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3.14 【競日孤鳴×蒼越孤鳴♀】兩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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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3-03-14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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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4 【競日孤鳴×蒼越孤鳴♀】兩幻身

-IF：兔放棄報仇、未繼承王位，出於種種原因成了小熊貓護衛且刺了一誓龍黥。

-性轉蒼越孤鳴，且撼蒼湯底，並有一個小孩。

-OOC注意

鎮守罪海七惡牢的侍衛向來是苗疆內功高手，新安排的侍衛之一行至殿外，呼吸與足音一樣幾不可察，輕飄飄似一片落葉。競日孤鳴雖然沒了內功，耳力卻絲毫不減當年，故而早聽得那王族侍衛的動靜。他提筆落款的手一頓，朗聲道：「進來吧。」

落葉飄進書房裏。

在侍衛出聲前，競日先開了口：「她如何了？」

「啟稟王上，公……那位已經轉醒，目前沒有任何反抗的動作。不過，她醒來以後滴水未進，兩次送進去的飯食也一口未動。另外……」侍衛擡頭看了一眼競日——無疑，接下去他要說的是一些並不尋常的東西。

「講。」

「貍文斐、鸑千丘兩位醫官先後為那位診脈，都說……她已懷有三月有余的身孕。」

侍衛才將話說完，便又低下了頭。

這消息確實叫人驚訝，竟令整座宮殿都靜了一瞬。侍衛只聽得一聲「劈嚓」，便見競日丟下斷裂的筆，背手往門口走去。然而，他才跨過門檻，卻堪堪停住了步伐，既不進，又不退。

「……王上？」侍衛小心翼翼地開口。

「若孤王沒有猜錯，恐怕……」向來以假面示人的君主難得露出一線真情，面上是自嘲的苦笑，「……恐怕是孤王那個桀驁難馴的好侄子留下的禍根啊。孤王想過，卻從未想到……哈。小蒼狼，孤王以為自己只給自己下了你這道難題，竟不想是一串難題。」

「王上智冠苗疆，這世上還有什麽難題是您無法解開的呢？」侍衛高聲應和，不想當今苗王卻搖了搖頭。

「我這點微末的立身之本，同默蒼離、神蠱溫皇之流相比，又算什麽呢？何況。」

何況這世上總是存在無解的難題，譬如棋盤之上的循環劫，要麽一方讓一步兵敗如山倒，要麽兩方都困鎖在劫裏，死不得也活不了。

「王上您……」侍衛正要再說些什麽，卻叫競日打斷。

競日問：「醫官診出的結果，她本人可知曉？」

「兩位醫官都不曾告知她本人。」

競日點點頭，心中已有計較——未曾告知她，卻不代表她不知道。不過蒼越孤鳴是一個慈悲的孩子，哪怕在短短兩年的時間裏從兔蛻變成狼，那也是未長成的幼狼，心總是沒有狠毒到攜子共死的程度的。那麽，她便是不知道了。

「暫且不要叫她知曉這個消息。」年輕的苗王終於再次邁出步伐，卻是往後花園走去，「你著人通報兩位醫官的家人一聲，就說孤王近日身體不適，恐怕要請他們在王府暫留一些時日了。」

侍衛得了命令，自然閃身而出，辦事去也。競日屏退遠遠跟在身後的侍從，獨自一人去了後花園。

苗疆苦寒之地，比不得中原四季分明，苗北較其他地方更冷一些，若非原生於此的草木花卉，往往難以存活。不過，這一片花園裏頭卻栽滿了苗北難見的奇珍異草，足見過去照料它們的人花費了巨大的心力。

競日教養蒼狼，便如金池照料這一片草木一般，絞盡腦汁、窮盡心力——他教她成為一個仁慈善良、溫和沈靜的公主，教她成為一個飽讀詩書、學貫六藝的淑女，卻不教她人與人之間的爾虞我詐，也不教她統治一個王國所需的利器。十數年來，他確然刻意將蒼狼養成一個滿心仁義道德、毫無野心的天真純善之輩，也確然在表露出的慈愛裏摻了名為欺騙的毒藥，但這些逢場作戲、有意為之之中，未必沒有真心實意——他自認修行不足，道行不深，尚且保有一顆還算完整的人心，達不到默蒼離那種「天下人皆棋子」的境界。因此，他在為「活著」而汲汲營營的時候，別人的惡他記得，別人的好他也記得。先苗王逼死他母親的事是真的，顥穹對他的猜忌是真的，但千雪對他的照扶是真的，蒼狼對他的信任、崇敬與關懷也是真的。競日暗中嘲弄蒼狼交付給他的全部信任以及孺慕之情的時候，未必沒有被這種純真的、毫無雜質的愛打動過。所以，所以——

競日沿著花園曲徑緩步前行，最終停駐在庭中的桂樹下，頗為愛憐地凝視這棵高高的桂樹。這棵桂樹在蒼狼出生那年栽下，十數年來幾乎年年開花，卻從未結過果。今年苗北氣候較往年濕熱，花落不久後竟結了一簇簇小小的果子，現下青澀的果子藏在碧葉之下，別有一番意趣。

同齡的樹與人，都結了子。

競日心念電轉，一個荒誕且瘋狂的想法已在腦海中成形，恨不能立馬執行。他向來徐徐圖之，難得有這般急躁的時候。既打定主意，競日便挑了一枝掛果的桂枝，小心地將它折了下來。回去的時候，他把它轉交給了那位罪海七惡牢的侍衛。

「給她送吃食衣物的時候，順帶把這個也給她吧。你告訴她，園中與她同齡的那棵桂樹結子了。」

侍衛忠君愛主，當然替競日轉交了這份特別的禮物。起初蒼狼依然如之前一般一動不動，既不吃不喝，又不言不語，也不管不顧競日送來的桂枝。誰知半夜的時候，她卻拉動了鎖住她四肢的沈重鐵鏈，無禮地鬧醒了牽製她的新任王族親衛。

「我要見競日孤鳴。」這是被關進這座牢籠以來，蒼狼第一次說話。她面色蒼白，因長時間不吃不喝，嗓音難免暗沈嘶啞，可那雙藍眼睛卻如星子一般明亮。

「我要見競日孤鳴。」她再一次開口，一字一句地說道。

給她送來桂枝的侍衛聞聲趕來，恰好看到蒼狼小心地將手覆在小腹上。

或許她已經察覺到了。侍衛心想。他以前受過這位公主的小小恩惠，對她眾所周知的經歷有些可憐，於是多嘴地問了一句：「你可要喝水？」

蒼狼警惕地掃視了他一眼，下意識地捂住了肚子，只重復道：「我要見競日孤鳴。」

關乎罪海七惡牢的急報就這樣連夜送進了苗王府中。

然而競日真正來到苗族禁地，已是第二日的下午。他下了馬車，悠然自得地理了理衣袍，方才緩步朝幽深的地牢行去。

關押蒼狼的地牢遠比當初囚禁撼天闕的鐵籠舒適，各種陳設更是比照她曾在北競王府的居所，送來的吃食衣物也精細，任誰看了都要腹誹「好一個精美的錦繡囚籠」。

競日進去的時候，蒼狼正在桌前正襟危坐。見到他來，只靜靜地看他，再無別的動作。

「比當初沈穩了。」競日有些欣慰地想，「那麽，你會問什麽問題？能交出什麽籌碼？又會如孤王所期望的那般……走回到孤王身邊嗎？」競日近乎愉悅地在她對面坐下，露出從前一般的溫和慈愛的微笑，他輕聲道：「蒼狼，祖王叔送你的桂枝，你有好好收著嗎？」

蒼狼緊繃的神情有一瞬的楞怔——「祖王叔，我送你的花環，你有好好收著嗎？」也就幾年前，蒼狼公主還時常這麽問競日。如今問題類似，情境卻全然不同了。

蒼狼垂下眼簾，啞聲問：「你想怎樣？」

「問這種話，可真令人傷心。小蒼狼，分明是你叫孤王來的。」競日毫不客氣地給自己倒了茶，又推了一杯到蒼狼手邊。

「你清楚我在問什麽。」

競日當然再清楚不過。他斂去了臉上裝腔作勢的笑，漫不經心地回問：「你是指為什麽孤王放你走了又將你捉回來，還是指孤王捉你回來卻不殺你？亦或是孤王為什麽傳功於你又將你囚禁在這裏？」

「這些都是一個問題。」蒼狼啞聲道，「競日孤鳴，你究竟想要什麽？」

「孤王想要什麽？」競日把玩著手中小小的瓷杯，「你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蒼狼那雙從來安寧溫和的藍眼睛裏竟也出現了嘲諷，「你會告訴我真話嗎？」

「哎呀。」競日又笑了，「小蒼狼，你心中早把孤王想成了十惡不赦的壞人，又何苦要孤王千裏迢迢跑來見你，又何苦問孤王這些蠢問題？」

氣氛一時有些遲滯，蒼狼情不自禁地蹙起眉頭。競日默默嘆了一口氣，經年累月養就的習慣使然，他忍不住伸手，意欲撫平蒼狼眉心攢聚的皺痕。

肌膚相貼的一瞬，兩人都一楞。

蒼狼最先反應過來，上半身猛地往後一靠，擺出戒備的姿態。

競日心中百轉千回，失落轉瞬即逝，他最後只開口道：「你怕孤王？有什麽好怕的？如你所見，孤王現在內功盡失，形同廢人，而你三部寶典加身，便是實戰經驗不足，現下也算苗疆少有人能敵的高手。小蒼狼，現在該是祖王叔怕你了。」

蒼狼飛快地掃了一眼他的丹田處，沒有說話。

「你不信嗎？」

依然沒有應答。競日孤鳴兀自笑了一聲，輕聲喟嘆：「合該你不信的。」

他的語氣有些惺惺作態的可憐，換作之前，蒼狼只以為是他真的傷心；而放在現在，蒼狼只當他又在逢場作戲。可她畢竟修行不到家，強行忍了這麽些時候，心中翻騰的苦與恨再難掩抑，於是怨語脫口而出：「我和王叔曾經真切地信任你。結果如何，沒有人比你更清楚。」

競日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繼而笑道：「既然如此，那也不會有人比你更清楚，只有孤王將輪回劫內功盡數傳與你，才能讓你經脈內的全部內力達致平衡，叫你不至爆體而亡啊。」

問題又回到了最初——

「所以，為什麽？你不讓我走，卻也不讓我死。我不信你良心發現，更不需要你這種虛偽的憐憫——」

「蒼狼，是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你……」話已至此，戛然而止。競日假意舉杯喝茶，將未盡的話吞進肚子裏——人有三毒五欲，排在最前頭的便是「貪」，最初他貪生，後面戀權，可大仇得報、手握皇權的時刻，卻又可憐地懷念起曾經「做戲」的日子。然而，然而，「做人」哪有可能真正做到「既要又要」的！

競日心中苦笑。真話假話，到他們這個地步，已經不重要了。此時此地，再推心置腹的話說出來，也會惹人猜忌，又叫人傷心，倒不如一些無心之語令人信服。

於是競日也坐正了，直白地講出了他前日靈光一現的瘋狂想法——一個既讓蒼狼心甘情願地活在他身邊、又令他合情合理地讓蒼狼活下去的絕妙理由：「孤王要你刺下一誓龍黥的印記，代替戰兵衛。」

蒼狼一驚。

「競日孤鳴，若你讓我活著只是為了更長久的折磨——」

「你認為這是報復嗎？」競日的語氣不疾不徐，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蒼狼死死咬住下唇，尖利的犬齒將那層脆弱的皮肉刺破，血水洇出來，又被她自己舔去。

「不管你信不信，我留住你，是因為我需要一個效忠於我……或者說效忠於苗疆的強大後盾。」競日的目光掃過蒼狼的面目，「不論方法，你畢竟是太祖以來第一個將寶典武學三合一的人，這種能為足矣成為我期許的強大後盾。」

「你身邊能人輩出，想必並不差我這麽一個血海仇讎為你效力。」

「孤王確然能可網羅天下能人異士為孤王所用，但是短時間內，苗疆再不會有第二個能將三部寶典武學融會貫通的人了。蒼越孤鳴，除了至今下落不明的千雪，不會有人比你我二人更清楚護國神功的意義。」

皇室經天寶典既是護國神功，那修習它的王室子弟必然要將自己獻給守護苗疆的大業。不過，王室幾代人卻用這樣神聖的武學寶典彼此傾軋、內鬥，說是莫大的罪過也不為過。

是時候讓它發揮它該有的作用了，也是時候讓他們去做真正該去做的事了。

這是一個蒼狼無法拒絕的理由。盡管她未正面回應，可競日知道她已經給出了他想要的答案了。

牽絆她的還有最後兩點猶疑。對此，競日孤鳴只施施然地拿出了一個木匣。

「當然，就像你不信孤王一樣，孤王也無法毫無牽製地就將仇敵放在身邊，所以。」競日將木匣往蒼狼的方向推了推，「神蠱溫皇還沒成活死人之前，我同他做過一點交易，換得這麽一對有趣的小玩意兒。」

匣中自然是某種特殊的蠱蟲。

「雌蠱的寄生者與雄蠱的寄生者生死相連，一人活著，則另一人也活；一人死了，則另一個人也難逃一死。現在雄蠱在我的身體裏。」

「你要給我種下雌蠱。」

「然也。」競日再次微笑著點頭，「在解決完撼天闕留下的難題以後。」他的目光再次掠過蒼狼的小腹。

「競日孤鳴，你還是那麽虛偽狡詐，令人……但我答應你。」蒼狼從幹澀的喉間擠出幾個字，「作為條件，我要你讓他……或她活下來。」蒼狼將手覆在此刻尚且平坦的腹部，「我……我要親自……」

可一個刺下了一誓龍黥的死士，又如何能有額外的牽絆呢？既然無法有額外的牽絆，這個孩子又將何去何從？

「我從未想過要殺死他，畢竟他是一個非常好用的籌碼。」競日孤鳴靜靜道，「無論男女，孤王都會親自將他養大，作為對你的第二重牽製。」

「也作為孤王的繼任者。」當然，競日不會將這番心緒盡數告知蒼狼，他只道：「蒼狼，除非你現在就殺了我，否則你再無別的選擇。」

有一瞬間，蒼狼甚至難以抑製自己的怨憤，一手刺出，直直掐住了競日的脖頸。這段脖頸此刻脆弱、纖細，只要她再用用力——

然而。

競日嘴上百般挑釁，心裏卻再清楚不過：蒼越孤鳴不會下手，否則她將不再是蒼越孤鳴。

她收緊的手最終緩慢地松開了——苗疆需要蒼狼的護國神功，苗疆也需要競日的精密籌謀。

她不夠狠心，不夠堅定，最終退一步一敗塗地，可也心甘情願，無法怨也無法悔。

競日再一次見到蒼狼，已是數個月後。

初生的幼狼未被立時從母親身邊帶走，相反，她甚至能和她過於年輕的母親日夜相伴，哪怕是在這座錦繡堆就的牢籠裏。

競日走進地牢時，正聽見鐵鏈「嘩啦嘩啦」的響動，蒼狼背對他坐在桌前，衣衫半敞，露出大片雪白的脊背。感知到他人的靠近，蒼狼忙理了理衣服，又將嬰兒攏進衣襟裏，轉身望時，她的目光有些不易察覺的兇狠。

「當年在我懷裏安睡的幼女，也長成為護崽的母狼了嗎？」競日心頭油然而生另一種奇異的感觸，不過他更關註另一些東西——

就在剛才，競日看清了蒼狼身上的黥印——紫色的龍紋從她的肩胛骨蜿蜒至胸前，龍身盤踞肩頭，在脖頸處留下些許紋路，龍首直抵心房，盡管此刻為嬰兒與衣襟所遮蔽。

這是一誓龍黥。

競日近乎愉悅地目睹了這片絢麗的刺青，而接下去的一切則令他更加欣悅。

「孤王來，是要你履行約定。先前雖給你種下了雌蠱，卻還差著一道工序。」

跟隨他一同前來的侍女走到蒼狼身側，彎腰摟住她懷中的小小嬰兒。蒼狼只片刻收緊了懷抱，最終還是依依不舍地由侍女抱走了她的孩子。

「你我之間，還差一道歃血為盟。」

雌雄雙蠱的寄主只有喝過了雙方的血，才能真正實現傳言中的同生共死。競日抽出匕首，毫不猶豫地劃破了自己的手腕。茶碗之中很快聚起了一灘深紅。他將匕首遞給蒼狼，便見少女同樣目光深沈地望來——

或許她還有最後唯一的一次機會。

但蒼狼只是接過匕首，在自己腕子上劃下同樣不深不淺的傷口。

茶碗在兩人之間交換。

「競日孤鳴。」蒼狼的聲音沈靜如無波死水，毫無情緒的波瀾，「我效忠的是苗疆，以及愛民的苗王，而非——」她將血水咽下，緩緩道：「……而非單純意義上的你。若你成了醉心權術卻對苗疆未來毫無建樹的惡人，註意你的人頭。」

「……是嗎？」競日孤鳴笑了。他微微俯下身，想如過去一般撫摸蒼狼的面頰，蒼狼卻偏過頭，刻意避開他的觸碰，於是他最後也只握到散在她頰邊的一綹頭發。便是如此，競日也看到了少女眼眸中清晰可見的警惕與厭憤。

這是一雙漂亮的藍眼睛，競日從來都知道。這也是一雙清澈的、純真的眼睛，曾經這雙眼望向他的時候，只會有全然的信任、敬慕和依戀。

然而，然而。

你得到某些東西，作為代價也必然會失去某些東西——那些曾以為可舍棄、而真正舍棄的時候卻萬般不舍的東西。

「啊，或許這種感覺叫心痛，但我不會後悔——當時做出的決定，是再來一次也絕對會做出的決定。就像現在的決定一樣。」競日心想。

就像現在一樣。

競日幾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而後輕輕喊了一聲：「小蒼狼。」

他凝視著少女堅毅而沈靜的面目，慢慢、慢慢地笑了——

「這次祖王叔絕不騙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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