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04 「香独秀中心」浮名本是身外物，不著方寸也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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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dofgan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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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

樓主發表於: 2019-03-05 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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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4 「香独秀中心」浮名本是身外物，不著方寸也风流。

1.芜园之中散淡的人

夏虫语冰

“夏虫不可语冰。”
公子总是这样讲。
讲这句话的时候，公子的表情不可谓不寂寞。
在公子的标准之下，放眼集境，可谓漫山遍野都是些不可语冰的夏虫——
万军敌，夏虫。
战龙纹，夏虫。
弑道侯，夏虫。
照路明，夏虫。
脱毛鸡，夏虫。
百里青，夏虫。
……
烨世兵权……
哼。
香公子望着繁星点点掰着指头数夏虫的兴致，卡在了虓眼军督那张永远威震四方但其实很嫩很水的脸上。
于是，他懒得想下去了。

虽然想起军督，心情倒也不坏，毕竟集境之中还是有很多不是夏虫的人——
像太君治啦，仙殿望夜啦，关山聆月啦，玉蝶遥星啦，还有……
……
求影十锋啦。

香公子笑眯眯地数着数着，眼角眉梢之上，兰桂吹开了浓香。

云散雨干

与往年相比，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些。
春风化雨，穿林打叶。芜园之中的香公子，除却每日晨昏定省一般与浣愁池的身心交融之外，更添了些凭栏赏雨的趣味。
这日午后，云散雨干。
香独秀于回廊之下闲闲起了一盘残棋，枯坐半晌。棋局并不难解，他却不再落子。
这盘棋，原不是留给他一个人下完的。
雨后的空气带着一股清冽的爽快，香独秀身形一闪，起心动念之间已施施然落于园中，狭长凤目微阖，祭出不群之芳。蓝纹鎏金的剑身随着主人的动作翩然而起，琉璃珠光在白日下绚丽夺目，芜园内登时一派剑影纷飞，流光溢彩。
春尽闲闲过落花，一回舞剑一吁嗟。
一道道剑气带起的花香雨露之中，香独秀忆起一柄故人之剑。
寒黯的古剑与它的主人一般，沉默温润，淡泊从容。那少年总是将璞玉一般的佩剑隐于沉重的剑匣之内，而剑匣则片刻不离身。
他的剑法卓尔不凡，与香独秀的轻盈灵巧虽不属一派，战斗之中却能与之合作无间，想必是高手之间的心有灵犀。
白盔银甲的飒爽英姿，少年情动的轻言浅笑，琳琳琅琅犹在眼前，香独秀的心在这一刻忽然温柔牵动。
藏心剑。
你之佩剑，名曰藏心，多年情意，深藏我心。
白衣翩翩，君子少年，经年未见，甚为思念。

2. 仲夏夜之梦

盂兰盆节的月下清谈

香独秀怕鬼。
此事虽不至于人尽皆知，但是以香独秀屡次遇鬼之际那窘迫至极让明眼人一眼望穿的表现，便可知此事断断藏不住——
除却苦境相识的撒手慈悲和灵自灵之外，对香独秀怕鬼一事心知肚明的，便是芜园之中众位与香独秀朝夕相伴多年的侍女了。
不过嘛，当着公子的面，她们从不点破。毕竟此事事关男人最最重要之物——脸面——公子为人虽是一向君子坦荡荡，甚至直言说自己身上某处“只能算是普通而已”，但集境第一剑客却如此怕鬼，这件事，另当别论。
对公子而言，只有浮名是身外物，脸不是，脸面，更不是。

于是每年的七月十五盂兰盆节这一日，芜园总是遵照常年惯例，早早闭门谢客。
说是谢客，其实只是关上自家大门罢了，平日里集境众人对这处远近闻名的风雅之地本就抱着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态度，敬而远之，与香楼主的接触更是能免则免。然而一旦有事，芜园这三宝殿可谓是门槛踏破——谁都知道，当年争权夺位的两位天潢贵胄，大战之前，曾在芜园两道前后门前立着当门神，只为等香楼主赏脸一晤……
芜园，一直以来都徘徊在贵客盈门与门可罗雀的两极之间。
不过，芜园楼主好似全然不放在心上——
虚名，都是虚名。

早早闭门谢客，侍女们自然乐得清闲。入夜之后，便在后院之中铺开一地锦缎，布上瓜果美酒，与公子一起品花赏月，悠然自得。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几杯酒下去，香独秀已是醉眼朦胧。他身子一软，顺势便卧倒在蝶儿身旁，手中却还不放开那盏琉璃夜光杯，还未喝够似。
任他躺在身边，蝶儿纹丝未动——芜园之中的侍女从来懒得去听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陈词滥调。
香独秀平日里行事的确颇有些荒唐，为着清歌一曲便在欢场之中一掷千金亦是寻常事，但从不是个轻薄侍女的浪荡子。再美的侍女，在他眼里也就是帮他放放洗澡水的人——他对她们，只有温情，从无邪念。
这些年相处下来，侍女们都知晓他的心性，再者她们这公子醉酒狂歌也不是一两次，此刻卧于蝶儿身旁打个盹儿也好，省得他酒劲上头，又念叨他的慕容姑娘。
初闻公子口中的这位“慕容姑娘”，众侍女惊愕有之，欢喜亦有之——惊的是公子这样眼高于顶的登样人物竟也有深陷情网的一日，可叹；欢的是公子这样眼高于顶的登样人物可算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可喜。
不过嘛……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久之后，花儿便细细听闻了自家公子在苦境那段时日到底有多荒唐……那位“慕容姑娘”，人家一早向公子自揭了身份——从来不是什么“姑娘”，而是苦境之中鼎鼎大名的薄情馆馆主——慕容公子，慕容情。
花儿还听说，自家公子除“慕容姑娘”之外，在苦境还另有一番艳遇——话说那日，公子无意间于灭境三宗的摧花毒手之下，救下一位宛若天仙的大美人——据说生得是花容月貌，姿态万千，行过之处，漫山遍野尽是纤樱花落——这位美人的名号之中，似乎有一“樱”字。

“咦？听这话头，倒当真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了，与公子倒也相配。若是心悦，怎不见公子上门求亲？”蝶儿轻轻拿下香独秀手中杯盏，操心起他的婚事。
花儿望了一眼在蝶儿身畔沉沉睡去的公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呵，这位大美人，来头大得很呢……”她压低声音，“人家是火宅佛狱的侯爷……凯旋侯，拂樱。”
话音未落，蝶儿和花儿一齐肖想了一番自家公子去火宅佛狱求亲的场面，忍不住一阵恶寒。再想一想公子这些年愈发逻辑自洽的荒唐劲儿，复又一齐叹口气——罢了，没准咱们公子其实就好这口儿呢。

“前头说的这两位，到底都没了着落。你可知公子有没有什么别的打算？”蝶儿的声音软软糯糯，随着月光，缓缓淌进香独秀的睡梦之中，许是睡得昏了，他无意识地皱了皱眉。蝶儿见状，手指轻轻放上他的太阳穴，一下一下，轻轻地慢慢地，仿佛按在了他的心头。
花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被温柔的夜风徐徐一送，飘得更远，更加听不真切了。

莺声燕语轻言浅笑之间，香独秀眉目舒展，缓缓浸入了一个更深更远的梦境之中。

清明梦中的湖畔派诗人

香独秀感觉自己在一片迷蒙之中，行了很远的一段路。
漫长而又无际无垠的路。
水路。
似是永不到岸的一段水路。

然而，人浮于世，怎会不靠岸呢。
岸上是一片灯火阑珊，何情何景，看不真切。
既来之，则安之，香独秀甚至没有去深究此地究竟为何处，便一抬腿迈入了半盏清辉之中。
这是一处从前未曾踏足的所在，风物人情皆与集境苦境大为不同。街道两旁的建筑在隐隐月光下依稀可辨，竟是曾在书中见过的西洋建制。
诡异诡异，有趣有趣。
——那一双凤眼微微眯了起来，环顾四周。
就在这大呼奇哉妙哉的当口儿，香独秀的脑海之中出现了一位老熟人——就在刚才，与他擦肩而过的一位妙龄女子的纤细双足上，他见到了一双军督爱穿的那种高跟鞋。
嗯——就是集境那位说话像东洋人穿着像西洋人的，虓眼军督。
唉——军督这个人，真是很难相处。
哇——原来在此地，这种鞋履乃是女子所着之物。
香公子心中如此这般思绪纷飞，脚步倒是不停，施施然于陌生的街道上闲庭信步。

对香公子而言，集境自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若无雅谷幽兰这等盛景，几乎要让他生出厌烦。而苦境的灵山秀水已是行过踏遍，虽有故人，却也不得见。如今恍恍然来至此处，何不从善如流，就此住下，游山玩水，自得其乐。
只是这夜半三更，想要立时三刻便寻到个满意的落脚处，安顿下来，并不是很容易。
此地风俗大为不同，香独秀立于长街，凤目一扫，一时间倒并未见得客栈或是青楼之类开门迎客的所在。
再不容易，也只是对你我而言的不容易。
对香公子而言，这世界上似乎没什么事情可以叫做不容易。

大多数时候，香独秀最需要的，并不是一个住处。
他一路风霜，此刻只盼能在一泓温泉之中，洗去这一身客尘烦恼。
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就是有些人，又聪明又幸运。
比如香独秀，隔着十里地，他靠闻，都能闻出何处有温泉。
何况这温泉，就在这座小小古城的正中央。

起心动念之间，香独秀的身形已离了码头岸边，须臾之间，便堪堪落在古城的正中央。
被一泓温泉蒸腾而起的温暖气息，在他悄然落地的瞬间，便萦绕在他周身。
四顾茫然——这温泉显然并不在露天可见之处，而是如一位娇憨又矜贵的美人，无奈之下被权势钱财金屋藏娇，隐匿于一座可称得上巍峨的西洋建筑之中。
这实在是暴殄天物。尘世之中本就极难得一泓清泉，如今竟是有人大费周章修筑楼宇，将如此稀世珍宝据为己有，真乃恶人也。
——香楼主正气凛然，全然忘却芜园之中那一池浣愁春水亦是他的私有物。

与周围民居不同，这栋建筑不但气势恢宏，里头更是灯火通明，戒备森严，坐拥此地者，想必是权倾一时。
但是无用。
香独秀何许人也？只将随手捡的几块小石头一甩，一众把守在此的兵士已通通被点了穴道，站着立着便陷入昏睡。

香独秀拍拍肩上并不存在的轻尘，正待步入那温泉所在石室之内，忽听得里头传来一个极熟悉极动听的声线，直入他的心底——
“争逐天下，不如坐拥山林，一方之地足以容身。天下虽大，得之无用。”
饶是见多识广心胸开阔，门外的香独秀也难免微微愕然。他提动内元，身形一闪，悄然入内，隐在门边。
装饰得颇为繁复奢靡的石室之内，果然是一池悠悠春水，清波荡漾。香独秀还来不及为之心折，就瞥见那温泉之畔，遥遥对坐的是两个风格迥异的男人。左边那位，轻衫白袍，应是刚刚沐浴完毕，全身蒸腾起一股氤氲之息，一头浅金长发散落身侧，身形挺拔，气质高雅，剑眉凤目，论相貌可谓是人间难得一见的俊美——那张脸对香独秀而言可谓是熟得不能再熟，可每一次见到，他依然忍不住在心中如此赞叹一番这浑然天成的绝世美貌。而与之对坐的另一个男子，则是一身西洋戎装，神色威严，对那浴袍美男缓缓开口——
“吾是军人。战争，吾求的是胜利。吾之军权，辉煌天下。”
话音未落，对面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冷笑：“——而今却落入颓境。难道吾的离去，还不够让你醒悟？”话至此，那既雅又俊的美男子敛了一脸讥诮，满目真诚，口中却是微微叹息，“良禽择木而栖，可见集境已非良木……此乃征兆，亦是警训。”
霁月光风如他，终究不是个刻薄的人。

将气息隐在门内的香独秀，第一次作为旁观者去面对此情此景，既诧异又新奇，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那滋味涌上来，真是怪异极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
“香独秀。”——叫的，自然不是门边这位香独秀。
“嗯？”——浴袍美男抬眼望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你可以安静吗？”戎装男子垂目，不愿再多看一眼眼前人似的。
“军督，香独秀告辞了，保重。”
一阵幽兰暗香拂过鼻端，白袍轻衫已换作蓝衣金冠。戎装男子似是心有所感，终是忍不住抬眸，深深望了一眼那美丽的蓝孔雀翩然而去的背影。
此生最后一眼。
他与他，终究落得个相忘于江湖。

香独秀心下了然，此地此情此景恐怕全是午夜梦回的幻空一场。
梦由心造，原来自己的心中，仍耿耿于怀当年未能在冷泉之中劝阻烨世兵权。
罢了，少年相识的情分，到如今还剩几分？
虓眼军督与芜园楼主，逐鹿天下与坐拥山林的两个人，终究是各奔前路，各得其所。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无需计较，无需深究。
香独秀闭上眼，在月色之中深吸一口气——
人生到处从容啊。

大抵人生聚散中

AO3：YourHoneyMustard
LOFTER：不过一粒恒河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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