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18 【魔界中心】伪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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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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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11-18 17:06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1.18 【魔界中心】伪典

tips：写来自己爽的，脱离原剧背景，有原创角色、老剧角色，有大量私设

1
自从寰界分割苦境，中原人的情绪越发低落茫然起来，家人不得团聚、故土无法回归，居无定所又加之临近魔界，再有冥河势力蠢蠢欲动，种种情况叠加在一起，众人看不出未来的希望，又舍不得一条命，只能撑着，不知撑多久才是个头。就连提供娱乐的场所都所剩无几，简易茶铺却一天比一天热闹。在这种时候，若是能有一处歇脚的地方，一杯热茶就能谈天说地，旁边又是熟悉的人，传递消息也方便得多。
今日的消息是由情报商笑流霞提供的，据说现在多方势力争夺混沌五元，魔族、穷奇族又是凶名赫赫，寰界不知何时会破，还有一股不明势力隐藏在混元五元的争夺中。这个消息又在后面一系列事情中得以验证，人们对此深信不疑，坐在一起聊天时，也担心着这种日子继续下去不知道还要埋进去多少人。其中一个埋怨说这混沌五元与他们又有什么干系，那些有能力的不如直接破了寰界，放他们出去才是要紧的事情。另一边又有人幽幽地反问，这外面还有不少寰界，破了一个，其他的又该怎么办呢，不过是一山放过一山拦。
人们发觉这是个陌生的声音，这也正常，毕竟真的失去故土后，人总是会聚集在一起成为一个小团体，突然出现的陌生声音都像是乐章中突兀的音符。说这句话的是个年轻人，身着浅灰衣袍，没有魔气，模样清秀，让人生不出什么恶感。这人又继续说道：“现今魔界与璧予川庄达成暂时的合作，纵然不信魔族，璧予川庄却是人族的地，可以去那避险。”这话刚说完，另一边就有人笑道：你以为我们是没有去过么，毕竟璧予川庄只是一个川庄，虽然也接纳了一些人，却远不足，再加上混沌五元争夺，璧予川庄怕是保住自身已经难了，这么多人过去也无济于事。
“竟是我想的太少了。”年轻人叹了一口气，“我本是想着，在璧予川庄暂住些日子，但这些时间里璧予川庄的伤员多了起来，实在不好意思继续住下去，现在这里也不安全，这寰界圈了不少地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去哪。穷奇族是断然不敢去的，昆仑灵族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前往……”
“是啊，难不成还要去魔界？”一个人顺着话说道。
提到魔界，人们总是天然排斥，邪魔外道岂有良善之辈？但现在也没有多余的选择让他们继续挑选，璧予川庄是最佳的去处，但难免无法护住所有人，若是真的有了伤亡，他们也没有地方说理；又听说昆仑灵族长期闭塞，人也难以沟通；穷奇族在外面的名声还不如魔界，更是不会选，再者若是在外继续这么散着，若有战火，死了也死了，这么看起来，魔界倒成了最好的选择。
魔界这块地也算是久经战火，往前看曾被冥界天狱与魔剑道肆虐过，后来又是一阵诸侯争霸，最后总算是被天魔强行统一，又来了个寰界。若是都一起倒霉过，也会看得心理平衡些。也不知是谁先说了之前魔界抢了梵宇的地，这么说来魔界也是欠了中原一个大人情。提到人情又觉得魔界是真真实实欠了他们，既然梵宇是为了中原，欠梵宇的人情自然可以推到所有中原人的头上，那去魔界让天魔给他们留一块地赞助，也是应该的。
“若是去了魔界，大伙最好还是住在一起，尽量别分散了，”年轻人倒了杯茶慢慢说道，“若是大家散着，被魔族欺负了也不好说理，大家若是在魔界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又能背靠魔界，又能抱团，想来是再好不过了。”
“这是个好事，但如何开口呢？总不能随便拉个魔族就说要见天魔吧……那我可没这个胆子。”有人这么说道。这个担心也是真的，从一开始他们未必没有想过到魔界暂住些日子，谁不知道现在真的要安全，哪有比魔界更安全的地方？只是谁牵头、谁谈判，真的要去和魔族商议又找不到人，大家都只推脱说自己力所不能。
“这个时候就要请三锡公出面了。”年轻人托着下巴似乎思索半响才想到这个好答案，“于情于理，天魔都该卖个人情，何况魔界若是真的有心与中原交好，三锡公出面，这个面子也是不得不卖的。”
显然，众人是没有这个胆子去求魔界的，若是说去请三锡公出面，那也有了底气。
事情一旦有了开头，后续的行动就自然多了。先找了几个老人一同去璧予川庄请求面见三锡公，再将希望寄予三锡公能够与天魔商议，在寰界破开前将魔界部分土地让给中原做暂时歇脚的地方。这话刚出来，三锡公便说事关重大，他不能保证天魔会同意这件事情，但总归是个机会，他会同天魔提议。后续一些事情便是三锡公请来易主同天魔商议，最后的结果就是魔界愿意让出边疆部分的土地。
怎不是靠魔城的中心区域？难免会抱怨一句，不过也只是抱怨，人们心知自己本来就是无处可去了，加上要求的又是希望能让中原人聚在一起免得与魔族有所摩擦。又听说天魔答应了出让边疆部分的土地引得魔界内部又是群情激愤，大有天魔过分软弱对中原无底线妥协的声音，本来人们只是想要歇脚，是想活着，又不是急着寻死，若是再提要求，眼前这得来不易的土地也要没了。
总算到了天魔允诺的地盘上，人们倒是不由感慨天魔厚道。虽说是边疆，却不荒芜，依山傍水，山里还有开垦过的土地，靠近河水的地方还有不少取水设备，就连房屋也保留下来，虽然生活用品没留下多少，让人惊喜的是天魔又派人送来些被褥与事物，三锡公也送来不少物资，这么看起来，这块地已经很是适合人类生活，再加上这片区域几乎没有魔族，说是在人们搬来前，就让边疆地区的魔族迁到别的地方去了。
难得欠了魔界一个人情。联合出面请求三锡公与天魔一谈的老人叹了口气，这个人情欠了，却是欠了天魔的，不过天魔能压着其他魔族不来闹事，想来魔族内部的声音也有支持天魔的。此时有人反驳魔界抢了梵宇那块地还没说理时，老人却冷冷道这人世本就没有说理的地方，现在能有落脚地，至少是要表现出领魔界情的样子，何况他们本就是无处可去的人，若是惹恼了魔族，也不需要天魔亲自赶他们走，便是三两天地不加约束，让魔族随意来这里捣乱，人类还能住的下去么。此言一出，其他人便不做声了。
这样平静的日子又过了数十天，人们本来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直到被一声尖叫带入了恐慌。这声尖叫的来源是一个女人，她本来准备打水洗菜做饭，却在打水的时候看到一团头发往下飘去。被她尖叫喊来的人有几个胆大的便去看，那漂流下去的竟然是几具尸体，好在那些人身上魔族特征比较明显，不过也引得人出冷汗，只是回来清点一下现存的人，数量大差不差，想来伤亡的只有魔族。
今日的事情敲响了警钟，苦境纷争不断，虽说现下魔界相对安全，却也不算绝对，人们聚集在一起的目的也是为了互相保护，此时不知道是谁先提出不如大家将自己周边的地图画出来，若是有危险发生，也好知道是哪里出了事故，又是哪里可以藏身，何况魔界这个地方大家人生地不熟，若是没有地图，怕是走错了地方也不知道的该怎么走回来。这话说得很对，不少人也支持说至少将自己生活的地方搞清楚。
有个灰衣年轻人质疑：若是地图被魔族抢走了，岂不是方便了他们？这个疑问虽然也引起其他的声音，但年长者却摇了摇头，说这个可能他也想过，但这块地是魔界的，难道那么长的时间，魔族还没有他们熟悉这块地不成？何况若是去找魔族要地图，多少是有些不知好歹了，他们自己准备一张属于人类的地图方便自己人也好。
“虽说我已老迈，若是回到了故乡，我还记得村子里纵横复杂的小路呢。若是魔族真心要找麻烦，他们难道不熟悉这块地吗？藏山里，山里也有魔族曾经耕作过的痕迹，这房屋也是他们过去建造的，若是真的要动手，他们没有地图也比我们熟悉这里的路况。”此言一出，怀疑的声音也渐渐淡了，这话说得也是在理，按照魔族的性子，若是想要找麻烦也不必去抢地图，从小长大的地方谁能比当地人还清楚。想到这里，人们又一次团结在一起，将人类活动区域描绘出轮廓，他们都是背井离乡的人，谁能不怀念故乡。何况有些人的故乡并不遥远，隔了一条河，一个寰界，却是隔了天涯。
人们不仅对于自己生活的地方有了进一步的认知，那地图也画了出来，最初的地图交给德高望重的老人，又找了几个值得信赖的壮年人让他们熟记，同时让这些人去告诉其他人那些地方可以去，那些地方不要去。最后这卷地图经过所有人的表决后送去给璧予川庄的三锡公，交给中原势力保管。
魔界与中原如同两个世界互不打扰，中原人也有些盼头，外头那些打打杀杀只要不牵扯上他们，就能当作一切都不存在。何况天魔的确是遵守约定，人类暂住的这段时间，没有魔族来打扰，偶尔还会派遣魔族送些物资。人们聚在一起，成群成族，他们只希望这些纷争早点过去，若有什么代价也不要牵扯到他们身上，他们平凡，也不想承担代价，现在的日子似乎好了起来，谁也不会想到未来会发生什么。那位身着朴素的年轻人微微一笑，他与人群背道而行。

頂端

白玉生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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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2-11-19 12:5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哇，太太又开新文了，好喜欢魔界，期待后文

頂端

透明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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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2-11-19 16: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2
业火燎原一直都不喜欢中原人，除了排外，更多的还是觉得这些人占了属于魔族的土地，即使这些土地与他遥远，却也浸透魔族的血，现在这些中原人踩在浇灌着魔族热血的土地上享受着平安，这令他心中的无名火燃烧得更加旺盛。让中原人暂住是天魔同意的，他总要想办法让中原人滚回去，业火燎原咬牙切齿地想着，直到浪守辰喊他才回过神。
浪守辰刚从外头回来，天魔交给她的任务是定期给中原人以及为了腾出地方迁移到别出去的魔族物资补给，她对这种任务没有拒绝，也因此与这些人交往更加密切一些。她素来知道业火燎原以及整个魔界对于外界的排斥，同样也心知肚明外界对于魔界的刻板印象，这是她无力改变的东西，就连业火燎原的想法她也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那些中原人也没有那么坏。”浪守辰对业火燎原说道，业火燎原看到浪守辰走到他的身边，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却注意到浪守辰腰间一个青草编制的指环。那是中原人送给你的，收了礼物说别人好话。业火燎原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么一句，又被浪守辰一拳打在肩膀上。“胡说八道什么！”
“这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吗，小叛徒。”业火燎原不情不愿地捂着耳朵，“提前说好了，我可不愿意听到你继续说那些中原人的好话，除非你是骂他们，我还能陪你说上三天三夜。”
“不过那些人类也有可爱的地方……就像你这个臭小子其实也没想过去欺负他们，”浪守辰挑了挑眉，语气熟稔地找到少年人隐藏起来的好心，“那些有所不满的魔族不是被你拦了回去吗？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对中原人这么良善的，小叛徒。”
像是被揭穿了谎言，业火燎原的脸颊噌得闪过红晕，然后支吾一阵，才憋出几句话：“本来就是天魔让我去做的嘛，不然我才不想看到中原人，这些人不怀好意，肯定是想着魔族如果没忍住伤害了他们，就要说是在他们的地方上造杀孽，然后再抢走我们一块土地，这种中原人的技俩才不会再成功，哼。”
是啦是啦，中原人这些技俩骗不过聪明的业火燎原。浪守辰笑着说道，倒是让业火燎原脸上的红色更明显了。“既然是天魔的命令，那肯定有他的道理，这些人吃魔界的住魔界的，天魔可不是会做无本买卖的人。”
“那肯定的，否则我才不会……”少年人的嘟囔声又小了起来。浪守辰解下挂在腰间的青草指环，看得出编制粗糙，指环甚至大了不小，浪守辰不适合，她抓起业火燎原的手随便套上，却刚好吻合，更像是天生就该是业火燎原的尺寸。
你看，这个好像是用来贿赂你的。浪守辰笑得更欢快了，业火燎原捂住自己的手指装作看不到，耳朵却烧得更加热了，他不满地抱怨，又被浪守辰哄了下去。如果有机会，下次和我一起去见见那些中原人吧。业火燎原听到浪守辰的话更想要反对，扯出自己还要去巡逻的借口，又被浪守辰用“这也是天魔的意思”打发了回来。
天魔对浪守辰很是放心，在对中原人的态度中，她是较为温和的一派。但这也不是长远的事情，天魔心想，留给他的时间并不长，在决战之前……更早之前，他就要让这些新生代承担起照顾魔界的重任。浪守辰对于中原人也算不上有好感，只能说是因为之前在外历练时见过的中原人多了，也没有那么排斥。
在他们约定好下次任务可以一起出的时候，天魔正在大殿中与纸面阎罗等人商讨下一步的动作。从高价买来的情报中，宇外者不只是冥河之母，还隐藏着其他尚未现身的存在。这些存在对于中原与魔界都是巨大的隐患，再加之寰界的干扰。一桩桩事堆在一起，饶是天魔也觉得棘手。
纸面阎罗对于天魔之前提议接纳部分中原人这件事情虽然没有反对，但内心还是不太赞同，他不明白天魔帮助中原的目的，也不想揣测，天生的预感让他怀疑天魔在做一件危险的事情，把蜜糖涂抹在毒药上。他不愿意说出这个可能。不过他并不擅长直接去算计什么，于是他问天魔要不要与军师讨论一下。
“不必了。”天魔说，“你只需要这么做，至于下一步的时机，他已经在铺路了。”
“现在魔师下落不明，取火元一事是否要先搁置下来？”纸面阎罗问道。
“魔师下落不明，火元自然也不必着急。让人放出消息，魔界急需火元来恢复损失的地元，并且寻上剑门楼。”天魔回答。
得到了天魔的指示后，纸面阎罗也下去忙碌了。只能说上司动动嘴，下属跑断腿，天魔发话，加之地元损耗是真，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魔族与人类都能感受到收成不易，而秦假仙也很负责任地把魔界不惜万金求取火元恢复元气的消息传得纷纷扬扬，甚至连剑门楼都表示魔界的确出万金求火元，可以说是整个天下都传出了魔界对火元势在必得的消息。
虽然有不少中原人对此感到担忧，但寰界未破前，大多数中原人也住在魔界的土地上，虽说和魔族接触少，却也不是完全隔绝，依靠土地的中原人与魔族在对于土地的变化上格外敏感，加上天魔管理下的魔族也与中原人相安无事，虽也有流言蜚语，却也没有造成更大的舆论。
就连穷奇族也收敛不少，也有些风言风语传出，却也没什么大祸，昆仑灵族一向不与外界交流，寰界未破时，冥河方面的势力与中原、魔界更是毫无冲突。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种日子下的暗流涌动，却没有任何人想要提前拆穿这层假象。平静的局面下各个势力盘根交错，在底牌还没有揭开前更是点到即止，不留给人把柄。
“将这些中原人放在边疆，也亏你想的到。”寂然无声的大殿中出现了一个影子，那影子像是在讥笑，“骗得那些人来，却是成全了你的好名声。”
“你去剑门楼得到了什么情报？”天魔不在乎那人的冷嘲热讽，单刀直入。
“能够杀死宇外者的东西。灵兽双角以及西极钛晶。”影子说道，“现在轮到你给我情报了。”
“我会准备你要的情报，但能不能取信于人，就看你的本事了。”
影子笑得温和：“只有在这种事情上从来瞒不过你。不过你竟然真的信任我能做到啊……天魔。”
“你如何做不到呢。”天魔平静地说道，“难道半片魔界的地图还不够满足她的胃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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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2-11-20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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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冥河之母的住处曾经被影子吐槽过是灯光设备坏了的KTV，笑流霞听了，嘴上不敢说，心里也认同。现在笑流霞和影子一起给冥河之母递交情报，冥河之母对于影子带来的情报是满意的。影子带来的情报也远比笑流霞更好。半个魔界的地图，虽说不算详细，却也是画出了人员分布，甚至还有魔脉的走向，只这一点就足够让冥河之母对影子赞誉有加，而一旁被冥河之母强行留下来听夸奖的人心不在焉，毕竟冥河之母是知道怎么激发别人的“仇恨”。
不过这种小心眼的仇恨煽动法对于笑流霞并不起作用，他本来就是个遇到压迫能躺就躺的人，反正他能做的事情已经做了，更多的也别想他出力，这世上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多了去了，别人有能力他也乐得让别人出头。
不过这个新来的情报人员意外很得冥河之母的信赖。这让笑流霞有些怀疑，冥河之母可不是会轻易相信别人的类型，何况有了花凋族悄悄给冥河之母安装监控在前，现在对人只会越来越警惕，能够得到冥河之母信任的人要么就是对冥河之母绝对的愚忠，要么就是被冥河之母完全掌控。
而这个影子……
“冥河之母何不问问这个人为了得到这份情报花了多少功夫呢。”笑流霞突然出声，他努力地让自己像是灵光一闪的聪明人，抓住了让人嫉妒的同事的错处，“这份情报想必不是你亲自收集的。”
“是的，这个情报是天魔给我的。”影子温和地说。
“哦？”笑流霞更坚信心中的猜想，“天魔能给你，那你和天魔的关系还真是深厚，居然不帮魔界改来帮助冥河，其心可诛啊。”
影子没有辩解，仿佛是完全不介意笑流霞的猜想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而冥河之母意外地没有对这种堪称致命的可能有兴趣。
“不必试探了，笑流霞，他是值得信赖的队友，至少在杀死天魔、覆灭魔界之前。”冥河之母开口，却没有回应笑流霞的怀疑，只是看向影子，“看来你能让天魔相信你，这很好，那你之后就去魔界那边行动，如有新的情报再回来。”
说到这里，冥河之母似乎倦了，摆手让他们自行离开。笑流霞和影子离开的时候都保持着一段距离，等到两人从冥河离开，接触到外界的阳光时才恢复了原本的活力。若是冥河之母在场一定会怀疑方才在自己面前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只是错觉。
笑流霞和影子走得极近，开始吐槽起各自老板，笑流霞吐槽魔界与剑门楼，影子吐槽魔界与冥河，说了半天就是这些上位者压根没有考虑过他们这些情报人员的辛苦，要情报的时候就来压榨，不需要的时候就把人踹到一边冷落不知道多久。笑流霞吐槽的时候一边骂易主说希望他早日写下遗嘱变成前老板，一边骂天魔如果真的能做到承诺最好是现在马上就把冥河之母做掉。影子连忙捂住笑流霞的嘴：你不要命啦？
说说而已嘛！笑流霞马上补充，你看我就没有给你捅刀。
“那我谢谢你祖宗十八代刚刚你在冥河之母面前把我夸得也太厉害了。”影子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长一串，笑流霞哈哈笑了一声又反驳道：“反正你在冥河之母那边一路绿灯，我呢又是个她眼里没干劲的懒骨头，好歹也让我挑点错。”
笑流霞原本是要回剑门楼，但因为天魔向剑门楼买下了他，所以他现在去魔界也可以。影子似乎不明白为什么笑流霞没去剑门楼的方向，笑流霞本来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又变成看你一个人走太可怜了我陪你去魔界当作赔礼，免得在天魔或者冥河之母面前你参我一本。影子也不说好，他走在前面，笑流霞走在后面一些，之前边界的地方本来也不算热闹，人类住进来后显得有生气多了，即使到了夜晚也能看到家家户户点着的灯笼，暖黄色的灯光从一个个框格里透了出来，被擦的雪亮的玻璃也难免被生活痕迹染出淡淡的烟气，还有几户人家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一片片如被撕扯碎的纤云。
“中原人还真热闹。”影子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人家都是有家的人当然热闹。”笑流霞说，“你之前老说要谢谢我祖宗十八代，如果你祖宗八代都住在一起能比他们还热闹呢。”
“我祖宗加起来都没有八代。”影子淡淡地回了一句。
“那……三代总有吧？”笑流霞难得被这种一本正经的地狱笑话乐到，又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下笑容都有些魔鬼了，只好强行咳嗽几声想着该怎么补救。实话说没有祖宗十八代也很正常，一般只能记住爸爸的爸爸，三代就已经不错了。
“三代也没有。”影子继续补刀。
“那你当我没说。”笑流霞忍不住想笑，只好和影子分道扬镳，现在已经能看到外围的魔城了，现在他可以去剑门楼，免得和影子再走一段路他笑得流出眼泪。
分道扬镳后，影子往魔城的方向走去。他越是靠近这座城市，整个人的存在感就越低，最后仿佛真的融入了这座城市的土地里，只剩下一个幽微的魂魄，顺着只有创造者才熟悉的暗道，走到了天魔的面前，而天魔却坐在王座上，像是在等待他。
“冥河之母收走了地图。”天魔说道。
影子的语气平淡，却像是忍着某种巨大的情绪：“收走地图后，她应该还会借机会试探的，不仅是为了另一半的地图，还有确认地图的真伪。冥河之母与其他的宇外者能够对苦境下手，绝对不止目前冥河的那三两只小猫能够概括的。”
“你认为，冥河之母那边还有没出的底牌。”天魔笃定道。
“九琪侯的事情有古怪，因此我猜想冥河之母拥有改造的能力，所谓的叛魔……”影子认真道，“这些从未拥有过魔之血统的人，谈何叛魔？在之前对于日夜殊界的描述中，如果只能针对单人进行改造，是难以制造出族群。”
“冥河之母至少拥有一个可以批量改造血统的东西。”天魔继续道，“从剑门楼得到的情报，不只有一个宇外者，除了冥河之母外，其他的宇外者或许也拥有别的底牌。”
“目前为止，情报也只到这里，更多的猜想我找不到证据论证，所以只能当作可能，”影子继续说，“笑流霞是不错的人。魔界可以与他合作，关系越密切越好，冥河那边，只要有一个情报人员就够了。”
“看来他对你也造成威胁了。”天魔难得开个玩笑，很快又收起笑容，“我明白你担心什么，但现在魔界可以说是处于暂时的安全状态下，何况寰界未破，收留的中原人会成为魔界天然的借口，叛魔族方面的情报也请你继续收集。”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对付冥河之母了。”影子微笑，他从阴影中走出，即使全身都被深灰色的衣物所笼罩，脸上也带着一层面纱，唯独露出一双眼睛。“那么，请将杀死你的办法，一并交给我吧。”
天魔走到影子面前，翠绿的眼睛凝视着来人的双眼，干净、透彻、明亮。
那是一双不曾沾过血的眼睛，或许是因为天生的性格，才能够在双手染血时还能保证内心的纯然，做任何事情、牺牲任何人都有着近乎冷酷的从容。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正毫无保留地凝望着天魔。
“可惜，”天魔轻轻地说了句，“这双眼睛我从未在过去的时间里见过。”
“我也希望永远不要见到你。”重新将自己藏进影子里，那人的语气讥讽，又带着点对于自身的消遣，“我本无一物，何来这份辛苦。现在我这副模样，不也是拜你所赐。”说罢，影子便离开。
在影子离开后，纸面阎罗也出现了。作为魔界元老级别的人物，他对于魔界远比其他魔族更加了解，纸面阎罗有些担忧地问天魔这样的人是否可以使用。
这份担心也不无道理，虽说能够提供天魔消息，同时也需要天魔提供对应的情报，对于魔界与冥河只能算是情报互换，何况那人总给他不安的熟悉感，他不能确认这份感觉的源头是对于魔界，还是天魔。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纸面阎罗将整理好的魔界兵力分布图以及对于中原人族的安排方针交给天魔。天魔接过看了眼，就问纸面阎罗是否有让新一代的魔族去边疆处填充兵力的安排。
“是有过这个想法，但是年轻魔族尚未经历过历练，只是担心现在将他们投放到边疆，有所损伤……”
“说的也是。”天魔似乎想到遗漏的地方，“那便让这些魔族分组行动，安排医者，同时让他们守在魔界与原中原方向的边界处。”
“这是一个办法，但现下灵族与穷奇族态度不明，恐怕段惊秋与十恶突上魔界。”
“那就告诉他们如有突发情况先行撤退。”天魔没有改变主意，只是与纸面阎罗修改了后续的一些计划，以及对于新生代魔族历练中的要求，这是很有必要的，但在眼下的情境中显得有几分突兀与急迫，仿佛是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了，却还耐着性子藏在望不见底的寒潭中，择人而噬。
纸面阎罗准备离开前，向天魔询问了那个影子的来历，天魔没有说出真相，只是让纸面阎罗不必太在意那个孩子。
“孩子？”纸面阎罗语气骤变，他之前也在外面听说过金树族的秘辛，虽说不能算完全知道真相，却也从捕风捉影的事情中看到了狗血的轮廓，“难道……”
“看来阎君工作量还是可以再增加一些，还有心思听八卦。”天魔打了个马虎眼就把纸面阎罗搪塞了回去，不过纸面阎罗在离开前提醒天魔，魔界的消息与冥河方面的消息有时也需要取舍，与其要露出软肋才能找到对方的破绽，不如换一种办法。
纸面阎罗本质上对于这些两面的情报人员从来不曾信任过，他感觉自己漫长的人生中看过的斗争里，两面派的情报人员除了带来伤亡之外没有任何贡献，哪怕那个情报人员被天魔接见也不能让纸面阎罗多给予半点好颜色。
而天魔给他的回答也简单。
“我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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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2-11-21 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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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魔界准备取火元恢复地元的消息早已不是什么小道消息了，得益于剑门楼的招牌，天魔亲上剑门楼与易主商讨火元交易，这一幕又被好事的人传出了去，更是一传十十传百，人尽皆知。
火元无主，更是惹得人眼热，好在璧予川庄与昆仑灵兽、穷奇一族都不做任何表示。于天魔而言，火元势在必得。
此刻天魔在剑门楼见到易主，这位不露面的易主惹得天魔也难免有几分好奇，好在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火元是一个因素，但还有比火元更重要的东西。
关于宇外者的情报以及当初剑魔出事时熟悉的力量，这两件事情目前是最要紧的，但易主没有给出更多解答，却对宇外者的情报知无不言。
“灵兽双角、树王心骨皆须伤人害命，也只有西极钛晶易得。”易主道。
“按段惊秋的性格，出借武器也非易事。”天魔得了消息后与先前的做了比对，那个影子并没有提到树王心骨。似乎是明白天魔心中的想法，易主似是无意地问天魔若是当真有人问能诛杀混沌之王的方法，他能开诚布公吗。这个消息，即使是他也难免好奇，作为混沌之王是否真的有好办法能彻底灭杀。
自然是有的。
“所谓对症下药，又知混沌之王特性皆不相同。”言尽于此，易主也没有多费口舌，只是让天魔去做下一步，剑门楼既然与魔界有约，允诺过的事情也不会落下。
天魔瞬间明白易主的言外之意。
在离开前，与易主擦身而过时，天魔听到易主在他耳边轻声道了句优柔寡断反受其乱，他回身看去却只见一袭黑衣没入屏风。他相信剑门楼易主的能为，也相信这句话是善意的警告，只是现在台面上太乱了，不管是因为当前的势力错综复杂，还是因为冥河方面的暗流也开始渗透进本就不平静的局面里。
等回到魔界后，天魔看到纸面阎罗还在工作，忽然就安心不少。近期局面乱成一团，隐藏的棋子也开始动作，他也布下暗棋等待着下一步，而纸面阎罗一如既往在加班，实属让人放心。
见到天魔回来，纸面阎罗将近期的工作整理成公文交给天魔，同时又一次提醒天魔应该注意魔族与中原人之间的界线，同时也将目光瞥向一旁专心整理文件的人——那个影子。天魔知道纸面阎罗的担忧，只说这是他放心的人，何况影子处理的更多是情报上的整合，绝不插手魔界的事务。
那怎么能让来历不明的人待在这里。纸面阎罗心里几乎要哀嚎，他一直都不喜欢这个人，任凭谁也不会喜欢自己处理工作的地方突然冒出来一个来历不明又不爱说话的影子，如果不是他真实存在，纸面阎罗问他话也不会得到回答，真是让人憋气。
“这样吗。”天魔哑然，他一面让影子换一个工作地点，一边移开纸面阎罗的注意力，“枪魔与火魔的位置，我想可以让浪守辰与业火燎原上去历练一番了。”
特殊时期的人事变动总容易让人怀疑背后有更深的含义，天魔对此的解释是应该让这些孩子学习着如何接替老一辈的责任，说到这里天魔也难得开玩笑让纸面阎罗也找个适合的人替他分担些，免得一年到头来惦记着加班奖金。
与纸面阎罗玩笑后天魔又仔细看过纸面阎罗递上的报告，好在目前的一切还没有超出掌控，中原人与魔族相安无事，加上魔界近期也在加强边防管理，虽然也有几个偷渡人员，如果是人类，验明正身后就遣送回去；如果是冥河方面的人，便不必在意，当场处决。
“业火他们做的很漂亮。”纸面阎罗难得称赞，“守辰也很不错，这两个孩子对外对内的表现很优秀。”
“如果下次你能当面夸奖他们，他们应该更高兴。”天魔道，也不等纸面阎罗用别的道理反驳他就离开了，他知道纸面阎罗的性子，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就是拿奖金贿赂也没办法听到几句痛快的夸奖。
回到大殿后，天魔不出意外地看到守在王座下的影子。有一刻，天魔想对这个影子说几句安慰的话，纸面阎罗与其他的魔族对于影子的恶意更多只是对于陌生与危险下意识地排斥，人之常情，但话到嘴边也就作罢。在这点上，老一辈的魔族似乎有着别扭的认同，即使要夸奖或是安慰，也得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否则嘴里是说不出一句好听的来。
那影子见到天魔回来也没有什么表示，他就站在王座下沉默着。
和纸面阎罗说得没错，这样的人很难对他有什么好感，他像是影子一样站在，把立身之处变得新的影子。
“她有给你名字吗？”天魔突然道。
“有，不过一般来说，别人都习惯称呼我为‘影子’。”影子回答。
“你需要一个名字。影子这个称呼只能在阴影下使用。”
“难道你要让我站在阳光下吗？”影子笑了一声，“如果真的要让我站在阳光下，只有名字可不够，还要给我很多东西才行。”
“我会给你。”天魔沉默片刻，接上这句话。而影子似乎没有想到天魔会答应得这么利索，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影子挣扎片刻才说他的名字叫做折英。
折英。这个名字显然是女人起的，如果忽略现在的情况，只当作一闪而过的故事，在无法追溯真假的过去，有一对男女曾经相爱，那男子有着挺拔如松的身姿，眼睛也如融化的松香般深沉，他是值得倾心的人，而女子将手放在男子的掌中，两人如恋人般亲密无间，在风起时站在约定相守终生的树下，当时一定是秋季，落英缤纷，吹起浓金绵延千里，而他们折下最灿烂的叶子作为信物。
从恍惚中回过神，天魔对影子道歉，他方才走神了。影子也很体贴地说没有关系，他刚才也在走神，根本没有注意到。天魔看到影子抱着一沓纸张，他的手藏在宽大的衣袖里，只露出几根惨白的手指，似乎因长期不见阳光而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折英。”天魔道，“本来还有其他的事情要交给你，但你既然还有任务在身，那就负责些便利的活。”
影子花了一会时间才回过神，过去没什么人喊过这个名字。他低低地说了一句，我其实不喜欢这个名字。好在影子很快就调节好情绪，既然天魔呼唤了这个名字，折英就和过去的“影子”一样落在身上成为新的名号，那个没有姓名的影子就暂时从魔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习惯用灰布遮住大半张脸、身着某种宗教服装的青年折英。
不得不说，天魔的这一招的确很有效，还没过半年，折英就融入新一代的魔族里，即使魔族排外，却也愿意接纳长时间相处的魔族。浪守辰对他的态度比较好些，业火燎原不知道为什么对折英总带着想要搓搓他锐气的想法，总是乐意与他对着干。他总会变成魔界的叛徒，业火燎原曾经这么想着，因为他亲眼看到折英在边界放走了几个被发现的异族，但折英又总能给出合适的理由，比如有些是流寇，有些是天魔许可过的。
“他总有一天会当魔界的叛徒。”在一次醉酒后，业火燎原躺在草地上和浪守辰抱怨，浪守辰负责核对折英送来的物资清单，再抽出些空闲嗯嗯地敷衍几声，业火燎原看着浪守辰的反应知道就连浪守辰都不怀疑折英，心里更是愤恨，看着在旁边和浪守辰说笑的折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哼。”业火燎原不想看了就转过身装作在睡觉，只是他装睡是轻松了，浪守辰和折英却面面相觑，本来是想要喊些人把业火燎原搬回去，只是现在天色已深，再找人不方便，正好就他们两人与业火燎原顺路。折英温和表示自己送业火燎原回去，浪守辰也不客套，先替业火燎原道谢。
等到浪守辰的影子不见，折英背着业火燎原往住处去，两人靠得太近，以至于业火燎原像是低语的声音在折英的耳边也清晰得不似酒醉的微醺。
“你要是敢危害魔界，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知道我是心怀不轨之人，那就当好你的大忠臣。早点找到我这个奸佞的把柄。”折英也没有继续用别的话搪塞，反而像是全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你敢！”业火燎原伸手捏住折英的肩膀，手肘顶在他的脊椎上，而折英却像是挑衅：“我怎么不敢？”
“你们在干什么？！”
这时，火魔的声音将这两人的剑拔弩张化解不少，业火燎原在火魔的面前像是个被严父约束的小孩，听到火魔的呵斥少了不少火气，而折英又用一贯温和的壳子对火魔解释他们刚刚巡视完边界没有发现其他的异常，在回来的时候喝了点酒，两人只是在胡闹。
是在胡闹啊。火魔马上把业火燎原从折英的身上提下来，并不夸张，在外威风凛凛的业火燎原在火魔面前仿佛自动矮了一头，被火魔揪着衣领拉了下来。还不对折英道谢，回来还敢喝酒，还敢胡闹。火魔训斥几句，业火燎原只好不情不愿地道歉，又转头对火魔像个小孩子一样保证自己绝对不敢再喝酒了。看到眼前的情况，折英也知道不应该继续留下来，只好打了个马虎眼就离开。
只有在这个时候，折英似乎能够理解笑流霞说过对于魔族的厌恶，但他也没有那么厌恶，只是觉得别人家的事情没什么必要去管，何况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送业火燎原回去后折英又去天魔殿，难得没有看到天魔在大殿里，折英随手拦了一个侍从问天魔现在何处，侍从说天魔在魔界校场，大概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有许多魔族孩子们也在校场，你要不要也去？”侍从好心问道，但折英只是点了点头，等了片刻不见天魔就打算动身去校场，谁知在路上遇到打道回府的天魔。
“您不需要去忙火元的事情吗。”折英问道。
“火元不过是东风。”天魔若有所指，他对身边的人问魔界如何，这个刚刚被天魔拉到阳光下的人明显还有着几分未褪去的拘谨，听到天魔的回答也只搪塞地说了一句挺好的。
挺好的这句话放在任何问题里都模棱两可，既不是很好，又不坏，只能说不算太坏，称不上好的时候随便拿出来填空。
折英跟在天魔身边，他是天魔提拔上来的特别人物，名义上负责处理魔族与中原部分的突发情况，实际上做得更多的就是待在各种魔族的身边，听他们说话，和天魔一起走在魔界的土地上，像是第一次认识素未谋面的故乡，用脚丈量陌生的土地。
有一次折英暗示天魔不必对他太好，一旦他太了解魔界，很容易变成新的威胁。“一旦我了解了这片土地……”
“如果你不了解，剩下的半张魔界地图该怎么绘制完成。”天魔回答，他似乎早就知道了折英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交给你半张，冥河之母可以信任这是交易，如果全部交给你，哪怕她再信任你也不会毫无保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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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2-11-22 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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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事实和天魔说的没有差别。虽然只有半张魔界地图，后续补充的也不比之前详细，冥河之母却没有责备。在看到身着文士长袍的“影子”时，冥河之母一时之间还不太习惯，等到影子在她面前递交情报时才回过神，“哦……看来你恢复了‘折英’这个身份了。”说到这里，冥河之母语气变得异常温柔，像是蛇贴在肌肤上吐着蛇信，冰冷且不适。“你喜欢这个名字吗？在天魔这么喊你的时候，折英？”
“请不要开玩笑。”折英语气没有任何改变，还是平静的。“您知道天魔与我的血仇，所以请不要在这种问题上质疑我了。”
冥河之母轻笑，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问折英是否有收集到新的情报。折英将自己在魔界看到的做简要概括，无非也就是那些事情，天魔又开始装弱装仁慈，魔界对外依旧保持克制的态度，不管关于火元还是灵族穷奇族方面的摩擦也少了，虽然看起来似乎大战一触即发，但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天魔还是一如既往的能忍。不过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在魔界交到的新朋友？”冥河之母意有所指，“吾儿鬼诀若是能学到你的沉稳，也能让我放心不少，笑流霞若是能有你一半的上进，我也不会派你出去。”
“您觉得那是朋友吗？”折英微笑着，眼神却没有暖意，“那些幸福的人，自然地享受着一切……如果我和鬼诀一样，或许还真的有机会与他们当朋友。”
“那你的不幸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不是天魔圣母作孽。”冥河之母像是无意。但折英却跟着说了句：“谁不知道您已经杀死花凋族圣女司，圣母造的孽，您也替我报仇了。”
“只是惩戒下我那不听话的孩子，对魔界的复仇还是得看你。圣母与天魔，连同他们的魔界。”
“但圣女司已经死了。”折英惋惜道，“我已经没有办法报复圣母了。”
“那算什么？！你当然还有机会报复，只要杀死天魔，夺走魔界，只是杀死个圣女司，总不能让圣母也置身事外。”冥河之母像是被戳到某个憎恨的点，又不能见光，只有她了解的痛楚与快感，只是片刻的失态后又恢复了过去的高深莫测，“天魔现在对你应该很信任，所以你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吗。”
“准备对付宇外者的武器，而段惊秋就是他的目标。”折英说道，“金树王骨在冥河内，魔族的手尚且伸不进来，灵兽双角容易让他前面装仁慈的把戏变成真正的笑话，所以杀死一个定时炸弹，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
“不过天魔这么想，段惊秋也应该有所防备。”
“我相信您的手段，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折英单膝行礼，“段惊秋绝非您的敌人，但是天魔一定会利用他将魔界由明转暗，所以接下来一定会继续玩装弱的手段。”
“我懂你的意思。”冥河之母看着面前不再隐藏起来的青年，黑发黑眸，脸色苍白，看起来难以承担任何压力，却能够在冥河与魔界之中走钢丝，“如果你能做到，那天魔可以交给你来处置。”
“不需要。”折英起身，这张苍白的脸上是毫无保留的嫌恶，似乎面对着什么脏的东西，“只是看着那张脸……我担心我会情绪失控。所以处死他时，请务必让我围观。我会给魔界带去最好的礼物。”
汇报完工作后，折英起身准备离开。在踏出指月冥榻前，冥河之母忽然问他：“你真的不羡慕魔族吗？”
“我憎恨。仅此而已。”折英没有回头，只是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憎恨啊。”冥河之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也同样，憎恨。”
这份憎恨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还是从最初进入苦境的时候就憎恨着这里的生命，憎恨着一切不臣服于她的东西，为此她付出惨痛的代价，几乎是抛却了一切得以重生，甚至将自己的心当作筹码，去换取任何可能的机会。她本不该狼狈，苦境是属于她的战场，她还没有排开最盛大的阵仗，她的军队、她的帝国、她的野心……一切的一切，都被毁灭过。而她现在重新站起来，用这副姿态重生，不管是利用情人还是亲生子都必须要完成复仇。
魔界的好日子，且让他们再享受片刻。

与冥河的天气不同，魔界现在还是晴天万里。折英回到魔界时就看到业火燎原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一个小姑娘坐在地上扯着业火燎原的衣袖，死活就是不让业火燎原走，非说刚刚业火燎原走过来的时候把她撞倒了，现在疼得站不起来了，没有医生她就要喊人了。业火燎原脸色通红，显然是被气的，而浪守辰一边安抚业火燎原的情绪，一边也问了小姑娘的情况，正好折英路过，他刚想上前就被浪守辰叫去找绿蚁来。好在天魔之前对于巡逻小队中配给医生很是重视，绿蚁就在不远的地方采药，听他说了现在的情况就跟着去了。
等到折英带着绿蚁到案发现场时，小姑娘仍然低着头扯着业火燎原的衣角，中原人有许多还在山里耕作，就连留在家的妇女也抱着孩子回到房间里，不想掺和进这个事情里。
那小姑娘看到绿蚁时露出笑容：“你是医生吗？”得到绿蚁肯定的答复后，她拉着绿蚁的手就走进房间，过了一会她又将业火燎原、浪守辰与折英一起请了进来。因为只有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所以分到的房间也小，一下子又进来三个人，显然没有多余的椅子留给他们。小姑娘把她的椅子放在空地上，又跑去做饭的地方把用木柴拼凑出来的椅子拉出来，最后将没有编织好的毛衣叠在一起充作坐垫。
“对不起，没有多余的椅子了，你们将就一下。”小姑娘低头道歉，又走到业火燎原面前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之前陷害你了。”
这样直白的开诚布公将浪守辰与业火燎原打得措手不及，业火燎原看着眼前的几张椅子，最后还是选择最粗糙的木柴椅子，大概是小姑娘在家做饭烧火时候用的，只用几根钉子把稍微结实的木头钉在一起，坐下去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业火燎原坐在上面也不舒服，腿不得不叠在一起，他看到小姑娘眼中的泪水，忽然觉得心中的火气下去了大半。
“你干嘛污蔑我，我最恨被人污蔑了。”业火燎原恶狠狠说道，而浪守辰在后面扯了扯他的手，却没止住业火燎原的话，“下次要是你再这样……我就……”最后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对不起。”小姑娘道歉，“我没有办法了，我妈妈疼得厉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别人说需要看医生，可是我不知道哪里有医生。我只能想可能你们知道医生，所以才这么做的，对不起。”
“看医生就去找医生，污蔑人算什么啊！”业火燎原感觉自己的额头突突地跳了几下，气又气不过，而浪守辰坐在小姑娘的椅子上，折英盘腿坐在一叠针织物上，业火燎原怀疑这些可能都是折英的阴谋，怎么每次见到这个家伙总会有突发情况。
“因为我不认识医生啊。”小姑娘擦了擦眼泪，吸着鼻子说，“我和妈妈跟着大家来到这里，可是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们，这里也没有医生。对不起，他们说魔族都很可怕，特别凶，但是魔族对我们其实还不错，对面的魔族叔叔说他们那边有药，但是给魔族用的，不知道适不适合人类，他们还说你们这样成队出现的有医生，所以我才这么做的，对不起。”
“这样啊……”业火燎原看到小姑娘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眼泪啪嗒啪嗒掉，心里的气消得也差不多了，只好说，“可是你这样做对魔族名声不好，我们可是来帮你的，如果被外面的人怀疑是魔族伤害人类怎么办。”
“怎么会这么想的？”小姑娘声音软软的，看到绿蚁出来后就跑去询问绿蚁母亲的情况，得到母亲无碍的消息后她才微笑着说，“你们都是很好、超好的魔族，”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小姑娘又走到浪守辰的身边，“就和这位姐姐一样，魔族也是超好看超好心的~”
“可是喊来医生的人，好像是我。”业火燎原擦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水，看到浪守辰比了个手势让他别继续揪着人不放后，只好威胁小姑娘必须给他们宣传魔族救人的好人好事。
这次真的是谢谢你们了，孩子们。接上业火燎原话头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或许四十岁了，也可能更苍老一些，眉眼的皱纹太深，硬是把妇女柔美的脸庞割裂，一半是没有被病痛与生活毁去的温婉，一半是苍老。或许是因为对女人的了解，浪守辰一下子就发觉这个女人比她的母亲看起来还要老上许多，但这女人实际岁数或许还没有她大。
“真不好意思，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这些日子里魔族对于我们的帮助，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个孩子太顽劣了，给你们添了麻烦，我会好好教训她的。”
即使还有什么负面情绪，现在也差不多消散了，浪守辰安抚了女人与孩子后婉拒了她们留人吃饭的邀请，说身上还有别的任务就告辞了。一路上，大家都没说什么话，业火燎原问了绿蚁那个女人生的是什么病，绿蚁说这是很常见的风湿，发作起来疼的没办法了，但也有几味药能缓解。
“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这种小病拖着，身上伤痛常人也难以忍受，下次我多配置几贴药，既然天魔让我们巡视这里，想来也有帮助中原人的意思。”绿蚁说道。在这点上浪守辰很赞同，他们商量着之后去采哪些草药，而业火燎原和折英与这些话题格格不入，就在后面像两个不成熟的小孩般沉默不语。
“怎么每次看到你都这么狼狈……”业火燎原压低了声音抱怨一句，而折英大概是听到了，他微笑着问业火燎原在说什么，业火燎原哼地扭过头去，这个动静让前面的人注意到后面的情况，在绿蚁和浪守辰的目光中，两人笑得像是朋友一样，折英随口就说他也想去找些止疼的草药，这不是看到业火燎原头疼，他心疼了。
你胡说八道——！业火燎原刚想反驳，折英就躲到浪守辰身后，“你看嘛，业火好小孩子气，现在还在生气，怕不是今天晚上睡不好，明天继续头疼。”而浪守辰上前摸了摸业火燎原的头，她一贯与业火燎原亲厚，自然是知道业火燎原并不是小气的性子，虽然冲动，却并非不讲理。
“好了好了，这不是什么都没发生，今晚你到我家，我亲自给大家下厨。”浪守辰温柔地说着，全然没有注意业火燎原从被安抚下去变到哀怨的目光，就连一向稳重的绿蚁看向折英的目光都相当不善了。
谁不知道浪守辰的厨艺才是最恐怖的武器啊！
折英咳咳地清了清嗓子，他装作看天，来了一句哎呀我应该去找天魔回报事务了，不好意思我先走——
趁着现在业火燎原和浪守辰距离他还有一段路，正是逃跑的好机会！
而折英万万没想到，这次拉住他的，是最稳重、善解人意的绿蚁。
“既然守辰下厨，你也来尝尝吧，天魔那边的汇报应该不急于一时。”
折英还想说些什么垂死挣扎，却被业火燎原像是好兄弟一样地抱住肩膀，死死拽着他的手臂。“是啦，折英你都没好好尝过阿辰的厨艺，保证让你回味无穷。”
这个时候，给折英最后一击的浪守辰笑得温柔，少女白皙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的血色，像是洁白的花苞突出娇嫩的香气。
“是啦，现在天还早，天魔肯定不会在意的，今天我做东，一起去我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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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2-11-23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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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守辰的厨艺让人震惊。至少折英是这么理解的，浪守辰在枪法上的造诣或许还不如调配材料并且创造出新奇特性。在业火燎原与绿蚁带头下给他塞着各种菜品的时候，折英微笑着流泪。“我太感动了，魔界的大家对我真好。”心里默默补充：轻而易举地做到天魔做不到的事情，我好像要死了。
吃完饭，折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脑海中的眩晕感还没褪去，他不知道这些东西炒制会有致幻的效果，道谢后便要离开，把业火燎原与绿蚁都抛在身后，像是忙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不得不与朋友们告辞。
在去天魔殿的路上，折英少见地主动联系笑流霞，现在的笑流霞还在世味客栈中帮忙，听着旁边的声音似乎还很忙碌。被打扰的笑流霞没好语气地问了一句折英现在是什么情况，死了没有。
你怎么和鬼诀大少爷一个脾气了。折英脱口而出。
“谁和这种妈宝男一个脾气，你有病吧！”笑流霞同样地暴躁回道，“有事快说，我现在忙得很，哪像你这么清闲。”
“的确很清闲，刚刚还有人请我吃饭呢。”一如既往地忽略掉笑流霞阴阳怪气的祝福，折英也不藏着，只是问他，“现在世味客栈那边的人员流动和过去比有什么变化吗？之前的供应商是否有因为寰界的问题破坏客栈的协议？”
“人员流动好像没什么变化，中原人去了魔界后，这里来往的少了一些，常见的都是些闲散人士，还有璧予川庄的人，其他的似乎没什么变化，至于供应商方面的事情我不了解。”笑流霞在信息方面的敏感程度同样不弱，甚至能够观察到常人忽略的地方，“但是有些商人是有上门找过掌柜，他们……”停顿了片刻又接上，似乎在偷笑，“脸上有被打过的痕迹，最惨的一个还是拄着拐杖、脚上打着石膏来的，我听到后面人一些恢复、供货、提成这些的词，大概是之前没有续约，现在又来继续签约的。”
“这样的人多吗？”折英继续问道。
“不算太多。如果和每日来客栈的人相比，”笑流霞那边的声音也认真了起来，“一般而言，主要还是一些游客游商，大概有五成以上，至于你提到的那些供货人也会来一些，但不算太多，基本都是一段时间内集中来，均摊起来不算多，加上来客栈寻求帮助或者找茬的，这些加起来能够有两成，剩下的都是璧予川庄的人，不过他们挺上道的，点几盘菜几杯茶水，坐的也不集中，偶尔也会参与聊天，但每桌人一般待的时间都不算太长，多数都在两个时辰之内。”
“我明白了，麻烦你继续帮忙盯稍。”折英切断通信前留下一句下次请你吃饭，心中又补充必须是浪守辰做的饭。只要他切断通信够快，笑流霞那句你能有这么好心就绝对来不及说完。得到了信息后，折英拿出一个小本子记录下来，寰界的存在让供货商敢于坐地起价，还能维持现在的交易，说明背后有人让这些供应商听话了，魔界接纳大批游民后，世味客栈现在可以说是每一个访客都有所求。
或者说，现在的世味客栈俨然变成了新的情报交易所。
有哪里不对劲。折英叹了口气，但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只能作罢，他大概是想象到之后的头痛，要在这些看似毫无关联、无关紧要的信息里面去寻找需要的线索，只目前就已经足够让人头疼了。
“那之前，你们又是怎么做到的呢。”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折英将这句话缓缓地吐了出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打起精神走向天魔殿。
天魔殿中，天魔早就在等他了，看到折英的脸色，他罕见没有直接进入正题，只问他是否习惯了魔界。折英苦笑一声说他的表情很明显吗，一路上他已经做好表情管理了。
“很外放。和笑流霞一样。”
“你见过笑流霞了。”折英笃定道，“那你一定将他收下了，如果之后有必要，我希望你可以让他来帮助我。”
“可以。”天魔继续道，“你来我这，想必有了什么发现。”
“事关冥河之母以及宇外者，我需要调查魔界的历史档案。”折英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我需要了解你，也需要了解冥河之母，在过去的时间里我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我苏醒时，冥河之母已经存在了。”
“你认为过去的档案里有冥河之母的线索吗？”天魔道，“不是不可能，但我之前也调查过，目前还是一无所获，魔界的过去没有出现过‘冥河之母’，或许你应该去花凋族或者金树族调查。”
“如果魔界档案里不存在冥河之母，那我又是怎么诞生在冥河之母身边的？”折英深吸了一口气，只有在这件事情里他有着比任何人都要敏锐的注意力，他得到了自己出生的真相，也从这个真相里看到被构筑的过去里不起眼的破绽。
“我以为她不会告诉你。”
“如果不告诉我，那就没办法保证我对你绝对的仇恨了。”折英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只有知道过去才能有清楚的仇恨，建立在虚无之上的仇恨来得很快，但也更容易瓦解，冥河之母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赌，所以我才能知道真相。也因此，我必须要找到档案里被忽略的地方，冥河之母的爪牙早就对魔界下手，她的同伙还藏在人群里，这点你不会不明白。”
所以也才能笃定，在魔界的过去里一定有着冥河之母存在的痕迹。
“魔界的历史档案封存在圣城之中，”天魔凝视着折英的脸，似乎透过他看到另一个人，未曾见过的过去找上他了。“如果你要进去查阅，会花很长的时间。如果只是要大事表，那可以直接去找无亮索要。”
“大事表不需要，我只是觉得，冥河之母过去不可能全然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她并不是能够很好隐藏自己的人，”折英下意识地抚摸了自己脸颊旁的皮肤，那里也生过薄薄的一层鳞片，但被他一片片扯下来，“我提到了过去，她的情绪意外很激动，如果真的能够无心无情，这种情绪也能伪装，那她在过去没有直接吞没魔界也愧对她活这么长一段时间。”
“你好像对她很有偏见。”天魔把目光从折英的身上移开，他不想再看到这张脸，可对于折英提供的信息却有些好奇。
“因为魔界本身就是最大的偏见。”折英云淡风轻地回答，“纯血歧视混血，高等歧视低劣，强大歧视弱小，魔族歧视其他非魔的种族，我作为魔族，本就积聚了巨大的偏见。”说到这里，折英忽然笑了起来，“所以你吸纳了非魔族的灵族，接纳了非纯血的其他魔族，也让魔族与人类接触，努力避免过去的偏见，想要打造一个新的东西。”
“你很了解。”天魔没有否认，却也没有肯定，仿佛用一句话想要盖过这个话题，“既然你想看魔界的历史，心里应该有别的计划了吧。”
“不仅需要魔界的历史，我也需要金树族与花凋族那部分的记录，尤其是金树族的，与冥河之母在冥河区域拉扯这么久，信息应该比魔族与花凋族只多不少。金树族的内战应该在第一代金魔诞生之前，更早之前，但这么久了，冥河之母到底为什么还保留着金树族？”折英冷冷笑了一声，“那可不只四千年，难道她也需要休眠四千年？”
“原来你是从这里察觉到不对劲的，但金树族内战一事魔界没有多少记录，只能劳你多去留心。”天魔又道，“既然你打算查阅魔界档案，那你需要我给你天魔印还是天魔令。”
“什么都不需要。我只需要钥匙。”折英缓缓说道，不管是天魔令还是天魔印，对于他这种需要往返冥河与中原的人来说只是等待被发现的隐患，他只需要了解过去，了解那段他没有目睹过的历史，他隐约怀疑冥河之母的把戏并不完美，她的网已经铺开，就藏在被人忽略的地方，但他一时间又想不到该从哪里调查起，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是否能够完成这样的任务。
天魔将钥匙递给折英，折英走上前拿过钥匙就离开了，在离开前，天魔忽然问他觉得魔界如何。
“你是指魔界，还是我见到的那些孩子们。”折英没有回头看天魔，天魔也无从了解他现在的表情。
“有什么区别？”
“如果说魔界，以你为主导的魔界，我很难有多少感情，但那些孩子们却有可爱的地方。”即使还能够从喉咙里翻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折英揉了揉眉心，将早就消化的菜品又一次塞进肚中，但在餐桌上的笑声是真实的，灯光是真实的，落在孩子们的长发与眼中的光也是真实的，只是因为平凡的感情，这一切真实的情绪都可以被定义为可爱。
“如果有需要帮助，可以前往剑门楼。”天魔对折英的话没有什么反感，更多还是了然，他能够理解折英的情绪，能够做到不迁怒魔界已经是很好的情况了。而折英要去调查过去，他也正有此意，只是这么多年的事情积攒起来如山似海，换任何一个进去都会被淹没，在海量的信息中选出有效的信息无异于大海捞针，但面对宇外的对手，哪怕是大海捞针，也值得一试。
“好。”折英回答，他捏着钥匙往回走的时候，忽然感到内心涌起的悲伤，没来由地扑来，可能是为了自己，他得到了天魔的认同，至少是得到了他父母想象不到的待遇。这时他转头看向天魔殿，这座宫殿里缺少任何华丽的装饰，就连灯光也显得昏暗，照在脸上印出淡淡的血光。
冥河之母的住处似乎也是如此，灯光都惨绿色的，像是某种深海里扭曲的生物被切断的躯干流淌出有毒的血液。
他一点也不喜欢，但没有选择的权利。在这一点上，他和笑流霞是一样的，其他人无法理解，他也没办法理解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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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2-11-27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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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业火燎原很久没有见到他眼中的叛徒了。可能只有一周，可能是半个月，在这段时间里，浪守辰对他和绿蚁似乎突然觉醒了作为大姐的自觉，巡逻结束后总会热情地邀请他们一起吃饭。吃什么啊，业火燎原蹲在地上挠了挠头，一头红发被揉得乱糟糟的，而绿蚁正写着巡逻报告，浪守辰正在与中原人交易新鲜的瓜果蔬菜，刚好一并带回去。
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与这些中原人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虽然骨子里仍然有着偏见，但现在已经能够和人类友好交流，哪怕是性子最直率的业火燎原，也能和那些同他打招呼的人类问好。
折英消失的这段日子，笑流霞填补上了他的空缺，情报贩子并不只有一个。业火燎原对笑流霞的态度就比对折英好很多，天然的亲近，但是想到笑流霞曾经坑害过浪守辰，那点没来由的亲近又变成另一种厌恶。这也是个叛徒。
笑流霞对于业火燎原的态度并不在意，他本来也就是作为顶班存在的，有时还会被折英拉着去加班，每次业火燎原总会看到笑流霞抱着膝盖低头打哈欠的萎靡模样，悄悄地问浪守辰是不是给笑流霞加餐了。
“什么意思？”浪守辰挑眉，如果业火燎原不给她一个好的解释，她断然不会让这小子的耳朵好过。
“虚不受补。”绿蚁解围，他给业火燎原一个眼色，业火燎原很上道地告诉浪守辰像笑流霞这样容易疲倦的人吃太好的东西会更容易累。浪守辰只是看着笑流霞一眼，下意识道：“可能他昨晚处理文件了吧，他的手指上还有一点墨水印子。”
你怎么注意他那点小细节，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都没注意我前天感冒呢。业火燎原难得有些委屈，一种纯粹的不甘心混着胡闹般的难过从心头闪过，他半真半假地抱怨，可浪守辰只是摸了摸他早就被揉乱的长发。
“不然一会我帮你梳头，头发这么乱，回去焱叔也会说你的。”
“等巡逻完之后吧。”业火燎原说道。
他们打算回去时看到一个小姑娘，手上还提着两个篮子。这不是熟人么，业火燎原眯着眼睛看了下，好像就是之前碰瓷他的那个，这一次他一下子就闪到绿蚁的身后，一副你碰瓷不到我的样子。
“我是来给你们送礼物的，作为上次的谢礼。”小姑娘递上其中一个篮子，篮子里满满的都是新鲜的蔬菜。
沾着露水的蔬菜沉甸甸的，足够做一顿饭了。浪守辰和小姑娘一起下厨，或许是因为小姑娘掌勺，这次的饭意外的好吃。除了笑流霞微微皱眉，吃惯了世味客栈套餐的舌头对于家常小菜难免挑剔，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业火燎原碰了碰腿，那张年轻的、并没有经历过苦难的脸上还有着慌乱，示意笑流霞别乱说话。作为情报商人，笑流霞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于是将两位厨师夸奖一番后就埋头干饭。绿蚁特意问小姑娘要不要一起吃饭，小姑娘摇了摇头说她已经吃过了，等一会他们吃完，帮他们洗碗后就打算回家了。
“真的是太麻烦你了。”绿蚁由衷地感谢。
“不麻烦，我本来也是出来洗碗的。”小姑娘的篮子里堆着三个盘子两个碗，还有一个杯子因为长期装药沁了药色。
最后吃完的是业火燎原，他也习惯了最后一个吃完，这样就能够理所当然地承包洗碗的任务。好像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不管是最早吃完饭还是最后一个，都是他洗碗。笑流霞和浪守辰吃饭的速度几乎是差不多，放下筷子也是一前一后。业火燎原把碗筷都收好，走到河边，刚好看到小姑娘将洗好的东西都放回篮子里，看到业火燎原朝她走来，伸手示意他递来碗筷。
“不用了，这个我来清洗就好了。”业火燎原摇头拒绝，小姑娘见拗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业火燎原就用冰冷的河水清洗着这些碗筷盘碟，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家里的水从来都是温度刚好的，从来没有这么冷过。
所以刚才小姑娘就是用这样冷的水去洗碗。也会有很多人类用这么冷的水洗衣、做饭、浇灌田地。想到这里，业火燎原目光挪到小姑娘的手上，那双手娇小，却生了几个茧子，因为长期沾水，手被泡的发白，稍微用点力还能看到底下的红。
“很冷吧。”业火燎原突然说道。
“哦……其实也习惯了……”小姑娘低着头不敢看他，过了好一会，看到业火燎原洗好碗筷码放整齐后，她上前对业火燎原说：“对不起，之前的事情，你能原谅我吗？”
哦，原来这个小姑娘沉默不说话这么久是为了和他道歉。业火燎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旁的浪守辰拉着绿蚁他们说先走一步，让业火燎原洗完了再把小姑娘送回家，刚好给了业火燎原说话的机会，他一边应下，一边看着小姑娘说那我送你回去吧。
小姑娘点了点头，她走在业火燎原旁边，只到他腰再上一根指的高度，他们谁都不说话，气氛尴尬得凝固，这个时候业火燎原倒希望自己可以和笑流霞学到些厚着脸皮说话的勇气。
“最近外面的菜都卖得很贵，如果你们要的话，可以来找我们。”小姑娘突然道。
“哦，好的。”业火燎原接了一句。“之前不是这个价格吗？”
“当然不是啦，之前一斤菜也就这个数——”小姑娘伸出三根指头，然后又变成七，“翻了一倍多。很贵的，之前还是五铜板一斤，自从到了魔界后，外面就有人高价收菜，说是要去赈灾，大手笔，搞得现在菜很贵。”
“哦，之前原来这么便宜啊。”业火燎原应了一下。
“算了，你之前肯定不买菜。和你说了也白说。”小姑娘见业火燎原明显心不在焉，也不说这个话题了。
小姑娘到家后，挥手和业火燎原告别，业火燎原又一次注意到那双手上的老茧与发白的手指，内心仿佛有着不安的罪恶感，他喊住小姑娘，告诉她自己从来没有怪过她。
“虽然我当时很生气，但是后面我就不生气了，如果你遇到麻烦，看到魔族也可以让他们顺手帮忙一下，如果别人需要一些帮助，也可以……”业火燎原又补充道，“如果有魔族不帮你你就告诉我，魔族从来都看不起欺负小孩的。”
“好的呀！”小姑娘笑了一声，她的眼睛是纯黑的，却亮堂得像是夜空中不知名的星子，“谢谢你，记得也替我谢谢其他的魔族，浪姐姐和绿蚁医生，还有其他的人。”
业火燎原点了点头，打完招呼后就离开了。说出这番话后，他心中没来由的愧疚降低了很多，半路上他还像是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样地回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伸手看着自己的手，虽然他的手上也有厚厚的一层老茧，但这是练刀留下的痕迹。如果他也有妹妹，肯定不会让妹妹做粗活的，也不会让她用冷水去洗衣服或者碗筷，反正他的手上都是这些从刀剑上训练来的盔甲，那这些活他多承担一些也很正常。
就这么想着，竟走到家门口了，业火燎原开门后就看到浪守辰与笑流霞，他们先回来后和火魔打了招呼，现在火魔大概还在和枪魔聊天。看到业火燎原的神色，笑流霞揶揄道：“你看，怎么有人去洗个碗，回来脸都红了……”
“我那是天生的！你懂个……你不懂。”爆粗的下一刻就忍住了，业火燎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好像他每次心虚的时候都会做这个动作，加上他从来都不会打理自己的长发，每次和浪守辰玩扑克等游戏都输得一败涂地。“好吧，其实就是小姑娘人挺好的，她后面对我道歉了，我想这么个小事她还记着，早知道我之前就告诉她我没有真的生气就好了。”
浪守辰和笑流霞对视一眼，莞尔一笑，他们自然是看得出小姑娘的欲言又止，也给了这个机会，业火燎原本来就是个热诚又不记仇的人，说开了也是一件好事。
“你们怎么笑起来了？”业火燎原哀嚎一声。“不会你们早知道了，就不告诉我吧！”
很显然，真相就是这样。
好在浪守辰这时候像是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把梳子。“那我帮你梳头吧，现在你的头发比刚刚拉回来的马的尾巴都乱。”而业火燎原也很听话地找了个小板凳，浪守辰站着为他梳头，火红的长发在梳子下变得柔顺，从一片片支楞的火鸟羽毛编织成柔顺的毯子。中间还夹杂着你的头发好厚啊以及分明是你头发太少了等唇枪舌战，笑流霞坐在旁边像是一个合格的局外人，看着这些魔族少年的玩闹。
“不然，那我先走了吧。”笑流霞也不是没眼力见的人，刚想开溜就被业火燎原叫住。反正你也是魔族的人，就住我家里吧，反正我家里有空房间。
“我何德何能……”笑流霞客套一句。
“我也不知道，但是就住我这吧，还是你想和阎君无亮这些的老古董住，还是自己一个人住，那不行，天魔说情报人员是要重点保护的。”业火燎原说着，一边和浪守辰拉扯关于自己头发之类如你梳子扯慢点。
“这样啊。那我先去铺床吧。”笑流霞决定不再继续当电灯泡，刚想要开溜的时候，火魔正好从枪魔家回来，他手中还提着一壶酒，看到这三个小孩都在，明显是有些意外，“都回来了啊，来尝尝，这个酒还是回来的时候打到的好酒。”
业火燎原与浪守辰很自然地就找了个小杯倒了点浅尝，虽然大人都不让他们酗酒，但偶尔来一小口还是允许的，而笑流霞还想开溜就被火魔拉住了肩膀，邀请他也来尝一口。
“我，不太合适吧……我才刚来呢，要是一杯倒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要是真的喝醉了，就让业火这小子把你背去房间。”
盛情难却，笑流霞也接了一杯酒，的确是好酒，他还想要第二杯的时候就被火魔哄着和业火燎原一起回去休息，这酒后劲大，喝多了第二天头疼。火魔说完后又和浪守辰聊了些家常，看得出这些魔对于浪守辰的态度总比对男孩子的态度好，大概是因为女孩子更体贴些，总能三言两语把上一辈的人逗乐出声。
业火燎原与笑流霞一起往房间走去时，笑流霞突然问业火燎原之前浪守辰帮他梳头发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在他的理解里梳头发好像是很暧昧的事情，冥河里就有个非常厌恶别人碰她的女人，之前有个倒霉鬼碰了她的头发就被打死了。业火燎原不明所以地说这就很正常嘛，头发乱了就帮忙梳，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吗？
“你们魔界人真奇怪。”
“什么你们，天魔都说了他给了你天魔印，你也是魔界人。”业火燎原说道，“什么你们、我们的。你要习惯魔界的。”
“如果我从小到大就生活在魔界，那我肯定也很习惯。”笑流霞说，“我现在没办法习惯也很正常。”
“那你之后就会习惯的嘛！”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业火燎原更加开放一些，他搂着笑流霞的肩膀，“以后魔界也会是你的家，还有很多善良的人在这里，什么奇奇怪怪的灵族啊还是什么外星人，统统打飞！”
“是是是，统统打飞。”笑流霞差点没笑出声。
“所以你肯定也会习惯啦，我早就说你是魔族人嘛！你和那个小叛徒不一样的。你肯定是魔族人。”
“……好像你之前也说过我是叛徒。”
“不要记这么清楚！就是讨厌你们这种人，怎么什么事情都记得那么清楚……”
青年们的醉话总显得可爱，笑流霞的酒量比业火燎原好很多，所以他能很清楚地看到业火燎原发红的脸颊，还有那双明亮的眼睛。青年的身体像是冬日里的太阳，拉着他肩膀的距离又不会让人厌烦。
和冥河比起来，魔界的确是更好的。笑流霞和业火燎原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的这间明显被好好打扫过，窗明几净，被褥也是新的，被晒过的被子松软得像是一包还没被打过的棉花。笑流霞躺在床上，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真实踩在什么东西的上面，不是冷的，不是虚无的，是温暖又真实的。
他现在可以抓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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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2-11-30 1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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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笑流霞很忙碌。
本来只要给世味客栈打工，现在到了魔界之后就要给天魔打工，打工对象是变了，但工作量没减少。他一边顶替折英的工作，一边和浪守辰他们一同巡逻，在空闲的时间里还要给冥河之母回消息，身兼多职，却只有一份工资。
业火燎原单方面和笑流霞有过节，但在和笑流霞的相处中也放下成见。有时绿蚁和浪守辰需要早些回去给枪魔疗伤时，业火燎原就自告奋勇地揽下任务，什么巡逻、分派物资，也不管他能不能做得到，先答应就是了。而浪守辰出于对业火燎原能力的综合考虑，就麻烦笑流霞看着业火燎原，两人一来二去也熟悉了不少。
在这段时间里，笑流霞是挺放松的，虽然业火燎原在接人待物上没有任何圆滑的天赋，好在他是一个真诚的人，具备着男子汉特有的热诚，哪怕是对人类，在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也不吝于施以援手。这让笑流霞很惊讶，他一直以为魔族对人类的刻板印象是不会轻易被打破的。
没什么好偏见的，如果真的按照鄙视链，他也不算好。业火燎原难得揭开自己的伤疤：在遥远的过去，业火燎原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的族人，那个边疆的种族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覆灭了。业火燎原又说，他是从魔脉里长出来的孩子，他没有父母，却有师父，有朋友，有值得效忠的君主，也有着很多可以保护的人。
人类也算上吗？笑流霞没有问。他跟着业火燎原一起走在魔界的边界线上，看着河流，河流外是人类的土地，那土地早已经满目疮痍，野草疯长，而魔界的土地刚刚被农具翻过，松软的泥土里播种的作物已经长出了细细的藤。业火燎原向一旁为家人洗衣洗菜的女人们打招呼，让她们早些回家，而这些人类女人似乎早就不再畏惧业火燎原，还会笑着和他打声招呼，等做完了手头的活就三五成群地回去了。
笑流霞看着这些女人们，还有许多小姑娘也牵着妈妈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而天空泛起了深蓝的波浪，好像一副快要下雨的样子。这些人如此脆弱，但脆弱的人也有他们的乐趣，业火燎原巡逻结束打算返回时看到笑流霞魂不守舍的样子，出口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是……觉得有点。”笑流霞没说下去，可能是羡慕，可能是嫉妒，可能是不解，也可能是酸楚。业火燎原难得没有刨根问底，他对笑流霞这种人总喜欢要一个确切的回答，不然这样精明的兔崽子总会用一万种似是而非的词语替代掉过去没说出来的真话，但这一次业火燎原什么也没有问。
“我会保护这片土地的。”业火燎原说，“有的时候我对你们总有偏见，因为我不知道你们爱不爱它，但它是我发誓过要守护的东西。”
所以他害怕任何没好心的人，随意地用一个又一个阴谋去伤害这片土地。
“哼，笨蛋。”笑流霞没打算说其他的，好在业火燎原话说开后就没有其他藏起来的情绪，两人像朋友一样开起玩笑。
和鬼诀或花王比起来，业火燎原就好很多，他适合做朋友，也像是邻家的弟弟，总有活力与同情心，魔界好像真的和他过去认识的不一样，有很多人，有很多好吃的，脚踩在坚实的土地上，走路的时候腰板都会挺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也正因如此，才要更小心保护着，在新人成长起来之前，旧一代的守护者们必须将一切可能让幸福破灭的因素都掐灭。
不论是冥河，还是宇外者。笑流霞心想，他没有选择，两个选择都由不得他，但至少可以选择一个让他稍微舒服的。
回到住处后，笑流霞坐在桌前继续开始工作。桌面堆放的卷纸上记录着密密麻麻的信息，字体堆积在一起像是黑压压的密云，就连业火燎原与浪守辰都不太能够看得懂其中的文字。这是久远前魔族所使用的语言，还有古老的措辞习惯，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整理出这些来，但还远远不够。
或许是因为同为情报工作者，折英对他寄予厚望，而笑流霞也对这种闲着没事就压榨同事的高尚行为给予夸奖，两人的通讯设备有两套，一套是冥河之母给他们的，一般用来说些正经的事情，偶尔才会有一两句阴阳怪气，而另一套是天魔给他们的，基本就是用来对骂，以及在一堆没用的词汇里藏一些只有两人心知肚明的情报。
“魔界这边的历史我差不多要翻底朝天了，大事表现在都能直接倒背如流，还没有看到你说的那些信息……喂，死了吗？”听到通讯另一头那人没有回答后，笑流霞不爽地加了一句，才得到同伴懒洋洋地、似乎还打了个哈欠的回答。
“还没死就行，”笑流霞继续道，“天魔解封之后的历史没有什么破绽，如果有问题就只有他实在太倒霉了，人真的能倒霉成这样吗？——你才是倒霉玩意呢谁跟你一起优良传统……你的意思是还要我去找天魔现身之前的？你不是在档案馆么！天杀王八蛋又给我加任务，你自己不是就在整理了吗？我这边还有一沓信息还没处理完……喂？”
电话那一头的人像是笑了一下。
“你在笑什么？”笑流霞把通讯设备挪到另一边耳朵上，他将抱着的卷纸堆在书桌上又细心分类好。
我看到我父母了。通讯那头的人笑着说，他们没有留下很多痕迹，但是留给我的却足够了。
“哦，这样。”笑流霞顿了一下，他没继续说话，只是觉得有点尴尬。在冥河那边他从来都不觉得尴尬，大家都只是一个螺丝的时候谁都不会觉得不对劲，但魔界不一样，他们是另一种生命，好像生下来就有理直气壮干好事和干坏事的资本，做什么都痛痛快快，就连羁绊也像是绞不断的河流。
折英是他在冥河那边认识到的一个不那么讨厌、也可能是和鬼诀对比后才会显得稍微好那么一点的人。笑流霞记得他第一次看到折英的时候，冥河之母派人扶着他行走，青少年的躯体像是偷来的，在人形的躯体下是节肢动物的灵魂，脚步蹒跚地走到冥河之母的面前。这种人后来也变得越来越像人，现在他好像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从冥河跳到魔界里，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天魔会这么信任他。
原来这样的生物也有父母。在魔界的历史里。
对面的声音散漫地问他能不能有空多回冥河之母那边一趟，他需要其他的情报。
“你不是也能跑腿吗凭什么要我去。”笑流霞又一次反驳，他不喜欢被别人白嫖劳动力，尤其是折英明明同样能做到却总是喜欢利用不知道哪里来的特殊性压他一头。
通讯器里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笑流霞继续整理手头的消息，这几沓纸居然就是他这么多天来整理完的成果，堆在一起只有近乎刻板的排外感。笑流霞揉了揉太阳穴，他不喜欢魔界，可能有一点就是因为魔界太大了，大到里面的人都由最初的几根蛛网连在一起，背后的丝线越来越长越来越多，而他在其中就像个灰扑扑的影子。
既然后面的资料查不到多少东西，就只能继续往前查找了。冥河之母类神嫄……最早的时间线应该是在天魔与花王联盟之前，联盟之后天魔就已经自我封印，没道理会招惹上冥河之母。而在这之前的信息……
天魔以雷霆之势清扫了魔界，坐在至高的位置上。
不对。要找的不是这个。
是什么呢。笑流霞继续查看，他发现好像魔界对于失败者的描述几乎刻薄，xx年，天魔破xx于xx，叛军尽灭，降者不留。不管那些叛军里有多少惊才绝艳的人也只能得到叛军之名，所有的过去都用这么简短的话语盖过了，血凝固在字里行间，千年后还能够从这些吝啬的词句里寻到波澜壮阔。
但也不对。笑流霞寻找着记录里关于冥河的信息，就连一些有记载的外出任务中也搜索了过去，唯一分去他几分注意的是一本来历未知的书卷，其中提到初代枪魔去冥河执行任务，与魔界中断联系数月后被发现，重伤而归。只有一句话，却让笑流霞留意好一会，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重视这段，他总觉得可能很重要，也可能和他有关，也可能只是错觉，只是海量消息里似是而非的一段。
“我不确定这段是否有用，甚至不能确定这段是否真实……”笑流霞小声地说了一句，通讯器里一片寂静，可能那人不再听或者切断联系了。笑流霞切地鄙视一句后把这段话圈起来，却不知道该不该一起整理出来。
枪魔，浪守辰不就是枪魔的孩子吗？不如索性去问她好了。笑流霞心中有了这么个主意，但又觉得才认识几天就去问人爹妈是不是不太好。但这种事情他也没人可参考，于是他自言自语地说：如果直接去问会不会被打啊，感觉浪守辰和业火燎原都会打我的，我可不想被打，不如就让他去问好了。
后面的信息又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天魔的名字越来越少出现，时间人物地点排列组合，有很多人死去，在战争里、在灾难里、在流离失所的时代里，谁也不会在意那些血，可能只是平白无故地牺牲，魔界从来都没有流干血过，他们从不畏惧。
现在不也是这样吗，为了随便什么人，为了没什么血缘关系的人，为了哪怕没有种族羁绊的人就可以伸出援手，像是炫耀自己身上的温暖一样……让人不知道该厌恶还是感动。笑流霞听到外面的声音，很轻，只是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条件反射地吹灭了灯，直接倒在纸张里像是在睡觉，他不知道是谁来了，可能是火魔，可能是业火燎原，可能是任何要监视他的魔族。
但那脚步声又走远了，笑流霞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变，过了好一阵，他确定不会有人返回后才打开门，门外放着一盘柿子和一个葫芦，笑流霞把东西拿回房间，他摇了摇葫芦，里面有酒，但不多，可能只有一斤的量。笑流霞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人来，于是他随手拿了个柿子刚想擦擦，发现早就已经被洗过了，于是直接啃了一口，还挺甜的。
“柿子还挺好吃的。”笑流霞自言自语，把今天整理好的东西放在一边，他躺在床上刚想睡觉的时候听到耳边的通讯器传来一句，那下次给我带点。笑流霞怒骂一句什么时候恢复通讯的，怎么就听到我吃东西没听到我担惊受怕的。
通讯器里的人轻笑一声，也没回答，只是和他日常说了句下班快乐，以及记得把东西交给天魔。
“你怎么不去。”
那你去交给冥河之母？对面淡淡道。
“明天再说吧。”笑流霞说。
通讯器里的声音道了声晚安后就没有声音了，但笑流霞知道这次通讯已经结束，他躺在床上，口中清甜的滋味还没有散去，于是他又起身摸了葫芦，大口地喝了几口。
是烈酒，也是好酒，但只有一斤的量，还没回味就下肚了。
小气鬼。笑流霞抱怨一句，但他不生气，还有些开心，这种情绪不太对劲，是在冥河时绝对不会产生的情绪。笑流霞啊笑流霞，你怎可以如此堕落，一盘柿子和一斤酒就把你收买了。
怎么说也得十斤。
笑流霞自嘲地鄙视了自己一句，把自己摔在床上，好在床软乎，他躺下去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他没有梦到冥河，没有梦到危险的未来，他梦到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倒在河边，双手下意识地捂着肚子，哀哀地流泪。
即使不知道一切，笑流霞走到女人面前，想把她扶起来，女人肚子被人破开，血也像河一样流淌，女人在他的怀中流泪，没有说一句话，冰冷的手指抚上笑流霞的脸，让我看看你吧，女人轻轻地叹了口气。而笑流霞没有动作，他看着那个女人碰了他的脸颊，又心满意足地散去，消散得比雪还要快，他还没来得及问那个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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