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 12【闇邪皇/佛剑分说x素续缘】脱轨（高H/NP/生子注意/17F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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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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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5-08 0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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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12【闇邪皇/佛剑分说x素续缘】脱轨（高H/NP/生子注意/17F更3）

写在前面：

*起初只想弄个一发完的短篇，小半年过去后，已经4万字……我们不禁要问了，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灭绝希望的三十年后，的平行世界

*重生之我是惊涛编剧

索引

章1      1F，闇邪皇x续缘
章2      7F，闇邪皇x续缘
章2.5 17F，中场
章3    18F，闇邪皇/佛剑分说x续缘 3P

脱轨

+++

夜凉如水。

素续缘拉紧斗篷，透过风帽的上沿窥见深灰色的天空。明明已是仲春时分，却还是丝毫不觉暖意。他脚下一滑，几块砾石滚动，在寂静的夜里，这样细小的声音，如涟漪般飘远。

他勉强振作精神，踏过一片废墟，继续向前走去。

终于，进入了翠环山的地界。

依旧无风，也无月。

续缘提起手臂，小小的风灯被护在斗篷之下，细小的火苗静静燃烧，像是照亮一方温暖的梦境。在这一小团橙黄色的光线下，他看清了面前的事物：一座孤单单的坟茔，在火光中显出清晰的轮廓，而墓碑上的字也映入眼帘——这正是素还真之墓。

看到“素还真”三字之时，如过往的无数次一样，续缘如受万针穿心。站立不稳，风灯坠地，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他双膝跪在墓前，牵起自己的袖子，轻轻擦拭布满灰尘的墓碑。

“父亲……”

数年前，素还真与覆天殇丧命于九渊之巅，尸骨无存。在那个夜晚，混沌污浊的天空升起多彩的星光。世人无不抬头，痴迷地看着绚烂的星辰碰撞，素续缘亦在人群之中，如同被定格一般仰起脖颈，久久无法移动。

父亲。

他再次哀哀地低声呼唤。声音像是沉入了水底，四周静谧如初。

距离坟冢不远处，有一颗巨大的樱树。樱花堆叠，丰润如塔，像是欲燃烧殆尽一般地绽放着。他曾听说，从掩埋过尸骸的土壤中，能开出最绚烂的樱花。但续缘知道，此地只余一个衣冠冢。素还真并不在此地，无论是他的肉体还是灵魂，都早已前往了更加幽玄的所在。

续缘跪于墓前，抬起头来，望向伸展开来的枝桠，那对轻灵如梦的大眼睛，早已经盈满了泪水。

无数花瓣，在泪水中颠倒，只是融化成粉白色的模糊光晕，看不清花朵的轮廓。

如果说，在素还真身故之时，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还勉强可以维持跳动，但到了今时今日，在那个男人也死去之后，他的心灵已被沉重的过往压成碎片。

父亲！

他以悲叹般的声音再次呼唤着，接着把额头轻轻抵在破碎的墓碑之上，闭上了双眼。

听闻素还真的死讯的那天，逐渐离去的人群，像水一样散开。人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之中，没有人留意那个依旧凝视着墨蓝的夜空的少年。到了最后，只有他流离失所。等夜深后，空中飘起了湿润的雨雾，笼罩着山中柔软的绿，雨停之后，月出中天，一个令他想不到的身影造访了云尘盦。那人是被清凉的月光所淋湿的……注视着他的闪闪发光的白衣，续缘如是想着。佛剑手执一枝白樱，二尺来长，柔嫩的花瓣被打湿，清气弥漫。他看着佛剑手里的花，轻声问道：那是给父亲的吗？佛剑愣了很久，终于慢慢地摇头。他们对坐于窗下，在很长的时间中默默无语，任由绿叶在雨后的空气中颤动，时光慢慢蜿蜒流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佛剑的声音缓慢低沉，但是却清晰地说着：

“只要你还爱他，他就不会死。”

春夜独有的爽朗微风卷来，拂动万千樱花。

这是最珍贵、也是最后的回忆。明明如昨日重现般清晰，但那些回忆的片段已被定格在遥不可及的彼端。续缘生命中重要的人，一个接连一个地被带离他的身旁。然而就像捉摸不定的风一样，在他这一生中剩下的日子里，这阵记忆之风总会在他尚无防备之时，袭上心头。

忽然之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幽然的叹息声，回荡在寂寥的夜空之中。

“续缘吾儿……”

续缘睁开双眼，四周依旧浓黑一片，除了樱树浅浅发着光。他凝视素还真的墓碑，不欲惊扰这一切。

不知是何处而来的幽魂，于尘世恋恋不舍。

听着他的声音，续缘感到这几秒钟如此漫长，仿佛连时光都要凝固。

“续缘，何故哭泣？”

他轻轻地开口：“父亲？”

续缘呼唤父亲的声音永远稚嫩。

似乎是鼓励他继续说下去一般，那个声音以温柔宽慰的口吻回应道：“你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出来了？”

那音色是如此熟悉。

如同清澈的晚钟，瞬时间就将人带到了不属于这个尘世的、云中的国度。

夜风停止了。

“吾儿，来此所为何事？”

续缘于墓碑之前坐直身体，再次垂下双眼。他的脸上泪痕未干。

“因为我想呆在您的身边。”

他继续轻轻地呢喃：

“所以我一直祈求着，如果这是一个噩梦，等到梦醒的时候，能够看到您也……依旧守护在续缘的身旁。”

过了很久，那个声音才慢条斯理地说道：“续缘，擦干你的眼泪。”

“父亲……”他彷徨而陶醉地发问，“这样我就能见到您了吗？

“我正在你的身边。”

续缘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张开双唇之时，吐露出的却是连自己都略微感到吃惊的话语：

“骗人。”

他的语调与其说是指责，倒不如说是撒娇。

如同望着杳然的过去时间一般，他的眼睛里闪耀起柔和的旧日光辉。他以这样的音调悄悄说道：“你们都说过，一定会护我周全，谁也不能伤害我，也绝对不会放我一个人……”

“‘我们’？”

一阵莫名奇妙的力量，牵引着他的手臂。他慢慢抬起手指，指尖破空，向着被无尽黑暗充斥的远方。

“父亲还不知晓吧……为阻止邪之子开启宁暗血辩，三日前，佛剑分说战死于天禁不日城。”

“失去了佛剑，让你这样心痛欲绝吗？续缘。”

“父亲，我……”

“怎么？”

“我常常想，我和你们，明明是两类人，却要紧密地共同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之中。”

佛剑分说与素还真，好像是由同一类种子，所分化出的不同的植株和花朵。无论他们的外貌、言行、与风格是如何不同，却拥有同一副慈悲心肠，如果这世上注定有一个人要为众生受难，那不妨就让我来吧，两人不同的音色重叠起来，他们的心曾为全世界而跳动……

“你们爱所有人，而我却平凡得多。我爱，爱却不足够。如果和您实话实说，我仅仅爱屈指可数的若干人……”

续缘缓缓地站起身来。血流冲向头顶，他感到膝盖一阵发软。

“那么，在你所爱的这为数不多的人里，也包括我吗？”

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轻轻包裹他。续缘沉醉地点点头。

“我当然爱父亲。曾经的我，每当看到月亮之时，便会思念着母亲，也思念着父亲……然后在脑海中，描绘着我们一家不可能的团圆。”

他向着黑暗诉说这些从未有人听闻的心声。脚下是战火蔓延过的焦土，而他正孤身一人在这荒凉的尘世之中。他就这样，怀着把这份心声，告知依旧在夜色中徘徊的父亲的魂魄的心情诉说着。

“但在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刻，当我瞥见皎洁的月亮的时候，心头却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另一个人的面容。”

他微微仰起头，天空中是盛开的樱花，在樱花之上，是深远的厚重云翳。

“如果和您相见是一场梦，父亲，请让我梦想成真，再一次目睹他的面容吧。”

话音刚落。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摇撼樱树的枝干，万千花瓣如同再也无法承受自身的重量一样，纷纷如雨般坠落。

于花雨之中，续缘抚住自己翻飞的黑色长发。在这场红雨之中，他几乎迷失了方向。

那个迷人的声音就从他的背后响起：

“续缘，你该醒来了。”

他猛地转身。

强风吹散了夜空中的云朵。瞬时之间，满月的清辉洒落大地，照亮了四野。

续缘微微睁大双眼。

他已经在那里了。月色照亮了那张熟悉的脸，依旧是佛剑分说的面容，正俯视着惊慌失措的续缘。他一身黑衣，像是站在燃烧过的灰烬中一样，黑发如同马鬃般在风中乱舞，当中夹杂着金叶翩飞。

极恶，极美。

他们相对而站。

那双金色的眼睛映出万千绯樱蹁跹而落，依旧如当年般，纯粹到颠倒众生。

续缘的视线下移，看到他手中拿着一枝雾社白樱，顿时感到胸口一热。

在时光的疾驰之中，匆匆一瞥旧日的回忆，但风景早已过了千万重。柔和的白花，在空中无可奈何地跌堕，经受不住强风的摧残，转眼之间就被吹落到暗夜中、糜烂绚丽的红色溪流中去了。

“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他低下头，靠近续缘，明明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般，却露出温柔的笑意：

“宁暗血辨，是我亲手开启的。”

[ 此帖被紅豆圓子在2024-08-12 20:1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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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4-05-08 0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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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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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4-05-08 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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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写得超有感觉，光影交织处，禁忌的地方，还以为只在ao3上，原来这边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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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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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4-05-08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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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呀简直是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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雛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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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4-05-08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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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又發仙品了😍😍😍😍
老竹太太寫佛緣依然厲害👍

轟轟烈烈路過三三兩兩走走－李榮浩．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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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yx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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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4-05-09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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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香的肉肉，我大吃特吃嗷呜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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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4-06-09 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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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2樓shenliang于2024-05-08 18:57發表的 : 2+|r*2_glo
哇，写得超有感觉，光影交织处，禁忌的地方，还以为只在ao3上，原来这边也有。 X:FyNUa

多谢喜欢！AO3是我的停车场。。

挨个亲亲楼上诸位。那么，我正在写第二章。我们月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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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4-06-30 0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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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山口百惠《夜へ…》

修羅，修羅，阿修羅，修羅
慕情，嫉妬，化身
饶恕我，让我走吧
神秘的，暧昧的，夜晚
溫柔的，柔和的，夜晚
……

（二）

后来的许多年里，素续缘总会无时无刻地想到，这里真是一个黑暗而寂寞的地方。蜡烛在枝状的烛台上不停地燃烧，是唯一的光源，除此之外，漫长的夜色覆盖了一切。当他睁开双眼，推开绣有金色佩斯利纹的被褥，掀开浓紫的绒布帷幔，走到比人还高的穿衣镜前之时，总是感到世界的倒错——他从镜中看着卧室全貌，宽敞，华丽，昏沉。如果他的人生是一出戏剧，那么在连主演都尚未留意之时，舞台布景就已全部改变：与其说是上演了全新的剧目，倒不如说，他的生命已跨过了阴阳两界。

他一直在此居住，即使在闇邪皇不在的日子里，他也只是偶尔走到窗前，望着脚下的天禁不日城的剪影，默不出声。时光之流依旧奔流不息，轻易击碎所经过的一切。他像是猎鹰的雏鸟，停留在巢穴的边缘，虽被强风迷了眼睛，但不曾踏出通往万丈悬崖的一小步。

“你为什么不离开？”

他回过头，与来人对视。如往日一般，他注视着此人与中原地区迥异的装束，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

就如西蒙所知的一般，在这里，从没有任何人限制续缘的自由。

“你为什么，要询问你已知答案的问题呢？”

素续缘平心静气地反问道。

他注视着西蒙，黑金与黑红织出的繁复纹路，堆叠起的绸缎面料，很富有异域风情。续缘恍然大悟，这里是西蒙的故乡，而他自己才是那个异乡之人。

西蒙不以为忤。

“你依旧是人。人需要阳光，这里却比黑暗还要黑暗。”

“在这里做客的人类，并不只有我一个。闇邪皇不在这里，你就忘了他吗？”

“归根结底，嗜血者所信仰的唯一，就是力量。而闇邪皇所拥有的，已是当世无匹的神迹。”西蒙坦然地说着。

“那么，你有的是什么？”

他的问题更近一步：“是爱吗？”

续缘打从心里羡慕他的这份坦然。他转过头，任凭夜风吹起他的额发。露出额头的时候，续缘尤其青涩得像个孩子。

“我一无所有。尤其是过了今天之后……”

他伸出手，西蒙便勾起嘴角，笑着将拥有华美花纹的盒子交给他。盖子上篆有鎏金的百合花，他将其掀开，木盒虽然沉重，但其中不过是数味早已被风干的草药。续缘把它们慢慢在指尖碾碎。

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我无处可去——这就是我留在这里的原因。”

草药的干枯的冷香浮动起来。也许是被这味道舒缓了神经，他摇身一变，换了一张面孔。“让你特地送来，实在费心了，”他这样说着，像一个主人感谢拎着礼物上门的来宾。在这万物凋敝的世界里，药物比黄金还要贵重。尤其西蒙还登上了这万丈之高的赎罪塔，“如果要我亲自去采药，回来恐怕难于登天。”他开始真正地感谢他了。

在那之后，他不知道西蒙何时离去，因为他潜心进入了药学的圣域。重温脑海中的过去的知识，好像自己也变得年轻了。也许，炼制杀死一个生灵的药，远远要比救活一个生灵容易得多。在无数个矇昧的夜晚中，脑中也偶尔会有一丝清明。还好，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悟性很高，尤其是在杀人这件事情上。蜡烛熔化再凝结，冷却之后堆叠在烛台之上。他在这里忙忙碌碌，不知道闇邪皇知道了，会作何感想？然而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他看着手中的药丸，现在等待它的只有一个命运，那就是被某人吃下去。

+++

素续缘看着黑发的修罗，那张脸上的纯洁和罪恶交织在一起，复杂却和谐。闇邪皇手持毛笔，站在屋子里唯一的书案前，居然在写字……他运笔缓慢沉着，有王者之姿。往年间，他从来没有见过佛剑分说写字，以至他鬼迷心窍，畅想佛剑其实是半个文盲，只能读不能写。佛剑在武林中长久地奔波，他用来书写的，从来不是笔与墨，却是剑与血。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闇邪皇将笔墨归位，转身看了过来。续缘又想到了往日的佛剑分说，那张英俊而坚定的脸，本来无欲无求，但偶尔流露的关切神情，使得旁人徒增本不必要的妄念。

他小心翼翼地掩盖着，然后佯装平静地想道：我也是那愚钝凡人中的一员。直到现在，那点何足挂齿的失落还是会偶尔冒头，摇曳着变成某种晦暗的心思，让他浑身刺痛。依恋与嫉妒，从什么时候起，也是毗邻而居？他站起身，向他走去，瞥过纸上两句七言，墨迹正在变干。

每个人都想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比如他的爱。

“得到了吗？”

“当然。圣洁的、广博的爱，将众生视为一体的爱。”

“你是说，虚无的爱。”闇邪皇微微一笑，嘲讽般地下了结论。“想从他那里找到真实的爱，现实吗？”

没想到，直到现在，当听到有人说佛剑的坏话时，他还是在心里觉得不痛快——即使那个人就是佛剑分说本人。而此时，闇邪皇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安慰似的包裹住一只冰凉的小手，接着十指穿梭摩擦，两人手指紧扣。这温差令人心惊，但续缘却无法挣脱。两人并立在起风的露台上，他知道，这个男人总是喜欢在这里看风景。闇邪皇低下头打量着他。

“西蒙说，上次见你，你看起来心情很差。”

续缘心事重重地听着。

“你讨厌他吗？”

“没有这回事。”

“是吗？”

“我单独和他见面，让你很在意？”

“我在意的并不是他，续缘。”

两人四目相对，一旦望向他的眼睛，便感到心脏受到重压。续缘别开了视线。

“你很久都没有回来……我都差点忘了你是谁。”

“七个月……确实，从春天进入秋天。”

闇邪皇将视线转向了远方，此时虽然他就在续缘的身边，续缘却感到，他像早已离开，已遁入悠远的无边黑暗。一层波光闪过他金色的双眸，让他的神情无比生动。那双眼睛究竟看到了什么？续缘突然惶然地意识到，除了那些甜蜜而下流的肉体关系，他其实对他知之甚少。

“你去了哪里？”像是为了打破沉默，续缘摇摇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不安地小声问道。

“我离开了中原地界。前往天外南海。”

“天外南海……”

“我知道，你也到过那里。”

“……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你想必也知道，要抵达天外南海，需乘雪船渡过天河冰川。”

闇邪皇的声音回荡于耳边。他慢慢地对续缘说着，显得很有耐心。续缘钟爱那个嗓音，在平稳的描述中，他重新看到了清洁而冷冽的峡湾，地表上绵延的积雪，几颗晨星闪烁于遥远的地尽头。

“但那一日，船身之下，不在是半透明的云雾，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沙漠。”

“怎么会？”

是货真价实的沙子。闇邪皇从船舷上俯下身，以手捧起一抔黄沙，绵密到温柔的沙土便从他的指尖流泻而下，如同亿万只蝴蝶同时振翅，洒下发光的鳞粉。那一时间，掌中沙陡然映照出了大千世界之景，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时光的碎片被绘制于卷轴之上，画卷从他的掌心纷飞而出，无限长，无限多。

他看到了天禁不日城的高塔、神渊佛镜的藏经阁、不解岩的深潭……他登上雪山的阴面，斩落邪魔的头颅，看着那颗头在雪中滚出深浅不一的红色痕迹。他走过干燥的戈壁，在依稀的晨雾之中，亲吻千岁兰的叶子，几滴璀璨的露水沾湿他干燥的双唇。他走过所有地方，从地狱底层跋涉到须弥山顶，看到人，从王子悉达多拜见到魔罗大军。他拿起供奉在金碗中的芒果，但芒果转眼就化作齑粉。他看到好友与雠敌，看到同道中人与陌路之人，看到无数个已不存在的名字，无数个尚且存在、但终究会消失的名字。在熙熙攘攘的幻象中，他看到了年少时的素续缘——

续缘就乘坐另一艘相同的方舟，与他相向而来。但那个少年完全没理他，如同久远之前的蜃景一般，无声地划过他身旁。

“所以我知道，你曾前往天外南海。”

续缘恍然大悟：“确实，都是很多年前的旧事了……”

光流依旧让他入迷，未来的景象也倒灌进他的脑海。沙子像金雨一样，从天飘荡下来，几乎淹没他的头顶。无限的沙砾看似朝着一个方向飘摇，但仔细看，便发现它们流向四面八方。被当成是起点的地方，已经演化成终点。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

闇邪皇短暂停顿。他将最惊心动魄的地方一笔带过：“转眼之间，雪船就被流沙吞没。光影化作深远的漩涡，等我从中挣脱，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度过了七个月。”

他也许已经濒死。续缘曾听说，只有临死之人才会获得这种体验。

但幸运抑或不幸，他又活了过来。

“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是时空的缝隙。”

“它一直在那儿吗？”

“恐怕从太古时代就在。一旦进入那里，便会前往这个世界的任何角落。”

“什么？”续缘像是没有听清，他抬起头来。

闇邪皇接着说道：“也可以前往历史上的任意一个时间。”

“你要去吗？”续缘突然紧张起来，他握紧男人的手：

“你要离开吗？”

黑发的修罗低下头，惋惜般地轻轻说道：

“要离开的是你，续缘。”

“我的未来，你也看到了吗？”

来不及思考，一连串的问题已经脱口而出。

“我离开了，我能去哪儿？”

“我为什么要走？”

“那你呢？”

“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未来，难道还会比现在还坏吗？”

凉风乍起，刺穿续缘单薄的身体。两人的黑发在风中滚动。续缘闭上了双眼，急促的低语快要听不见了：“我不会离开你的……”

回应他的是良久的沉默。

再开口，不知为何，自己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泣前的湿意。续缘张开纤长的双臂，急切地将人高马大的男人胡乱搂住。他像是个即将被抛弃的孩子，慌张而幼稚地反复说道：

“你哪里都不许去。”

他一边小声嗫嚅着，一边把脸埋进他的胸前。熟悉的味道窜入鼻腔，神经真正变得不受控制，泪珠已经先一步滚落下来。

闇邪皇的手放在了他的头上，安抚着他。正当他把眼泪擦在他的胸襟上时，突然头皮一痛。

他抬起头，只见男人指尖，缠绕着一根长长的白发，像是马上要被风吹断的银白丝线。

“白头发。”

他递到续缘的面前，让他看。这是岁月的种子，从头顶发芽而出。

“……我老了。”

这样的话，不出意外地令闇邪皇眯起眼睛，嘴角露出笑意。他再怎么老，也不会比他更老。“明明还是个孩子，却要说出这样老气横秋的话。”他的表情正无声地这样说着。此时，闇邪皇趁机为他把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他平静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你以前不是很少哭吗？到这里住了三年，你反而变得更加脆弱。”

听闻此言，续缘不由轻叹一声，随后咬紧牙关，止住眼泪。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丝毫也不懂得，展示脆弱，即为爱的特权。

也许是被这声叹息所牵引，两人再次拥抱对方。在这样倾颓的夜晚，相拥的两人像是世界上的最后两个人类，身处满目萧然的废墟之上。

泪水再次涌出，面颊上一股凉意。但很快又被坚硬而温暖的指尖抹去。

“今夜很凉爽。”闇邪皇悄然说道。

“胡说。”听着他放弃般的语气，续缘反驳道，一心想要钻到他的衣服下面。“明明冷得够呛…..”

即使不抬头，续缘也可以想象到他的神情。浅浅的吻落在他的头顶，如同落花接连坠落，却给他的心几记重击。沉闷而绝望的爱意没顶而来，让他几乎溺毙其中。

“真的有这么冷？”

他的吻漫无目的地流连着，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而续缘缩在他的手臂之中，像是已经躺入了摇篮。

在一片恍惚之中，他很敏感地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一丝龌龊。

续缘垂头不答话。席卷周遭的凉风让那男人的体温更加渗入肌肤。只要他轻轻一点头，或者埋怨一句“你不冷吗”，甚至只是仰头看他的眼睛，便能马上得到“我知道一个可以让你暖和起来的方法”的回答。此后两个人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做爱。如果续缘问他讨一点甜头，他就会马上应允，这就是闇邪皇——此时的两个人都各自在心里谋划着。做爱当然舒服，他们的身体紧紧相连，收紧双臂，抱在一起颤动不休，他只要想到这个画面，就感到膝盖骨下面一阵发软，需要马上躺下来。

在这黑暗而甜蜜的等待中，一只手从背部滑到了他的腰，而且正在继续向下抚摸。他知道这只手之后会做什么：握住他的双臀，插入他的身体，从幽深温暖的地方，激起所有混乱的涟漪。

要开始了。续缘喘息着想道。

+++

萬累回頭真土苴

一日偷眼看青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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