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04 《斷簡》(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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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beca02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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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0)

樓主發表於: 2014-09-04 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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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4 《斷簡》(雙子)

《駢韻》

※Warning:
1.源自於久遠前，一堆沒機會續為長篇的片段。數量頗多，會分次清空庫存。
2.隱槐棋、隱鬼覺/十二，千萬慎入。 Ux2pqPb
3.架空可能、考據無視。 Ff\U]g

以上。請扛得住再往下拉(嚴肅)

*****


「駢韻」者，「駢孕」也。

竊其同音而就之，並無所考。又「駢孕」者，「孿生」也。

蓋《春秋繁露》云：「多福者，非謂人也，事功也，謂天之所福也。傅曰：『周國子多賢，蕃殖至於駢孕男者四，四乳得八男，皆君子俊雄也。』此天之所以興周國也，非周國之所能為也。」

又云：若「天之歷數在爾躬」，言察身以知天也。今身有子，孰不欲其有子禮也……今為其天子，而闕然無祭於天，天何必善之？

******

段一、誰識舊時戰衣？征謠遠、槐夢消。

所有逆反、叛離，都需嵌附一個冠冕的理由，那才是立足的證據。

那時他以「忘知」為名，作此認知，分明諷刺。然而，他永遠記得：有個人，在睡夢中為蜷伏在槐樹下的他，唱詩：「搖啊搖、搖啊搖……」。

隱約卻見那戰甲如冰雪、冷冷的玉面殊色，將他美好的記憶凍封起來，像顆包裹世界的琉璃。他用雙手捧起，殷切祈禱：這會是一個永不破碎的夢。

從此，忘知已死。

可他從不知道、當他以妒忌又艷羨的眼神，注目立於船頭上的人時，忘知又因念癡而生。那人生有一副令他魂牽夢縈的容顏、那是母親的臉，且將母親引以為名的冰雪披覆上身。

    這怎能夠？忘知怨恨地想著。

總有一天，他將因妒恨而死。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然無端迴看上苑，雲裡帝城雙鳳闕。

靡華尾羽，自雨中春樹萬人家，從容展翼飛來、從渾沌之初裡來、九天閶闔中來，無論如何，都是尊貴的血脈。
  本是同根生，真的？他不能置信、不能置信、不能置信得幾乎要撕下對方的臉皮。這永遠不是他能擁有的相貌，而得不到的永遠最好、最好的永遠不屬於他，一切皆緣自惡中化生、貪念隨惡轉。

不會滿足的，忘知饞涎欲滴，滿心邪想：因為永遠得不到。

元生之初，是否也曾經有過貼合無間的擁抱？據說，自睜眼的剎那，他與他都被斷言失去純真。莫非，臍帶糾纏、胎膜粘連的當下，咱倆都曾經有過……扼殺彼此的衝動？

然而，總會渴望擁抱。

因為是曾經，深深擁抱過的。那雙眼睫，剝開層層雲霞，對焦的另一端是：神似得不能再神似的瞳孔，生就夢裡容顏：殊十二，亡……王，這隱喻使他愛恨交雜。
  究竟誰能得到最多？眼見雙生兄弟自玄舸甲板緩緩走下，槐破夢冷淡思想：當你我附庸者、據有者皆重疊。然世界就這樣大、沒能大到讓倆人共存?

他幾步向前，給予對方一個缺發溫度的臂彎，額髮相抵伴隨鼻間呼吸交融，如同他們共生於母親胞宮內之時，如此親近卻互不相知。

總有一天，他將因妒恨而死。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段二、母者

死絕無相知，夢裡何所憶？

殊十二第一次在夢裡，看清當年的天宇：深藍泛出青紫的底色；邊上一圈隱隱灰白，黯沉慘澹。偌大蒼穹彷彿一張病如膏肓、命在旦夕的肺癆者臉孔，氣若游絲，噴息縷縷衰敗萬物的秋風；至於衰敗之後的哀景，無聲昭示聖王之氣數將盡。
  不知何處傳來寒鴉嘲哳，悽愴如嘔啞出一掌腥艷。瞬間，漫天暈染驚心的紅霞；霞光將傲矗一輪落日之下的霜甲，狠狠濺灑遍身浴血的朱光。

十二覺得自己近乎色盲，這輩子，只會辨認這樣紅艷張狂的血色。

以至於，他認不清那張映襯霜甲的玉白色臉孔。那張臉之輪廓，簡直比煙霧還模糊，眼睛不過是窟窿─一雙比靈識還早夭的魂窗啊……十二又驚又怕又惶惑地張大嘴，只覺面龐如岩漿流淌，灼熱非常。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他才意識到：那是眼淚。)

母親!……

他深覺自己的五臟六腑，因此而動盪不安。

難道沒有呼號嗎？然而充盈耳畔者，卻完全是孿生兄弟的哭聲，相當刺耳。

(據說：當年的自己，有淚無聲)

即便如此，十二依舊清楚感受到自己的推拒。如同一隻趴伏於巢窠中的雛鳥，基於某種求生本能，即使幼弱且目不能視物，也要奮力地將身邊的手足推擠出去，讓對方掉出庇護，摔落地面粉身碎骨，以求得己身最大之生存空間。

因而他使盡全力推拱，想將身邊兄弟撞出自己的感知範圍。奈何圈住他倆之臂彎，堅定如磐石，全然不能撼動分毫。

推拒的力量，從此逐漸微弱下去，直至消失。

母親。

十二心道：吾放棄了、放棄推拒。

或者說：曾經，吾放棄推拒……只因為：你不曾推拒吾倆的生命。



段三、父者

劍之初渾身一震，緩緩回過身，看向正值志學之年的親生子。默立一旁的忘知，眼神向來缺發溫度，瞳孔呈現出一種了無生趣的灰綠色，彷彿冰封於永凍層的山水或松柏。

長青依舊，但毫無新陳代謝，早已死去經年。

劍之初莫名感到寒凜：這就是他的孩子嗎？

愁索枯腸的搜尋腦海中摯愛的身影，努力回想：辭心也從來沒有這樣的表情、沒有這樣的眼睛。
  莫非這是肖似吾嗎？這種寡情的神色。

「胡說什麼呢。」
「不是胡說，父親，吾說的，是母親。」

只見忘知意興闌珊地轉動瞳孔，那態度之索然，似乎永遠不能理解：自己怎會立身於此、怎會進行如廝毫無長進的對話。
是的，一切怎麼會這樣。
令人生厭。

「她恨你，你知道嗎？當她懷胎十月，她偷偷告訴吾與……念癡的。」

微微停頓，忘知於內心冷嘲：果然，「念癡」這兩字，光念起，就令人倍感牙酸。

「她說，她的一切，其實原來都是你的。然後，再沒有人會記得戢武王。你是偷來的龍、她是轉來的鳳，但在殺戮碎島……」忘知的眸光閃過一絲陰厲：「尊龍貶鳳、陽盛陰衰，她永世不得翻身。」
「住口。」劍之初音調陡沉，語氣難得危險慍怒：「夠了。」

忘知從善如流地住口，可誰都不願相信、卻也不能否認：他的認知是世故的認知。然而，他的眼睛、那眼睛依舊保有十五歲的少年，那善於懷疑一切的目光，涼薄睇視所有啼笑的證據。

那是劍之初最後一次，見到那個孩子。

    惜此去經年，他望他神韻矜貴，眉若刀裁直飛入鬢，然眸底倏忽光華流轉，滿是睥睨燕雀的鴻鵠志。
  這是他的孩子，可他看他瞳孔一點詭魅的碧綠，幽幽晃動真如萬人荒塚之上飄盪的燐火，昏昧不明卻足以懾人精魄。他因此一陣恍惚，恍惚得連父子訣別的擁抱，都顯表情麻木。

這是他的孩子。
他此生的『忘知』。

幸來者可追，那是他最初一次，見到這個孩子。

    他望他氣度溫朗，眉若遠山掩卻煙雲，然眼波須臾雨收雲散，竟是江山身寄的故國殤。也是他的孩子，可他見他眼珠一翦清婉的湛藍，徐徐流淌肖似舊年畫欄之間斑駁的靛青，鮮亮依稀卻招引觸景傷懷。他因此深感心折，心折得連天倫重圓的喜悅，都顯愁雲不散。

也是他的孩子。
他這世的『念癡』。

段四、白璧微瑕

輾壓而上的身軀，依舊與幼年記憶之中相仿，是無比龐然的巨物，視線後仰延展過去，是鬆弛皺縮的臉孔。如此胖大突梯的存在，活像野林之中，兀立一根圖騰柱，無論來歷與意義都令人摸不著頭緒，滿是荒謬妖魘的異感。然殊十二早已司空見慣，修長美麗的手指，徐徐勾畫圖騰柱上扭曲張揚的臉譜，那臉譜上的喜怒哀樂恨怨嗔，愈是誇大之後，愈奔赴反向的極端：喜極而泣、怒極反笑、痛極稱快、悲極狂歡。戲劇化情緒不過一連串嬉鬧，針對生命產生悲涼諷笑，更近似於丑角式尖酸駁斥─雖則臉龐，微笑如一。

十二自覺：有時已從丑角偽裝走出來了；但有時，又未必。

手指復往下探去，觸及便是粗糙刺手的毛髮，密密圈住底下一攢乾癟的皮肉。耐心撥開厚重皮層，殊十二手勢和緩，像是扶起老樹上將折的枝椏，卻渾不在意掌心底下包覆之陽物，是這般疲軟萎頓、形若枯藤。那物事之表皮，深裂皺紋層層堆疊，使纍起的皮癬與汙瘢、更神似扎手的樹瘤。輕輕推抹，方顯露一截飽滿黝黑的柄頭。

僅存這尚未老朽的部分，但仍舊不算年輕了。顯見風塵沾黏無數，更顯骯髒腥臭。

已經是不能亢奮起來的欲望，蒼老且衰頹。十二默想：果然，什麼都會過去……會過去的。當初的驚怖、屈辱、憂煎、悖離，都會過去的，連原諒都稱不著，目送萬象如水、湯湯流逝。

耳聞一陣沙啞的吟哦，卻見高踞上端的鬼覺神知，只管不屈不撓磨蹭下方柔韌細緻的年輕肌骨。彷彿以為熾熱的情慾，單倚靠此法，便能推擠出來。可最終，高亢起來的，只有他自己。身下那段枯莖雖仍奄奄一息，但他粗暴求索任何形式之滿足，墳起的腹部，狠狠頂撞殊十二之肋間，幾乎令後者喘不過氣來。

「世宰……」靈活的十指半刻不停歇，像過去一般，謙卑地討好對方易悅而難事的欲望。

但枯根之委靡不振，仍似難以扶牆之爛泥。

太過軟弱的物事強行擠入緊緻的秘所，只怕未得逞慾，便要應聲拗折。殊十二縱使微微心焦，也不敢妄動。只得束手無策地仰躺，盡可能依順對方攻勢，放鬆下體。可惜屢試未果，那充血發脹的柄頭，遲遲不能順利叩關。

「嗬……」洩憤般的痛苦呻吟，或者是由於不甘、不足、不齒……不齒於無能？十二打從心裡泛起一陣酸，直酸到喉頭、舌尖，因目睹一個人在慾望面前，這樣失卻尊嚴之薄弱且無所適從。

更何況，這人曾是自己孺慕之情的源頭。

他替他深感不堪，包括憐憫。    都是不堪。

段五、睚眥


久遠的曾經，你是否曾經想鬥掉吾？

腳底如墜冰窖，只覺絲絲寒意盤根錯節、攀附又纏身。然而，心口隱隱地發熱，合併痠脹的痛楚，令人難以輕忽。槐破夢那天生慘無血色的臉龐，自圍繞胸襟兩側之繁複織錦中，靜默地烘雲托月。

是的、一輪月。
殘月。

周身穿戴沉重的紫、炫目的金，無一不閃爍臨界冰點的金屬光澤，即便再深刻的五官，也都被那扎眼的光束，刮刷成死板平面，導致臉龐活脫脫像個縫死於華麗布幔上的冤魂。

肯定連影子都凍得青白了，瞧，近在咫尺處，那張青白的臉……
(隱約聽得，十二心道：鬼扯，誰又是誰的影子？)

約莫是心有靈犀，只見十二猛竄起身來，兩臂齊振，施下狠勁便往對方胸口狠一推搡：「竟想鬥掉吾？」

他拉高嗓門，但喉嚨始終緊鎖著，聲音都被擠壓成支離破碎：「竟然敢？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來？」

前胸猛遭狠狠重擊，步履都因此踉蹌。槐破夢稍定一定神，兀自忖思：莫非是暴怒麼？他認真地分析起自家孿生兄弟的情緒，可他全副的心神，不受控制地轉念，只顧分析起淺層表象。

例如說：他現下釐清，十二的眼白實在過份乾淨，甚至跟膚色一般、還微微透藍發青，瑩光詭蹫。卻非魂窗，不過是一丸澄澈又幾乎矯枉過正的無機質。

這何處見得美？又算得上什麼特出的存在？

「吾當然敢。」釘住那雙眼，破夢神色冰寒地開腔：「又豈止是想想而已，吾甚至付諸實行。只差一步，沒用臍帶勒死你來著。你好漢哪，兄弟，倒是能苟且偷生。」

俊美無儔的臉龐看來輪廓端莊，包括同等端莊的唇。但那唇，卻滾出一串森然怪笑，不知是否夾雜怨嗔恨：「念癡，你傻呢。吾天生，就是來鬥掉你的。」

十二森然瞪視，不發一語。

段六、珫珥


所謂男生女相。
殊十二半倒身子，倚在槐破夢背上。冰涼指尖輕輕滑過後者圓潤的耳垂，引得那人微微一縮。

「殊十二。」槐破夢悶悶開聲，壓低嗓音喚出對方的名字，總是帶有一絲絲惱恨的意味，現下尤其濃烈：「你再不安份，信不信吾立馬把你摔下去？」
殊王銀鈴輕笑，滿不在乎：「忘知，你沒有耳洞。」

頂天立地的堂堂壯漢，要什麼耳洞啊？

槐君默默在心裡回嘴，但腳下山路實在顛簸，他不願冒失足之險，分神接話。索性抿緊唇，任由難得興致極佳的殊王，在自己耳畔絮絮叨叨。

王說，說自己天生帶有心疾，體弱多病。故太醫斷言：他活不過三歲。惟世宰，千方百計為其續命。古來，傳統民間迷信：若男子幼年，命格多舛，災難頻仍，便會將其穿上耳洞；權做女子教養，以瞞騙鬼神。待其命途順遂，即換為男兒身。

「這個，就是他替吾穿的。」十二虛環住孿生兄弟的頸項，平淡無波：「想來，吾之命，果真是他欺神詐鬼，替吾換來的呢……」

槐破夢薄唇微動，似乎想反駁什麼；然最終又沉寂下去，原因未明。

有道是：為汝之珫珥，不聞天下殺伐聲。

忘知，吾也替你穿個耳洞如何？
怎麼？正閉目養神的槐君，頗不感興趣地一挑斜飛入鬢的眉。
你也想替吾續命來著？
嗓音珠圓玉潤，滾落池水，敲響叮咚。殊王且將線條別致的臉龐擱於槐君肩峰，只輕聲低笑，然尖秀下頷緊抵對方骨骼，相當磕人。

給那人磕得肩膀發酸的槐君，堪堪向後一仰，釘住那人陷落水煙蒸騰、雲裡霧裡的輪廓。

這樣美、美如夢幻，足教人因此夢幻吳越、一夜飛渡鏡湖月，湖月照爾影，送爾至故里。
  能嗎？可能嗎？能夠嗎？

你少與吾做對，足可安享天年。

活得那麼長啊，殊王漫將長指蜷繞對方溽濕的髮尾，一聲吁嘆似清風過。忘知，這樣不寂寞嗎？

全部的人都死了，就你活著，不寂寞嗎？

那就穿吧。槐君滿不在乎地道：吾陪你一道長命百歲，也就不寂寞了。

殊十二聞言愣忡，半晌再次啟口，語調卻染上絲絲滯重，興許是羞赧─隱藏涵義極其神秘：吾也不是這麼想。但，也好……

不然你原先怎麼想？

十二徐徐舒手，姿態輕倩地摘下右邊耳釘；空出一掌，輕輕揉捋槐破夢左側耳珠，緩聲低道：吾想，你身上沒有一樣東西可以令你想起吾的，什麼也沒有，總該留一些什麼。

那刻，槐破夢只感到輕微地刺痛，一時竟分不清是心上的、或者是耳上的。然而冷不防一股暖熱，瞬即包裹住滲溢鮮血的耳垂，卻是身後殊王，以濕潤的唇舌戀戀撫慰那新鮮創口。

這樣，就能使你誤信：彼此是相屬的嗎？

十二，你總是這樣天真。

段七、判命

他說：讓吾助你。

於是將掌心朝上，狀若乞肯、實則輸誠。槐破夢漠然睇過，見那膚色青白、掌丘單薄而指尖枯瘦，能否斷為緣淺福薄？尤其一道橫紋如溝壑，生生將掌心劈出壁壘分明的楚河漢界。乍見此景，他冷不防掐住那隻手，然後將對方另一隻手也一併奪過，硬是扳開掌心。果不其然，那道鴻溝依舊無比決絕，自對方泛青的掌面，直劃進眼底。

斷掌。

片刻死寂，而這種僵局對於殊十二而言，向來不陌生，故他的反應也是一如既往：沉默麻木、消極抵抗，神貌彷彿靈肉兩分的行屍。

對照殊十二的無言以對，槐破夢卻是慣然脣溢淡哂，猶帶病執。只見他輕描淡寫地伸出一指，輕緩撫劃那道橫行的掌紋：「俗諺云：『男斷掌掌朝綱，女斷掌守空房』，又云：『左斷掌掌兵符，右斷掌掌財庫』。」

狠狠將手中掌心掐至泛紅，從來無視對方吃痛。槐君逕自以話鋒吋吋進逼，唇槍舌劍，從不留情：「瞧你，左手右手便把權與利，都抓牢了，還會剩多少予吾？」

殊十二，你說：這要吾如何留你？如何讓你？如何放你？如何饒你？

勁瘦的五爪竟如枷鎖，一時掙脫不開。殊十二只覺手心因對方強力禁錮，而逐漸缺血發涼，十指連心，那涼意於是直鑽進心底：「那你可曾聽說：『左斷掌旺官運，右斷掌─』？」
  不單是涼，而是悲涼：「『克六親』？」

緊掐的手勁益發強大，關節甚而微微作響，好似要將他的手掌，應聲折下：「所以呢，你哪是來助吾？你固然不用另做他想……」槐破夢冷聲低道，幾乎咬碎銀牙：「你活著這件事，就是樁陰謀。」

被指責為陰謀的化身，殊十二倒也不慍不火。無論什麼難堪什麼折辱，熬過就算、順應就算。縱然是一連串妥協，但若要活下來，這一切妥協，本來就不冤枉：「你不喜歡，吾剁掉就是了。」

就像世宰恨透吾注視他的眼神，那麼，不看就是了。

-續-

[ 此帖被rebeca0262在2014-09-04 18:1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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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0)

1樓發表於: 2014-09-04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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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八、山鬼

耳畔傳來踅響陣陣，槐破夢猛地竄起身來，隻手便按上忽雷琴，眼中瞬間兇光迸發，卻無能嚇阻眼前人緩步移近。
映入眼簾者，卻是一縷死去的怨靈，自重門疊戶、層層困鎖的廟堂中幽蕩而出，生人遠觀那玉蠟面容、白紗飄颯似幢幢鬼影，惟見那價值連城之明光鎧，依舊霜潔如新。
  然那縷冤魂奪取血肉軀殼，使種種綺情幻想，無一不成真。只見髮色是悄自金烏竊來的耀光，專司驅逐闇夜；縱使戰甲上之銀鎖片緊扣周身曲線，也禁錮不住天然玉樹臨風，蕭爽而生姿。

竟是神龕下降而來、如廝熟稔又生疏的面容。
神啊，吾母之神格化。

突地忽雷撤手，槐破夢微偏斜蔑笑的唇彎；卻不及掩飾眸中淒楚的癲狂，神色更顯詭蹫無比。
待那殊王，玉甲散發之榮光，一束束、全扎進他灰綠色瞳孔；槐破夢冷不防雙膝一屈，雙臂環住對方窄腰，貼身滑落，彷彿瞬間雪盲而暈眩。

「你簡直是……吾之母親啊……」

破夢將臉埋於那人腰腹之間，語調似笑似哭、自顧自地將滿腔苦悶盡數揉碎後，於對方華美的衣飾上，妝點淒詭。
  白玉面具上閃映冰冷的光澤，緩緩滑動，竟有點像交錯的淚痕。只見殊十二修長的指尖斂於袖中，隱約露出的指甲，纖細如同春蔥嫩芽。半晌雙掌微抬，輕輕將十指春蔥，擱於破夢頸項，手勢之優雅如暫憩的白鷺。
  沒有人會懷疑這雙手會有殘忍的意圖，即便有，被這雙如此美麗的手生生扼殺，也應含笑瞑目。

只要輕輕一扭就好、輕輕一扭……
然殊十二指尖微顫，終究下不去手，將那人的頸椎硬生生抝斷。

還吾，這是吾的。

他覺得他說出口了，但形狀端方、光澤淹潤的脣山依舊緊抿，又如斂閉的蕊瓣，如廝嬌紅欲滴。只見十二的額間，呈現乾燥蒼白；而掌心卻沁出薄汗，貼合地吸附對方的肌膚─縱使他現下，滿心只想甩脫彼此的肢纏，也不能夠。

你想吻吾嗎？十二。

同樣，這次他又自覺已說出口。但事實上，死寂像灌漿的石灰，將兩人都填充、定型、禁錮，並無人則聲。
  是幻聽，十二對自己說，是幻聽，吾不想、一點都不想……吻。

「吾不想吻你。」
「十二，吾並沒有說話。」
「你說了。」
「吾沒有。」破夢誠實的回答，誠實地近乎狡猾，狡猾的心態使他一個勁地壞笑：「吾沒有說，都你在想的。」
「你給吾放手。」

破夢且不答言，卻隻手緩緩滑過兩人同時僵持緊握的神兵，那銀白似雪的鋒刃冰冷含煞；然而戟身流麗的弧線，卻是這樣英媚，令人難以逼視：「─或天戟。」

他說、以滿是懷念的語氣說，彷彿他能以這樣的語氣，再次磨洗出神兵過往之風華：「還吾，這是吾的。」
常言道：兵器如其人，十二的眼睛也同那把神兵，這樣英媚無匹，他冰寒雪冷地開聲：「不還。是你的，也是吾的。」

聞言棘刺，破夢談笑猖狂，語氣難掩邪狷：「有道是『孔融讓梨』？吾莫非記懵了？」
「讓什麼？」纖瘦的指段扣得更緊，力道如同在母體中一般、必須這樣死死抓住胞宮，否則就是再度被對方踹落輪迴的地獄裡去。有鑒於此，十二頑強地與自己的孿生兄弟持續拉鋸，一如原生之初：「除非咱倆從來並未同胎而生、同母而育，否則─」

說直白點：讓個屁。

段九、惜你如今，無人擔過。

師尹只消一眼，便從人群中認出那個孩子。

十七、八歲的美貌少年，正是風華初綻的時節。尤其是，少年遠不只美貌而已。那眉宇之間飛揚的驕狂與邪氣，讓那份天生俊俏，更顯奪人心魄。這便是戢武王另一孿生子麼？心中略略比對之前見過的那位，然後失笑。

初兒，你之懦弱，竟懦弱到連孩子的長相，都不屑與你相似？

「惜你如今，無人擔過。」

掐弦之手微頓，槐破夢冷眼逼視無衣師尹，後者只低聲笑嘆：「吾只心感，你言撒兒有幸，得吾這般師長為他擔過，而吾卻想，往後，誰將為你擔過？」

睿智的眸子溫溫望向眼前，那一瞬愣忡的少年：「吾之弟子，與你之年紀，也相差無幾啊。」

只見少年眼底秋水寒光冷厲，白皙的指尖撚揉颯颯商律。商者，殺伐之音，物盛則當殺。他緩步行至師尹面前，一箭之遙處默立，身後貴紫衣袂當風，鋒芒畢露地招展開來，恰如他已然豐滿且伺機翱翔的羽翼，正待一展鴻鵠之志。師尹為他的年少氣盛而微笑，想當年自己也是這般，期待脫穎而出？

「若你是為魔城而來，吾當奮戰至死，也不能獻命；但若你是為母仇……」話語一頓，默然中隱透決絕：「吾當閉目就戮。」

「好個喬張作致。」沒有笑意，然嘴角微揚的優雅弧度是與生俱來；因而笑謔，也是少年與生俱來的張狂，槐破夢淡諷道：「不過一死，姿態擺得倒高？既這樣，吾也不要顯得小氣。」

微側身，飛揚眉眼鋒利一掃，堪堪刮過另側，顫抖不休的撒手慈悲：「你求吾放他，吾便放。可見吾之慈悲，較他之名，更為慈悲哪。」

「如此甚好。」師尹微微笑言：「欲為王者，當有所為、有所不為嚜。」

槐破夢冷哼一聲，笑諷不減：「便是要死，你也好為人師呢。」
「是啊。」師尹感嘆著：「只可惜吾畢生好為人師，終究只是誤人子弟罷了。」

「正好，所幸風大，你方才說什麼，吾全沒聽見。」槐破夢且背過身去，前進數步。當他再回身之際，絞弦上之殺招已蓄勢待發，那與戢武王如出一轍的美目，與過往戰死冤魂之怒眼，重重疊疊。埋藏的血仇，不討不快。

「為阻你誤人子弟呢。師尹，你上路吧。」

段十、八百里分麾下炙

陣前久僵持，然十二畢竟年少氣盛，縱使好性，亦免不了妄動真格。兩旁將官且見殊王眉目冷肅，未敢接腔；王者冷不防揚手，發響數聲長哨，遠處馬蹄奔騰與其遙遙相應，竟是汗血寶馬馳騁而來。眾人驚疑之際，尚看不清殊王身形騰挪，月白披風幾個起落，那人已躍過無數層巒嶂起的城堞垛口，直奔外圍角樓。

「王！」

眾臣一陣高聲驚呼，卻掩不過鐵蹄複沓，響徹雲霄。聞聲回首，只見遠處狂奔而至之殊王坐騎，縱身奮躍，便已踏上城牆馬道；猶如滿弓發箭般，兀自沿牆呼嘯而過。驚慌失措的眾將官目睹此景，連忙緊追在後，卻又那裡趕得上寶馬一夜千里？數百隻眼莫可奈何地遠眺，呆望一抹白影似飄雪，翩翩降落於馬鞍之上，正是殊王，毅然絕塵而去。

「王！不可啊！」

「竟是殊王御駕親臨？」愁未央難掩詫異地挑眉：「怎有可能？」
槐君緩緩鬆開抱胸的兩臂，且將雙手，撐於城垛上緣，饒富興味地眱視正隔一護城河之遙的殊王，微撇唇：「傻呢，大夫，哪有不可能？」

語畢，卻暗暗詭笑一聲，心道：殊十二瘋了。
但那又何妨？
吾也有點瘋了。

臨陣對敵，他們都賭上了─以小搏大。

「忘知！」

隔岸攬轡的殊王，冷不防揚聲大喝，卻是喊出一個前所未聞的名字，引得陣前一陣騷動。

槐君一撒手，竟是奪過烏號，引滿弦、續足勁，便是一箭破空疾射，直取城下馬上，殊王之端莊門面！
  變數來得突然，愁未央因此倒抽一口涼氣，內心滿滿驚怖。尤其親見槐君方才那一瞬的眼色……宛若鬼蜮的狠辣嗜血與癲狂，如同玉面羅剎自地府復生而來，懾人心神。
    眼見那滿弓銀箭直迫眉心，逼命一刻，然殊王卻不閃不避、更不掉轉馬頭。清麗神貌從容如舊，兀自略一偏首，那凌厲兇器竟只堪堪擦過右側臉，濺出幾點鮮紅如泣血，點綴殊王那冰肌玉骨上，一片淒絕的艷。

沙場上一貫震耳欲聾的鳴金擊鼓，瞬間竟都緘默了。

隻手抹去臉上朱紅，殊王素來雅正德容，竟浮現一絲前所未有的輕蔑，只聞他冷然揚聲：「原來這就是─槐君名聞天下之百步穿楊麼？」
淡淡輕哂，這殊王若要張口，全天下都得聆聽他的諷世：「好一個：『失之毫釐；差之千里』的百步穿楊啊。

段十一、五十絃翻塞外聲

骨肉盡摧。
十指連心，故心口都感受到劇痛之痙攣。

然後他眼睜睜望那髮細絲絃，根根如鐵槍銀鈎，紛紛倒穿指尖。骨碎聲鏗然作響，竟與劃絃琅璫無比相和。殊十二吃痛回望，僅堪堪捕捉一縷銳光，凜凜刺穿空氣；視線盡處，正是他之同胞兄弟，掐絃冷笑。

只見對方銀牙暗鎖，輕嚙水弦一端，便將掌中絲線當心收撥緊扣。此舉逼得殊十二冷汗涔涔……顯然，有人意欲將他已然對穿的指骨權充撥子；模糊之血肉用以琴品，好信手彈來。

「金屑檀槽玉腕鳴，子弦輕捻為多情。只愁指盡涼州破，劃出風電是撥聲。」

槐破夢天生邪狷俊容，且抿過一彎森然笑謔。且吟且嘆，又一輪輕攏慢撚抹復挑；銀絃與裸露之骨節，竟能自他手中，磨合出一曲天籟，猶如冰泄玉盤，隱含殺聲繁併兼之寒氣酸骨。
  可真令殊十二頓覺寒氣酸骨者，卻非樂音，而是……他猛然掙動手腕，銀絃不見鬆動反更切割入骨髓。順絲絃滲流而出的朱紅，一併奪去臉龐上最後丁點血色。金屬與骨骼之間傳出刺耳的吱嘎作響，只有自己聽得清晰，至於天籟─

「『尋聲暗問彈者誰』麼？殊十二，若非吾成全，何來未成曲調先有情？」槐君淡哂，猶顯朱脣皓齒之明媚：「殊王啊殊王，你合該謝吾一曲。」

以他人之苦楚為旆搦促柱，成就僅有己身得聞之徊翔曲折、舒誕沈浮。

槐破夢，你好狠心。

殊十二咬牙恨想。

段十二、豈恤汝輩

莫唱江南古調，怨抑難招，楚江沉魄。

雪兒默默遞過手中拜帖，那張千瘡百孔的臉龐，驚見傷疤如疊壘土丘，無情阻隔紅妝似的丹霞。但畢竟是少女，故舉手投足之間，依舊難掩羞澀的氣息，尤其眼前，是以無雙俊美的容姿，與槐君並駕齊驅、難分軒輊之殊王。

「槐君正恭候王之聖駕。」

十二撣一眼對方捧上的織錦紋霜箋，卻不探手接過。那照眼霜白如尾素魚，悄無聲息地游弋進眼底心內，軟軟鰭葉彷彿盪漾起心湖，圈圈漣漪。微抿唇，他輕一彈指，眨眼間便將素箋碾作片片玉屑。

原來紙上，空無一字。

「朕明白了。」

也只會約在那：斷橋邊柳灞上渡口旁。稍一轉念，惹得殊王眉黛低壓，為邀約底下，竟暗藏如廝曲折的盤算。或許，那人是要使自己泊舟停航。因此，沿途總是刻意興起黃土與塵沙飛揚，彷彿心嫌：嫌那長亭送別的古道，不夠悠長。

難為你。
如此多情。

申時一刻，他如期赴約。

記憶中，北郊城郭向來人煙罕至。遠處，枕臥之山色，依舊淺眠於遙連秦樹晚景深。眼前，暮秋渡頭只餘一輪落日，被交織而下的霢霂霏霏，重重掩映，更顯光輝慘澹。殊王兀自別開臉、低眉斂目，隻身行過已遭密雨斜侵、薜荔蟠踞的故壘。纖長優雅的手指，悠悠滑過頹傾與斑駁，恍若臨簿點朱。

    但，眼前一切早已凋亡。於他鼎盛王命，終究兩無干涉。故他並未有任何感傷，那雙晶瑩的雙眸，實是閃爍枯槁的腐草所化之螢火，早失卻生息之熱度。

漫步行過亂草蓬蒿，十二沿路從頭審思：似乎從來不曾問過那人，當彼此對望，觸目所及皆是一汪永凍的眼潭，是否總是感到心寒？若是心寒，為何還要如此糾纏？

十二又想：你說、說你的孤單，說你高樓望斷、斜陽卻照闌干；說你滿目山河空念遠、莫管春寒，已失春風一半。

但你幾時設想：你所謂的孤單，是身擁錦罽又嘆如坐針氈。但那全是，吾可望不可即的溫暖？

是的，你從未設想。
正如你只心念著你之孤單；卻不曾同感於吾之遭難。

段十三、教坊猶奏別離歌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

槐破夢循跡江岸，獨自回首洛陽花石盡；履足煙渺黍離之地。且見他徒步行去、去得極遠，目光過處，眼底漂浮過幾縷感懷若浮雲蔽日。
世人望那雙浮雲蔽日的眼，便嘆王眼中：長安不見使人愁。因為，長安從未長安。卻不知：王之不見長安、乃不忍見長安、愁思難說。

王者的眼神，這般晦澀。

感君一令既出，眾卿群跪諫，思久難得應。卻是貴冑龍準之傷慘加身，如肩挑千鈞重、九鼎難轉移，故責令臣屬：今起永不平身。從此，金殿繞樑無休的哀哭隆隆，只聽哭吟：陛下試念兩都黍離麥秀之悲，則居處必不安。
思及此，槐破夢俊容一黯，陰翳罩身。
母親，吾知妳，從此飲恨。致吾如今，思之若狂。

而那人手扶琵琶，指尖於六相二十八品之間，悠然蹁躚勾摭，轉眼便是拂掃滿袖弦音琤瑽。耳畔低迴者，是操暢絡繹、游手風颺；抑揚按唸、推搦摧莪。大弦嘈囋小弦清，噴雪含風意思生，十二神魂為之一盪，難以自己。微瞬目，他的手卻已落入對方掌心。

「你曾說『一聽破夢彈《薄媚》，人生不合出京城。』」左掌挽絲絃；右掌執子手。許是暗藏深沉不見底的思緒，槐破夢一開嗓，便是音如綽注：「到如今，你還願意為吾毀棄軒冕麼？」

掌心托住對方相應的部位，那膚色潔白若一捧雪。槐破夢眼底冰磧寸寸融作春水，溫柔傾瀉，殊十二因此微微縮手。

莫非燙著了嗎？

然而槐破夢緊扣對方的手，直望進那深刻的眼眶，正鑲嵌一雙綠松石。歲月如水，這雙美麗的瞳孔，合該由年華涓流沉積而成，但……前者輕抬手，指尖上長年揉絃的薄繭，輕輕摩擦眼瞼周圍細薄的肌膚，引得殊十二微微退縮。槐破夢神色一鬱，本來會是罕世無匹的透明質地，現下已遭回憶與猜忌，刻劃出縷縷鐵線紋，成了等而下之的藍縞綠。

即便美麗，都是缺憾。
槐破夢驀地輕笑出聲，無比森涼。

「你到底是不肯。」

話鋒倏轉，殊十二隨即吃痛，他默默忍受對方緊掐住指根合谷穴，掌心酸麻但意識一振。

「你也不肯。」迅速靜下心，他緩聲道：「即便毀棄軒冕，你也做不到對吾所毀棄之軒冕，不屑一顧。忘知，不要騙吾了。吾不會退，你也……別退了吧。」

再說，你也做不到。

聞言頓失耐性，槐破夢猛可地摔開手，掌心懷柔立馬轉成鐵腕，他冷笑道：「也罷，這可是你說的：一山哪容二虎？」

「你果然不是真心為挽回而來的。」殊十二低聲道：「你是為了勸退。」
「勸退了，自然就挽得回，這是同一件事。」兩肘撐於膝頭，那張微側的面容上，線條英銳的鼻樑自人中處，婉婉曲折幾絲陰柔，更顯面貌邪狷非常。

槐破夢單手支頤，輕率地微撇唇：「你既不退，那從此，分道揚鑣吧。」
殊十二神色倏地一凜，心想：原來都是手段嗎？連推心置腹也是？

「也好。」殊十二銀牙暗鎖，眉眼傳恨：「『為吾如何如何』，太令人作嘔了，吾也不屑這種有所求的溫柔。」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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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9.04 《斷簡》(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