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18 【素釵】滄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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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ouhans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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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7-10-18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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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8 【素釵】滄海客

滄海客

題記：仙人有待乘黃鶴，海客無心隨白鷗

前言：這篇也是想寫很久了，但一直苦於腦洞，而沒怎麼敢寫，結果還是寫了
背景完全架空，如與原劇雷同，那大概是我在玩梗，如與其他作品雷同，絕對純屬巧合
標準釵黑向文，不宜作為入坑文看，只是為了滿足釵黑的作者黑釵的欲望
不是完美結局，但也沒有壞結局

晴空萬里之下，落落集市人來人往，身著玄色八卦衣的道人走在人群之間，手指掐在正南，面有疑惑之色，不安的磨蹭起指腹來。
近日偶覺南方妖氣盤旋，掐算之後應當就是此地，又怎會什麼都沒有。
青天朗朗，人群喧雜，坐落安和，何來妖氣之說。
他正疑惑，身後一位穿著黃衣的高瘦道士卻叫住了他。
“素還真，你也來了？”
來人是素還真的師弟談無欲，那玄衣道人聽聲識人，回過頭便道：“我沒有什麼發現。”
那黃衣道人也疑惑：“真是奇怪，我分明看到南方有妖氣，怎麼過來反而消失了？看那股妖氣應該是一頭大妖，沒有憑空消失的道理。”
“也許是有人用法術遮掩了它的妖氣，也許是它自己的妖力就大到能遮掩自己的妖氣。”素還真分析道。
“能遮掩自身妖氣的大妖我未必能收復得了，如果那只妖已經有主人，我更沒興趣撞上，我離開了。”談無欲瞬間便不甚感興趣的聳了聳肩，離開了。
素還真也沒有勸，兀自掐著指，算起變動之方。
穿過熙熙攘攘的人流，他是莫名其妙的闖入了一個幽深隱秘的會所，樓前來往的所有人都盯著這名玄衣道士，悉悉索索的說著話。
“你是什麼人？！”栓馬石旁的護院怒喝道。
“劣者清香白蓮素還真，雲遊至此，特來一觀。”他把自己的來意隱去，平白說妖氣沖天，恐怕是沒什麼人能接受的。
“呵，道士。”那橫眉冷眼的護院寒笑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素還真略一看附近，雖裝飾如一般酒樓客棧，卻有私人嚴加看管，心裏不覺便明白了七八分。方才似有人細碎的說，窮道士來黑市做什麼...云云。
“劣者知曉。”素還真便答道。
那護院也沒深入問，只道：“那你應該知道這裏的規矩。”
素還真從懷裏掏出一袋黃金道：“自然。”
見了黃金，那護院也頓時一愣，“這...這...”的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讓開路道：“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貴人請。”
樓內不是什麼稀奇之所，過了前面磚石鋪就的整潔小院子，就是後頭的大堂，門內門外放置著百來張左右的椅子，十足簡陋，畢竟不比官方置辦的交易場所，沒那麼宏大廣闊。
“這位仙長裏面請。”從人群中冒出個賊眉鼠眼身穿金衣的向裏面一引手。
素還真原是準備在外面尋個坐便再掐算一番，這下也不好拂了人家的意，便進了空曠的大堂，數十個椅子，不小的地方，很快便被一幹衣著華貴之人塞滿。
一身鑼響過後，現場肅靜，司儀在二樓雕花的臺上將這場開市的緣由乃至所售之物等，巨細無遺，一一道來。
這原是當地土霸王辦的黑市，專門販賣一些來路不明的人口給予各地富貴買去當丫鬟僕役，他倒是誤打誤撞進了來。
素還真也不聲張，只當自己是常來之客，氣定神閑的看著二樓推出了第一名女子。那女子容貌姣好卻形容落魄，兩眼無神，兩只手被麻繩綁得發紅，跪在地上。
很快下麵便爭先恐後的競起了價。
接二連三，不過如此。
素還真心不在此，手上反復驗算，都是此地無誤，那妖應當是數天前達到此處，莫非藏身於這黑市之中？
他目下四看，耳聽八方，然而現場莫說妖物，就是長相略顯妖魅之人都沒有。
莫非是自己在哪個環節算錯了？萬事具罷，眼見日頭將落西山，素還真不由的懷疑起他從不遲疑的這點。
再過半個時辰便要閉市，他終於收起了尚在掐算的手，將目光落在樓上。
“有南風之好的客人注意了，接下來這件商品，是一名又瞎又啞的還有些破相的白髮少年，雖然小有瑕疵，但客官買回去怎麼玩都行，十兩黃金起價。”那司儀介紹罷，下麵立即竊竊私語炸開了鍋。
“又瞎又啞買回去連僕役都做不成。”
“雖然我家老爺喜歡少年，但破相的話怎麼都不行吧...”
“花錢買個男人回去照顧？哈~”
“白髮的煞氣重不吉利...”
素還真默不作聲。花台上，牽出來的少年也如方才那些姑娘一樣被綁著手，穿著十分破落，被散的滿頭白髮略微淩亂，白布蒙了他的眼睛，看上去尤其無助，臉上斜跨著半截疤痕，精緻的下頜與薄唇似乎能令人揣測出這人清秀的相貌。
方才說話的幾位裏有人緘了口，便聽見一聲咽唾沫的聲音，人群裏一名青衣的貴公子寫了價牌便道：“我出二十兩！”
其餘的人俱不出聲，那司儀正要敲定交易的價額，素還真瞧了那人一眼，便寫了價牌，無聲無息的舉起來。
三十兩。
那位公子顯然不服氣，又寫了一價，毫不顧斯文相貌的大喝道：“四十兩！”
素還真優哉遊哉的寫了新價。
五十兩。
顯然，到了這個地步，饒是這個小地方的貴公子，也再拿不出錢來。
那少年便以這麼一個不高不低的價格，賣給了素還真。
價一敲定，眾人都暗裏對他指指點點，只道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現在連道士都好這口。
不過對素還真來說，突然開始競價，除了因為此子白髮甚為別致外，倒也多是他的憐憫之心，那名公子天庭不滿，面相奸煞若讓他將那名少年買去，不知會遭受如何虐待，他又目不能視，口不能言，如此半生也太過於絕望，便一時起意，來日幫他找個好些的人家。
想來自己今日錯算，也是有此緣分。
事罷，大堂上的人陸陸續續進入庭院領人離開，方才那賊眉鼠眼的引路之人將一紙合約交給了他，便留下了他和那名少年，接待其他人去了。
少年的手還被麻繩綁著，素還真幫他解開繩子，問道：“你是來自何處呢？有什麼想回去的地方嗎？”
少年向著聲音的方向抬頭，似乎還有幾分捉摸不准的茫然，看上去十分引發旁人的惻隱之心。
“也罷，我將你安置好再說。”

縣城外兩裏處，有間雅致的小屋，背靠池塘，現在已是冬天，看上去清清冷冷。
素還真自己是命裏缺水，所以衣著都是以黑色為主，也喜歡住在池塘河流附近，大致上也是希望能少些讓他頭痛的事。
將少年扶進屋裏在椅子上坐下，素還真盤問起來：“你叫什麼名字？”
那少年沒有答話，只是伸出手，摸索著在扶手上寫什麼。
素還真順著筆勢倒是看得分明瞭一些道：“葉小釵...你怎麼會被賣到那種地方？”
對此，少年沒有答復。
也許是自幼滿頭白髮被視為不吉利，所以被賣了吧。他猜測。
“也罷，這段時間你暫時就住在這裏。”語畢，他站起身正準備離開，見著窗外皓月初升，便想到這下午兩人都沒吃東西，遂道：“險些忘了，你要吃什麼？你可以用唇語，我能明白。”
聞言，葉小釵無聲的啟唇：我並無忌口，不必費心。
言下之意大概是乾糧都可以。素還真頓覺有趣道：“不管怎麼說，在那張契約沒銷毀之前你都是我的東西，是否用心自然只由我決定。”
葉小釵不再答話。

揭開鍋蓋，和水汽白成一片的粥沸滾著氣泡，已經可以起鍋了。
素還真將粥端回房間，屋內葉小釵遲疑的面向他的位置，這個動作，讓素還真心生疑惑。葉小釵吃飯的動作很不嫺熟，並非是他拿勺子的動作奇怪，而是他抓不准勺口的位置，當然，這樣的事一兩回後便如同常人，再無奇特之處。
“飯後能讓我看看你的眼睛嗎？”素還真問道。
葉小釵放下勺子，點了頭。
空了的瓷碗放在矮幾上，勺子泛著水痕閒置在碗裏。素還真解下葉小釵面上的布帶，看他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那是很平凡的一對深褐眸子，由於看不清事物，難免一片空茫，卻也如同琉璃一般光華奪人。
“是天生的？”素還真問。
葉小釵垂下眼，舒長的眼睫半掩著空茫的眸子，清潤的容貌看上去讓人心生憐惜，那的確是一副很俊美的容貌。
見他不答，素還真便停下了問題，牽起他的手道：“來吧，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手裏握的是一只五指纖長、骨痕淺勾的白皙手掌，如此一看，他才發覺此人身上無處不美。
不過轉念一想，也是，在那種地方出售之人，自是素質上乘。
那賊眉鼠眼的人給他那張契約上也寫得分明，這個人是轉手而來，說不定早已...不對、不對。
與主屋一壁之隔的房間門前，素還真定了定神，道：“這裏就是你的房間，你可以隨意使用，周圍都是山野，千萬不要亂走，很危險，我就在隔壁，如有不便，可以叫我。”
“啊……”葉小釵行了個禮，柔和的單音節大約是感謝之辭、應答之聲吧。
想到他以前可能經歷的種種，素還真只覺得心中憐意更甚。
“時間不早，你休息吧。”輕聲說罷他便離開了。

南方並不經常下雪，清晨他卻看見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池塘邊的梅樹上堆著薄雪，讓人看不清枝頭白梅。
葉小釵站在雪中，寧似平湖，靜如古木，單薄破落的素色單衣仍是昨天那件，看上去就讓人覺得遍體生寒。
“不冷嗎。”素還真推開房門道，寂靜晨冬不大的聲音也教人聽得清楚分明。
那人寂然不動，佇立在那裏的仿佛當真就是座粉雕玉琢的塑像。素還真便道：“還是進屋吧，我生些火炭，再幫你添置些衣物，這樣站在雪裏，再好的身體也會被凍壞。”
葉小釵回過頭，長髮千絲萬縷的在風中飄蕩，臉色仍是算不得蒼白也說不上紅潤，遮了眼眸的面容，依舊讓人覺得無端無助，似乎剛才的沉靜都是素還真的一瞬錯覺。
他略微頷首便隨他進了屋。
圍著火爐，素還真捧著自己的玄衣道：“我只有黑色的衣物，你先穿我的，稍後再一起去布莊。”
葉小釵接過那身衣物，輕點了頭。
門外風雪漸小，南方的雪總是下不徹底，只要太陽一出便化了，四下濕潤。
葉小釵推門而出，長髮仍舊被散，色澤黯淡裝飾華貴的衣物穿在他身上妥實不搭——他竟覺得那名清潤如玉之人，理當一襲皓潔。
他停止思量道：“走吧。”
雖兩眼失明，葉小釵聽力卻不差，素還真在前面走，他竟也跟得上，這又讓素還真產生了幾分疑惑。從昨日葉小釵異樣的行動看來，他應當失明不久，因此並無盲人對手中之物都會摸索查探一番的動作。
然而葉小釵的眼睛似是天生如此，並無受傷的傷痕。素還真略加思索，若不留痕跡，或許是被太陽灼瞎也未可知。

甫進入坊裏素還真就拉緊了葉小釵的手，畢竟在人聲鼎沸之地，光靠聽覺已經很難辨別自己的行蹤。
來到布莊，門堂內一名婦人正坐在紡織機前紡織，見有人來了，她抬頭微笑道：“客官來看布的啊？”
“是的，我想為我這位朋友挑選一匹布。”素還真道。
那婦人看站在一旁的葉小釵雙眼不便，也多少明白了緣由，道：“兩位客官裏面請吧。”
進了門庭，琳琅滿目的布緞或掛或置陳列屋中，素還真在各色羅緞之間不假思索便取下皓白的布料，正一回頭，就看見有名女子在瞧著葉小釵，她站得極近，葉小釵卻恍若無覺。
“謔謔...生得真美，我還沒見過這麼美的人，白髮，真特別。”
不看便罷，一看素還真是一驚，那女子黑髮卷亂，神態陰沉，立地無足，分明就是女鬼。
“女鬼，休得動他。”素還真伸手入袖，便是掏符的動作。
那女鬼見了他，立馬往後縮了縮，道：“我沒打算吸人的陽氣。”說著她雙手抱在胸前：“我對男人才沒興趣，只是普通的欣賞而已，道長何必驚慌。”
這邊素還真正要說些什麼，叢叢布幔外傳來女主人的聲音。
“哎呀，小黑，你又嚇著客人啦。”那織布的店長匆匆趕來，顯然與這女鬼熟識，又見兩方僵持之態，便向一身八卦衣的素還真央求道：“道長，她是我的朋友，請你千萬饒了她一馬！”
豢養鬼物是違逆天理人倫之事，素還真面露複雜之色：“生人不宜親近鬼物，陽氣衰弱容易疾患纏身，人鬼終歸殊途，希望姑娘能想好了。”
兩名女子均未作聲，末了那婦人笑笑，打破僵局：“道長，我先為你這位朋友量身。這位公子請這邊來。”
葉小釵隨店主進了裏屋，素還真獨對那名被稱為小黑的女鬼，一人一鬼沉寂片刻，他平心靜氣的道：“你還是早日進入輪回，這樣對所有人都好。”
那女鬼聽他這麼一說，更是滿臉寫著不樂意，“哼”了一聲頭髮一甩就消失不見。

“道長，我已為你這位朋友量好了身長，後天便來取吧。”
布幔之間，那婦人抱著那卷白布道。
素還真也取出一錠銀子以做定金，帶著葉小釵離開了布莊。
走在街上，素還真想葉小釵目不能視，且能視鬼者罕有，便出言解釋：“方才那位店主養著鬼物，似是對她有情。唉，世間之情真教人唏噓。”
他尚且不知情為何物，亦無心追尋，大抵是隨緣的態度，便也只是唏噓了一番。
身邊葉小釵依舊薄唇緊閉，安靜得如若無聞。想來，也許對他這樣的人來說，情字太虛無了吧？在那種地方出售之人，以前的遭遇並不難以想像，心冷也是慣有之事。
“我們先去吃飯。”素還真拉著他，穿梭過熙攘的人群。
亂筷殘羹，水足飯飽後兩人便向住處緩步而行。
葉小釵雖無法言語，但也不難看出他性格本身淡漠，一路上都是素還真在講一些趣事，他卻無有附和，也不知有沒有在聽。
“......以前我曾幫助過一尾鮫人，她便送了一滴淚給我，鮫人的淚，與珍珠不盡相同。說來，你可知海上有一種鮫人，泣淚成珠？”素還真試著提問。
本以為心不在焉的葉小釵卻點了一下頭，以示自己知道這個故事。
以這樣的方式得到回答，素還真仍是難以判斷葉小釵自己的意思，也許他是將他作為主人，理所當然的認為主人發問就必須回答吧。
這個想法，不免讓素還真覺得有些落寞，沒人會厭惡有人對自己忠誠，只是對方將自己視作主人並理所當然的刻板接納，總歸讓他覺得不如做朋友來得交心。

郊外數裏地的木屋中，兩人圍在主屋的爐火邊，素還真剛同葉小釵說完一則趣事，正要聊及一位友人，忽的想到什麼，低聲自語：“差點忘了...”他從袖中拿出一張紙疊成鶴，轉眼間竟如真正的仙鶴一般，在他打開窗戶時，振翅而去。
葉小釵的事總得有人接手才行，收信之人是他那位隱居的朋友，在他那裏葉小釵應當能獲得很好的照顧。

將近入深夜，素還真將此處唯一的火爐搬到葉小釵的房間。漆黑之中，坐在桌邊的人聽到異動後走過來，大抵是因為爐子殘留的些微餘熱發現了素還真的意圖，他搖了搖頭，指了指素還真“啊...”了一聲。
素還真將炭火點著道：“我是一名修道之人，不懼寒暑。今夜會下雪，稍不注意，就不是重病這般簡單。”
葉小釵收回手按著臂，瀑垂的髪遮著臉頰，不再說些什麼。看他乖順的模樣，一種奇異之感油然而生，說不太好，那是介於想逗他與想關心他之間的微妙感情，大致與看到可愛的動物相同。
“我方才的話，明白嗎？”他加了一句，只是想看對方接下來的反應。
葉小釵輕點了一下頭。如果要形容他此刻的模樣，那的確是用可愛最適合不過了，就像受了什麼委屈，卻又懷著不甘只能小聲嗚咽的小動物。
素還真將自己從那片軟乎乎毛茸茸的妄想里拉出來，向葉小釵道了晚安。

湖水如墨的黑湖畔，一位瀟灑公子被散墨髪枕著口大麻袋，吟風弄月的大抵都是些教人聽不懂的唏噓之詞，好不快活。
崎路人這個稱呼，大抵令人陌生，然而論及前朝開國之君的國師，雖已改朝換代，卻仍是有人記在心頭。
月光下，一朵紙鶴迢迢千裏而來，崎路人伸手接引，只見那鶴落入他手便化為一封信件，白紙黑字，雖不長，也不簡短的訴了來信之人近日之事。
“又啞又瞎？嗯~那是個可憐人。”崎路人坐起身，背上他那口大布袋，嘴裏叨念著：“走了、走了。”在茫茫夜色中漸行漸遠。

葉小釵是個凡人，這是數日相處下來素還真對他的感受。
在素還真的生命中，他真正接觸的凡人並不太多，畢竟在江湖這個圈裏的人，多多少少都不是平常人，換而言之他們是一群怪人。
久而久之，與葉小釵這樣不懷心機，老實內斂的平凡人接觸數日也成了一件新鮮事。雖然作為一名平常人而言葉小釵顯然太慘了，但那掩蓋不了葉小釵身上大抵並不奇特的平常氣息。
說不上好，也不能說壞，但也是僅此而已，和他之前擦肩而過的無數個善良且平凡之人無甚差別，也必將與自己沒有什麼太大的關聯。

隔天，素還真帶著葉小釵去布莊取衣物，那只鬼還在布幔之間隱現，似乎很是在意素還真的動靜。店主用布將衣服包好了交給素還真，見他瞧了鬼一眼欲要開口，她便輕飄的道：“道長、兩位，不如坐下來喝杯茶，聽個故事？”
茶雖然不如龍井那麼有名，卻也清香逸人，光線充裕的堂內茶香彌漫，店主按著茶壺，將她與那女鬼的往事娓娓道來：“與小黑相遇是在我六歲左右，從此我們便形影不離，人生路上難免艱難，然而不管別人說什麼，有她的認同，我便總能振作起來。生人不宜接觸鬼氣，小黑也曾經告訴過我，十三歲時我大病一場，小黑欲走，卻還是被我留下了，我不願她離開——也許這便是被鬼魅所惑，然而我亦曾想，擁有百載壽歲漫長孤寂，不如這短短數十年能與她相伴。問津此事之人不止道長一位，事到如此，我也無心解釋小黑種種，只是鬼魅也好，邪惑也罷...有些滋味一旦紮進去了，就再難以自拔，因為天底下比自身性命還要珍貴之事，還有很多，放在我這裏，就是只羨鴛鴦不羨仙了。”
語畢，店主長袖掩唇，輕聲笑起來。
素還真聽罷，自是很難感同身受，對他來說，的確有很多事都比性命重要，但去實施終需有這條命在，可情之為物，他即便百載年歲也懵懵懂懂，對此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從袖中取出一枚暖玉道：“人若近鬼，神仙無救，這枚玉或能護姑娘餘生少受病痛之苦，你便收下吧。”
“多謝道長好意。”店主接下了那枚玉，將前日的定金還了素還真：“我也不能平白收取道長之物，那身衣物便算是贈予那位公子的，我也接受得心安。”
“也好。”素還真應道。

池塘邊孤梅一樹，滿枝梅花冷香暗縈。
素還真將那身衣物交給葉小釵，獨自在房門外望著池邊那樹梅花，想像著葉小釵穿白衣的風姿。
他未見有人容貌氣質似葉小釵清潤，五官俊俏面無戾氣，帶著股稚意未脫，想來與那些滿腹詩書風流倜儻或冷酷孤傲的白衣公子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說來，好友也該到了...
這廂正發散著可有可無的雜思，突然一絲妖氣從屋中溢出，隨即一聲淒厲的慘叫，是葉小釵的聲音。
素還真大驚，撞開門時手已探入袖中指夾黃符，卻見，屋中只有一個人，葉小釵跌坐在地，低頭捂著眼睛，白髮盡垂項邊，衣物松松掛在身上未遮頸椎，如瓷肌膚上毫無疑問閃爍著鱗片的銀光。
“......！”
葉小釵，不是人。
素還真略一遲疑，便連忙上前。似是聽見了他的腳步聲，葉小釵警惕的將頭抬向這邊，遮覆雙眸的布條滲著猩紅的血。
“我不會傷害你，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
聞言，葉小釵略微低頭，態度緩和了下來，素還真方得以靠近。解下葉小釵眼上的白布，那雙深褐眸子已經停止了滲血，顯然正看著自己，與他之前所見截然不同的神情，寧靜如淵，讓人有一份說不出的感受，既不死寂也不喧鬧，就像所有人都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神情，分明並不奇異，卻讓人覺得這個眼神不該出現在此時，若要究其緣由，他畢竟方重獲光明。
“你的眼睛已經恢復了？”素還真放下手裏的布條道。
葉小釵略微點頭，似是並不打算主動提及身上發生何事，包括他是妖。
恐怕這數日來葉小釵的低調便是為了隱瞞自己——他畢竟是個修道之人，對上手無縛雞之力的妖，會發生何事不難想像。然而葉小釵既然是妖，他或許會知道前不久此地為何會妖氛彌漫，素還真便從貌似相關之事問道：“你的眼睛，怎會受傷？”
對此葉小釵倒也沒有刻意回避，無聲道：戰鬥中誤中術法。
這妥實說與沒說一樣，但也透露出幾個資訊，日前妖氣漫天的原因恐怕就是南方群妖之間出了什麼事。
素還真沒有逼問，只奇道：“你怎會被人類所抓，還被賣到那種地方？”
葉小釵整理著衣物，無聲的將數日前之事道出。

十天前，滄海之濱。
圓月高懸，幽藍海面上皓月瀲灩，與天空明月交相輝映，月下刀劍之聲鏗鏘不絕，兩道身影在即將決出勝負的瞬間，霧起月朦，一名蒙面之人飄然進入戰團，手法詭譎，是封印之術。
戰至生死，葉小釵應接不暇，雖然退避及時，卻也挨了那記封印，勉強逃脫。
妖力不能施，雙眼不能視，葉小釵也不知是否是有人設局，一路忍著術法帶來的疼痛，提心吊膽難辨東西的奔走，直至拖不動踉蹌的步伐身心俱疲，才尋了處幽靜之地休息。
這邊葉小釵才剛坐下，便有兩名大漢自竹林外而來。
“那裏好像有個人？”高瘦的向矮胖的同伴指著竹林說道。
漆黑的林中一抹皓白，著實無比惹眼。
胖的那人大約視力較好便道：“白衣白髮，會不會是妖怪？”
“要真是妖怪現在我們還站著？我看是個人。”那高瘦的說著這話徑直走過去：“大晚上這麼狼狽的出現在這荒郊野外，八成是從哪家逃出來的奴役，我們把他抓回去還可以向他的原主人要一筆賞錢。”
葉小釵聽到聲音，便強撐身體，硬生生仗著敏銳的聽力三下五除二便將人撂倒，卻在一番拳腳後體力不濟四肢發軟，逃離時腳步落差摔倒在地。
那矮胖的見有機可乘，高喝道：“大哥，我來幫你”
未及起身，葉小釵便被扼住了手腳，反抗不得。
簡陋的木屋到處都散發著一股發黴的氣息，後半夜的月懸在西窗，那高瘦的男人掐著葉小釵的下頜道：“說，你的主人是誰？”
如此數次之後，只在最開始時葉小釵搖了一次頭，之後便再不理睬。男人惡意道：“不說我弄死你，說了還有一線生機！”話音未落，男人一巴掌將縛了雙手之人扇得摔下地，椅子倒在一旁，他看那人雪白的長髮淩亂鋪散，空茫的眼眸不知看向何處，仍未吭聲，事情至此一發不可收拾。
活在法律之外，千人唾棄，萬人所指的日子帶來的壓力與積怨，此刻如毒令人愈漸發狂，大約與無能之人虐殺動物一般，只是想找一個無法反抗之物來發洩自己積攢的沉怨，之後的拷問，再與那兩個男人口中的問話無甚關係。
良久之後，胖子喘著粗氣道：“大哥，這人是不是啞巴？”
高瘦的捏著葉小釵的腮幫子，粗暴扼開他的齒關，當真看到了那片殘舌。
“居然還真是個啞巴。”高瘦的俯視著倒在地上的啞巴，他身上本就淩亂的衣衫被他們扯破得七七八八，裸露的皮膚上青紅遍佈，這幅慘狀無論如何都無法掩飾，這要是被那些有錢人發現自己動過他們的玩具，只怕莫說賞錢了，不被廢了這條命都算幸運，是無論如何是討不著好的，男人便隨便找了個藉口道：“既然他沒法說話，那咱們不如賣給黑市，正好也能改善一下我們的生活。”
“老大說得是。”那矮胖的附和道。

這數日發生之事在葉小釵口中，大抵便是：追殺仇家至此，戰中有人介入因此受了傷，逃脫後被人類抓住，於是有了後來之事。這樣簡短的描述。
素還真略一思量道：“你的仇家，莫非是一頭大妖？”
葉小釵平淡的搖了頭，不甚忌憚對方的模樣，也不知是他當真如此內心英勇，還是——他對自己的能力十分有自信。
不過...略加思索，他便覺得後者並不可能，倘若是實力超絕的大妖，總不乏狷狂傲骨或淩雲氣度，但無論是哪樣都與葉小釵相去甚遠。
即便此刻他知道葉小釵是妖，也抹不去他身上那股平淡普通的氣息。
當然，也不排除這份印象的原因之一便是因為葉小釵身上的封印並未完全解開。
“能讓我看看你身上的封印嗎？”
葉小釵略微頷首，運發妖力之時，額間咒印隱現。
那枚咒印素還真似曾相識，卻不曾見過以此施以封印，心中生了幾分定見，他不動聲色的道：“這樣的封印我不曾見過，明日我一位友人也會前來，或許能與他一同參詳，幫你解除封印。”
“啊...”葉小釵欠了身，以示感謝。

隔日，那日收到信鶴之人，千里迢迢趕到信中所示地點，望著坐落林間清幽雅致的小屋，時值正午。崎路人沒想到自己抵達時看到的會是一臉糾結的素還真，還未來得及細看屋裏坐的那名讓自己帶走的人，素還真就先將他請進屋道：“事出有變。”
剛一坐定，崎路人就問：“發生何事？”
“上次信中所述之人是妖，且受封印，我一人無能為力，此番希望能與好友共同參詳。”素還真沒什麼底氣苦悶的說道。
一聽此言，崎路人就擺了一副“素還真你坑我”的表情，便道：“你知我天命已盡，不再管這些事。”
“此回當真是事出有因...”素還真也是一臉有口難言。
崎路人見他如此窘迫，也不好再說些其他，爽快的道：“也罷，我來看看，只是你素還真棘手的問題，我未必有法可施，如果有什麼方法，我也不打算親自出手。”
“如此甚好。”素還真道。
矮幾上茶香漸冷，崎路人仔細的觀察著葉小釵眉間的咒印，素還真也從旁觀望這幅場景象，不知在想些什麼。
“嗯~從封印的特性來看，此封印定會在每日子時疼痛難當，原本只是很普通的咒決，也許是因為施術者並不純熟，在陰差陽錯之下倒行逆施，竟有如此功效，我也無法可解。”
崎路人搖著頭歎氣，又道：“此封印雖然有瓦解之象，卻也逐漸在往內部滲入，就不知最後是封印瓦解為先，還是這位朋友先被此封印耗枯妖元。”
“是的...不知好友可有解法？”素還真問道。
“我看此術陰邪，若有扶桑木，佩戴十日便可徹底解去，但想你也知道當今世上，此物罕見之極。為今之計是想辦法保住這位朋友的妖元，撐過封印瓦解。”
“好友可有何良策呢？”
崎路人瞥了素還真一眼，顯然知道他在裝無知，也不就這個話題發揮，直接道：“這位朋友身上隱有霜氣，貿用水火可能反而會傷害命元。不過天山上有一種白蓮花，形狀與尋常蓮花相同，然而色潔如玉無有青色，雖蘊陽氣卻不傷性命，算是天下獨一無二之物，你帶他去取吧。”
素還真略一思量，便道：“多虧有好友指點。”
“你少來。”崎路人甩了個白眼。
對此素還真也視若無睹，道：“我明日便帶葉小釵出發，今晚好友若能留下來便再好不過，許久不見，素某也是有滿腹故事想要同好友敘一敘。”
“哈~我跑這麼遠就是為了說這麼一通確實不划算，好，不讓你鋪張浪費一番，我怎甘心回去。”崎路人哈哈一笑，便應下來。

深夜，主屋之中燈火通明，天南地北之事，最終也落在近來閒話上。
“不知葉小釵是何來曆？”崎路人詢問道。
“也許是數十裏外滄海的妖吧。”素還真說得平淡，大抵心裏已經篤定，說罷便笑了：“怎麼，好友有興趣？”
崎路人連連搖頭道：“這位朋友很面善，隨便問問...”恍然間卻又若有所思，道：“難怪我感覺他有些熟悉，他與前朝那個昏君有幾分神似。”
素還真也有所聯想的道：“你是說...”
“與那父子兩像。——唉，說來也是一樁舊事，前朝的開國皇帝有我教導總算勉強稱得上是明君，只是其子上位後第一件事就是廢了我自己胡搞蠻搞一通，因此前朝穩定不過百年便崩落了，後來此子也被人刺殺死在亂軍之中，著實令人歎息。”崎路人晃著杯盞，一點燭光在掌中流轉，如歲月更迭，令人唏噓。
“你辛苦了。”素還真只得如此道，畢竟那場興衰，游離方外的他沒有參與，也插不上太多話。
“也不算事，倒是你...”
話語漸漸飄向接下來的打算。
屋外陰影中，靜佇之人挪動身子向後院走去，步伐飄忽無力，猶如失魂。
月華落在他的臉頰，那人正是葉小釵。
事至子時，他頭腦疼痛不已難以入眠便出來吹風，卻在路過主屋時聽見素還真他們談論前朝之事，因此佇了足。
滄海桑田，如此結局，是他意料之中，然而卻更是他難以承受之事，往昔歷歷在目，終成無法言說的遺憾，一輪青光映得梅白似雪，葉小釵按下枝頭，黯然垂淚。

清晨的寒意侵襲著皮膚，素還真是修道之人，這份寒氣也不過是凍皮不凍肉的事，他看向窗外空空蕩蕩的寂靜池塘，隨後崎路人也醒了過來，提上自己那個大布袋。
素還真將他送出一段路，兩人道了別。折返時，他正打算去葉小釵的房間，卻見池塘邊的梅樹下似乎有什麼在閃爍，湊近了，是一粒豆大的白珠環著如虹光華。這裏怎麼會有珍珠，素還真撿起來還未細看，起身時肩頭擦著梅枝，又有什麼從花葉間落下，他順手一接，是幾粒同樣的珍珠。
素還真舉之對著日光，珠石通透如淚，這是...
鮫珠。
昨夜這附近並無妖氣，想來，能在這裏留下此物的也只有葉小釵了。
不出所料，他原來是鮫人。
收起了幾滴淚，素還真敲開了葉小釵的房門。
“準備好了嗎？我們可以啟程了。”
葉小釵點了一下頭。

馬車一騎絕塵，車裏堆著一些貨物，夠他們坐的地方堪堪能轉身，為了顧及葉小釵，素還真也不能施展縮地成寸的功夫，便付了些小錢，乘著商販們的馬車去下一個城鎮。
在車上的時間妥實無聊，素還真靠著車壁看著不大的窗口外往後倒退的景色。
思緒不禁便飄到葉小釵身上。
他...在哭什麼？
這原本並不歸他管，他理解各人有各人的情況，如果換成任何一個人他都不會在意，但...在內心的某處，他有些不解那個談及自己的仇家種種也寧靜如斯的人，究竟在為什麼而感到悲傷。
又或許，昨夜月圓，鮫人對月泣珠是他們的習俗。
葉小釵就坐在他的身邊，馬車裏空間狹窄，他們不得不坐得這麼近，為此他竟產生了一種微妙的不自在感。葉小釵安然自若，而自己又到底在在意什麼呢？他想不明白。
也許是近在咫尺的微熱灼燒著思考，令他無法分辨吧。
隨著車夫的一聲“到了”，眼前潔白的磚石路鋪開去，紅牆青瓦的房屋坐落成群，昭示著此地的富裕繁榮。
“今天歇一夜，我們明日再上路。”素還真對身邊之人說道。葉小釵仍是那副不知是否在聽的模樣，但他知道，他在聽。

客棧前人聲鼎沸，素還真下意識就要向葉小釵伸出手，然而此念剛生隨即便想到，葉小釵的眼睛已經好了，無需自己來拉著他，他頗為不自在的收回手。
大堂並不算太擁擠，幾名店小二穿梭其中忙的不亦樂乎，櫃檯前素還真取出幾塊銀子問掌櫃的道：“老闆，兩間房間。”
老闆看了一眼身後牆上掛的牌子，面露難色：“這位客官，很抱歉，最近南下越冬之人較多，只有一間房間了。”
“這...”素還真一時踟躕，露了副糾結的模樣。
那掌櫃的哈哈一笑，便道：“唉~客官您放心，我們這裏的房間很大，住你們兩位綽綽有餘。”
“...好吧。”素還真也只好應下了，畢竟官方辦的客棧，他們兩人沒有憑證是住不進去的。
房間在二樓拐角處還算僻靜的地方，沒什麼東西，一張床，一副桌椅，旅行住人之地，也不能要求更多。
素還真簡單的清點了一下身上的東西，最後卻摸出一張契約，這是自己將葉小釵買下的憑證，現在想想，卻覺得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
這紙憑證，還是廢了罷。
想著，素還真就回過頭，窗前空有一副桌椅，剛才葉小釵坐的位置已經空無一人。
“葉小釵人呢...？”他不禁出聲。
身上妖力盡封，葉小釵現在比一個普通人好不到哪兒去，這要是被人再抓一遍還好，大不了他擺平，如果其他修道之人看到，落到那群跳得不行恨不得能抓一只妖供自己使喚的三腳貓手裏問題也不大，最怕就是被某些邪道抓去挖了內丹甚至養鬼練魂。
愈想愈是不安，素還真匆忙出門找人，不過他沒急多久，因為葉小釵就站在樓梯下較為陰暗僻靜的地方，大抵也是不想悶在屋裏吧，他正欲前去，卻看見一個人動作下流主動同葉小釵說了什麼，隨後葉小釵沒表示什麼，徑直離開了客棧大堂。
素還真連忙追上去。剛才與葉小釵搭話那人顯然吃了個大癟，憤憤的說著：“拽什麼拽。”與他擦肩而過。
這很危險，素還真在人群裏悄然跟隨著那道皓白的身影，行盡處，是一片離客棧不算太遠，卻十分僻靜的樹林。
葉小釵停下了腳步。大約是方才他混跡在人群之中因此難以察覺，此時，他發覺了他，所以停下腳步。
素還真也無意躲避，只說道：“你妖力未複，外面太危險，隨我回去。”
葉小釵回身，點了一下頭。

夜色漸濃，客棧空曠的房間內，素還真燃起燈火，取出那紙契約道：“我希望我們的關係能是朋友。”言語間，火舌將那張薄紙吞噬殆盡。
葉小釵仍舊無有表達，眸中如實的倒映著那撮轉身即逝的火焰，不知在想什麼，又也許，其實什麼都沒想。
他離他太遠了，那一刻素還真竟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他攤開手，平靜自若的道：“我會等到你認為我們能是朋友的時候。”
此話出口，意外的是素還真，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什麼朋友，朋友總會背叛，也總會用利益相抵，他並不信任任何人。
然而這一刻，他卻說，會等到與一個人成為朋友。
也許，他是從葉小釵不因一句朋友而點頭的眸中，看到了自己影影綽綽的身形。
恍惚間跟前有一個漩渦，一旦跳下，便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有什麼在發生著不可逆轉的變化，而他，已經無力去思考自己這個決定又是否正確。
搖曳的燭火被他熄滅，素還真合衣睡下，身後葉小釵的體溫莫名灼人，令他無法入眠，半睡半醒之中，大約已至深夜，身邊之人小心的掀了被子，悄然離開。
聽到關門的聲音，素還真也下了床。
皓白的身影在走廊拐角處稍縱即逝，他跟著他，直到來到客棧的中庭，合抱之大的勁松盛滿了院落，掩著漫天月光，今夜的月並不飽滿，順應著過了十五，便逐漸殘缺的天命。
那人佇立在屋簷下，一襲白衣猶勝此刻滿天清光。
不知葉小釵為何在夜半忽然起來賞月。素還真心生疑惑，轉念一想，葉小釵也許並非是為了賞月而起身，加諸他身上的封印，每每子時便疼痛難當，這數日來，自己竟沒發覺此點。
他淺歎一息，正欲邁步，長廊的那邊卻來了一個人，半夜寂靜，素還真聽見那邊清晰的談話聲。
“難得良宵，你我又是孤身一人，不如便來我房中，教你知道何謂春宵一刻值千金。”那人是今天白天客棧大堂裏與葉小釵搭訕的男人，竟然還沒死心。
葉小釵轉身欲離，卻被那名男子先一步抓住了手腕道：“今晚你不從也得從了！”
見此情形，素還真自是不可能按耐得住，快步上前四平八穩的道：“打擾公子的雅興，你手裏抓的是劣者的人。”
那男子見他來勢洶洶，生得又是仙風道骨、玉樹臨風，一股子大義淩然，氣勢上便先輸了幾分，悻悻的放開葉小釵的手道：“我真沒想到連道士都好這口。”說罷他聳了聳肩：“本公子不奪人所好，但既然你說是你的，就證明給我看，不然，這就只是我與他之間的事。”
得不到就強上算哪門子和他之間的事。素還真腹誹著，攬過葉小釵，托起他的下頜，眼角瞄著那名男子道：“劣者並不介意將我與他之間的事示給旁人，不過若有不甘，便是你自身之事。”說罷，便對著葉小釵的薄唇印了下去。
那男子見了這幕，砸了咂舌，不爽的拖遝著腳步消失在走廊那頭。
眼角餘光裏那人一走，素還真迅速與葉小釵分離，滿心愧疚的道：“方才只是解危。”
葉小釵十分乾脆的點了頭，大抵是“我明白”的意思。
這個吻，對他來說並不算厭惡，但對於葉小釵而言恐怕截然不同，素還真沉默了一下才道：“抱歉...你初次經驗與人接吻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毀在我手上。”
對此，葉小釵倒是搖了搖頭。霜華漫天，他自是看清了他無聲的話語：你無需為此自責，我並非初次。
也就是說，不明不白被毀掉初吻的不是葉小釵而是素還真。只是相較之下，葉小釵不是第一次接吻這件事，更讓素還真心中湧起無名波瀾。
他當真，對葉小釵一無所知。
末了，他道：“不知道方才那人會不會再來騷擾你，我們回去吧。”

客棧房間內，葉小釵坐在月下，素還真沒叫他上床休息，他知道現在葉小釵頭痛難當恐怕無法入眠。
唇上仿佛還殘留著一絲溫度，當時不敢深思，現下已難去體會。只是一場不得已的意外罷了，睡吧，忘記今夜之事。
意識，漸漸沉入黑暗。
恍惚間，他似是還站著客棧的庭院中，魯莽的親吻著葉小釵，將他抵在梁柱邊，扼著他的手腕，是全然不容反抗的架勢。
眼前之人如玉清潤的面容如此美好，第一天見葉小釵時，他便感受著這份美，然而直至此刻，他方切實的體會到，天下沒有什麼人能比他更美好了。
融化的仿佛不止是唇齒之間，更是身體逐漸消融的感受，只是好夢易醒，睜開眼時看到的自然不是葉小釵，而是一面牆壁，翻身看去，葉小釵仍背對著自己坐在窗前，大抵又是一個徹夜未眠。
這數日來，說不定都是如此。
腦海中又劃過那個夢，月下葉小釵面色潮紅，眼波瀲灩，無力的被動承受自己的親吻。
......
只是一場夢罷了，算不得自己真正的內心所想，當不得真。
“我們走吧，葉小釵，去下一個地方。”素還真平靜如常的道。

幾十年沒坐過馬車，車上的日子剛開始還算得上是有趣，久了——這次竟也並不算太乏味，畢竟有葉小釵在，便不知為何，總也不覺得乏味了。
他們轉了三站，再經運河，這次素還真提前預約了好的船舫，從此地直向西而去，再轉陸路大約不出小半月便能抵達。
船上的裝潢要風雅得多，屏風掛畫花瓶一應俱全，透過花窗，便能看到蒼青的江面。素還真臨窗而坐，閒暇時，他有記手劄的習慣，大多是一些雞毛蒜皮的近事。
筆尖在葉小釵三個字上停下，若能夠形容，他又該如何形容，滿腹詩書全作空白，最終落成了一串不成文字的墨蹟。
也許終有一天這上面會有字，但不是現在。
憑著這不過月餘的相處，他不了解他。
他看向青花瓷瓶後的牆壁，那頭，就是葉小釵的房間，而他又在借此追尋著什麼？迷茫染上素還真的眼，腦海中那人形影清晰如故，卻終究，不會帶來任何答案。

隔壁房門前，素還真舉著兩個疊在一起的棋匣挾著一卷羊皮紙，對應聲開門的葉小釵道：“你會下棋嗎？”
葉小釵略點了頭。
找葉小釵下棋，倒也不純粹是因為自己在屋裏待著太無聊，更多的還是他有幾個想問的問題。
這一路上葉小釵對任何事物的從善如流也許能從他的性格說得通，但對任何事都無甚興趣的模樣未免也太過匪夷所思，陸地上本該是他不曾常見的世界。
素還真捏著棋子，看著漸漸成局的盤面，也不多問，說了些閒話後便道：“你不是第一次上陸地。”
葉小釵隨意的點了頭，如同他點落在眼位的棋，沒什麼太大意思。
素還真對應如常，覷著斷處道：“莫非在更早之前你還來過中原？人、妖大抵互不相干，你怎麼會來這兒？”
黑棋局部穩定，葉小釵思索著取捨，無聲開口：我十來歲時跟隨一名修道人在陸地上生活過一段時間。
盯著葉小釵點下棋子，素還真奇道：“你最後怎麼不跟著那名道友？”
換了一手棋，葉小釵說得安靜：當時我與他共同鍾情一名女子因而反目成仇。
“後來呢？你們誰與那名女子共結連理？”素還真夾著棋，欲下未下。
葉小釵搖了頭。
“難道沒有勝者？”素還真想到前段時間葉小釵提及在追殺仇家。
對此葉小釵又是搖頭，道：我勝了戰鬥，情卻不再如初。
這卻是一個意想不到的結局，素還真道：“莫非...變卻人心？”
葉小釵卻再次否認：那時我剛明悟世間萬物原本無思無想，察覺這點之後，情便顯得不再重要。我的情意既已不再如初，就不能接受她的心意。
“是嗎...”素還真若有所思，那些道理，他也明白，他能夠體會那般俯瞰眾生的高度，也因此，他難以輕易釋出感情。
可是他仍然覺得，若自己對誰有情，那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遏制之事。
“不過你說那時，難道後來你的想法有變，心有後悔？”他問道。
葉小釵否認道：對此我無法後悔，只是當年我堅守的也不是道。
看他的樣子，素還真便明白了一二分，笑了：“既謂之人，何得無情？你也無法無情。”
葉小釵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
可是，是這樣嗎...
素還真看著眼前那盤下到收官，懶記勝負的棋局。
若當真有情，現在的葉小釵，為何如此平淡，若當真無情，又如何能惋惜種種。

江面倒映著兩岸漁火連綿，素還真站在花窗前看著手裏那粒鮫珠，憶及白天的一席談話，喃喃自語：“山不貴玉，鮫不貴珠......”
而你，可又貴情？
提問的瞬間，心裏便有了答案，只是那回答太過於高不可攀，他不願細想。
時至亥時，他收起了鮫珠，最後看了一眼漁火搖曳的江岸，離開窗前，卸了外衣入眠。
朦朧中，不知過了多久，聽到隔壁傳來撞上牆跌落的聲音，寂夜中附耳聽去還有隱隱約約的呻吟聲，是葉小釵，發生何事？
一念至此，睡意消了大半，素還真披著自己那身玄色八卦衣便推門而去，難掩倉皇的敲著隔壁房門。
“葉小釵？”
稍久前，正欲入眠之人被突來的疼痛喚醒，跌下了床。封印瓦解的痛苦不如上回激烈，卻愈發疼痛難當，近乎令葉小釵神魂俱失。聽到敲門聲，他扶著額踉蹌站起來，穿好外衣，打開門。
等了片刻，門終於開後，素還真便看見葉小釵臉上掛著虛汗，明顯強撐著平靜如常的模樣以唇語問道：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這已經不是事不事的問題，素還真欲說什麼，卻也踟躕起來，葉小釵身上的苦痛，只要數日後前往天山取得蓮花就能解決...現在不必再做什麼。
“你...”這個當口，他卻開始支吾。
若放之平時，葉小釵也有耐心等素還真說點什麼出來，然而痛得難辨東西的當下，他將手放在門閂上道：若無他事，我便休息了。
“......我來看看，或許...”素還真猶猶豫豫的正要說些什麼，眼前之人雙膝一軟跌落下去，鋪散了一地如霜皓白，暈厥在他面前。他迅速闖進屋抱起葉小釵，懷中發軟的身軀，刺激著他最不安的想像。
將葉小釵放在床上，攏好被子，不多時他便醒過來，大約是痛醒的吧。素還真正要說什麼，卻發覺他似是神智未清，下意識按著額，喉間流漏出隱忍而痛苦的呻吟。
妥實是太慘了，素還真見此情形也是滿臉不忍，他將手指按在葉小釵額前，想輸送一些陽氣，然而陰毒之氣侵蝕竟似火灼，令他條件反射的抽離了手。
陽氣難入，事已至此，要補充元陽，還有一個更為傳統的辦法。
救人之急本也顧不了這許多，但......對葉小釵他下不了手。
眼見沉睡之人縮著身子，仍舊痛苦無比的模樣，自己，又還能怎麼辦呢？
只是解人危難，算不得什麼。素還真幾乎稱得上是戰戰兢兢的扳過葉小釵的肩，將他壓在身下。耳邊，呼吸之聲越發清晰，視線，從葉小釵的柔軟臉頰到纖細頸項，落在方才的動亂中，散開的衣襟下一小片胸膛。
大約對他有所察覺，半昏半醒之人看向他，被痛苦碾碎了湖光的眸子如有萬千星辰。
心跳怦然，震醒了素還真逐漸渾昧的神識。
“...抱...抱歉。”素還真連忙起身，匆匆逃離。
推上門閂，心悸卻無法停歇，這絕對超出了救人的本分。
躺在床上想要入眠，方才的畫面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無處宣洩的熱度竟往那物上聚集。
一定是方才自己行岔了陽元，睡吧，收斂內息睡吧。
葉小釵會無事的，而他...
在那一刻，他是真真切切的，想上葉小釵，那絕非僅僅用自己對一個人的欣賞就能解釋，他對葉小釵...。
想通這點，他反而平靜下來，無論基於什麼樣的心願，這都是無妄的念想。

該來的躲不過，隔天素還真如常與葉小釵一起去用膳時倒顯得鎮定了很多，兩人並肩走在船上細長而密閉的走廊之中。
“昨夜我見你痛苦難當，原想幫你調養內元，不過思及不得你的允許，我便放棄了，希望你能理解。”一席話說得滴水不漏，也不知最後說的理解算什麼意思，不過葉小釵是安靜如常的點了頭，約莫著是能理解的意思。
他的臉色又蒼白了一些，越發不像是凡塵之物。
素還真沒再多說些什麼，既然此事已畢，他自然不希望繼續去捅出什麼事端。

江上漂流十數日，船舫順江而上，一下了船兩人便租了馬車，換著駕駛。
葉小釵還會開車，這在素還真意料之外，不過也是情理之中，葉小釵並未提及他曾經在中原待了多久，也從未詳說過他在中原之事。
隆冬。
兩人終於到了天山腳下的偏遠城鎮，城鎮外不遠處有間閒置小樓，也是素還真的住處之一。
這一路以來葉小釵的身體越發糟糕，雖然他一直強撐著平靜如常的模樣，但素還真也看得出來，自從入了隆冬，葉小釵不管是精、氣、神都已不如以往，整個人愈發顯得縹緲。
簡單樸實的房間中，房間裏吊著鍋的火爐燒得正旺，榻上葉小釵背光而坐，窗前素瓶中一支紅梅飄來暗香，窗外銀裝素裹。
“休息兩天再上天山，這一路奔忙，你需要休息。”素還真用不容抗拒的語氣說道。
葉小釵隨意點頭，大抵也不甚著急。
也不知該說葉小釵是性格淡泊，還是無所畏懼。素還真注視著葉小釵的側臉，他大概在看窗前那枝紅梅吧，長髮遮了他的眉眼，只露了一點鼻尖。他一時恍惚，伸出手想要看清他的面容，此舉驚動葉小釵，望向他的眸子，似有所不解。
“你好好休息吧。”素還真一時心虛，匆匆說了這句話便離開了。

葉小釵這樣的人，不會是非自己不可，而對於他來說，理想的心中人自然也非葉小釵。
他對葉小釵的喜愛，毫無疑問是任何人都會有的事，那是極其平常的，沒有救贖的情感，近乎是與一見鍾情相似的夢幻體會。
僅僅是因為這個人的“美”而喜歡。
那不管是因為外貌或是性格，僅僅為“美”而吸引，既不考慮這個人對於自己是否必要，也不考慮自己對這個人是否必要。
如果要用辭彙來形容，除了“憧憬”以外，不作他想。
而他無可救藥的陷入其中。
但——
即便如此也仍然想去擁有。

從樓頭，很容易便能看見葉小釵站在院中厚實的雪地上，鵝毛夜雪，仿佛都要將他埋沒了。
這些天夜晚，葉小釵愈發難眠，時常站在院中，不知在想什麼。有時會走動一二，大概是不做點什麼分散注意力，便越發難熬了。
風雪愈漸，借著一點寒意，葉小釵指起妖氣，收雪凝冰作劍，只見一道白影在愈發迷眼的雪中起舞，如鬼如魅，似實還虛。
看似毫無章法可言的淩厲殺戮之招，綽約瀟灑，起如長鯨破浪，罷若細雪流風，亦剛亦柔，美侖美絕。
但舞劍之人大抵只是為了轉移身上難以忍受的疼痛而運劍——就像振翅難飛的籠中之鳥，因此固已是絕世之劍術，恐怕都少了幾分自由。
又或者，讓他難以忍受至斯的痛苦，到底是何其可怖？那日他以陽氣護身初探封印已感灼手至斯，那麼葉小釵呢？
素還真歎息了一聲，遠遠看去，長街上已燈火闌珊，他下了樓頭，站在廊下撫掌。
“好劍術。”
葉小釵佇著冰，影影綽綽的站在雪中，看起來極不真實。
素還真向他走去，笑道：“我對劍術亦有興趣，待你痊癒了，或許我們能切磋一番。”
眼前之人漸漸清晰，霜寒襲身，並非來自此刻漫天冰雪，而是從葉小釵身上散發出來的寒冷，他拂去葉小釵肩頭的雪，呵氣成煙。
“今夜街上有慶典，你也並無睡意，我們一起去。”
葉小釵略微頷首作答，清潤的眉眼，分明卓絕之人，卻總沒有傲人戾氣，看上去溫順如斯。

小鎮的人不多，因此人群雖說不上稀疏，但也絕對稱不上密集，一盞盞燈籠被掛在布帆上，將整條街照得如同白晝。
跟在身邊的葉小釵並沒有什麼感興趣的意思——大約是活得久了，素還真其實也不感興趣，不過有葉小釵，那就另當別論，素還真那雙總好似在想什麼的深沉眸子打量著街道，旋即便在商販的吆喝聲中買了兩串糖葫蘆，強忍打趣的表情，遞了一串給葉小釵。
這邊有一下沒一下的舔著山楂外包裹的那層糖衣，就聽身邊咬得嘎嘣作響，沒多久就吃完了。
“......”
他拿著手裏的糖葫蘆無語看著葉小釵，察覺到視線，葉小釵也看向他。
總覺得葉小釵瞬間小了十歲，不，也許是幾十歲...或者幾百歲，並在問他：“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這完全就是錯覺。
不過想也是，葉小釵是啞巴，恐怕是因為缺了舌，若說要舔的話，總不能全塞嘴裏...那樣大概唾液會漏出來，而且極不雅觀——等等，這是在想什麼？！
腦子裏的畫面開始往奇怪的地方奔去，素還真連忙扯回心猿意馬看著前面道：
“你看，前面有家烤羊肉，說起這羊肉的由來，在這裏.....”
說著，兩人繼續往前面走去。

不久前，在人潮之後，一名黑衣人突然叫住了前面戴著面具的同伴，指了指在人群之中咬著糖葫蘆的人，道：“你看那個——像不像是滄海的刀狂劍癡？”
“滄海距離此地少說也有...”戴面具之人本不欲理睬，卻在看過一眼之後噤了聲，奇道：“被散白髮面帶疤痕，相貌清俊非常，的確是他，滄海的那尾...怎會在此地，旁邊的是...清香白蓮素還真？素還真哪兒來這麼大能耐？”
黑衣人慫了慫肩道：“誰知道，這小子運氣一直都很好，不過收了滄海的刀狂劍癡確實匪夷所思，要知道歐陽上智算是抓著這只妖還小的時候賣了人情給他才換來二十年。”
“可能事出有變。”戴面具的人推測罷：“我有一計。”
說罷，兩人隱沒於人群之中。

鬧街上的兩人正說著什麼，素還真將一副木雕面具交給葉小釵，他原想親手幫他戴上，卻終究在途中覺得過於親密而變為了交給他。
素還真自己也戴了一副，花裏胡哨的，看不出雕的究竟是什麼。不過素還真倒是知曉此物與當地的信仰有關，談起來頭頭是道，說罷便督促著：“你也戴上。”
葉小釵將面具扣在臉上，分明是個怪誕的形象，放在皓影默然之人身上卻更加襯托了他的神秘，帶來令人浮想連連的反差感。
“很好看。”素還真隨口而道。話一出口，忽然便不知自己這話該如何解釋，那面具自然是醜陋不堪，更別提適合之類，若是給常人知道，恐怕會當他在調侃人。
素還真偷瞄了一眼葉小釵，他好像沒覺得有什麼問題，也許只當調侃了吧。
思及如此，素還真松了一口氣。
剛看向前方，迎面人群中鑽出一個人，看服飾打扮應該是當地的小夥子，素還真正欲避讓，卻見那小夥的目標是葉小釵，只見那人竄到兩人面前就非常輕浮的揭開葉小釵的面具，嬉笑了一句：“真是個美人。”說罷轉身而逃。
素還真無言以對，便解釋道：“當地有一種風俗，在這個慶典上，若遇見自己心儀之人隱面而行，認出其真面便能長相廝守，不過如你所見，既有此傳統，這樣專門壞人姻緣者亦有之。”
葉小釵顯然並不大在意，這是當然之事，他早已心無掛礙，自然無動於衷。
而他呢？素還真看向葉小釵，那副面具尚掛在他的額上投下些許陰影，低垂的眸中仍是寧靜如故。
心底一陣無聲的唏噓，他原當是心無掛礙。

一燈如豆。
喧鬧過後，寂靜襲人，落在紙上的墨斑最終模糊了葉小釵三個字，卸了發冠的素還真撐著額，漫無目的的看著那頁白紙。
睡吧，時間已至後半夜了，早些休息。
素還真收起手劄，吹了燈。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素還真醒的時候，葉小釵還在睡。拔出了自己那深埋的東西時他似有所感，半露的光潔肩頭輕輕顫了顫，卻終是沒有醒來。大約是昨晚折騰太久了吧，他摩挲著葉小釵較之往日更為紅潤的安靜睡臉，不管葉小釵是為何會用此術來蠱惑於自己，今後他也該找一個既能補充葉小釵的陽元，又不至於讓自己耗損的方法。
滿屋子的妖氛尚還沒褪，素還真默念心決不讓自己被妖氛影響，進院子取了些食材和藥物，在火爐邊煮起東西。
等葉小釵醒時已是中午，素還真正在換窗前素瓶中空落了的梅枝。
“早上好。”素還真手裏拿著光禿禿的枝丫道。
葉小釵迷蒙的坐起身，雪白的髪絲絲縷縷垂落在陽光中。俄爾，發覺自己未著寸縷，他驟醒了，詫異的低頭看向身上，肌膚或青或紅，是歡愛後的痕跡，甚至連身後都在他移動時似有什麼流漏出來。
他取過不遠處的衣服，披在身上，系緊繩結，思索著昨夜之事。腦中關於昨夜僅存片段，唯獨只有的人，是素還真。
思罷，葉小釵向屋內的另一個人出聲詢問：“啊...”
聽見他的聲音，素還真問道：“怎麼了？”
葉小釵按下心頭的猜測與疑惑，換作唇語：昨夜發生何事？
“你大約因陽元匱乏而對我用了魅術。”素還真解釋道：“昨夜之事我還記得，你今後若需要陽氣，與我直說便是。”
葉小釵聞之一驚，聽著便緩慢低下了頭，昨夜之事雖不真實，卻也愈發清晰，他昨夜的確在向一個人索求，然後之事再也記不詳細...
憶及昨夜種種，腰肢陡然一跳，蝕骨滋味再次撕咬著理智。葉小釵強行捺下躁動，心裏已有一二頭緒，自己並非因為陽氣匱乏而用魅術蠱惑素還真，恐怕是昨天揭開他面具之人身上攜有令他妖力外溢難以自控的邪術——若他處於全勝，移花接木的這點邪術自不在話下，然而若是繼續如此，素還真必被自己耗枯陽元。
心思一定，便有了決意。

爐火上的藥膳散發出香味，坐在爐邊的素還真將藥膳盛給葉小釵道：“吃吧，我燒好了水，稍後你再去洗個澡，不然水就冷了。”
說罷，素還真沒繼續待在房間裏。
庭院仍是銀裝素裹，素還真的視線漫無目的的落在雅致庭院之中。今天早晨葉小釵一醒來就問及昨夜之事，原本他以為葉小釵是想要試探他是否還記得昨夜的情景，但現在看來，恐怕昨夜真的是事出有因。
鮫人極擅長魅術，尤其喜歡以此魅惑路過的船夫與之交合。
因此，他下意識的便認為是葉小釵突然施展魅術——如此想來，或者，此事並非葉小釵的本意。
在此之前還有另一件事令他在意，只是當時沉浸在喜悅和快感之中沒去細想。
葉小釵昨天被他做哭過不止一次，卻沒有像以往一般遺下鮫珠。而鮫人根據記載只要是淚便能成珠。
這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還有種類之別？這是一個滑稽的想法，素還真卻在自嘲過後覺得，說不定這更接近事實，而他，卻仍然還看不透。

氤氳明亮的浴室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香味，大約是因為此地之主在沐浴時有焚香的習慣。
葉小釵將自己浸進僅能容一人的浴池，撐著池子邊沿跪在水中，以不傷著自己為先小心的挖出那一堆還在流漏的濁白之物。
清理過自身，他換上衣物。
堆滿白雪的雅致庭院仍然寂靜，推門而出的葉小釵掃了一眼空空蕩蕩的院落，徑直離開了此地。

一聲急促的呼吸。
在房內補眠的素還真驟然睜開雙眼，他設置在這棟樓周圍的預警結界被觸動了，能觸動的，也只有葉小釵。
昨夜之事若非葉小釵所願，那麼他想走亦非什麼難以理解之事。素還真披上衣服邊穿邊往院外快步疾走。
好在他夠快，在茫茫雪原之中，一點白影尚在天地間晃動。
素還真默念法決，以瞬息千裏之術快步行至那人身後，在他未及反應之前拉住了他的手臂。
“葉小釵！”
葉小釵沒有掙脫他的鉗制，只是安靜的，像多少次一樣，安靜的回看他。
素還真的語氣中捎帶上幾分急切：“你妖元未複，若是被其他道士抓走，我還要費盡心思的去救你。要走，起碼登上天山，取了白蓮待封印瓦解時補充了你的妖元再走。”
聞言，葉小釵垂下眸，略加思索，這段時間並不算長。
見葉小釵略作思考便乾脆的點了頭，素還真放開了手，心裏一時不知是喜是悲。
喜於葉小釵決定封印瓦解後再走。
而昨夜，終究只是一場事出有因的謬誤，只要解除封印，葉小釵就會離開。
他，不得不為。

上天山並不是一條很短的路程，恐怕還要餐風露宿幾日，隔日稍作整頓，兩人便向天山前行。
而此山終年覆雪，山嶺如刀，只有少許耐寒的植被杉松聳立，大抵上還是裸露著大片大片的尖銳岩壁，好似是從蒼穹投擲下的巨石摔裂後，便成了如今這幅荒蕪模樣，幸有雪覆蓋，方不至讓路上那些碎石亂岩割了腳。
素還真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頭看向葉小釵，他熟悉這條路，葉小釵卻說不定很容易迷失。
緊跟著他的人站在一個剛好的距離，不算近，卻一回頭便能看見。
行至山腰，雪上如被鋪了一層金箔，太陽已經西下，素還真停下腳步，兩人決定就地整頓。
他們選了一塊避風之地，坐下吃過乾糧後，便相繼休息了。
幽幽立在樹後的影子，輕微一蕩。
葉小釵不見了。
擋風石下空空如也，一大清早，葉小釵便消失不見了。
難道是葉小釵因為在意日前之事？遍尋不著，素還真略作猜想，旋即便否定了。這些日來的相處，他非常清楚葉小釵並非會是應下一件事後卻不辭而別之人，那麼葉小釵為何消失不見？
一種不妙的預感在心中蔓延，素還真探過昨夜草草布下的陣法，順著一絲異樣的氣息，他忽有聯想。
是那群邪修。
若是他們...或許目的是處心積慮向自己尋仇，昨夜不好驚動他，便抓走了葉小釵，當日在雲渡殿上揭得那群人原形畢露的可是他。
既然目標是自己，那麼那群人應該一時半會不會動葉小釵。思索罷，素還真立馬往天山上趕去，葉小釵的身體要緊，還是先取了蓮花，再去救人。

陰森地牢，在這隆冬之際，尤為冰冷。
白衣之人坐在牆角，鐵鏈從他的衣物下蜿蜒而出，盡頭是用鐵融鑄，釘死在牆壁上的。
“滄海的白龍……”鐵欄杆外，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雙青白的步履踏至欄前，那人負手而立。
旋即便有人為那人開了門，立在一旁。
“歡迎你。”
他走進牢房。
“我號伏嬰師，你接下來的主人。”

裸露的岩壁上只有一小攤融化的雪水，誰能想到這裏會有朵雪白的蓮花。素還真輕車熟路的將蓮花摘下，立馬回到鎮上調查起目前魔教可能的藏身之處。

“你覺得清香白蓮會來救你？”伏嬰師審視著葉小釵，詭異的語調仿佛要刺穿對面之人的心靈。“對他來說任何人都只是什麼時候都能拋棄的無用棋子，而妖力被封的你，值得救嗎？”
坐在角落的白衣之人仍安靜如故，甚至對自己的直白目光都無有閃避，似乎從未將他看入眼中。
面對慹然不動之人，伏嬰師也不打算多繼續費唇舌，他俯下身勾起葉小釵的下頜，凝視著那雙毫無驚懼的眸子。
這是龍的高傲？
不……
伏嬰師掐住葉小釵的頸項，從不變的神情中印證了一點。
此人並不是刻意為了鎮定而鎮定，亦非對自己的實力絕對自信的高傲。那雙眸子宛如倒映著空無一物的蒼穹——只是一派虛無罷了。
“原來如此，有趣，竟從你身上看不到希望。”伏嬰師放棄了其他打算，鬆開的手往下，毫無憐惜的撕扯開葉小釵的衣物道：“那便來看看你的逆鱗生在何處。”

“虧你能找到這裏，清香白蓮。”高聳入雲的古舊石塔前，氣勢大不如以前的魔教之徒嬉笑著。這座塔，原本只作祭祀之用，沒想到也被魔教之人所佔據。
素還真將方才還在掐算的手藏於袖子之下，平靜的道：“將葉小釵交出來。”
“你以為我們的軍師會沒殺你的準備嗎？”魔教之徒一佇長矛，陣法隱現，數人包圍上前，魔狼嘯、走狗奔，各展魔法。
素還真一震長袖，再出之手已夾著數張符紙，全已是不打算與人多話的架勢。符咒上雷光湧動，如迎風起電，隨意扔出便劃作晴天金火，以迅雷之勢撲向魔兵。
然而結界有靈，當即截下雷光，隨著魔兵的法術反撲而來。
眼見中術在即，素還真左手從袖中翻出扇狀打開幾張人形白紙，落地成活，當即絆住魔狼邪犬，其餘的，都被他自己的雷咒擊碎了。
厲害的不是那群魔兵，而是腳下這個大陣。
“東洋的法術！？你素還真自喻正道，還不是學一些邪路？哈！”魔兵譏諷道。
“東洋的法術，少了些繁瑣的地方，便於操控，對付你們這些邪修，足夠了。”素還真掃了一眼那個法陣，從懷中掏出一把蓮子，默念咒決，輕輕一撒便落地生根，青色的嫩葉鑽破層層陣法，開花吐蕊，悉悉索索的花莖猶如青蛇，無其不破。
面對站在叢叢紅花中的玄衣之人，魔兵心中一寒，聲音不由多了幾分戰慄：“你...”
未及反應，便有花莖將那幾個魔兵綁在一塊。
“不想當花下泥，就不要亂動。”素還真說罷徑直離開，那一簇新生的花葉簇擁一般隨他進了塔內。

幽暗濕潤的地下通道，回蕩著素還真單調的腳步聲，幽藍的火焰在陰冷的石壁上跳躍，整個地牢，仿佛就是刻意為了迎接他一般的空空蕩蕩。
通道的盡頭頭戴面具之人站在盡頭的牢門前說道：“清香白蓮，沒想到你真的來送死。”
而那牢房裏，葉小釵正看他，那表情並不急切，只是普通的，仿佛局外人一般將眼前之事一覽無餘，若能忽略那身半解的衣物，與平時也沒有什麼區別。
“今日不止要收服滄海的白龍，還要殺你。”伏嬰師的一句話，終於移動了素還真全然落在葉小釵身上的注意力。
整個地牢青光流竄，方才的蓮花全部被蒸發消失，素還真指夾符咒，與青光相抗。
早已布好了巨陣，整個地牢的力量，不是他一個人能對付的——除非素還真持有比他自己更強大的力量。
終於，雷咒不敵，素還真被這股青光拋出去，直撞在一間牢房的鐵欄杆上。
必須保留實力從長計議，若是被發現自己的本事，被針對也是早晚之事，明哲保身，這裏還是先退為上。
“咳呃...”素還真嘔出一口紅，用自己僅存的真元施展那些並不算太高明的術法略作抵抗。
伏嬰師起手畫符，便要作最後一擊。

突然一聲低沉的長嘯，猶如自遠古洪荒而來，那絕對非人的聲音，劃破空間一般，令人不約而同的看過去。
那聲音轉瞬即逝，旋即是鐵索崩裂落在地上的聲音。
皓白的鹿角，但，那不是鹿。
一道劍氣，那是多快，只有素還真施以慧眼方能看清的速度，破了牢門，同時，也取下了伏嬰師的性命。
雪白的長髮無風自動，卻也只在一瞬間便靜了下來，鹿角消失如煙，沖天的妖氣只現了刹那，葉小釵跨過牢門，安静而真挚的向他伸出手。
滄海的白龍，素還真並非沒聽說過，只是，他從未想過那會是眼前此人。
“我還...”素還真本想說：我還好。一開口，便又是一口猩紅。
見他沒法起身，葉小釵略施真元為他療過傷後便將他抱起來，向著住處走去。
“聽說在海中，除了有鮫人，還有一種是可化蛟龍的蛟人，所織之紗便稱之為龍紗，雖與鮫人相似，卻並不全然相同...”素還真將自己思索後的結果徐徐道來，反正，他的話總是堵不住的：“只是蛟中修成龍者少有，不上千年不可為。觀你根基，卻也只百年而已，這是為何？”而這，也是他一直未將葉小釵與龍作聯想的原因，他瞧過去，葉小釵便也無聲作答：走了捷徑而已。
他的話沒有聲音，聽不出來到底有沒有什麼情緒，半邊無暇的側臉還是那麼寧靜。
他不禁想到數月前那夜，與崎路人談及的種種，若是白龍曾與人類女子誕下一子，那麼前朝那兩位傳說身有龍血，狂傲無比生性淫亂的君王與葉小釵是什麼關係便可想而知，素還真歎息一聲，伏嬰師被殺，魔教這下不可能不找自己的麻煩，而且恐怕會重點針對自己，那人分明為葉小釵所殺，不管是前朝的太上皇也好，亦或者這次被抓，還是這回得罪了魔教，本是最應該處於暴風雨之中的人，卻為何總是看起來——如此事不縈於心？
不，其實他該是明白的。

那間小樓中，葉小釵按著他的指示，將白蓮作藥引，製成湯藥。於此葉小釵倒是並無生疏的模樣，想來也是，畢竟他當年也是跟過一名修道之人。
一般修道之人如何差使妖獸，他還是十分清楚。
無非是整理經書，幫忙煉丹，打掃房間，端茶倒水...
不過葉小釵竟然做過這種事，光是想像都覺得困難，難道當時他也是一副表情不多的模樣給主人畢恭畢敬的做事嗎？
素還真躺在床上打量著煎藥的葉小釵，他簡單將那頭柔順的白髮束在腦後，那副模樣比之平日裏的寧靜出塵，又多了幾分說不清的溫婉，給那份美添了一分真實。
滿屋子的蓮香撲鼻，是那朵蓮花的功用。葉小釵走得近了，坐在床沿，近在咫尺之人也許是因為他把長髪束起了，有一份不一樣的感受吧，恍惚之中素還真向他的臉頰伸出手。
掌心一沉，葉小釵將那碗湯藥交給他。低頭看著手裏的褐色湯藥，水面模糊不清的倒映著他的臉，素還真一飲而盡。
果然，苦不堪言。

隔天，素還真的內傷便已痊癒，冬天結束之前的雪，堆滿了整個庭院，無休無止的落滿山坡，庭院外的門前，素還真叮囑著：“...此番你殺了魔教的軍師，恐怕魔教不會輕饒，自己小心為好。”
葉小釵略作頷首，向他行了一禮，無聲的說道：多謝你這些時日的照顧。
雪堆上他的肩，從他身邊瀟瀟落下。
“葉小釵，接下來，你又要去哪里呢？”素還真輕聲發問，如煙霧繚繞的水氣朦朧著視線，只是勉強的，看清了葉小釵如此說道：我還有仇未報。
水氣消散，素還真凝視他的面容，沒繼續說什麼，葉小釵轉身離開。
望著那道將要投入風雪中越發不真實的背影，他突然輕聲問道：
“...山不貴玉，鮫不貴珠，你可貴情？”
雪白的髪在風雪中飄搖，宛如霜雪的精怪，葉小釵腳步一頓回過身，鄭重的向他一點頭。
風雪中的那人漸行漸遠，素還真輕笑起來。

他們一定還會再見面。
這只是一個，微乎其微的開端罷了。

罕訕：理智和幻肢在互毆之下產出的東西，

這篇文的誕生：
幻肢：我想看小釵又啞又瞎虛虛弱弱的樣子，最好日他，我想日他！
理智：好吧，我折中一下...反正我本命也是瞎過幾回的...起碼看樣子還是挺...

理智：雖然我一直覺得寫文還要解釋自己文的梗的出處是一種把觀眾當弱智的行為，在看得懂的人眼裏看起來真的非常傻...因此我不是很喜歡，但這裏為了避免誤解還是說一下，可能有人會想素還真特別厲害啊，他怎麼就可能看不出來葉小釵是龍，我是不是故意在拉低他的能力。
其實...這裏想說一下素還真他也不是萬能的，他的看劇本的能力是有限的，而在對葉小釵的事上，在霹靂異數的第十三集葉小釵用活殺留聲砍了一劍萬生，劇集的第十四集六十四分鐘左右，素還真一個人就疑惑說：“活殺留聲是百里飛首的劍法，葉小釵怎麼有學呢？”
顯然，即便是作為主角的素還真和葉小釵對肛了那十二天，他對葉小釵仍然是有很大的不解的，因此才會注意不到葉小釵在劍術上堪稱鬼神（一眼會）的天賦（訕：編劇大人覺得給葉小釵夾私貨好不好啊。黃大編劇：我覺得好啊）因此我覺得這篇文裏這樣的誇大是可以有的，就不要奇怪素還真為什麼不知道葉小釵的真實身份還給腦補了那麼多戲啦
真的不是我有意要掉他鏈子，歸根結底他們也還是兩個人，沒道理一開始就能互通有無的

總之還是想寫點愉快的東西，順便滿足一下幻肢想上小釵的欲望，希望大家不要誤會【哭泣】

除此以外還要解釋一下的就是，山不貴玉，鮫不貴珠，這個問題，重在問題本身，既然將小釵與不貴玉的山、不貴珠的鮫這樣用來喻道喻本的東西相比，那麼問題問不問就已經無關緊要了，素還真已經知道了小釵的境界

而伏嬰師【我明明沒看過這位仁兄的劇，本來想寫早期的人物[反正早期抓過小釵的人，真是太多了]，但大概看得人也是一臉懵逼，就寫了這位仁兄】他對小釵的看法並不正確，他完全不知道葉小釵是怎麼回事，畢竟眼神空洞和眼神寧靜還是有很大區別的，雖然看起來貌似差不多

這篇文，從我腦洞開始到結束，它真就只是個開頭，但真沒法寫後續，我的理智實在是不覺得這對有任何走向不虐的可能性，想著素還真已經很慘了，這樣結尾還有點可能性，寫正片反而還要更慘，不如算了
【痛心疾首】素老兄我真的對不起你啊！但為什麼偏偏是葉小釵【素[舉劍]：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你知道的，這貨沒法攻略啊，攻略他可比愚翁移山，愚翁移山起碼還有個盼頭【痛哭流涕】

[ 此帖被qiouhanshan在2017-10-18 23:36重新編輯 ]

醉裏凭几觀畫屏，不識絹后立清影
欲透山水柳花處，回首看君還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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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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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7-10-19 17: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本来突然想起棋邪的诗号看到素钗就点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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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六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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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7-10-20 11: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现在的我还在想象小钗吃糖葫芦是什么样子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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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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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7-10-20 16:4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感謝招待，太太的肉文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漂亮的小釵，誘人的小釵，精盡人亡我也願意啊

！！！

看到那句「這樣……夠嗎？」不禁笑出來，捅人/被捅時都要說這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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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ouhans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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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7-10-21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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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3樓(rata) 的帖子

噫，寫的時候還真沒想到
難怪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聽過...【有點自覺啊你】
當時只是想寫素還真想滿足小釵的那種心情！

小釵很美啊！其實原本我是沒打算寫小釵的美貌的，所謂“德有所長而形有所忘”，明明看劇的時候被小釵的美貌各種驚艷，但一想起他的為人處世等等等等，我就很自覺的更想去寫他的心境啊、性情啊、作風啊——甚至劍術【其實這篇文里還沒有寫我對小釵劍術的理解，有的只是非常非常小的一部分】，反而把小釵的美貌疏忽了

但一想到霹靂眼路人見了小釵之後，對小釵的第一句介紹是什麼啊
是“長得非常的英俊”
更別說後面各種一見小釵就說小釵長得不錯，長得好看
然後我就想啊，總得還原原著，既然黃大編劇這麼強調小釵的美，咱也不能不寫
於是就老老實實的多寫了幾筆自己在看劇時的感受

至於誘人的小釵，這個有請我的理智和我的幻肢來交流【打】一下【架】
當時的情況：
理智：小釵是個神仙...不不，是忘機的海客，面對這樣的人，怎麼樣都是絕望啊！這篇文到底該怎麼辦...【痛哭流涕】
幻肢：我不管，反正我要上他，你讓我上他就對了
理智：這回事顯然還是有情的來得快樂吧，要有救贖啊，對象是小釵簡直是地獄級的難度，這麼絕望上起來也不會爽，啊，我果然還是把這文坑了算了，太絕望了
幻肢：我不管我就要上我本命！反正我要上他！我就是想看他抱著攻說想要！我就是想看他特別誘人的主動
理智：好吧...我嘗試一下不那麼絕望的...不過我本命抱著攻說想要這種事你別夢了，或者你直接做夢比較快

罕訕：大概我的理智和我的幻肢今後也會繼續戰鬥下去吧

[ 此帖被qiouhanshan在2017-10-21 21:58重新編輯 ]

醉裏凭几觀畫屏，不識絹后立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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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0754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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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8-05-25 01: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管理提醒︰ (筆月修花) 回文字數不足請速補充 (2018-05-25 21:37)

X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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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lin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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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9-04-15 01: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的好开心，感谢作者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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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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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9-04-15 08: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這句＞＞「他簡單將那頭柔順的白髮束在腦後，那副模樣比之平日裏的寧靜出塵，又多了幾分說不清的溫婉，給那份美添了一分真實。」
天啊～可以想像的出來（陶醉）小釵平實最撲素，光是將頭髮束一下，那種感覺又更新鮮了（驚濤釵呀～～）

素還真你的眼光真的很高，小釵在落難的模樣也能讓你救出來，能讓你救出來真的是小釵的幸運，不敢想像被禁錮的小釵是怎麼被凌虐（心疼）這一路上的苦終於在素還真手上解脫
看的出來素素很珍惜小釵，光是打理小釵的一切和配色都相當用心，也非常體貼小釵的不良於言

但是最後，怎麼二人分道揚鑣了呢

太可惜了啦～～
素素唷～～你怎麼不把人留下來內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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