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15 月吟釀(更新【伶仃】/問鬼)，4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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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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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7)

樓主發表於: 2007-02-14 20:44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1.15 月吟釀(更新【伶仃】/問鬼)，42F

在滿月之夜，月光盈滿之刻，取來山巔冷澈之泉。
在滿月之夜，取下成熟米粒，盛著月光細細清洗。

滿月夜，月滿時，請務必小心攪拌材料，不得急，不得緩。
要，輕輕的，細細的將月光拌入酒缸，封存。

月華孕育之酒乃月之酒，其色如月澄透，其香如月悠遠，冷冽透心，是為月吟釀。

遽聞，在滿月夜飲酒最是易醉，在滿月飲酒的靈魂最是寂寞。
遽聞，和著月光喝下吟釀，將，見著此生最為想念之人。

不論，是生，是死。

[ 此貼被風逍遙在2007-11-15 22:3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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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世間缺憾太多，故而釀。
聞人世悲傷太濃，故而釀。
思念之，得見之，
望形影，訴衷腸，
雖不得改，猶能平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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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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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7)

1樓發表於: 2007-02-14 20:4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債】
　
　
尋常市集，一家平凡酒舖，熙攘客流顯見酒舖生意興隆，人聲鼎沸。

來往客人中，不論是商賈旅人還是浪跡俠客，亦或當地熟識村人，無一不是男性。唯獨小店一角，一名桌上堆滿酒瓶之酒客，臉蛋標緻，身材窈窕，活脫脫是個俏姑娘。

東倒西歪的酒瓶陣仗，從桌上一路延伸至桌下，酒種從白酒白乾到黃酒紹興皆有，旁人本以為這姑娘已醉，好心想招來老闆設法，怎料店老闆笑笑搖搖頭，說這些酒還餵不飽姑娘肚子裡的酒蟲。

墨髮如瀑，眉眼俏麗，目光幾番流轉，婉轉欲滴，彷如手中酒液晶瑩地要落出水來，幾名酒客見了，嘻嘻哈哈打鬧著想要與之搭訕，誰知，不管他們說破了嘴，斜倚木牆的姑娘是連瞧他們一個正眼也沒有。

最後，幾名酒客只得摸摸鼻子，直說這姑娘八成聾了耳朵，根本什麼也聽不到。

從大正午到日落黃昏，姑娘手中酒杯換成了酒瓶，酒瓶變成了酒罈，時而急躁，時而徐緩；時而蹙眉，時而微笑，時而望著窗，發愣。

後來，姑娘開始對著桌子對面空位說了起話，一邊的人聽不懂，只當她醉瘋了。

　　
「來，病阿叔，這杯酒給你，現在沒人買酒給你，很悶吧！」
「不說話？那一定是很悶囉！就說你沒有我不行吧！」
「人家說，這店的酒種最多，可是你那麼挑剔，說不定這些你都看不上……」

　　
沒有酒杯的桌面，灑上了酒液，醇濃酒香，和著姑娘一句句碎語，在小酒舖角落迴盪。

　　
就在日落盡沒山頭，天地漸漸轉暗之時，酒舖裡，來了名裝扮特殊的客人。

白衣白髮白斗篷，寬袖長襬絲織袍，肩背一只白色布囊，髮絲微掩，容貌半露，樣貌清秀，約二十歲左右。

無名客人在姑娘旁桌子落坐，點來一壺汾酒，既不與旁人交談，也不注意四周動靜，斟了一杯之後，舉杯嗅聞，卻不飲下，反像在觀察。

　　
「病阿叔！你知不知道你已經負債累累了！」不覺旁桌來了客人，姑娘纖臂一掃，桌上器皿登時摔了七七八八。

　　
突來一聲大喊，店中客人無一不嚇了一跳，視線紛紛均往姑娘身上掃，倒是當事人不以為意，拉來店小二，要了一只算盤，開始撥了起來，「你最愛喝的那種酒，一罈五十兩……常常摔爛的酒杯，一個十文錢……每次喝酒一定要吃的小菜，一盤五兩……」

　　
算盤撥呀撥，姑娘算呀算，一下子，她口中的病阿叔，已經欠了她七千八百九十二兩又四文錢，這時，打著算盤的纖指突然停止，秀臉一低，一顆豆大淚珠就這麼滾出了眼眶。

　　
一滴滴，一串串，咬牙不出聲的姑娘，猛然伸手抓起桌上一罈燒刀子猛灌，態勢甚兇，酒汁慢慢浸濕了她的衣衫也不休止。

　　
「欸欸，晚兒呀，妳再這麼喝，就算酒黨出身也會醉啊！」看不下去，酒舖老闆從櫃台後走出阻止。

「那又怎麼樣！」揮臂輕甩，被喚晚兒的姑娘秀眉一豎，淚眼婆娑，瑩色盡愁，「我就是想醉！想醉啊！」

「但妳這樣下去，會鬧出病來的。」撇開營利現實，老闆連同旁人好心勸著。

只可惜，姑娘欲醉心思堅不可摧，加上她的酒量偏又甚好，如此下去，不知等她醉倒得需待到何時。

「這位姑娘，」注視了許久，裝扮奇異的客人起身離開位子，在姑娘身邊長椅坐下。「喝悶酒並不會讓自己更舒服。」

「嗯？」微瞇眼，姑娘打量不曾見過的生面孔了好一會兒，生氣反駁：「你又知道本姑娘在喝悶酒？我又沒醉！」

　　
「看！我還能繼續算！」像是要說服大夥兒一般，姑娘再次打起算盤，口中喃喃訴說著：「病阿叔，病阿叔，你上次不理晚兒，晚兒哭了一晚上，算你五百兩……大大前天，晚兒想你想到胃發疼，算你二百兩……前天，晚兒作夢夢到……」

　　
一條接一條，一樁接一樁，不一會兒，姑娘口中的病阿叔債款已經從七千八百九十二兩又四文錢攀升到一萬兩千七百九十六兩又八文錢。

旁人雖不知這名病阿叔到底有沒有錢還債，也不知姑娘這樣討債到底有沒有道理，不過，大夥兒都想知道，姑娘會不會把這次的酒錢也算給那名病阿叔？

無名客人伸手按住姑娘持酒之手，溫聲道：「姑娘，如果吾有辦法讓妳見到妳口中的病阿叔，妳是否願意停止再喝？」

「嗯？」停了停，姑娘先是興喜後是沮喪，算盤推至一旁，聲音低啞。「病阿叔已經不要晚兒了，哪還會有什麼辦法？」

「這可不，只要妳心中此刻最想見之人是他便可。」將白色布囊打開，無名客人微微一笑。

「你沒騙我？」望著眼前陌生沉靜的臉孔，姑娘心中瞬時浮現幾日之前，故人堅稱毫無記憶的傷心回憶。若真見著了病阿叔她該說些什麼？病阿叔會把她趕走嗎？她見到的病阿叔，還是、以前那個、病阿叔嗎？

思思起起，反反覆覆，朝思暮想，不就只想相見？但、天下怎有白吃的午餐！姑娘於是問：「那、那代價呢？」

　　
在布囊中取出一只青玉酒瓶，無名客人以指劃過姑娘淌淚雙頰，輕言：「吾，只要姑娘的一滴真心淚。」

　　
＃＃
　
　　
入夜時分，月滿當空，星光略淡，美麗姑娘提著空了的酒瓶顛顛倒倒地走在河岸小徑上。

　　
「什麼酒嘛！說能見到病阿叔，根本就騙人！」腳步一斜，姑娘險些摔倒，連忙扶住路旁一棵垂柳，繼續罵道：「如果是酒，好歹也讓我醉倒啊！」

一邊不滿地說著，姑娘一邊吃力地嘗試站穩身子，明明說自己沒醉，姑娘全身力量卻使不上來，岸邊土地溼滑，一個不注意，身子就這麼從河岸陡坡滾落，直直跌入個急忙衝出的厚實臂彎。

　　
「妳就不能好好照顧自己麼？」接著姑娘的男子，沉著音問。
「為什麼我要好好照顧自己？」不服氣，迷濛酣眼直盯眼前男子，姑娘反問。

　　
「因為，」無聲嘆了口氣，習於舞劍的長指拭去姑娘頰旁塵土，疼惜出聲：「妳才有力氣討債啊！」

　　
「討債？」大眼眨了眨，思緒從眼前男子一直轉轉轉轉轉到了債，再從債，轉轉轉轉轉到了病阿叔，她的病阿叔人們叫他汲無蹤，所以汲無蹤就是她的病阿叔，就是眼前這個人，這個人就是她的、病阿叔。

「病阿叔？你是晚兒的病阿叔對吧？」扶著對方手臂的十指收緊，睜大的眸子漾起水霧，想也未想，女孩兒直接撲進男人懷裡，放聲又哭。

　　
「妳啊！」大掌擱在空中，猶豫幾番，鼻間滿是姑娘身上散發出酒香，過往回憶宛若紙頁刷刷翻動，女孩兒曾為自己受過的傷，清晰倒映腦海，那條自己親手劃出的界線，該跨，還是不該？

　　
男人仍在掙扎，懷中的姑娘卻先說起了話，一手攬著男人的腰，一手開始數：「病阿叔，你詐死沒告訴我，害我哭了好多天，算你精神賠償一千兩……因為想你，所以少喝了好多天酒，你要陪我五百兩……還有……」

難以說清姑娘是醒是醉，總之，她的病阿叔債款瞬間從一萬兩千七百九十六兩又八文錢，提升到三萬一千五百四十二兩。而且，姑娘的話，還沒說盡。
　
　　
「病阿叔，記不記得在酒黨的時候，每次咱們都把酒當水...」
「病阿叔，你最愛喝的那種酒，市集上還買得到喔，下次咱們一起去…」
「病阿叔，以前你曾經說要陪晚兒一輩子，可不能黃牛…不然，晚兒會天天去找你討債…」
「病阿叔，見到了你真好…」
「病阿叔，你還記得晚兒對不對…」
「病阿叔…」
「病阿叔…」
　
　　
聲音，越來越低。手臂，越攬越緊。許久許久不曾好好入眠的姑娘，蹭了蹭，淺淺掛了一點兒笑。

　　
「傻女孩兒，就是知道六禍蒼龍的手段，吾才不願意與妳相認啊！」躊躇的手，不知在何時輕輕撫摸著姑娘肩膀，站立起身，男子將人橫抱入懷。

「……我又不怕……」睡著了，姑娘理該說著夢話。
「妳不怕，」撥撥姑娘落至鼻尖的髮絲，男子莫可奈何地輕說：「吾怕。」

　　
想江湖，何曾能言安定？念佳人，何時能予平靜？
這債，欠得多，也欠得深。不是不還，而是，一個怕。

英雄仗劍，壯志凌雲，揭陰謀，論豪氣，己身安危不顧，偏就一個怕。
怕驀然回首不見伊人身影。怕江湖波濤不容兒女情長。

　　
但，此時此刻，先這樣就好，就好。

　　
什麼話，等這場江湖波浪遠去之後再說，再說。
什麼債，等那時再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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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端

橒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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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

2樓發表於: 2007-02-14 20: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好傷心喔~~~~
我可憐的晚兒阿~~~
別再糟蹋妳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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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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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0)

3樓發表於: 2007-02-14 21:0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Q口Q嗚嗚~~看到晚兒在算病阿叔欠他的錢那一段，

實在是讓我的眼淚~~就這樣忍不住掉了下來。

難道人真的失去不犯罪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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泝月．魂

積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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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5)

4樓發表於: 2007-02-14 23: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也是一篇淡淡的文(阿楓的最愛)

一句"吾怕"道盡了一切情感
濃濃的不捨ˋ心疼ˋ情愛,全被這兩字所包含
該不該跨ˋ能不能跨的遲疑
或許
早被晚兒的痴所打破吧(?)

債,並非無法還,只是怕"不能還"
怕,是阻礙所有前進的路的障礙

怕.....伊人消逝
怕...離不開江湖紅塵卻已離開你....

"吾怕"

(呀.........阿楓又在胡言亂語...OTZ)
風(可以這樣叫嗎?)
藉由你的文,讓阿楓體會到汲無蹤的兩難...
一篇很棒的文~
送你一朵小花
願你能寫出更多好作
加油~

頂端

風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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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7)

5樓發表於: 2007-02-19 06: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j1989619
晚兒愛酒嘛，她出身酒黨喲！
沒了以前的夥伴，再扣掉答應陪她的病阿叔，自然只有酒能陪她了。
只是，晚兒現在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想醉倒吧！

TO 阿嘎
因為晚兒想阿叔，所以帳單自然相當長～(希望汲老大的存款夠多)
以前曾經擁有過的美好，在失去之時，點滴回憶都會是種痛吧！

TO楓月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就因為疼，所以不敢。就因為知道，所以怕。
對於禍龍的手段，汲老大想必是最最了解的一個吧，也因此，他更加不想讓晚兒捲進這場風波。
如果編劇大人們手下留情，禍龍之害結束，汲老大應該會很樂意去尋找晚兒，然後認命付他那疊帳單才是～
最後，謝謝您的花^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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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7)

6樓發表於: 2007-02-19 06: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默契】

　
黃昏斜陽，一道挺拔人影以著略蹣跚的腳步，走在少無人煙的小徑上，暖色陽光照拂雪白身形，落下了層淡淡虹彩。

　
這條路，曾經是武林中人一度常來光顧的地方。這條路，曾有個不知為何老會指錯方向的路牌。這條路，曾是他與友決裂的地方。

　
秋陽本烈，雖近日暮，卻仍曬得他頭昏，加上酒意難消，他索性找了個大石，在路旁暫且坐了下。
　

抬頭眺望日光漸漸隱沒浮雲之後，搖搖頭，腦子裡鬧哄哄的聲響，徒是讓自己感到更加暈眩，不過幾個時辰前，自己好像曾答應了些什麼。

打從以前開始，他就是最不勝酒力的那個，前一刻多喝了幾杯，竟使自己腦袋此刻劇烈發起疼來。

　
　
　
事情，到底是怎麼開始的？
　
　

　
午後，原本只是想趁秋節至附近鎮上採買點東西，不意在路上遇著自稱新三途判的秦假仙等。那三人興匆匆地將自己上酒舖，開始天南地北扯著最新的武林八卦。

從異度魔界到天荒不老城；從法門到長生殿；自一步蓮華說到襲滅天來；自九禍魔君說到六禍蒼龍；自吞佛童子一路講講講講講到了蕭中劍。

林林總總，點點滴滴，反反覆覆，來來去去，三口組口中的江湖人物，好似眼前蒸融飄散之霧氣，過往成煙。

一個個暴起驟落的組織，一個個野心勃勃偏又迅速隕落的陰謀者，正如秋風掃過耳畔，哪一個，他都沒仔細留意上，直到業途靈無意提到了個華麗無雙的組織，儒門天下。
　
　　
儒門、天下。
華麗、無雙。
光聽名字，他就能想像出一幅金光閃閃富麗堂皇的壯觀景象。
　　
　　
那時，甫得到那人再出消息，他渾然不知該喜該憂，該喜龍宿平安無事呢？還是該憂自己性命堪慮？
與魔將一戰，斷了隻手臂，本是不抱希望接回。這樣一來，至少以後能有個賴皮籌碼、不理世事藉口也不差。

只是，老天顯然沒聽見他劍子仙跡心聲，他的手不但接回了，而龍宿也再出江湖，一展龍鱗風采。

欸欸欸，龍宿會提劍殺來找自己嗎？不，不會，那龍心可高傲的！

那麼，他呢，他該不該去找，找那個曾氣到希望從此無相見之期的傲龍，自個兒去儒門天下、找死討罵？

　　
無視聽者無心，三口組自顧自地說得高興，時而慷慨激昂，時而低頭扼腕，江湖近期風風雨雨，在他們說唱逗笑下，倒也妙趣橫生，看外頭時間尚早，他也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聽，有一搭沒一搭地想。

　　
　　
以前，好像也曾經惹火龍宿，那時候，是怎麼收拾的呢？

　
　　
小時，他曾拐騙龍宿，說佛劍跌入了山渠深溝，累得對方滿山遍野地找。
長大點，他曾告訴龍宿自己得了無藥絕症，累得對方一臉哀戚地找師尊們幫忙。

　　
曾經，明明一人便可搗平的山寨匪窩。曾經，明明一人即可解決的機關陷阱。他都哀著對方要幫忙。

　　
後來，好像變成種習慣，有什麼事，不拉著對方作，總覺得有那麼點無聊。
雖然，通常結局都不怎麼圓滿。

　
究竟，那時，都怎麼解決的呢？

　　
啊，對了，每回都得等到，等到總是被他們兩人卡在中間的佛劍開口，佛牒出，佛珠擺，雙目慢慢輕掃，不管是誰，都會乖乖投降。
因為，誰也不想聽佛劍念經念至上個把時辰。

只是，而今這般情況，似乎也不是找著佛劍就能解決得了。
　
　
「耶，劍子，汝的心情看起來很不好吶！」現任鬼王秦停下話，意有所指。
「喔？劍子心情不好嗎？要不要本靈者幫你看看？」晃晃腦袋，隔著墨鏡，業途靈跟著附和。

「不不不，兩位想多了，劍子無事。」察覺三人眼中好奇光芒，他連忙搖首。

「是這樣嗎？但劍子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腦袋明明在胸口之下，腹中蔭今日目光倒是敏銳。

「沒有沒有，三位多心了。」一點兒也不想登上最新武林八卦，他只得趕緊轉移話題。「諸位方才不正提到法門？」

「喔喔喔，對對，那個法門大小姐，殷芊妘，是個美人吶！」邊說邊想，鬼王秦一臉嚮往。
「的確的確，大小姐笑起來讓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很難得，腹中蔭送出了句成語。
「但是，本靈者聽說殷大小姐最近瘋了哪！」
「聽說跟那個無名有關。」
「唉，紅顏命運總多舛吶！」
　　
　
　　
成功引開三口組注意力，他驟然想起一幕景。
笑容啊----
　
　
　
「劍子仙跡！汝能不能不要笑得這麼心機叵測？！」
「欸，好友，此話何來？劍子一向以誠待人呀！」

「誠？」金眸微瞇，不以為然的目光裡濃濃懷疑：「汝那裝滿黑水的肚腸，什麼時候裝了誠字？」
「耶！劍子仙跡總是誠心來尋好友，萬般誠懇地與友相會，現在，吾也相當誠實地告訴好友劍子的一番誠意啊！」
　
「……劍子，汝變得滑舌了。」不為所動，龍心想來不怎麼相信他的誠心論。「每回見到汝的笑，表示汝八成又在計畫什麼不可告人的詭計，天底下不知誰又要遭殃。」

「是是，劍子區區，自然比不過儒門龍首，華麗無雙的疏樓龍宿，什麼事，都給您瞧光。」打鐵趁熱，他笑得眉彎。

「不用奉承，有什麼麻煩事快說！」作勢不滿，但，紫髮飄逸下的容顏，依稀揚起一抹笑。
「唉唉，佛劍好友，你怎麼可以坐視他人殘害好友的誠心哪？」
「……」
　
　
　
有多久，不曾，見過龍宿的笑？
有、多久？
是不是，已經久到令人思念的地步？
　
　
　
「龍宿……」脫口，喃喃。
　
　
　
「咦？劍子你剛剛說什麼？」明明腦袋在胸口之下，腹中蔭今日耳力好得嚇人。
「吾？沒什麼，沒什麼，想起一名故人而已。」
「故人？」不愧是八卦名人，鬼王秦彷彿嗅到肉香的獵犬。

「一名好友。」尋常酒杯，淺金酒液，入口甚烈，後卻甘醇，綿綿酒氣，齒間留香。「一名，若酒之故友。」

這廂說鬧，那廂酒舖酒客談笑，沒人注意到酒舖來了名客人，一名白衣白髮白斗篷，寬袖長襬絲織袍，肩背一只白色布囊，髮絲微掩，容貌半露，樣貌清秀，約二十歲左右的奇異客人。

無名客人在三口組等旁的桌子坐下，點了三四種酒，不飲，只聞，只看。
　
　　
「那麼，劍子你說的故人是誰？」
「呵。」拿起酒杯輕飲，他但笑不語。
「你笑得這麼詭異，可見這個人一定跟你關係如膠似漆。」非常非常難得，腹中蔭再次送出句成語。

「你用故友，莫非，你們現在不是朋友吶？」不改八卦慣性，鬼王秦追問。
「這『友』字，已不是劍子一人說了算。」
「這麼說來，劍子是與這名故友分道揚鑣了？」
「此問題，劍子也難回答呀！」永無相見之日，算不算分道揚鑣？

「聽你的說法，劍子你與那名故友似乎有什麼誤會吶！」頭頂棺材形狀帽子，鬼王秦說得搖頭晃腦，「或許，對方也與你一樣吶！」
　
　
「一樣？」
「進退維谷吶！」
　
　
「呵…」笑嘆出聲，酒釀倏地麻醉了心神，一點光，在心底透著亮。「秦假仙，不愧是智巧之星哪！」

　　
一旁桌，始終注視自己手裡杯中酒的客人這時略偏過頭，輕輕的，慢慢的，緩緩地問。

「若說這世間，有一物能助您立即見著心中所念之人，您是否願意嘗試？」
「喔？閣下所言何物？」

看出對話中的人們眼中不信，無名客人溫溫一笑，「一瓶酒。」

　
酒，一瓶酒？
輕動拂塵，劍眉微揚，莫說他不怎麼相信，就連一邊三口組也半信半疑，可他還是問了：「若真有此酒，代價為何？」
　　

「久聞劍子仙跡佩劍古塵舉世無雙，借吾一觀，以此為價。」
　

　
＃＃
　

　
酒，那小販稱之月吟釀。
酒，那小販說能實現他的想妄。
酒，怎會知他在想些什麼？
　
　
想著想著，喉中一陣乾澀，把懷中那瓶青玉製的小瓶拿出，未多想，他一口氣將之飲盡。

　　
待思緒稍微清醒，才發覺四周竟已入夜，抬起頭，天幕高掛之圓月，耀眼銀華乍然使一旁星光顯得黯淡，雖亮，卻又有點兒孤單。
　
　
立於高處的靈魂，總是，寂寞。而他，總是說服自己看淡這樣的寂寞。
修道修心，萬般事，皆如過往雲煙，看淡之，自然自在。
可為何，退開江湖風浪的他，仍不自在？
　
　
「劍子仙跡！從今以後，任何事請自行解決！」

　
那時，到底，都是怎麼解決的呢？

　
「哎，好友啊，別這麼殘忍，走嘛走嘛！」

　
那時候的他，會，先，先去拉住對方的手。
　

「哎呀呀，記憶力真真變差了！」歪歪斜斜地站起身，腦中依舊混沌，邁開一步，醺醺然，他踏上歸返路途。
　
　　
　
走沒幾步，天，落下雨。

　
　
以前，這兒常常落雨。
以前，他常常撐傘走過。
以前，這兒總是掛起十里宮燈一路輝煌。
以前，這兒總是落下十里薄雨一路朦朧。
　
　
　
他，走錯路了嗎？
　
　
　
　
以前，迷濛雨景，路之終端，總會有個，有個，彷彿從畫走出來的虛幻身影，在那曇華映襯之涼亭裡----

　　

「蜉蝣子，天地依，水波不興煙月閒。」樂音，絃音，錚錝調，白玉琴。
　
　
原來，酒的目的是要人醉，這一醉，什麼東西看來、聽來，都像真的一樣。
如是夢，就讓他喊聲吧！
　
　
「忘塵人，千巒披，山色一任飄渺間。」
　
　
「！」
音停，絃止，人影立。
　
　
「劍子…仙跡！」

　
哎，這夢真是真實，連仙鳳都在，瞧那人秀目含怒的模樣，慘慘慘，等會兒對方會不會直接送出他的珍珠劍？不對，闢商斷了，邪之刀融了，對方理該沒兵器才是，況且，這是夢不是？

既然是夢，那應該，做什麼，都無妨吧？
　

顛了兩步，未持傘的他，早已淋得一身溼透，說哪兒是唯一光亮也好，說是出自習慣也罷，雨絲交織，水露沾滿眉睫，佔領視線之際，他一步踏入亭子。

嘿！這夢境的龍宿，連生起氣來都跟真的一樣，冷眉冷眼，冷心冷顏，漂亮眸子裡好像有些什麼…….欸，對，有殺氣！害他忍不住就想碰一碰……

「劍子仙跡！」

有什麼，用力拍開自己的手。

「龍宿？」

眨眨眼，發腫的手背有點疼。
現在，他不只頭疼，連手都在疼。作夢，會感覺疼嗎？

「劍子，汝來此地為何？莫忘了吾曾說，此生相見無期！」

「吾、」停了詞，忘了語，目光頓，思緒止在那對含怨碎心的眼，一字字，不受控制的流洩。「但吾想見你。」

「汝想吾不想！回汝的豁然之境去！」回過身，推開玉琴的身影背對著自己。

　　
　
以前，都是怎麼解決的呢？

　
　　
「龍宿…」伸手，踏步，拉著對方手腕，輕使力。
「放手！」被迫轉身的那方猛力甩袖。

「別扯太用力，剛接上去的，會斷。」苦笑著，他說。
「…」心一驚，視線避。

見著龍宿遲疑，他可不能猶豫，壞了隻手臂，他可還有另外隻手，既已拉住了人，怎能就此停住？抬手環腰，靈巧使勁，眼簾乍現訝然之容顏時，他笑了。

　
「劍子你、」

　
聲音斷在接續而來的唇齒相依，氣不及多吸，話不及多說，千言萬語似無止境的漫上，是誰的齒咬著對方的唇？是誰的舌勾著對方纏綿？繾綣絲繩，情慾想念，濃濃烈烈地由唇上延燒，沸沸洋洋地燎原成災，砰的一聲，兩人跌在小亭石桌上。

　
若說思念可成傷，那傾訴理該可療傷。
管不住手腳，攔不住江湖，偏又總是糊塗。
說分別，道離腸，偏又作不到倆倆相忘，自此不望。
真話不言，累得彼此老是屢屢負傷。
　

　
長吻罷，兩者皆喘，視線相映，形影一如過往。

　

「汝給吾離開！」揚臂一推，被他扣在身下背部緊貼桌面的人用力掙扎。

掙動間，有一事物骨碌碌地跌出珠玉綴滿的衣袖，滾了個小圓，停在龍宿頭頂不遠，他伸手可即之處。
　
　
　
一個小瓶，青玉製，巴掌大，忒是熟悉。

　
「這瓶子？」拉高身體，拾起那有點眼熟的小瓶。
「別拿！」翻身想要搶，偏是慢了一步。

　
「吶、龍宿，你喝了酒，想見誰？」挨近不知是惱是怒是羞是氣的薄紅龍顏，打懷裡掏出相似的瓶，他笑問。

「見誰…」

欲言，又止，光瞧某人一臉了然得意的樣，機敏龍心登時明白事情來去大半，無端，凌厲言語竟似散亂珠釵亂了秩序。
　
　
　
「哎，龍宿，原來咱們默契這麼好。」亮晃晃宮燈旁，有人笑得挺開心。
「去去，誰跟你這白毛道子默契好。」疏落落雨絲邊，有人否認得不太有自信。
「別這麼說嘛！瞧瞧，有物證呢！」搖搖手中一對瓶，被罵白毛道子的人依舊高興。
「什麼物證？那是吾半路撿到的垃圾！」撇首不認那對瓶，衣衫被扯得不怎麼華麗的人嚴正否定。

　
　　
這晚。
十里宮燈雨，雲開見月明。
紫金簫，白玉琴，月下齊鳴。

　
乃謂，先禮後兵。

[ 此貼被風逍遙在2007-02-19 09:5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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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世間缺憾太多，故而釀。
聞人世悲傷太濃，故而釀。
思念之，得見之，
望形影，訴衷腸，
雖不得改，猶能平憾。

---
釀酒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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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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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7)

7樓發表於: 2007-02-21 08:3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劍中雪】
　
　　
喂！你相信那酒販說的話啊？

汝，不相信？

沒有什麼信不信，見到想見之人，不論生死，想也知道不可能。

汝不想試？

為什麼試？試這種不可能成真的東西作啥！

吾以為，汝應該有想見的人才對。

嗯哼，你這自私魔什麼時候開始顧慮起別人想法？

若有，吾不介意將身體還汝一用。

喔？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

不用多想，因為這東西對吾無用。

哈！你不怕吾不將身體還你？

汝不會，因為，你想的那人已經不在世間。
　

　
＃＃

　
午時，魔火熊熊的城外有陣小小騷動，一名不知名的白色身影，無視魔燄威嚇，魔兵蜂擁包圍，一派悠閒地在城門口，飲酒。
　
不清楚原因，眾多魔兵一接近入侵者，一個個便像喝醉了似的東倒西歪，不是開心唱起歌來，就是與一旁人共同跳起舞。

眼見失控範圍逐漸擴大，守將只得向上通報，最後，這陣騷動一直到現今魔城暫行當家連同魔界第一戰神走出，才宣告平息。

魔兵們不知那不怕死的小販跟老闆們說了什麼，看著白髮身影心滿意足離去，他們只嘆息著，今晚本可加菜的大餐，飛了。
　
　　
＃＃
　
　
江湖中，總有幾個人跡不曾踏入的神秘境地，總有幾個，曾經名聞一時，後至平淡的地方。

　　
九峰蓮潃，當年因著一蓮大師之名受到人們矚目，那段風波之後，蒼雪冷峰，再次歸於無人探問的平靜。

　　
終年落雪，遍地寒霜，冰雪冰封天地觸目蒼茫，月影半落靄靄之外，勾勒著一片銀華飛雪交織之景。

整年，這兒向來毫無人蹤，就連生活寒地的動物們，也不曾出沒在此，山巔之地，獨擁冰寒，是冷傲，也是寂寞。
　
　　
如果傳說不言，如果風浪不起，如果當年心中那點兒企盼不曾，或許，就不會有那場意外相遇；或許，曾經一起經歷的相知相惜，一起共賞的良辰美景，都不會擁有。自然，那種疼到刻骨銘心的痛，也不會有。
　
　　

不曾有過，會不會，就，比較幸運，比較幸福？
　
　
　
月上正中，紛飛的雪勢漸趨平緩，滿月若盤，稀疏天星隱隱發亮。一道挺拔人影走出山洞，挽袖輕甩，氣勁飛竄，三兩下，便在洞外清出了塊空地

不知打哪兒找到的薪柴，掌心一翻，一朵紅燄出現，乾柴隨即冒出白煙，不一會兒，溫暖火堆便在雪地中穩穩燃燒。

拾起一枝樹枝，他輕輕撥動眼前逐漸升起之冓火，動作是那麼地熟悉，又陌生。
　
　
天上月，地上影，月單，影單。
晃晃火焰，映照不語人影，剪下一抹蕭瑟於地。
沒有人陪，也是該然，孤傲個性，說到底，其實出自本源。
倘若當年貫徹始終地堅守孤獨，後續，大概也就不會這麼痛。
　
　
停下動作，人影從懷裡取出一只小瓶，青玉製，不過他的巴掌大小，不用想也知道瓶裡酒量稀少，瞄了眼火堆旁，他另外準備好的酒罈，性子豪爽的他，不禁埋怨起販賣者的小家子氣。
　
　
　
這酒，酒色透明，純淨芬芳。
這酒，酒香盤旋，直入脾腸。
這酒，冷洌沁心，叫飲者，止不了滿腹惆悵。
飲之，怎能，不想念？
　
　
　
但風過，飛雪落，目光逡巡幾許，何來腦中形影？
　
　
　
「嘖！早說沒什麼好試！」扔開手中瓶，對於自己方才行為，不信鬼神的他，此刻直覺可笑。

抬眼遠望，等晚些，就把身體還給原主人吧。
什麼過往，什麼期待，什麼知遇相逢，什麼把酒承諾，本來，就只是樁笑話處處的錯。
宿命一詞，註定只能以悲劇收場。
　
　
天降輕雪，乘風輕舞，一瓣瓣不斷飛落的雪花，落滿地了，好似那座春色正濃梅雪處處的梅花塢。
天幕圓月，隨雪輕落，一片片悠悠灑落的月光，乾淨透了，宛若那個不懂世事單純直率的蓮花魂。
　
　
燃燃火苗，木柴啪啪作響，像是習慣，像是懷念，像是追憶，像是等待。
他拿出了笛，闔上眼，任由似水記憶滔滔淹沒，指尖輕動，氣息輕吐，他吹起了那首，許久許久許久以前，他曾為一人吹過的。

　
　
鵲橋仙。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驀然，雪地響起一陣音。
　
　
　
那是，許久許久許久以前，他曾在紛飛雪梅中，聽過的。
　
　
　
鵲橋仙。
　
　
　
那聲音，很是清越，很是清晰，不遠不近，悠悠蕩蕩。
他知道，這聲音來自一片葉，一個人。
　
　
　
「劍雪、無名。」
「許久不見。」來人踏步從容，青絲飛揚，眉間一枚火焰印記，燦爛如昨。「一劍封禪。」
　
　
「呵…」氣息滯，搖首笑，笑自己太過欺人，「許久不見。」
　
　
明明不曾或忘，在在難以割捨，說放棄，實是欺己傻話。

　
＃＃

　
　
雪，慢慢地落，靜靜地落，或遠或近，將茫茫雪景再鋪上上層潔淨無暇。

燃燒中柴火，搖曳著煖火之人容顏，興許是分離瞬間的記憶太痛，一時，兩人似是無語，實則卻是，千言萬語不知從何先說。

　
「劍雪、」
「一劍、」
同時出聲，同時抬頭，同時將對方形影烙進自己眼中。

　
暗嘆在心，莫非是時間太久，久到他幾乎要忘記那出見著這雙眼時的感受？

「呵，你先說。」

動動手中撥柴樹枝，反正，他不用猜也知道，劍雪劈頭前三字會是什麼。

　
「為什麼、」聽話的人開口發問。
「哈！」於是，猜中的人忍不住笑。

　
「你笑什麼？」
「沒，沒什麼。」掩不住唇邊笑意，他笑著回答：「若我猜得沒錯，你想問，為什麼我在這，你在這兒，對吧？」
「嗯。」
　
「這個嘛…」呼了口氣，他想了想。「可能得說很久很久很久。」
「我聽。」一如過往沉靜，聽話的人如是說。

與其說是自己，不如說是吞佛童子的記憶。一長串，就像記述一段事不關己，卻又與己密不可分的過往，他翻動著明明不屬於自己，卻又清晰浮現眼前的回憶。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是酒，讓我出現在這裡？」
「應該是吧！」伸伸懶腰，說了一大段故事，撈來溫熱的酒罈，開封。
　
　
「但你沒有說，你為什麼會、」問話說至一半中斷，開口的人眉一彎，心一疼，一股難言苦楚從心底揭竿而起。「你為什麼…」
　
　
　
那一天，滂沱大雨下拔劍相向。
那一天，飛濺血雨中愀心瘋狂。
那一天，決心斬不斷命運殘酷，嘶喊穿不透魔心堅強。
那一刻，劍鋒利刃穿過了心繫之人身軀；那一刻，辨別不清是真是假是痛是悲是苦是傷。
那一刻，是執著，是迷惘，更是迷障。
　　
　
一滴淚，無聲奪眶。
凝結在，劍雪無名的頰邊、一劍封禪的指尖上。
　
　
　
「為什麼哭？」怪怪，發問立場反了。
「你說過，傷心時，可以哭。」眸子裡，盛著遲來的淚。
「你現在很傷心？」挑眉，拭淚，有人甚是不滿。
「我不懂這種情緒代表什麼，可是，我想到那天、那天我拿劍……」
　　
　
那天，不受控制的他，被迫持劍的他，傷了，對方。
　
　
「傻瓜，現在補教你一件事。」
恍然明白，心疼乍起，倏然伸臂將人攬在懷裡，狠狠收緊臂膀，將之壓緊在自己胸膛。
　
　
　
「想哭的時候，要趕快找人陪。」
　
　
　
雪，依舊輕輕地，徐徐地，溫柔地下。
記得，那年荒山邪影，一樣的白雪蒼蒼，有人因傷昏厥。
記得，那年寂寥野火，一樣的幽火熠熠，有人因問得名。
記得，有人說，他是對方的天。
記得，有人說，停留江湖只因對方還在。
相遇怎需理由，相知焉可掌握，幾番輾轉，何須再問因由。
錯，錯在彼此糾纏太深。錯，錯在彼此執著太過。錯，錯在彼此思念太重。
　
　
　
「劍雪，你曾經、」後悔過麼？
問不出的話，一反直坦個性停在喉間，鬆開臂彎，他細細注視懷中人。
　
　
「我如何？」
「沒，沒有。」放棄心中糾葛，一劍封禪決定換個話題。「看你這樣子，顯然還在地府裡流連喔？」

「地府…」眼眸眨了眨，思索中的容顏想了想。「如果你是指死者停留之處，那該就是。」

「怎不入輪迴投胎去？總不會閻王老爺不准吧？」

「為什麼吾該入輪迴？」
「擺脫這無聊命運。」
「為什麼吾該擺脫？」

「難道你不覺得這種命運很可笑？」

什麼魔胎，什麼赦道，什麼宿命，如果彼此傷害是既定命運，當然可笑！

「吾從不覺得可笑。」

正色而言，答話的人不解，他想知道，知道在一劍封禪話中哪個部份可笑？是他們的相遇可笑，還是一劍封禪不只是一劍封禪這件事可笑。

「你不覺得，但我覺得……」

命運註定必須傷害你這件事，不只可笑，甚至荒謬。

「一劍封禪，你說、」

輕按欲言之唇，一劍封禪指尖自眉間劃過劍雪無名頰側，徐緩地順髮而下，輕握對方之手。
　　
　
「吶，劍雪，吹支曲吧！」
「好。」
　　
　
拿出一葉，青翠嫩綠，吹的，還是那首。
　
　
　
鵲橋仙。

　
　
手輕輕揚，紅火烈燄，出現的，竟是那把尚未蛻變之前的。

　　
　
朱厭。
　
　
　
誰說傳說必須有個盡頭？有一傳說，沒有盡頭。
誰說故事必須有個結果？有一故事，沒有結果。
相知相守，此刻言之，已是太多。
　
　

劍鋒一揮，朱厭奪鞘。
　
　　
笛音。
邪影。
譜成調。
　
　
　
一時間。

　　
劍揚，影動，狂雪亂舞。冽冽劍光掃開白雪千丈飛揚。
音起，影靜，笛音悠蕩。款款音韻唱和劍舞奪霄嘹亮。
　
　
劍鋒旋，旋出朵朵劍花燦妙，一步踏，一步收，步步行雲流水毫無遲滯。
笛聲繞，繞著寸寸人影盤旋，一音起，一音落，音音響遏行雲不曾頓挫。
　
　
看雪花飄舞劍影方寸，聽曲韻徘徊劍刃周遭。

　　
劍影纏雪，雪舞戀劍。
劍雪相映，只欲成雙。

　　
成雙。
　
　
　
黎明將近之時，舞停，人停，音，也停。

　　
　
走回篝火邊，交予對方一罈酒，遣去朱厭，一劍封禪在劍雪無名身邊坐了下。
　
　
「我說劍雪，你就輪迴去吧！」
「為什麼？」
「你想放棄？」
「不想。可是或許無用。」
「你不相信我？」
「為什麼你總是這麼有自信？」
「哈！你忘了我叫人邪嗎？」
「但是、」
「不管將來你去到哪兒，我自有辦法把你找出來。」放手一次的感覺，太、痛。

「就算如此，吞佛童子…」
「吶，你看那個襲滅天來跟一步蓮華都能從一個分成兩個。就連素還真都能一次變出三個。那個沒用吞武功雖然不怎麼樣，心機重得很，要把他師父這招騙來應該不難。」
　
　
「呵！這樣啊…」
　
　
不甚確定是一劍封禪的話奏效，亦或迷惘的心想透了什麼，曾為魔胎的劍雪無名頭一次明瞭，原來，開心一樣會令人淚眼朦朧。
　
　

所幸，這次的別離，不痛，不痛。

　
　
＃＃

　
相信一詞，很像汝會說的話。

嘖！偷聽別人說話，是你的興趣嗎？

吾在吾之身體，聽吾之口說出的話，何來偷聽說法？

說來說去，你是捨不得將酒給我用。

吾說過，這酒於吾無用。

當真？

呵！汝今日倒是關心吾起來。

切！誰要關心你！

這世上，吞佛童子並無想見之人。就算曾經有，依此刻吾之決定，也…

也？

無事，有時間關心吾，不如思考汝該如何實現汝之承諾吧！否則，以吾之能為，你可能永遠沒機會去到地府見他。

囉唆！

[ 此貼被風逍遙在2007-02-21 09:4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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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5)

8樓發表於: 2007-02-21 14:5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呵~
阿楓發現越看越喜歡風逍遙你的文了(茶)
點點道出
串串相扣
或許
阿楓是沉迷在你的文筆
你的鋪敘
你的想法
(有種變態的感覺...OTZ)

不管想見之人是否活在世上
能確定的
必是活在思念的人的心上
藉此酒
讓所念之人現身於自己的眼前
讓思念更加具體
是這道理嗎?

輪迴
能擺脫什麼?
命運?血緣?還是這一場老天爺所開的玩笑?
或許都有
至少,能擺脫注定傷害對方的命運
擺脫朦朧的過去ˋ未知的將來
擺脫.......這荒謬的一切
是嗎?

看到人邪的話變這麼多有些不習慣呢(微笑)
好奇吞佛那句說露嘴話....
吞佛想見的人...又該是誰?

期待你的心作品捏~加油~
新年快樂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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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9樓發表於: 2007-02-22 19: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大大的手法真妙，一個個的故事，一對對的情人。。
由月吟釀將他們譜成浪漫動人的戀章。
反覆看　還是最喜歡封禪劍雪這篇ˇ
句子也排成同樣字數，很有韻律。
　
訝異吞佛的好心（毆）
幸好一劍封禪沒有消失
看他們的對話真讓我笑到噴飯
劍雪你就入輪迴去吧，說不定到時候吞仔真的騙到師父那招也說不定ＸＤ

這酒可真是神奇，能見到最想見的人。
不知那名白髮白衣白布袋的人是誰？
好奇吞仔若有想見的人會是誰？
（私心認為是劍雪，不過一劍封禪已經見到了，所以思念的心情也就不會那麼迫切）

看著晚兒那麼傷心
賞文的人也會覺得難過。
病阿叔欠的錢倒是被她算的越來越多啦～ＸＤＤ
（其實在心裡狂笑）
這樣算下去　汲無蹤阿你不知何月何日才還的清呢～

話說劍子小時候也真愛胡鬧　長大後也是啦（毆）
不過很風趣幽默就是了ＸＤ
竟然一直騙龍宿　回去不被追著打才怪呢
兩人果然很有默契，都拿了那瓶酒ＸＤＤ

獻上一朵小花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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