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11 【风雀】神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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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linsh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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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0-10-12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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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1 【风雀】神愿

　　杜舞雩已经很虚弱了。

　　他看着殿内端坐的弁袭君，这是他最后的牵挂。不知道过了多久，香灰又落了几层，他突然开口道：“你也离开吧。”

　　紧闭着双眼的弁袭君闻言睁开眼睛，抬眼看了一眼杜舞雩的神像，摇了摇头，这是他的回答。

　　在这破旧的庙里，一神一妖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

　　杜舞雩并不是多么强大的神，甚至不能说是神。战时百姓流离失所，只想要安稳度日，当这样愿望积攒到一定程度变成愿力，他便由此诞生。

　　他给了百姓一片唤为驭风岛的安稳土地，百姓在此休养生息，不知如何称呼，便叫他风神。他们为他修建风神庙，为他铸神像，香火旺盛。但那终究只是以前，当战事过去，百姓生活也早已安顿下来，战争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离所有人都很遥远，他也渐渐被人忘记。

　　像他这样因为愿望而生的小神，若是失去了百姓的信仰，被人渐渐遗忘，那他也会从此消失。当初修建的风神庙已经破败不堪，他的时间已然不多。

　　即使是神，将死时也和人类差不多，他开始回忆起自己是如何与弁袭君相遇。

　　弁袭君是当年不知从何处流落来的一只小孔雀妖。那时候杜舞雩的风神庙香火不断，小孔雀从远方赶来，似是累极，晕倒在风神庙前。

　　已是初冬，天气渐渐冷了，杜舞雩怕他冻死在风神庙前，便将他带了回去放在殿内一角。小孔雀醒来后虽然不知为何会在这，但殿内温暖舒适，让他决定在这里多留几天。

　　他在杜舞雩的神像后做了一个窝，杜舞雩的神像为他挡了大半的风，他睡得香甜，第二天还在杜舞雩的神像前拜了拜。

　　杜舞雩看他每日出去匆匆忙忙，有时候还会化成少年的模样。他想小孔雀大概是出去找吃的了，附近有一片山，但已是初冬，山里也不会有什么好吃的。孔雀并不爱吃肉，虽然不至于什么都找不到，但也常常填不饱肚子。

　　但不管怎样，弁袭君都没有动过他供案上的水果。

　　杜舞雩光观察了几日，终于还是觉得不忍，在一个晚上出现在弁袭君面前，将手里的果盘递过去。

　　弁袭君看见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一时间不敢说话。杜舞雩看起来严肃，动作却很温柔，将那果盘塞进弁袭君的怀里，道：“给你吃。”

　　弁袭君才刚学会化形不久，在这庙里晚上从来没看见过什么人，陡然看见杜舞雩只觉惊讶，又觉得他眼熟，转头看了看自己背后的神像，才发现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他突然明白，这是这里的神。

　　族里最年长的孔雀老者曾说，有一些所谓的“神”，是因愿而生，最后必定会因愿而死，不得入仙籍，最后也不会有轮回。彼时弁袭君一边吃杜舞雩给他的水果，一边回想着孔雀老者所说的话，那时他以为这种事情离他很远，但是百年时间在神的眼里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弁袭君在杜舞雩身边修炼。两百年过去，模样从少年渐渐变为青年，却也看着神庙渐渐变得破败。百姓安居乐业，自然没有人再想起杜舞雩来。庙里扫不尽的蜘蛛网让弁袭君开始害怕，更害怕的是杜舞雩渐渐苍白的脸色和时隐时现的身形。

　　他失去了百姓的信仰。弁袭君明白，时隐时现是因为他没有再维持自己出现的力量了。

　　杜舞雩自觉时日无多，于是开口让弁袭君离开。这几百年他看着许多人离开，弁袭君也会是其中一个。

　　但弁袭君拒绝了他。

　　百年朝夕相处，他们或许比了解他们自己更了解对方。杜舞雩又如何不知道弁袭君在想什么，却也没说什么，自己时间已然不多，便贪心些，让他陪走最后一程。

　　弁袭君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只要祠堂还有香火供奉，神就不会消失，杜舞雩看着他从外面买来香烛，开玩笑道：“你要成为我的信徒了吗？”

　　他其实有些开玩笑的意味，但是他声音虚弱，听不真切，弁袭君抿了抿嘴：“我早就是你的信徒了。”

　　这个方法的确有效，杜舞雩因愿而生，只要有人记得他供奉他，他便会存在一日，但他却没有告诉弁袭君，对于已经病入膏肓的人来说，很多举动只是徒劳，徒增痛苦罢了。

　　弁袭君开始为了杜舞雩奔波。前几日他回去问了孔雀老者，孔雀老者意味深长地提示弁袭君，让人们再次信奉杜舞雩。

　　弁袭君那次回来之后思索良久，同杜舞雩说了自己的打算，杜舞雩摇头道：“我已经没有能力再为大家实现愿望了。”他从前也会帮百姓们实现一些小愿望，但后来大家不再向他许愿，他也没有了可以完成愿望的能力。

　　“你没有，我有。”弁袭君说，他的眼神很是坚定，“我已问过仙者，你在我身上留下一点你的力量，我便可以以你的名义行善，到时候百姓便会来供奉你，你就可以活下去了。”

　　他见杜舞雩还是犹豫，又道：“你相信我。”

　　杜舞雩终究还是听了弁袭君的话。他分出一缕力量给了弁袭君，那道力量化为弁袭君右眼上的孔雀纹，蓝绿色的孔雀纹从眼角蔓延开来，显得有些妖异，却又意外和弁袭君相配。

　　弁袭君为自己打造了一个身份。他说自己是风神的代言人，他以杜舞雩的名义行善，不管是否老弱病残，得到神的认可他才能救。他告诉大家，要去风神庙中祈福，才能得到神的认可，人们本来并不相信，却看见有瘫痪在床十几年的人竟然能下床走路。

　　一时间人人都知道向风神庙许愿很是灵验，香火日益多了起来。庙里的蜘蛛网再没有出现过，杜舞雩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不再像以前只有虚弱的影子。

　　弁袭君心中很是高兴。他看见酒坊摆在路边的酒，心中一动，头一次想要和杜舞雩正式的庆祝一下。

　　他拿着自己买好的酒菜踏进门，一抬头就看见杜舞雩正站在庭中，似乎正等着他。弁袭君摇了摇自己手中的酒，眼角的孔雀纹因为他的笑容仿佛有了生气，如水草一样缓缓摆动着。

　　“怎么在这里？”弁袭君问。

　　“等你回来。”杜舞雩说。

　　虽然香火已经恢复了以往，但弁袭君只派了蔽路童子一个人守着风神庙。蔽路童子同他一样，也是一只孔雀妖，是被他从外面捡回来的。这个时间蔽路童子早已去休息，只剩杜舞雩一个人坐在院中。

　　“我今日买了些酒菜，我们似乎没有一起喝过酒。”弁袭君将菜布上，两人都没有喝过酒，所以没有酒杯，弁袭君索性拿了个茶杯出来，茶杯口大，天上朗月被盛在酒中，再佐了风声竹影，气氛倒也不错。

　　杜舞雩没有拒绝，两人气氛正好，杜舞雩却突然说了一句：“其实你可以停下了。”

　　“嗯？”弁袭君不解，“停下？”

　　他最近终于想到一个如何才能让杜舞雩长久的活下去的好办法，即使在他不在之后也不会消失，如何能停下？

　　杜舞雩自然知道他的想法，道：“不用如此大费周章，我并不求长生，我想留下来不过是因为……”

　　杜舞雩没再继续说下去。

　　“因为什么？”

　　“没有什么。”杜舞雩摇了摇头，他又喝了一口酒：“我知道你最近想要成立一个宗教，让他们都信仰我。”

　　弁袭君没说话，是了，他想到的方法就是如此。杜舞雩存在的条件不过就是有人信仰他，只要有人信仰，他便不会消失，自己虽为妖，命数长久，却并不是没有尽头，所以仍是要为以后自己不在了做打算，这是他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杜舞雩道：“信徒虽然虔诚，但是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利用。”

　　弁袭君道：“我会小心谨慎。”

　　“你……”杜舞雩还想说什么，却被弁袭君打断：“你知道我的，弁袭君决定的事，就从来不会改变。”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杜舞雩坐在桌边，沉默望着他的背影。庙后的一片竹林被吹得沙沙作响。

　　两人不欢而散。弁袭君仍是努力在外宣教，他口才极好，舌灿莲花，又用术法救了不少人，所有人都觉得那是杜舞雩的旨意，信徒便越来越多，甚至有不远千里而来的富商官员。

　　山神庙的门槛几乎被踏破。虽然没办法帮助这些人，杜舞雩偶尔还是会听听他们的愿望，他听见书生许愿高中，商人许愿发财，小姐许愿姻缘，官员许愿升迁……他也听到乞丐祈祷明天能讨到一天的饭钱，农户祈祷今年丰收少交租，小孩子祈祷爹爹说的冰糖葫芦能算数……这些愿望化作一道愿力化入他的体内，成为他的一部分。

　　弁袭君傍晚才回到山神庙，他这段日子很是拼命，像是要杜舞雩承认自己的决定，他知道其实杜舞雩没办法拒绝他，他身上带有杜舞雩的力量，愿力还在，杜舞雩就不会消失。

　　今天的杜舞雩也还是等在庭中。

　　弁袭君本不想理他，但细细算来，两人已经有半月有余没说话，弁袭君想要多看看他。从前两人朝夕相处，他也未曾看得腻烦，如今半月未见，弁袭君觉得有些想念。

　　杜舞雩长得好看。所有人，包括弁袭君，都这么认为。

　　他第一次看见杜舞雩时心中便有小小的惊艳，这么多年过去，神的模样未曾变过。杜舞雩不爱笑，甚至常常皱着眉，眉间一道沟壑，很有些严肃，弁袭君知道这个人内在很温柔，不然不会救下当年那只小孔雀，但弁袭君的其他朋友却还是不敢接近。

　　弁袭君想起自己问过杜舞雩为什么百姓没有见过他的模样，神像却和他长得一样，杜舞雩说自己因愿而生，百姓眼里的他是什么模样，他就是什么模样，当匠人的手停下时，他的模样也就定了下来。

　　……

　　弁袭君目露怀念，他见杜舞雩似乎有些不一样，问道：“怎么了？”

　　杜舞雩的脸隐在树影下看不真切，只听到他的声音传来：“能不能，不要再继续了？”

　　“为什么？”弁袭君道，他觉得有些不对，“你怎么了？”

　　杜舞雩从黑暗中走出来，弁袭君这才看清，他的脸上有一阵黑气缭绕。弁袭君大惊，连忙冲过去拉住杜舞雩：“这是怎么了？”

　　杜舞雩似乎竭力克制着自己，紧紧握拳，他被这黑气影响得不轻，一时间竟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弁袭君连忙运功帮杜舞雩稳住身体内的黑气，杜舞雩有他助力好过许多，将黑气压下之后，杜舞雩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只有满头的汗水才能看出他刚刚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弁袭君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愿力不纯，肮脏的愿望太多。”杜舞雩缓缓解释道。

　　神也分善恶，杜舞雩这样的毫无疑问会被分到善的一方。人人都以为自然生成的精怪不受世间法则约束，弁袭君看着杜舞雩满头汗湿的脸，内心五味杂陈，他原本也这么以为，但杜舞雩却让他明白，他受到的约束比那些真神真仙的约束，甚至比他们这种普通妖精，还要多得多。

　　杜舞雩向来不赞成人性本恶这样的观点，但不可否认的是，每个人都会有见不得光的愿望。以前也有人来向他许一些肮脏的愿望，或是杀人，或是放火，或只是希望隔壁的谁谁出门摔一跤，因为他们信仰着自己，所以都会化为一道黑气进入他的体内。但那时候人不多，杜舞雩还有自净能力，而弁袭君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宗教已经发展到一定规模，杜舞雩便渐渐开始觉得吃力起来。

　　当人们太过信奉一个神明的时候，他会把自己所有的问题都抛给自己的神。

　　他们对神说出一个又一个的愿望，再强大的自净能力也敌不过成千上万人的贪婪与恶劣，一丝一缕的黑气汇聚成强大的暴风冲进杜舞雩的体内，让杜舞雩无法招架。

　　“……我知道了。”弁袭君沉默半晌，才说道，“抱歉，是我弄巧成拙……”

　　“我没有怪过你。”杜舞雩说。

　　“我明日便开始处理逆海崇帆解散的事。”弁袭君说道，“可你的身体……”他怕杜舞雩又会消失。

　　“没事，给我一些时间便是，你这段时间为我积攒的愿力，够我支撑许久。”杜舞雩安慰道。

　　弁袭君眼中满是痛苦，是他没有考虑周全，害了杜舞雩。

　　“不要自责……”杜舞雩说完便晕了过去。

　　弁袭君守在杜舞雩身边整整一夜，第二天蒙蒙亮时杜舞雩才醒过来。

　　弁袭君眼中有些血丝，他这一夜想了许多，便想将自己的打算一一告诉杜舞雩，谁知杜舞雩却突然伸手，揽住弁袭君的头压向自己，再微微一仰头，两人的唇便碰在了一起。

　　“你干什么！”弁袭君推开杜舞雩，内心大震，这不是他认识的杜舞雩，杜舞雩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杜舞雩抹了抹嘴角，神情乖戾：“你不是喜欢我吗？”

　　“……”

　　他知道了。弁袭君想。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付出这么多，除了喜欢杜舞雩，弁袭君自己也没办法用其他理由来解释。难说喜欢了多久，弁袭君自己也不记得，他已经是个大妖怪，和杜舞雩相遇已有好几百年。

　　他察觉到自己喜欢杜舞雩时并没有什么难过情绪，即使是关于神与妖的殊途。他从没有多要过什么，只要能陪在杜舞雩身边，只要能走在他前面。他以为神是永生，却没想到自己会为了让神永生而奔波。

　　杜舞雩做出这样的反常举动让他大吃一惊，他试想过杜舞雩知道自己喜欢他的各种情景，却没有想到会是如今这样。

　　他看起来并不惊讶，他或许早就知道。弁袭君开始努力回想，企图从蛛丝马迹中寻找证据，但面前神情暴躁的杜舞雩见他没说话，又开口道：“你不是喜欢我吗？我现在有事需要你做。”

　　“什么事？”

　　话还没有说出口，杜舞雩痛呼一声，神情痛苦，双手抱头倒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嘴里喃喃道：“对不起……”

　　弁袭君无暇问他为何道歉。他将法力注入杜舞雩身体企图梳理他体内混乱的气息，黑气明显又暴动起来，在杜舞雩的脸上时隐时现。

　　弁袭君心中焦急，手上却越发的稳，他耐心的一点点为杜舞雩梳理着体内的气息，黑气渐渐平息下来，杜舞雩脸色苍白，虚弱道：“多亏了你。”

　　“你安全就好。”弁袭君心中犹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将杜舞雩安置在床上，去拧了帕子来为他擦汗，杜舞雩伸手抓住弁袭君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突然道：“其实两百年前我就知道。”他在说知道弁袭君喜欢自己这件事。

　　弁袭君瞪大了眼睛。

　　两百年前的弁袭君比现在活泼许多，那时杜舞雩还是他半个师父，指导他学习法术，控制力量，看向杜舞雩的眼神热烈又憧憬，再加上蔽路童子委婉提醒过他，杜舞雩并不是傻子，只是弁袭君没有说出来，杜舞雩也就装作不知道。

　　“我已经被黑气侵蚀，你将我……”杜舞雩话未说完，便被弁袭君打断：“不行！”

　　复又轻声道：“会有办法的。”

　　“这次没有酿成大错，难保下次不会……”杜舞雩自觉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再花时间去净化黑气，他能感觉到，黑气涌入的速度越来越快，如果再继续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可以，我可以看着你。”弁袭君说。

　　第二次发作时是在半夜。

　　弁袭君正卧在外间的榻上假寐，突然感觉到杜舞雩的气息靠近，睁开眼还没有看清便被杜舞雩扑了过来。

　　“杜舞雩…！”弁袭君挣扎着，但杜舞雩却没有放手。他将弁袭君的衣服脱下，手指伸进衣服里直接接触到弁袭君的皮肤，弁袭君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喜欢我，我完成你的愿望不好吗？”杜舞雩的语气乖张，他一边亲吻弁袭君的颈侧一边道，弁袭君的颈侧感到一阵凉意，是被口水舔过的痕迹。他心知这是杜舞雩又被控制了，想要挣脱，但不知为何，被黑气控制的他力量也比平时强，弁袭君被制得死死的。

　　杜舞雩的动作虽然强硬，但进程缓慢，弁袭君竭力抑制着溢到嘴边的呻吟，想要叫醒杜舞雩。而这样的努力在弁袭君被肉刃进入的一瞬间，一切都结束了。

　　那夜过得尤其混乱，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磅礴的雨声掩盖了房间里的呻吟喘息，这样的雨夜和以往好像没什么不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什么都发生了。

　　杜舞雩醒过来看见弁袭君睡在他旁边时就知道不好，一瞬间所有记忆都涌了回来，肢体的交缠、灼热的呼吸和隐忍的哭声一遍遍在杜舞雩脑海里回放。

　　弁袭君紧皱着眉，似乎梦中也很是痛苦，杜舞雩伸手想要抹平他眉间的褶皱，却不想手还没有伸过去，弁袭君就睁开了眼睛。

　　两人都有些尴尬。

　　“对不起。”杜舞雩尴尬又自责，神情很是痛苦，“我被影响太重……”他想要将弁袭君抱去清洗。此刻的弁袭君说是惨不忍睹也不为过，他一身青紫，身下还有一些白浊和血渍，看起来很是惨烈。

　　弁袭君却阻止了他：“不必，我自己可以。”

　　杜舞雩看着弁袭君缓缓下床，身下的伤口似乎让他有些痛苦，他一瘸一拐的走向门边，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杜舞雩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从来没想过伤害弁袭君，他也不知道弁袭君是不是在怪他。

　　杜舞雩的黑气时不时发作，每次必定要拉着弁袭君发泄。弁袭君没法拒绝，也不想拒绝，他能感觉到那次之后，就算是被黑气影响的杜舞雩也还是在尽力照顾他的感受，心中的抵触渐渐淡去，想要把这当成普通的鱼水之欢。

　　但杜舞雩恢复之后却总是自责，为此开始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杜舞雩从没想过会这样。他原本，就只想让弁袭君陪自己最后一程，没有想过要牵扯更多。他近来时常会在混沌中突然获得一丝清明，低头便看到身下的弁袭君，他的身体柔软，双腿大张，环着他的腰，紧闭着双眼，被他顶弄得受不了才会泄出一丝呻吟。

　　他知道弁袭君整个人毫无防备的接纳着他，而他借由被黑气影响这个理由，侵犯了他。

　　他是卑劣的。

　　弁袭君身上有杜舞雩的一点力量，两人又水乳交融过，所以能感觉到杜舞雩的情绪。他能感觉到杜舞雩被内心的自责一点点压塌，只能尽力安慰他，一遍遍说自己并没有怪他，但此时杜舞雩的脾气也开始变得暴躁起来，他会对弁袭君发火，甚至口不择言，但往往说出口后又极度后悔。

　　那天晚上回来，杜舞雩又拉着弁袭君去做，他的心情并不太好，黑气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暴戾情绪，他恨弁袭君为什么会回来这么晚，也恨自己拖累弁袭君，他想要弁袭君活着，又想要弁袭君同他一起去死。

　　他怀着这样的心情，对弁袭君的动作也粗暴了很多，将他的痛呼置若罔闻，等杜舞雩清醒过来，弁袭君已经被弄得奄奄一息，身下的穴口还有一些血渍。

　　杜舞雩终于崩溃。

　　他直觉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再这样下去痛苦的不是他，而是弁袭君。他将弁袭君好生清洗了一番，又为他上了药，弁袭君睡得很沉，杜舞雩伸手摸他苍白的脸，探头过去轻吻弁袭君的唇。

　　他是喜欢弁袭君的。从知道弁袭君喜欢他之后，他知道自己被黑气影响之后拉着弁袭君做这些事不过是因为他放任了欲望，但在对弁袭君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之后这一切都变了质。

　　他无法再容忍自己伤害弁袭君了。

　　他开始思考自己死后弁袭君应该过怎样的生活，他无魂无魄，死后便会散落在世间，但弁袭君要如何呢。

　　弁袭君醒过来时杜舞雩还在思考这些问题，连他醒过来都没有发觉，弁袭君突然开口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没有。”杜舞雩硬邦邦道。

　　弁袭君不理会，又道：“我知道有方法。”

　　“什么？”

　　“把你体内的黑气转移到我的体内，我体内有孔雀老者给我的仙丹，可以净化黑气。”

　　杜舞雩从没听过那东西，疑惑道：“我怎么没听过？”

　　“没同你说罢了。你每次同我欢好之后，是不是都觉得清醒的时间更多了？”

　　杜舞雩回想一下确是如此，他以前都是和弁袭君做完才会清醒，现在甚至会在中途就清醒过来。

　　“你将黑气借由精气渡给了我，再被我体内的仙丹净化了。”弁袭君说，“那粒仙丹本是仙者看我修炼不得法才给我的，没想到还有这个用处。”

　　杜舞雩还是犹豫，他先前也能自己净化，但后来黑气太过庞大，他怕弁袭君也会被影响。

　　弁袭君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道：“昨日我就去找过孔雀仙者，他答应为我护法，明日便会过来，不会被影响。”

　　“若是这次成功，我会为你负责。”杜舞雩拉住弁袭君的手。

　　弁袭君一愣，含糊应了一声，回握住他。

　　第二日孔雀仙者果然来了，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杜舞雩，没说什么，杜舞雩不明所以。

　　三人坐定，各自运功，弁袭君头上化出一道白色孔雀虚影，那孔雀长啸一声，杜舞雩体内黑气开始被吸出，开始涌入孔雀的体内。

　　杜舞雩身上的黑气太过庞大，孔雀虚影渐渐支撑不住，在一旁护法的孔雀仙者见时机已到，开始将力量注入弁袭君的体内，孔雀虚影又重新清晰了起来，但却能看见明显的黑气萦绕着整个孔雀。羽毛竟然渐渐开始变黑。

　　两个时辰之后，杜舞雩体内的黑气终于完全被吸干净。弁袭君见杜舞雩安全，对他笑了笑，却突然喷出一口黑血，落在地上竟滋滋作响，而弁袭君已经晕了过去。

　　杜舞雩连忙冲过去抱住他，他看见弁袭君脸上黑气缭绕，指甲甚至也变成了黑色，心中一慌，抬头道：“仙者，弁袭君怎么了？”

　　孔雀老者叹了一口气，道：“只是施力过度，你将他交于我便是。”

　　杜舞雩点了点头，将弁袭君抱了起来，谁知弁袭君却突然变成了一只孔雀，杜舞雩看着怀中黑色的孔雀大惊：“仙者！”

　　“唉，这孩子……”孔雀老者叹了一口气，“他让我能拖则拖，却没想过自己是否能坚持住。”

　　“仙者，他怎么了？”杜舞雩嘴唇微微颤抖，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他知道弁袭君做了什么决定没有告诉他。

　　“这孩子，之前来找我……”

　　前日。

　　“仙者，弁袭君恳求您为我护法。”

　　“何必呢，弁袭君。”孔雀老者心中不忍，“杜舞雩他肯定也不会同意你这样做，到时候你会被黑气侵蚀，不仅没办法转移给其他人，还很可能丢掉性命。”

　　“弁袭君知道，但唯有此方法才能救他，我身上有他的力量，是最合适的容器。”

　　“只是为情，值得你这样去做？”

　　“是他值得。”

　　……

　　孔雀老者道：“原本他让我将他埋在山神庙旁，说是能伴你永生永世，既然已经被你发现，那我便将他交于你吧，也让他离你近些。”

　　杜舞雩跪在殿内，怀中抱着那只黑色孔雀，他想起那天晚上弁袭君问他是为了什么才留下来，他当时没说，现在说却已经晚了。

　　是因为你。

　　是因为你弁袭君。

　　杜舞雩的眼泪滴到那滩黑色的血旁。

　　……

　　常去山神庙的香客突然发现神像怀中多了一只黑色孔雀，有人道：“孔雀不多见，是不是先前咱们的弁袭君大人？”

　　“不应该吧，听闻弁袭君大人虽然原型是孔雀，却是只白色孔雀，并不是黑色。”

　　“也对，我曾见过的，弁袭君大人那时候为隔壁阿常治腿，就曾变为原型，的确是只白孔雀……”众人纷纷点头。

　　他们没有发现，神像眼中缓缓落了一滴泪，那滴泪缓缓落下，滴在了怀中黑色孔雀的羽毛上。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