理智制止下，選擇了沉默。

「百靈……對雷哥哥來說，是不是特別的？」
輕聲問道，語氣中有著教人心疼的無助。

「……是。」
閉上眼，緩緩解釋：「但是，百靈，我對你，並無你想要的那種感情。」

我對你，並無你想要的那種感情……是麼？原來，雷哥哥對自己並沒有相同的感覺……

自己終於得到了答案，一個讓自己胸口泛痛的答案……

好痛……他的心，好難受……

宛若刀割的痛楚自心口湧上，迅速向全身擴散開來，百靈慘白了一張臉，雙手壓按於左胸口上，難忍心痛地喘氣，那張小巧細緻的面容已無任何血色，有的，只是一抹教人不捨的似雪蒼白。

「百靈？！」
伸出手扶住屈起身子，不住喘氣的小人兒，龍雷擔憂地喚著，來不及說任何話，百靈已昏了過去。

趕忙抱起陷入昏迷的人兒，龍雷雙腳迅速移動，往主屋奔去。

＊＊＊＊＊＊

寒冷氣息籠罩了整座大地，冬天已降臨，外頭凜冽寒風肆虐，大地一片蕭索冷清。

自膳房的方向走來，毫不意外在房間外看見佇立門口的銀衣男子，男子看了女子一眼，隨即轉身往客房走去。沒有開口挽留，僅是端著托盤在門口停下，抬手輕扣門板兩下，裡頭一片寂靜，褐衣女子嘆了口氣，推開門進入房間，回身將門關上後，直往內室走去。

內室床邊，一名穿著紫色宮裝衣飾的黑髮女子端坐，平靜的眼神定定地看向榻上昏睡的黑髮人兒，在褐衣女子靠近時，淡然啟口：「藥煎好了？」

「嗯。」
低應了聲，點頭，又道：「星君他…在外頭。」

沒有回應，紫衣女子輕聲道：「小主人尚未醒來，藥先擱著吧。」
示意喜鵲將手上托盤放下，語氣平淡無波。

走到桌子旁放下托盤，步履放輕地回到床邊，看著昏睡的小人兒，喜鵲語氣激動地說道：「為什麼星君要這麼傷害小主人？明明……他明明對小主人亦有情的呀！」

「喜鵲！」
輕聲制止，注意到榻上的人兒有了些微動靜，紫衣女子淡道：「別在小主人面前提到他！」

咬住唇，努力壓抑自身怒氣，將未完話語全數吞入肚腹，和紫衣女子一起等待自家主人的甦醒。

緩緩張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兩名情同親人的女婢，喜鵲和紫燕，而非那人……

「小主人。」
齊聲喚道，兩人同時伸手握住人兒置於被裡的小手，擔憂地望著百靈。

「對不起，讓妳們擔心了。」
啟口說道，語氣微弱的教人揪心。

「是奴婢不好，沒有陪在您身側照顧您，是奴婢的……」
未竟言語中斷在輕按於唇上的冰涼，百靈搖頭。「不是妳的錯，喜鵲姊姊……」

閉上眼，語氣幽幽：「……是百靈不好。」

「小主人！」

「他離開了嗎？」
即便已知道答案，即便那人對自己無心，自己仍舊放不下這段感情，仍然在乎他。

對看一眼，兩人沉默不語。

「紫燕姊姊，雷哥哥他……走了嗎？」
看著兩人的動作，百靈輕聲詢問，回應他的，是一片寂靜。

「小主人，藥已經煎好了，您快趁熱喝了吧。」
選擇隱瞞，喜鵲轉移話題，轉身欲將案上陶碗端來，微弱的聲音緩緩響起。「喜鵲姊姊，請告訴我，雷哥哥……還在梅花谷嗎？」

不說話代表著他仍在？沒有離開了？

由兩人的沉默判斷出如是的可能，顧不得自身的虛弱，百靈雙手撐住床面欲起身，一旁的紫燕立即制止他的動作。「小主人，不可！」

反抓住紫燕的手，語氣急切地央求道：「紫燕姊姊，請妳告訴我，雷哥哥他是不是還在梅花谷裡？是不是？」

「小主人！」
「小主人！」

讓黑髮人兒焦急的模樣震住，兩人心有不忍，卻不知該如何啟口。就在氣氛僵持之際，低沉的嗓音自外廳傳入。

「百靈。」

雷哥哥！是雷哥哥……他沒走！

內室入口，偉岸身形映入眼裡，不變的俊顏，不變的迷人風采，依舊是讓自己依戀喜歡的俊帥男子。

「退下吧。」
淡淡地開口，視線直直落於榻上方甦醒的黑髮人兒身上，紫燕拉住不悅至極的喜鵲，朝龍雷福了福禮，雙雙離開。

端起碗來到床邊坐下，另一手輕柔地將人扶抱坐起。

「先把藥喝了。」
將碗遞上，等待百靈的動作。

依言接過碗，黑亮的眼瞳定定地看著面前黑壓壓的藥湯，不發一語。

好半晌，端起碗就口飲下，藥湯的苦澀教其皺緊眉頭，動作略微頓了下，隨即仰起下頷將之飲盡。

接過空碗，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以袖輕柔拭淨人兒唇邊殘液。

不變的溫柔，卻是教人無比心酸，百靈別開臉去。

「要好好照顧自己，懂嗎？」
一樣的叮嚀，不變的關心，龍雷輕撫人兒柔滑髮絲，溫聲說道：「別讓喜鵲她們為你擔心。」
也別讓我擔心。已無法像從前那樣自然而然地說出關心言語，龍雷默默地在心裡補上這句話。

知道兩人分離在即，百靈靠入了男子溫暖胸懷，汲取讓其眷戀不已的沉穩氣息。

「別送了，留在房間裡養病。」
淡淡說道，放開擁住人兒的手臂，欲起身，臂膀傳來的拉力讓他停住起身的動作，低下頭去。
「百靈？」

「以後，你還會來梅花谷嗎？」
怯怯不安地問道，口氣裡的盼望，和那一臉期待的渴求，讓龍雷心疼又不捨，下意識將人圈抱入懷。
「會。」

「……雷哥哥沒有不要百靈，對不對？」

「……」
面對人兒的問題，龍雷選擇沉默。

收回揪住龍雷衣袖的手，靜靜地注視龍雷迷人俊顏。許久，躺回枕上，轉過身閉上了眼睛。

握緊雙手，盡力壓下想安撫人兒的念頭，轉身，快步離去。

當熟悉的龍吟聲在遠方響起時，主屋內，開啟的窗口旁，黑髮人兒睜著迷濛雙眼，幽幽地望向無垠天際。

參禪何須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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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5-10-09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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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９梅花淚(五) 4F

(五)

霜雪皚皚，覆蓋大地，不曾停止的狂嘯聲，伴隨強大氣流掃向大地，捲起陣陣強風。

天界北方，終年積雪不融的險峻山峰，一抹偉岸身形佇立頂峰，俯瞰底下讓嚴寒封住生氣的冰凍世界。

風吹，髮揚，衣袍翻飛，然而佇立的身形依然不動，如同腳下無法撼動的高山。半掩的眼眸，若有所思。

他……好嗎？

閉上眼，浮現腦海的，是牽掛之人那張失去光彩的黯然容顏，心，不由得揪緊。

嚴冷寒冬，那裡必定風雪飄飛，他可有好好照顧自己……可有乖乖聽話？

回來北天已有數日，情緒一直無法平靜下來。睜開眼，閉上眼，想著念著的都是那遠在他方的小小人兒。

難道自己的決定有錯？還是，自己是在……逃避？

逃避？若真是逃避，自己不敢面對的究竟是什麼？

不自覺地一聲低嘆，在查覺有人朝自己靠近時，緩緩睜開眼。

來人於男子身後數步之距停下。
「龍雷星君，玉帝有請，請你前往沖霄殿。」

玉帝？

挑眉，沒有開口，復又閉上雙眼，未有任何反應。

「話已帶到，下官告辭。」
傳達完畢，轉身離開。

依旨返回天庭，直向沖霄殿而去。該是因為心有所繫，龍雷對於沿途眾仙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渾然未覺。

來到沖霄殿外，僮子恭敬地朝其行禮。「見過星君，玉帝久候多時了，請您快些入內。」

沒有多想，正欲踏入，身後，一聲溫雅嗓音喚住了他。

「星君，請留步。」

停步，轉身，迎面而來的，是一名身穿水藍色儒服、左手執拿朱砂筆的黑髮男子。

黑髮男子的穿著並未如同天界之人那般正式嚴謹，飄逸輕軟的衣袖隨風而動，長過腰際的黑髮僅用一條與衣服同色系的緞帶束住，披散於背。

秀麗五官襯著鵝蛋的臉龐，亮黑瞳眸宛若澄淨湖水，純然無瑕，此時瞬也不瞬地看著龍雷。

是冥府命官。

那雙直視著自己的眸子，讓龍雷不由得想起和眼前之人一樣，有著一雙更較他純真無邪眼瞳的小人兒。

「久違了，命官大人。」
抱拳，朝其拱手作揖。

回禮，定定地注視龍雷好一會兒，藍衣人兒啟口：「請星君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嗯？」
低應了聲，對於命官之言，下意識地欲予迴避，溫雅的嗓音又起。

「龍君心，落梅谷，靈鳥情，願惜之。」

身子一震，雙手握拳，閉上眼睛。

龍君心，落梅谷……

若這段情緣非屬常倫，如是之天意豈能順從？

看著龍雷掙扎的神情，藍衣人兒有些不忍，欲再開口，一隻大手快速橫過眼前，阻止其再度開口之舉。

嗯？

微愕地偏過身子，身軀已讓如鐵臂膀攬入玄色中。

不解的眼神訝然地掃向玄衣男人，男人神色嚴肅，僅是朝他搖頭。

天機不可洩露，違背者會受到怎麼樣的懲罰，連他也不知道，凡事點到為止。

「玉帝等待多時了，請星君快進去吧。」
站在一旁觀看的僮子出聲提醒，深怕若再拖下去，玉帝會不高興的，況且裡面還有貴客，怠慢不得呢。

迴身，邁開步伐朝內走去。

「你怎麼會來？」
無奈地目送銀衣男子離去，藍衣人兒眼眸直視緊抱住自己身軀的玄衣男人，不解地問道。

「你逾矩了。」
刀雕般的冷峻容顏表情沉重，夾帶著嘆息的言語自抿緊的唇間吐出，旋即帶著懷中疑惑未解的人兒離開。

漫步來到沖霄殿，隨著入耳的交談聲，龍雷發覺殿內不是只有玉帝一人，在其旁邊，尚有兩名客人。冷淡的視線掃過殿上兩人，認出其中一名訪客。

是她……

「龍雷，你還真是難請。」
不知是有意亦或是無心，玉帝開口說道，目光自身旁穿了豔黃色華麗衣飾的女子臉上移至殿堂上，龍雷身上。

「龍雷來遲，請恕罪。」
不多言，僅是抱拳請罪。

「你呀，就是這麼正經八百的。我說姑姑，您確定要將家裡的小丫頭許配給這木頭小子？」
像是受不了龍雷的行為，玉帝直搖頭地嘆道，邊詢問身旁微笑著的女子。

許配？

玉帝話一出，龍雷劍眉微挑，抬起頭看向殿上三人。

坐在玉帝旁邊的華服女子，美目直盯著朝自己看來的龍雷，細細打量。

嗯嗯……雖然性情冷淡了點，但見其相貌堂堂，氣質沉穩出眾，生得是一表人才，果然是名不可多得的男人。就她來看，也唯有如龍雷這般不凡之人，才配得上讓自己疼愛備至的伶優。

「你就是龍雷吧。」
微笑地開口，溫潤如珠的嗓音自紅唇間輕緩流瀉而出。「你是第一次與本宮見面，想必對本宮十分陌生。先自我介紹，本宮乃前任玉帝胞妹，瑤池之主，西王母。」

抬手，制止殿堂下欲對自己行禮的龍雷，接著說道：「本宮見過你數次，對你，亦有不算淺的認識。」
頓了頓，進入此次來訪的主題。「今日前來，是想為本宮的女婢說親。」
說著，轉頭看了看侍候於身側，同樣一臉驚訝的宮裝少女。「相信你和伶優不是第一次見面才是。」

說親？對象是……伶優？

劍眉不由自主地蹙起，思量入耳的言語。

「伶優雖然只是女仙，地位不高，但她能歌善舞，個性溫雅嫻熟，這樣一名視大體、才華洋溢的好女孩，長年隨侍在本宮身旁，雖無血緣關係，但伶優就像本宮的女兒一樣。身為母親，自然會想為女兒覓一門好親事。」
不急不徐地把話說清楚，雙眼直視龍雷。「根據本宮這些年來的觀察，確信你會是值得伶優託負終生的好郎君，就不知你意下如何？」

「娘娘！」
輕喊出聲，伶優語帶錯愕地看向西王母。「娘娘，您這樣會不會太過唐突了？！」

「伶優，別擔心，這事有本宮替妳作主，不會讓妳受委屈的。」
直覺上認為伶優是在意自己出身卑微配不上龍雷，西王母笑著安撫。

「娘娘，奴婢的意思不是那個，是……」
急著要把話講清楚，低沉的聲音傳入耳中。

「我答應。」
淡淡地說道，在前方三人視線往自己這裡集中之時，再次說道：「我娶。」

龍雷的答覆，讓玉帝不禁鬆了口氣。

這小子果然識相，答應西王母的提親，謝天謝地……

星君你！

險些驚叫出聲，然而腦中的理智提醒了自己，讓其硬生生地將欲脫口而出的話吞下，伶優睜大一雙眸子，不可思議地瞪著面前表情平淡無波的銀衣男子。

對於龍雷的答案感到滿意，西王母不住點頭，嘴邊笑意加深。「既然如此，那麼婚期和籌備典禮事宜，待本宮和玉帝討論過後，再通知你，如何？」

「龍雷靜候玉帝旨意。」
口氣依舊冷淡，龍雷面不改色地說道。「若無其他要事，龍雷告退。」
語畢，轉身，緩步離開。

「呵呵呵……總算了卻本宮一樁心事。」
放心地笑了起來，對於今天前來能順利完成心裡所想之事的西王母，心情甚是愉悅。

「是說……龍雷有這麼好講話嗎？」
依據自己對龍雷的認識，玉帝對其今日的表現感到狐疑。

「伶優是名不可多得的好女孩，本宮相信龍雷對她存有好感，只是他呀沉默慣了，不會主動跟姪兒你提起罷了。」
為玉帝的疑問找了一個合理的解釋，西王母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站起身。「叨擾許久，本宮也該回去了。」

「這麼快？不多坐一會兒。」
跟著起身，玉帝開口挽留。

「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婉拒玉帝的挽留之辭，西王母續道：「等本宮決定好婚期，會派人來告之姪兒你的，屆時籌備之事，還請偏勞了。」

「姑姑您太見外了，這是應該的。天界難得有喜事，不好好準備準備熱鬧一番，實在太可惜了。」
趕忙說道，語氣裡有著掩飾不住的興奮，隨即又道。「讓姪兒送您出殿吧。」
　
三人同時往殿堂入口走去。

清明過後，玉帝下了御旨，賜婚北天龍雷星君，命其與西王母的貼身女婢伶優，於端陽之日完婚。

＊＊＊＊＊＊

細雨綿綿，溫柔喚醒沉睡萬物，雨水滋潤乾了一季的大地，舉目望去，盡是一片令人神清氣爽的清新綠意。

群山峻谷環繞之間，渾天而成的谷地，清雅花香混於濕冷空氣裡，飄散開來，粉色純白的花朵，經過雨水洗禮，欲加清新迷人，整座山谷，讓那迎春梅樹點綴得好不美麗。

主屋內，敞開的窗戶旁，黑髮人兒佇立，眼瞳幽幽，飄忽的視線落於窗外，下了一夜仍未止歇的綿綿春雨。

春天了呀……

眨眨眼，吐出一記嘆息。

清明已過，再不久盛夏就要到了，雷哥哥為什麼還沒來？是不是有事耽擱了？還是……

嘴角滑起，淡開微弧，心裡卻是泛漾酸楚。

會來嗎？在那天過後？

無法再給自己肯定的答案，只因兩人之間，已不再像從前那般……

後悔嗎？

自那天之後，不斷地問著自己，自己……後悔說出藏在心裡的話嗎？

「小主人？」
踩著無聲步伐來到未掩的門外，看著黑髮人兒出神地凝視窗外，喜鵲輕聲喚道，回應自己的，是一室寂靜。

自己好捨不得從小護在掌心的主人受到一絲一點的傷害，哪怕只是尋常人眼中微不足道的小委屈，她都不願意讓她的小主人遇上。

可偏生就這麼碰上了，世事難料呀！

回神，側身看了看站在門口的喜鵲，當瀏覽的視線移至她手上捧著的托盤時，秀麗的眉微微攢起。

又要喝藥了，自己的狀況已不需要再喝那苦澀難飲的藥湯了吧。

「奴婢知曉小主人不愛喝，但為了您的身體好，就請您委屈點，喝了它吧。」
一邊將托盤放到桌上，邊勸說道，伸手掀開碗蓋，濃厚的藥味立即在房間裡漫延開來。

女婢誠懇的語氣，讓黑髮人兒不忍心拒絕，順從地來到桌子旁坐下，看著案上那碗黑壓壓的藥湯。

「小主人，趁熱喝比較不苦。」
提醒未有動作的人兒，想了想又道：「奴婢幫您把湯吹涼些好了，才不會燙口。」
欲端起碗，黑髮人兒快了一步，將碗端起。「不用了，我自己來。」

一口一口，忍著苦口的味道吞下藥汁，好一會兒才飲盡碗裡的湯，小巧細緻容顏，眉心早已緊緊蹙起。

「小主人好勇敢！」
微笑地給予讚美，接過空盪盪的碗，順手替其拭淨嘴邊藥汁。

「喜鵲姊姊……」
輕聲喚道，猶豫著該不該說接下來的話，喜鵲貼心地在其身邊坐下。「小主人想說什麼？」

眼眸微垂，道：「妳想，雷哥哥他……是不是忘記和百靈之間的約定了？春天都已經過了大半了，他…為什麼…」
是呀，春天都已過了大半，為什麼你沒有來梅花谷？

聽到讓自己生氣的名字，喜鵲心裡微怒，然而面對自己主人的詢問，喜鵲壓下內心的不滿，握住黑髮人兒雙手，微笑地安撫：「可能是天界北方那裡有事，星君諸事纏身，抽不出時間來梅花谷吧。」
握住掌中微涼的手收了收，小心翼翼地探問：「小主人，您對星君…是否還……」

「……喜歡嘛？」
閉上眼，幽幽地接話，隨著喜鵲的問話，腦中浮現那抹沉穩的偉岸身影，忍不住淡開了摻入不知名情緒的飄忽笑容。

「百靈喜歡雷哥哥，真的…好喜歡……」
胸口泛起刺痛，是酸疼，是無奈，更多的是對這段情無法割捨的放不下。

雷哥哥，雷哥哥……百靈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

不管怎樣忙碌，你一定會來看百靈對吧？

在內心努力說服自己，可是對於遲遲不見那人蹤影之事，卻是怎樣也無法釋懷。

說不出安慰的言語，喜鵲只能張開雙臂環抱住黑髮人兒顫抖的身軀，緊緊地抱住，給予無言安慰。

小主人，看您這麼痛苦，喜鵲好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呀！如果可以，奴婢寧願您從來不曾和龍雷星君見過面，情願您的生命中沒有出現過這麼一個人……

騰出一手輕柔拍撫臂彎裡的人兒，屈起的背部，當耳邊傳來輕淺的呼吸聲，拍撫的節拍緩緩停下。

小心地扶抱起主人到床上，將被子拉至其胸前蓋好，喜鵲坐在床沿，靜靜地注視已經睡下的百靈，黑褐色的眼瞳盛滿不捨。

希望您在夢中能無憂無慮，小主人。

退出房間，端著托盤正要走往廚房，剛轉身，便讓那立於身後數步的身影嚇到。

龍雷星君？！他什麼時候到的？

視線越過錯愕的喜鵲，看向甫關上的木門，俊顏似有所思。

百靈該是剛入睡，自己還是在門外等待好了。

打定主意，男子啟口：「我在此等候。」
來到門前階梯，坐下。

儘管心中對他充滿許多不滿，然而基於禮貌，必要性的話還是不能不說，喜鵲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溫聲說道：「星君請到前廳等候，雖是暮春，但這風還是帶著寒意，您若著涼可就不好了，喜鵲這就幫您準備熱茶。」

「無妨，我在此即可。妳去忙吧。」
婉拒了喜鵲的提議，龍雷逕自走到門口，看著緊閉房門，而後回到台階坐下。

不再勉強，喜鵲往廚房走去。

細雨紛飛，隨著迎面而來的寒風，漸濕端坐台階上，龍雷的衣袍。對於讓雨水溽濕的外衣，龍雷並未理會，此刻，他所想的，是該如何面對久候自己的百靈。

當龍雷下定決心前來赴約，來到梅花谷，對於只有滿谷不畏風雨，兀自綻放的梅花迎接自己的情景，心裡湧出一股失落感。

……為何不見你的身影……百靈……

搖頭，壓下內心莫名的浮動，邁開步伐往屋宅行去。每往前一步，心裡的情緒，便愈加複雜，腳步不由得變得沉重緩慢。

當自己聽見由主屋裡傳出的交談聲，本欲前進的雙腳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定住不動。好半晌，往前踏出了一步，卻在下一分鐘又退回原地，握拳的手掌放開又握緊。直到屋內的交談聲終止，龍雷始終沒有再往前踏出任何一步。

我該拿你怎麼辦？

曾幾何時，向來果斷的自己，也會有猶豫不決的時候？

抬頭，看向仍舊緊閉的房門，龍雷起身走到門口，將手移至門上。

閉上眼，復又睜開，遲疑了會兒，還是將門推開，進入房間。

踩著極輕的腳步走進內室，意外的，對上一雙滿溢喜悅的眼眸，那眼瞳裡毫不掩飾的驚喜，教龍雷的心不由得揪緊。

望著出現在房裡的身影，帶著倦意的眸子眨也不眨直盯著那人瞧，就怕眼前的景象只是夢，閉上眼睛後，一切就消失了。

不動，兩人的視線緊緊膠著，是思念，是牽掛。

沉默，是不知該如何啟口，或許是不知該說什麼。

嘴角微揚，淡開輕淺弧線，輕柔的嗓音流瀉而出，打破靜謐空間。

「你…來了…」

走上前，於床邊一步的距離停下，深邃眼瞳注視仰起臉蛋看著自己的黑髮人兒。

小巧細緻容顏，有著令人擔憂的蒼白，幾個月不見，他的狀況似乎未有好轉，消瘦的身形，飄忽的笑容，似是對失約的自己，所做的無聲控訴。

「你…沒有聽喜鵲她們的話。」
許久，深深的嘆息，吐出一句責備，人在床沿坐了下來。

「……」
垂下頭，不語。

「對不起，雷哥哥來遲了。」
道歉的話，自微抿薄唇道出。百靈輕搖螓首，聲如蚊蚋：「沒關係的。」

你來了……就好，不要不理百靈好嗎？雷哥哥……

說不出內心的請求，只能將襲上胸口陣陣酸疼的感覺，化做唇邊淡淡弧形。

「百靈。」
喚著，伸出手揉揉人兒柔軟黑髮，低聲說道：「端陽過後，雷哥哥就要成親了。」

就在龍雷說出「成親」二字，百靈的心臟宛若讓利器劃開，疼痛不已，雙手早已撫上胸口，緊緊按住。

雷哥哥，他要……成親了……

百靈的舉動讓龍雷擔心，停下撫摸人兒髮頂的手，喚道：「百靈，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叫喜鵲過來嗎？」

對於耳邊的關心充耳不聞，紊亂的思緒，讓其不知該如何面對突如其來的衝擊。身體的不適，昏茫的腦袋，更是教他承受不住，下意識咬住嘴唇忍耐。

「百靈！」
忙要阻止黑髮人兒自殘的舉動，手掌探向其下巴，卻被百靈閃開。對於百靈的閃避，龍雷只覺錯愕，當場愣住了。

喘著氣，硬是捱過陣陣不適，幾個深呼吸之後，離開床鋪，步履不穩地往外走去，龍雷立即跟在他身後，欲扶住那搖搖欲墜的身軀，一聲拒絕自小人兒那方傳來。
「我沒事。」

面對短時間內百靈對自己的第二次拒絕，龍雷的心裡湧現一股莫名的情緒，他不清楚這是什麼樣的感覺，但見百靈腳下一顛，立刻趕到其背後，將人扶住。

「我…」
方要拒絕龍雷的攙扶，龍雷已將他打橫抱起。「你的身體狀況還不允許下床。」
說著，不顧懷中人兒的掙扎，將人帶回床上，拉起被子覆上人兒腰際。「待著，不許下來！」
對於百靈不愛惜自己的行為感到生氣，龍雷惱怒地喝道，雙臂硬是將人壓制在榻上，不讓其掙脫。

為什麼他會這麼生氣？是因為關心自己的身體嗎？

他就要成親了呀……既是如此，又何必要在乎自己的狀況？

望著那壓按住自己的大掌，掙扎的動作因為耳邊響起的含怒警告而停下。

曾經擁有獨屬於那人的溫柔，曾經讓自己偎靠取暖的厚實胸膛，在端陽過後，就屬於另外一人所有，自己再也不能要，更沒有要的資格了……

心好痛，每一次呼吸胸部就抽痛一下，痛得像是會讓自己停止呼吸一般。

「雷哥哥喜歡那個人嗎？」
驀地，微弱的語氣自唇間逸出，仰起臉蛋，雙眼直視龍雷，輕聲詢問。

深幽瞳眸望著倒映著自己身影的黑瞳，沉默。

「雷哥哥對那個人的喜歡，是不是情人的那種喜歡？」
試探性地問道，長睫眨動了下，目光未移。

流動的空氣已然凝固，面對面的兩人，清楚地聽到彼此的心跳聲，以及呼吸聲。

彷彿過了許久，久到讓百靈幾乎要放棄等待，低沉的嗓音，回答他的詢問。

「喜歡。」

自己對伶優並不感到討厭，如此而已。然而腦中的理智告訴自己，為了斬斷兩人之間脫軌的情感，他必須這麼回答百靈的問題，即使那一瞬間，他的內心對自己發出微弱的抗議聲，龍雷亦選擇置之不理。

雷哥哥喜歡那個人，是屬於情人的那種喜歡……

微揚的嘴角，隨著劇痛襲上胸口的同時，竟然不自覺加深弧度，綻開了笑容。

是該放棄了吧？

是該停止對他的喜歡了，是吧？

對他而言，自己，終究只是弟弟，兩人之間，並沒有自己期盼的那種感情，自己真的不該再奢想才是……

那麼，以後他還會來看自己嗎？

無法將內心的聲音化做言語，泛漾無助心酸的眸子，望向龍雷。

雷哥哥，你還會記得與百靈之間的約定嗎？

那一年一度，春之聚會……你會記得麼？

「百靈……」
伸出手欲碰觸黑髮人兒蒼白的臉頰，卻在念頭剛生起的瞬間停住動作。

看著龍雷停格的手勢，泛疼的心痛楚加深，百靈垂下頭閉上雙眼，輕語：「我累了……想休息。」

定定注視人兒，半晌，站起身，開口道：「北天還有事，雷哥哥得回去了。」

「嗯。」
輕應了聲，關心依然不變。「路上小心。」

點頭，轉身往外而去，就在要離開內室之際，百靈的嗓音響起，道出請求。

「雷哥哥，可以再抱抱百靈麼？」
可不可以當作是自己對他最後一次的任性，他想，在那溫暖熟悉的懷抱裡再依偎一次。

停住的腳步，不動的身形，此時的龍雷看起來竟是如此的陌生又疏遠，企盼的眼神，瞬也不瞬地看著男人的背影，等待。

「對不起。」

良久，只聞一聲歉語，龍雷沒有回頭，頎長身形消失在黑髮人兒視線範圍。

遠去的男子，沒有看見，染了水霧的眼眸，緩緩闔上，瘦小的身軀，倒落床畔，不復清醒。

參禪何須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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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月．冰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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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5樓發表於: 2005-10-09 15:3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10.09 梅花淚(六〉 5F

(六)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是否不會懂得什麼是喜歡？

如果不曾遇見你，我的生命是否依然自在無憂？

如果沒有遇見你，不曾對你動情，我是否，能更快樂些？

只是，我的人生，已經沒有如果……

＊＊＊＊＊＊

就在盛夏已至，大地一片翠綠盎然，天界眾人亦因即將來臨的喜事而忙碌起來。

當眾仙忙著準備賀禮，討論應該在何地舉行婚宴，女仙忙著縫製新人的喜服之時，唯獨不見準新郎官龍雷的身影。

為了徵詢龍雷的意見，玉帝曾多次派人至北天請龍雷過來參與討論，然而受命前去者，往往是一個人去，又一個人回來。帶回來的口信永遠是這麼一句話：「龍雷謹遵玉帝旨意。」
讓玉帝是好氣又好笑，終於放棄請人的念頭，將婚禮之事交由眾仙發落。

時間漸漸逼近，再過數日便是端陽，天界依然不見耀眼的身影歸來，眾仙雖感奇怪，但只要想到龍雷冷淡的性情，倒也覺得合情合理，議論聲始終沒有出現。

是日，西王母帶著即將出嫁的伶優，領著眾女仙前往淨天台，共同為婚宴作最後的籌備事宜。

甫至淨天台，伶優在一名小僮子的陪伴下，前往天界北方。

厚重烏雲籠罩整座天空，遠方那端不時傳來轟隆轟隆的巨響雷聲，刺目銀白劃過暗空，伴隨巨響聲，震撼人心。

銀衣男人佇立山頭，衣袖隨風飄動，深沉如海的眼眸望向不知名的前方，平靜無波。

身後一陣腳步聲響起，沒有回頭，僅是望著那方，未予理會。

「到了，星君在那裡。」
兒聲響起，一名小僮子指指山頭那端，小聲地說道。站在其身邊的，是西王母貼身女婢伶優。

「謝謝你。」
笑著跟小僮子道謝，隨即往前走去。

「小心一點，風很大。」
小僮子不放心地喊道，只見伶優回頭朝他笑了笑，繼續往男人那裡走去。

在男人背後三步之距停下。「見過星君。」

男人沒有回應，伶優不甚在意地站穩雙腳，環視前方遼闊無垠的大地。

「何事？」
許久，低沉嗓音響起，依舊沒有回頭。對於男人的反應伶優只是笑了笑，啟口：「伶優來此，是想跟龍雷星君確定一件事。」

「妳我之間不需如此多禮，直呼我名即可。」
淡淡地說道，轉身面對身後微笑的女仙。對於龍雷的要求，伶優搖頭婉拒。「在成親以前，還是讓奴婢尊稱您為星君吧。」

「何事？」
這次問的，乃是針對伶優來此的目的而問。

定定看著眼前明顯有心事的男人，伶優道：「敢問星君，您真的要娶伶優為妻嗎？」

沉默了會兒，答道：「那日龍雷所言，妳應該聽得很清楚。」

捕捉住那對黑瞳一閃而逝的猶豫，伶優再道：「星君對這門親事，是真心的嗎？」

轉身，背著手往前走去，伶優跟在後面，等待答案。

兩人離開了風勢強烈的山頭，來到半山腰，一路上龍雷沉默不語，伶優也不催促，兩人安靜地走著。直到一棟簡單的木屋映入眼簾，龍雷終於停下行走的腳步。

「回去吧。」
給了如是的一句話，龍雷不再回頭，推門欲入，伶優的聲音自後傳來。「奴婢有句話，想送給星君。」

雙腳停頓，等待。伶優溫和的聲音再度傳來：「請星君不要作出違背本心的決定。」

推開門，進入，關上。

直到木門掩上，紅唇，溢出了嘆息。

但願星君能聽明白自己的意思才好。

沒有停留之意，轉身，快步離去。

不多時，天空落下傾盆大雨。

回到屋內，龍雷閉目佇立窗戶旁，似是沉思，對於落在窗欞飛濺而起的水滴溽濕了衣服，渾然未覺。

平靜的神色在腦中浮現那日遠方故人憔悴容顏之時，有了些許波動。

百靈……

每回思及那時的情景，自己總想回去梅花谷探視那小小人兒，然而隨之而生的理智，總是硬生生喝阻自己，讓其裹足不前。

隨著婚禮的逼近，龍雷心裡莫名生起的不安感愈來愈深，一種說不出口的感覺，讓他愈發擔心起遠方的人兒。

睜開眼，窗外景物因為濃厚的水氣而顯得模糊不清，好似自己現下，釐不清的煩亂心思。

該將注意力放在伶優身上才對呀……

龍雷嘆了口氣，發現自己現在滿腦子裡，在意的不是那笑得柔美的伶優，而是……

請星君不要作出違背本心的決定……

驀地，耳邊響起伶優離去前，說過的話。

違背本心？

星君對這門親事，是真心的嗎？

一句又一句問話，讓龍雷握緊雙拳，俊顏神色愈加沉重。

為了百靈好，他……必須這麼做！

未曾停歇的雨勢，一如屋內之人的心，無法平靜。

＊＊＊＊＊＊

望著外頭的雨景，屋內人兒眼神迷濛，視線一如那出遊的心緒，不知落在何方。

唔……

心口一陣悶痛，下意識咬住唇，雙手緊抓住腿上被子，捱過頻率越來越密集的痛楚。

耳邊響起的敲門聲，拉回人兒飄忽神識，回過神看向門口，褐衣女子捧著托盤來到內室。
「小主人，該用膳了。」
說著，人走到床邊，注意到已讓人兒咬出血痕的唇瓣。「小主人，不是說過不要咬唇了嗎？」
語氣裡有著心疼，掏出手絹，輕柔拭去殷紅。「不舒服就喚奴婢過來，好嗎？不要傷害自己。」

搖頭，對於自己讓兩名女婢擔憂的情形感到歉疚，啟口：「沒事的，喜鵲姊姊別擔心。」

疼惜地摸摸黑髮人兒的髮頂，將碗端過來。「吃點東西，嗯。」

接過碗，安靜地飲下裡頭的清粥，慢慢咀嚼，喜鵲靜靜地在旁陪侍。待人兒飲盡，伸手接過了空碗，開口：「小主人，端午節快到了喲！您有沒有想要什麼樣式的香包，奴婢做一個給您。」
梅花谷亦跟著人間界一樣，會過一些節慶。端午節必備之物，理所當然的就是香包和粽子了，喜鵲依著習慣詢問小主人的意思，打算縫製一個可愛的小香包贈予她的主人。

端午了？

愣愣地想著，沒有反應過來。喜鵲看著呆愣住的人兒，輕聲喚道：「百靈主子？」
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了嗎？

端陽那天，雷哥哥就要成親了……

那天，自那人的口中道出的言語，因著喜鵲的話，再次清楚浮現腦中。不及反應，胸口一陣劇烈收縮，隨即喉頭微甜，嘔出了讓人心驚的豔紅。

「小主人！」
嚇了一大跳，急忙用手絹拭去染紅人兒嘴唇的液體。「小主人您怎麼了？！天啊！」
是血，她的小主人嘔血了！

宛若裂心的痛楚，教百靈痛白了雙頰，蜷縮起身子，斷斷續續地喘著氣，然而，盤旋在腦中的，更是讓其心痛的事實，一個教他心痛如刀割的事實。

龍雷，要成親了……

眼看自人兒口中不住湧出的殷紅，怎麼樣也擦不乾淨，喜鵲六神無主地抱住她的小主人。「小主人，您怎麼了？別嚇喜鵲呀！」

甫進房，紫燕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幕，立即趕到床邊，迅速點了百靈昏穴，百靈昏了過去。

「怎麼會這樣…」
看著紫衣女子自自己這裡接過昏睡的人兒，喜鵲激動的情緒仍然無法平靜。

示意喜鵲安靜，取出手絹輕柔拭淨百靈嘴角殘留血紅，拉過被子覆上，兩人踩著無聲步伐離開。

「紫燕，小主人他……」
深吸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些，喜鵲開口欲問，紫燕淡然的語氣，已給了答案。「龍雷星君要成親了，就在端陽那天。」

呆呆地看著紫衣女子，微張的口，說不出任何一字。

百靈主子……早就知道了，而她和紫燕，卻到現在才知曉……是麼？

怎麼可以？龍雷怎麼可以這麼對待她的小主人？他怎麼可以這樣傷害他？

「我去找他！」
氣不過龍雷的決定，喜鵲轉身欲去找人理論，紫燕的聲音迅速傳來。「現下最重要的不是找龍雷理論，而是照顧好小主人。」

「紫燕！」

「喜鵲，冷靜下來。咱們現在一刻也不能離開，小主人的情況妳也看到了是不？」
縱然心頭怒焰燃燒，但理智卻提醒著自己，現在更應該做的事情，是陪伴她的主人，而非是找那人理論。

「我…我真的…真的是氣不過呀！」
雙手握拳氣憤難消，身子因為憤恨而微微顫抖。

「等小主人身體好轉再找他也不遲。」
是的，她絕不可能就此不聞不問，姑且不論龍雷傷的是她最疼愛的主人，更重要的是，她無法原諒一個不願意正視自己內心情意的懦夫！

「忍忍吧，喜鵲。」
輕拍喜鵲肩膀，紫燕安撫道：「一切以小主人為重。」

無奈地跺了下腳，只能接受姊妹的勸阻。

現在只求她們的小主人，能順利度過這一關。

情傷的關卡，向來是自古以來，最難度過的一道考驗啊……

＊＊＊＊＊＊

大喜之日前一天，龍雷回轉天界，暫居沖宵殿廂房。

案上擺放的是嶄新的紅袍，然而自進入房間到現在，龍雷一眼也未瞧過它，只是一個逕地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風，自未掩的窗口吹入，屋內燭火隨風晃動，忽明忽滅。明滅不定的燭火，映著來回走動的人影，添了幾絲不明氣氛。

來到門口，對門那廂燈火未滅，裡面傳出女性的笑聲。

閉上眼睛，腦中浮現的景象，令他不禁握緊了手。久久，鬆開。

深吸口氣，關上門，踱回床邊坐上，盤起腿試著穩定煩亂的思緒。

明天就是成親之日，他不該再這麼下去，否則，對於伶優又豈是抱歉兩字所能形容的。

難熬的長夜，在第一道曙光灑落天界時，讓白晝取代，天庭眾人再度為了今日的婚禮忙碌起來。

往年飄散竹葉香的梅花谷，今年異常冷清，沒有粽子香，亦無好聞的香氣，只有濃得教人心泛愁苦的藥味漫延。

端坐床上望著窗外，黑髮人兒捧著已冷掉的杯子，發呆。

好半晌後，隨手擱下茶杯，掀開被子離開床榻，往外廳走去。

來到外廳，不穩的雙腳行至書桌旁的木櫃停下，拿下其中一個盒子。打開盒蓋，看著盒中捲起的布卷，小心地拿起，在桌上攤開來。

畫中之人，是與自己結識十多年的男人，畫中的他，背著手佇立窗戶旁，深邃如星的黑眸，凝視窗外景致。

那是自己第一次為他作畫，仍顯生澀的筆風，一筆一劃將那人的身影留下，陪伴自己。

拿下另一個盒子，打開取出畫，畫中仍舊是那名偉岸不凡的男人。那時的他，端坐床沿閉目養神，斂目嚴肅的臉部線條，透顯出男人的不易親近。

當時的自己，偷偷畫了他不敢讓他知曉，然而事後他卻訝異地發現，男人並非如外表所見的那般難以親近。

打開一個個盒子，畫中之人或坐或站姿勢不一，卻都是自己戀了數年的男人。隨著一幅幅的畫作映入眼簾，過往回憶一一浮現，內心的酸楚亦隨之加深。

冰涼指尖撫過畫中人，那眉、那鼻、那唇，那臉。黑亮眼瞳定定地睇著畫中，那人挺拔出眾的頎長身姿。

「喜歡……」
如風低喃，自蒼白唇瓣逸出。「百靈…喜歡雷哥哥……」

「……好喜歡。」
隨著心口泛起的刺痛，閉上了眼睛。

那年的邂逅，改變了自己的生命，隨著逐漸加深轉濃的情意，自己，再也回不到從前。

今天過後，他就是別人的伴侶了，自己，再也不能喜歡他了……

可自己放不開、割捨不下這份感情啊……曾是那麼樣的喜歡他，現在又豈能說不要就不要？

心好痛……

刺痛，隨著波動的情緒加劇，不及壓下喉中甜意，刺目的紅，自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攤開的畫上。

雷哥哥…弄髒了…

看著讓血污了的畫面，百靈心慌地抓起衣袖擦拭，然而滴落的血沾了布面，立刻暈開來，很快地染紅了大片面積。

徒勞無功地擦著，當不適的感覺再度加深，擦拭的手移至唇邊掩上，嘴角彎出了淺淺弧形。

該放棄了不是嗎……明明知道他對自己沒有相同的感情，自己依舊傻傻地喜歡著他，執著這份不可能被回應的感情……

直到今日，自己…還是那樣的喜歡他，只因他是龍雷，是教自己眷戀不已的雷哥哥呵……

「呃…」
無力地跪倒在地，口吐朱紅，淒迷的視線，瞥見身上不再純白的雪色風衣。

百靈，衣服是要拿來穿的，別擔心會弄髒它……

別怕把衣服弄髒。雷哥哥跟你保證，衣服髒了絕不罵你，可好？

怔忡地撫摸身上披著的風衣，想起那日龍雷的溫柔保證。

看著讓血染紅了的純白，百靈閉上眼。

到底，自己還是弄污了它……

「小主人！」
端著剛煎好的藥進來，眼前的情景讓喜鵲驚叫出聲，隨即奔至書桌旁放下托盤，蹲下，將黑髮人兒抱入懷中。

「小主人，求您振作些，小主人……」

眼見血不斷自人兒口中湧出，喜鵲放聲喊道：「紫燕，紫燕，妳快來呀！」

隨著叫聲響起，一抹淡紫趕至，面對眼前之景，不由得倒抽口氣。

不妙！

來到兩人身旁蹲下，欲接過喜鵲臂彎裡的人兒，百靈抬起手，握住朝自己伸來的素手，另一手撫上早已急得落淚的喜鵲，清淚斑斑的臉頰，緩慢不甚有力地撫著其頰上水液。

「喜鵲姊姊…妳怎麼了？為什麼眼睛…會有水？」
胸口的痛楚，教其無法使上力，言語之間，夾帶教人心慌不安的斷續抽氣聲，喜鵲不住搖頭說不出話來，只能心疼地握住人兒冰涼小手。

收回讓水液沾濕的手，靜靜地看了看，而後閉上眼睛。當那偉岸身形於黑暗中浮現時，百靈只覺眼眶濕潤，就在愣愣不解之時，一顆水珠凝於眼角，滑落。

伸手撫摸濕了的臉頰，再度睜開眼睛看向喜鵲。
「喜鵲姊姊，為什麼百靈的眼睛會有水流出來？這是什麼？」
從未有過的情形，讓單純的人兒感到疑惑，輕聲詢問，要求答案。

「那是…淚水……小主人很傷心，是麼？」
哽咽地回答，執起衣袖為其拭去，

傷心？什麼是傷心，心很痛是不是就是喜鵲姊姊所說的傷心？

「百靈不知道，只覺得這裡好痛…好痛……痛得百靈快要不能呼吸了……」
喃語，在胸口刺痛再度湧現，眼前視線漸漸地被不斷湧出的水液模糊了，就快看不清疼愛自己的兩名女婢的容顏。

原來人很傷心的時候，會流下淚水……原來，這種心痛的感覺，就叫做傷心……

任由水液流淌，百靈幽幽地想著，長睫微顫，復又閉上。

止不住的豔色和著點點淚珠，浸濕了衣物，就在喜鵲和紫燕兩人泣不成聲之時，幽幽喃語，自百靈讓血染了色的唇間緩緩逸出。

「不要了，我什麼都不要了……」

「不要懂情，不要懂愛，不要看的見，不要聽的明，不要了……都不要了……」

他真的好累…好累……

如果喜歡一個人，換來的卻是傷心，那他情願不要，寧願不懂！

「小主人！」
看向長睫顫動，憂傷喃語的黑髮人兒，兩人同聲喊道。

耳邊的呼喚是那麼的遙遠，像是放不下似的，黑瞳緩緩睜開，望著含淚守護自己的兩名女子，唇瓣微動似是有話欲言，就在喜鵲和紫燕兩人屏息以待，黑髮人兒終是未再說出任何一個字，隨著雙眼闔上之時，讓人握住的手亦無力垂落。

「小主人……」
輕聲喚著，兩人張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之景。

「百靈主子……」

就在梅花谷傳出哀悽至絕的哭喊聲之際，萬里無雲的藍天忽而為濃密雲層籠罩，旋即從天降下了密集的雪花，迅速將滿谷綠意化為銀色世界。

隨風飛散於整座梅花谷的，是冰冷刺骨的透明雪花，亦是飄落的梅花，彷若哀悼主人已逝之淚。

同一時間，龍雷與伶優的婚禮即將開始。

＊＊＊

換上喜氣洋洋的紅袍，龍雷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完全沒有身為新郎官該有的喜悅，教一旁服侍其更衣的僮子覺得好不奇怪，但礙於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有禮地詢問：「星君，您的衣服合身嗎？」

「嗯。」
低聲應道，驀地，胸口莫名的一陣悶痛，讓其劍眉不禁攢起。

怎麼回事？

深吸口氣，單手按上左胸口，不解突如其來的心悸所為為何。

「星君，請隨下官來。」
前來帶領龍雷的仙官，溫聲說道，龍雷轉身，朝其點頭。

「請。」
作出請行的手勢，仙官領著龍雷往正殿走去。

未到正殿，嘈雜的聲音已先行入耳，對於天眾難得的喜事，眾仙皆放下手邊工作趕來參加，為新人獻上祝福。此時此刻，沖宵殿早已群仙聚集，好不熱鬧。

當龍雷進入正殿，眾人莫不為其俊帥不凡的身姿而喝采，亦讚嘆西王母獨到的識人眼光，讓她得了一名乘龍快婿。

另一邊，新娘亦在女仙的簇擁下來到正殿，只見兩旁的女仙，小心翼翼地扶著讓頭紗覆住的新娘，步至龍雷身側。

「交給星君了。」
其中一名女仙小聲說道，隨後退回同伴身旁，等待儀式開始。

正殿上，天界之主玉帝，瑤池之主西王母端坐其上，一臉欣慰地看著殿中併立的兩人。

「吉時已至，準備拜堂！」
玉帝高聲宣道，正要起身，撼動天庭的雷聲驀地響起，在場眾人皆被驚天雷聲所駭，紛紛轉頭望向外面。

只見沖宵殿外，一道道銀光閃過，伴隨轟隆震耳的雷聲，令人心生畏懼。

對於怪異的天象不放在心上，玉帝站起身，欲再開口宣示，外頭傳來不尋常的聲音。

「妳是何人，竟敢擅闖天庭！來人啊，拿下！」

沖宵殿外，天兵執拿兵器，擋下欲闖入殿內的紫衣女子，紫衣女子冷冷瞪視擋住自己去路的天兵天將，毫無懼意，揚聲喊道：「龍雷，出來！」

對於紫衣女子的行為，天將視為無禮至極，命人將其擒下。「放肆，竟敢直呼星君名諱，快將人拿下！」
天兵立即圍上，欲將人拿下。

「住手！」
低沉的輕喝聲制止了天兵的擒拿，龍雷步出沖宵殿，看向來到天界的紫衣女子。

是百靈的女婢。

不知怎麼來著，內心的不安迅速加深。

「懦夫！」
怒紅了眼，怒罵出聲，跟著龍雷出來的仙人們聽到如是的辱罵，無不呆愣當場。

懦夫？龍雷星君？

「早知當初我該阻止你進入梅花谷才是。」
激動地說著，為著過往的決定後悔不已。「如果沒有遇見你，小主人也不會如此痛苦！」
都是因為他，她那單純的主人才會傷心流淚，然而，自己最初未加阻攔，更是一切錯誤的開始。

百靈他……出事了！

直覺是那小小人兒出事，龍雷來到紫衣女子跟前，急切地開口：「百靈怎麼了？他人呢？」

「你沒有資格喚吾家主人之名！」
不給情面的拒絕，無情又冷淡。

握拳，當下雙膝落地，毫不猶豫地在紫衣女子面前跪下，龍雷的動作引來眾人驚呼，莫不張大眼睛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幕。

龍雷星君，居然……對一個女人下跪！

讓龍雷的舉動嚇到，紫衣女子瞪大眼睛看著注視自己的男人。

「請妳告訴我百靈的情形，拜託妳，紫燕！」

「小主人…他…他……」
淚水再度湧出眼眶，無法言語。

「紫燕？」
站起身，看著泣不成聲的女子，腦中閃過一項讓他驚愕的猜測。

百靈……他要見他一面，立刻！

邁開雙腳欲離開，玉帝嚴厲的斥喝傳入耳中。「站住！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這混帳小子，平常任性不聽旨令便罷，今天絕不容允他隨性而為！

「讓星君去吧！」
溫柔的嗓音為龍雷解圍，眾人回頭，看著不知何時來到殿外，已將頭紗掀開的美麗新娘。

在玉帝面前跪下，啟口：「伶優斗膽，懇求玉帝收回成命。」

「伶優，妳可知自己在做什麼？」
頭痛地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語氣收斂幾許，和聲問道。

「伶優明白，請玉帝恩准。」
認真地重覆，美眸直視面前壓下怒氣的華服男人。

「賜婚豈是兒戲，妳倆若無意願，當初為何不講清楚！」

垂眸，不語，思索了會兒，道：「伶優知錯，請玉帝開恩。」

「這實在是…太亂來了！」
面對突發狀況，玉帝是頭痛又生氣，看看面前懇求自己的伶優，再看看那端沉默不語的龍雷，思量處理之法。

眾仙竊竊私語，打量陌生的紫衣女子，猜測她口中的小主人和龍雷星君究竟是何關係，星君又是怎麼對待她家的主人，讓她不惜硬闖天界，阻撓即將開始的婚禮。

「讓他去吧。」
如玉的溫潤嗓音，打破了沉凝的氣氛，在正殿久候不至的西王母離開了沖宵殿，來到玉帝身旁。「婚姻非是兒戲，更不能勉強。」

「姑姑？」
西王母的開明教玉帝微訝，但見她微笑地說道：「事情的始末伶優已經向本宮稟報過了，是本宮不查，讓龍雷星君感到為難。既然話已說開了，還請玉帝收回成命，解除兩人的婚約。」

西王母話中之意，是指龍雷早有意中人，答應賜婚是為了不讓伶優難堪了？

低聲討論，眾人一致認為事情應是如此才對。

「罷了，既然妳倆皆無心於彼此，那今日之事本君就不與你等計較，婚約就此解除。」
搖頭，向眾仙宣道：「眾仙遠道而至，實為辛苦，請入殿讓本君款待吧！」
沒辦法，已經準備好的餐點，總不能白白浪費吧。

眾仙領命，隨玉帝回轉沖宵殿。西王母亦上前扶起伶優。「本宮讓妳受委屈了。」

「沒有的事，請娘娘寬心。」
笑著搖頭，轉身朝龍雷走去，在其面前停下，微笑地看著龍雷，不意外的在那對黑瞳裡發現了歉疚。

「星君是個好人。」
笑語：「快去吧，您的心上人在等您，不是嗎？」
頓了頓，又道：「請星君珍惜您所擁有的一切，不要再作出違背本心的決定了。」
這樣才不枉費伶優為您說情的初衷呀！

「……對不起。」
因為自己的逃避，讓眼前這名柔婉體貼的女子受到委屈，再多的抱歉都只能以一句對不起來表達，日後若有機會，他定盡全力補償她。

「快去吧，別讓您的心上人久等了。」
催促龍雷，伶優搖頭笑道，旋身回轉西王母身側。

就在伶優轉身邁開步伐，身後，龍吟聲乍起，狂風大作，龍雷和紫衣女子同時自天界消失。

回頭，望向無人的那方，美麗的眼眸泛開淺淺笑意，心裡給予祝福。

請您一定要幸福喔！龍雷星君！

心疼地輕拍伶優肩膀，西王母環視身邊女仙，道：「咱們也該回瑤池了。」

「嗯。」
點頭，跟著自家主人，眾女仙往瑤池的方向而去。

＊＊＊＊＊＊

甫至梅花谷，龍雷便讓入眼景象震攝住。

盛夏的梅花谷，竟然下起大雪？！

抬頭，看著密不見頂的黑雲降下皚皚白雪，劍眉攢起，對於不曾見過的異象感到心驚。

夏之雪…實為不祥的徵兆……

沒有心情為這詭譎天象多作思考，邁開腳步往裡頭奔去，身後紫燕未加阻止，定定地目送那急奔而去的背影在眼前消失。

小主人，他來了，您知道嗎？龍雷星君來看您了……

疾走的雙腳來到了熟悉的屋宅前，沒有猶豫立即進入未關閉的大門，尋找那牽掛於心的小人兒。

百靈，希望你平安無事……

急速跳動的心，聲如雷鳴，疾走之人片刻之間已來到主人房外。

嗯，這聲音是……喜鵲的哭聲？

深吸口氣，放慢腳步往門口走去，尚未進入，裡面傳出一陣讓其心頭揪緊的刺鼻味道。

這是？

心裡正猜想著，前行步伐已因入眼景象頓住，旋即大步趕往內室。

「百靈，雷哥哥來…」
急喚的聲音，在看見榻上之人時，失去了聲音。

床沿，褐衣女子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對於來人毫不理會，紅腫的眼眸瞬也不瞬地注視榻上已墜入黑暗世界的人兒。

一步，一步，靠近那人所在之地，不願相信雙眼所見是真。

細緻容顏宛若外頭下著的銀色白雪，蒼白無血色，靈動長睫動也不動，覆住了向來黑亮無邪的眼瞳，柔軟唇瓣泛著淡淡青影，告之來人人兒已逝的事實。

「百靈？」
低聲喚道，伸手輕觸人兒臉頰，指下濕意教其心頭再度揪緊。

百靈，哭了……向來無憂無慮愛笑的他，落淚了……

將人擁抱入懷，闇色瞳眸睇著臂彎裡沉睡的人兒，那臉龐。

「雷哥哥喜歡你……是屬於情人的那種喜歡……」
輕聲說著，撫觸的指沿著人兒的眉、鼻緩緩而下，直至不再展露歡笑的唇。
「早在多年以前，早在那初遇之際，雷哥哥的心裡就住了一個可愛的小人兒了，你知道嗎？」

過往之景，歷歷在目，打從兩人的初遇，至相識，一幕幕，於腦海浮現。

百靈不怕，因為雷哥哥是好人，不會傷害百靈……

那是單純的人兒，對於初次遇見的自己沒有懼意，笑開細緻容顏如是說道。

雷哥哥什麼時候會來梅花谷？百靈去谷口等你，好嗎？

那是單純的人兒，在自己將要離開之時，仰起臉蛋詢問，語氣裡有著教人心憐的怯意。

春天，每年的春天，雷哥哥都會來梅花谷看百靈。

真的？那咱們來勾小指頭，不能說謊喔！

小小人兒認真的央求著自己，細小手指勾住自己的，而後印上象徵承諾的小指頭，笑得靦腆羞澀。

雷哥哥來了，百靈好高興！

漾開美麗笑靨，黑亮眼眸閃動迷人光采，看著甫至梅花谷的自己。那年的自己，因事耽誤了原本的行程，當自己依約前來，已是暮春時節，等待的小人兒沒有任何不悅，開心地奔到自己跟前，仰起頭朝自己綻開純美笑容。

以後別在外頭等，春寒料峭，你會著涼的。

不會的，不過是一點小雨，百靈不冷。

忘了是哪一年，自己前來梅花谷時，外頭正下著綿綿細雨，那時的黑髮人兒任由雨水濕了衣，濕了髮，佇立在梅花谷入口等候。事後，自己要求他在屋裡等，別到外面淋雨，那人兒輕搖螓首，沒有答應自己。

隔年，他依舊在梅花谷入口，看見那瘦小身影，殷切地盼著自己的到來。

百靈喜歡你！

軟軟的語音，訴說著內心情意，當時的自己，心底極力壓抑的莫名情緒，便是連自己也不明白的喜悅。對於這麼個純真的小人兒，自己早已在過往的相處中喜歡上他，然而面對他的告白，自己卻懦弱地選擇逃開！

「雷哥哥喜歡百靈，好喜歡……」
柔聲輕語，薄唇輕輕吻上人兒冰涼額際。「對不起，是雷哥哥傷了你的心，對不起……」

這一生，他沒有握住他朝自己伸出來的手，來生，換自己去追尋他，這一次，他會握緊伊人小手，絕不放開！

抱緊人兒，龍雷抬起頭，看向兩名婢女。
「妳們走吧，這裡就要讓風雪掩埋了。」

「星君……」
再多的怨與恨，都在龍雷深情的表白中，消逝無蹤，兩人含淚看著龍雷，不願離開。

「快走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低聲催促，沒有再理會佇立床邊的兩名婢女，懷擁人兒的手臂收了收，抱緊懷中不再有溫度的身軀，低首，不捨地睇著他的小人兒。

「……保重。」
知道龍雷已作了決定，兩人向其福禮，雙雙離去。

閃動溫柔情意的眼眸凝視著永遠長眠的黑髮人兒，心裡對於兩人的來生許下承諾，淡開淺淺弧形的薄唇，細吻牽動己心的可人兒，躍動的心於閉上眼的那一剎那，停止了跳動。

這一生，是我不懂得珍惜你，讓你傷心流淚。來世，我願用生命守護你，不再讓你傷心難過……

就在梅花谷即將讓大雪封鎖入口之際，深褐淺紫兩抹倩影自裡頭走了出來，回過頭望著瞬間崩塌的入口。

兩人跪了下來，朝梅花谷拜了三拜，起身，往不知名的那方行去。

（梅花淚．完）

參禪何須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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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泠音

你能為心中的啟發做點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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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63)

6樓發表於: 2005-10-22 22: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一次看完了.....好感動......嗚嗚......

看到中間時吾就開始擔心百靈會不會心碎而亡，抑或魂飛魄散......
不想當人、不想擁有這些令自己傷痛的情感.......好心疼>"<

他們以後一定會在某個地方相見的......一定的！

巴德爾！請不用客氣的推倒巴哈姆特吧！！！（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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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月．冰夜

入此門中皆為吾友風雪添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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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7樓發表於: 2005-10-23 05:2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清水泠音：

安呀~^^~

抱歉，讓妳看文看到後來變得擔心，
但一開始文的內容預定便是如此，只能跟看文的姑娘說對不起了。

謝謝清水泠音送鮮花(覺得很不好意思..^///^)
感謝妳的賞文。

是痛了，更是心碎了，所以選擇斷盡所有情感，
所謂哀大莫過心死，正是此一道理。

在冰筆下，龍雷是一名溫柔的男人，但卻也是用溫柔傷害戀著他的百靈的懦夫，
溫柔不是過錯，錯就錯在他的不肯面對自己內心真正的感覺，盡而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

或許在不知名的某一世，他倆會再聚。

參禪何須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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