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16 【谪月】缺月其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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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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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

樓主發表於: 2022-08-16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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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6 【谪月】缺月其恨

。

其实月无缺没那么喜欢酒的味道，

甚至觉得那种入口后的绵柔与过喉时的辣嗓形成的鲜明对比让他颇为不适，每每都是呛红了眼才能作罢。

所以说，在刚学会饮酒的那段时间，月无缺可以说是对酒其实没什么钟情独爱的，一切不过为了惹剑谪仙的注意。

他的兄长是个为人端正，品行极佳的老古板，自然看不得自己的亲弟能有如此酗酒的一面。

但他自那件事后，就再也无法改变自己饮酒的习惯。

带着悬心的不安感从一片迷蒙中醒来，山也依旧，水也依旧，连身边的舒龙琴心也是一样絮叨多话。只有剑谪仙，片语不留地匿身九泉。

而入喉的酒也并未改变那种苦涩的辛辣，每每吞咽而下，心就是另一番的有如刀绞。

但仿佛这是唯一自己能与已逝剑谪仙搭起的连结，彷佛这样就可以逃避剑谪仙抛弃他，先向奈何桥边去的事实。

他可以在醉酒后出声痛斥剑谪仙只是躲着不愿见他，害他痛苦许久，可以在佳酿带来的温柔醉乡中沉溺许多天，可以借醉酒的名头，放任自己在梦境中挣扎沉沦。

既然现实已如此不堪，他为何不能只活在醉中？

几百年来，他耽溺于醒醉之间。

努力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刻意地去打听剑谪仙的消息，但无论何种渠道，哪处的人脉，无一例外都只是知道一些月无缺也心知肚明的残存消息：

剑谪仙为搏苍生福祉，拖着伤躯奔赴天外战场，最后与对方同归于尽，连战场都坠毁在武林西南角一带。

从此再无消息。

但他月无缺也并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况且这连番噩梦以及说不清述不明的记忆断章，也一直催促着他探寻真相。

月无缺托着烟管递到唇边，指腹摩挲着其上雕刻精美繁复的纹路，深深吸了一口，半卧半躺地醉倚在软榻上。自从剑谪仙去后，烟酒之物他碰得是越发无节制，又或者说，节制何用呢？

是能换回那人忧心的锁眉，还是无奈的叹声，抑或一声斥责？

什么都换不回了……

舒龙琴心决计不可能说出当年的真相，彼时月无缺甚至想去剑谪仙的书房翻找一番，看看自己能得到什么线索，结果舒龙琴心却死活不肯交出锁匙，甚至还告知他强行打开一定会损坏内里各种物件。听到此刻，他便怒气冲冲地将人重重搡在地上，转身而去，从此离开了恒山。

月无缺气，气自己为什么失去了记忆，气剑谪仙的不告而别，气舒龙琴心的诸多隐瞒。

现在想想，确实做得有些过了，但他向来难冲人低头，故而也绝不会再轻易去见舒龙琴心。

就在各种破碎的消息蜂拥而来之际，月无缺倚在丹桂之下，望着又一次的月圆，他恍惚中意识到，原来剑谪仙没了消息，已经那么久了。以往剑谪仙也曾借口他事将自己抛下偌久，却从未有一次显得像此刻这样漫长。

他以为自己可以继续若无其事，可以装作剑谪仙还在世。

但在玉川仙境中度过第一个甲子后，他开始着急了。

就在一次次月盈亏满的过程中，他从身边无数歪倒的名品佳酿的酒坛中清醒，顶着宿醉的头痛，终于意识到自己已浑浑噩噩过去了这么久，而剑谪仙始终还是毫无音讯。

他以为自己始终是平静的。

这一甲子间，他除过打听消息，便无非是设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他以为自己再无暇去惦念剑谪仙。

可是无尽的噩梦纠缠着他，如刃的赤红天雷分剖他的胸膛，苍鹰啃食他的心脏，他痛极，想要展示鲜少人知的脆弱，脑中却不由浮现起剑谪仙的身影，但放眼望去，只有一片无尽的血海深渊。

然后他终于在又一个汗湿衣衫，被噩梦惊醒的夜里，没有醉酒，也没有抽烟，没有借助一切借口，只是清醒地靠在丹桂上望着柔亮如水的月，一声声地喊着剑谪仙的名字。

但天上的云却又不依不饶地遮了上来，月无缺神思恍惚，燥郁且不安，山重水阔，苍茫天地，他的呼唤根本无人问答。只有丹桂兀自彰显奇效，为他平缓着不安的奇效。于是月无缺就又陷入一片迷茫之中，又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明明这里不是剑谪仙那云雾缭绕的恒山，他却觉得自己怎么回转都走不出去，也意识到此处该是自己的精神世界，四周全部是草，空旷天际，寂寥风声，他分明怀念与剑谪仙的过往，遍览山河，却再也回不到当初。

山河人间，人间山河，眉目作山河，剑谪仙既是月无缺的人间，也是月无缺的山河。

山河无他失颜色，人间无他不江湖。

剑谪仙几乎参与了月无缺大部分的人生，之后也再没有人那样对他放纵过，以至于月无缺从此听风是他，见月是他，竹林轻摇是他，江海起皱也是他。不愿去想，却又不得不想。这世间风月，无一不是他带着月无缺领略的，但也无一再有他身影。

无一不，见而生愁。

月无缺无法隐瞒掩饰自己对剑谪仙的愤怒，但也无法欺骗自己不爱他。

这就是月无缺的痛苦所在。

曾经，剑谪仙脚下是翻涌的云海，变换世局，身负诸多疲惫，但心中牵系至深，不过月无缺一人。而月无缺也只是想要与他比肩相依，仅此而已。

回到现实，再睁眼，月无缺收敛了那股心急，只是抚着落叶的丹桂，寂寂又无声。

月无缺等到第二个甲子时，望着头顶又一轮的满月，觉得自己难得的疲惫。烟酒之物一旦成了习惯，便无从前那般鲜明的快感，他开始后悔，自己是否不该将泰半的过往都消磨在剑谪仙身上，这颗心被剑谪仙占去了大半，而如今，随着他的逝去，实在带走了太多，已再没有什么能填满内心的空虚与寂寥。

玉川仙境依旧没有迎来那个他一直期待的人，恒山那处也一直都无剑谪仙的消息。

一想到自己被噩梦纠缠这百十年，剑谪仙却逍遥宇外，月无缺就悲愤到无法自抑。

顿时，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委屈在醉后全然爆发，醺然的眼，酡红的面，指下龙弦揉挑抹按，不成曲调，琴波回荡间，锋利感仿佛似能割断人的咽喉。

没有人知道月无缺在这期间的岁月是怎样度过的，

可月无缺自己知道，心中的愤怒与失落同时在与日俱增。

第三个甲子时，月无缺偶尔会想，要不然算了吧。

失信的反正是剑谪仙，又不是他月无缺，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痛苦。

他是真的不喜欢饮酒，却又疯狂地迷恋酒后带来的沉醉，即使失了那人无奈的叹息和善意的劝阻。但这样的酒既涩得难以入喉，也无味至极。

他每饮下一口，眼前的虚幻与不真实开始重叠，直到让他混淆真实的界线，才算停止。

年幼的月无缺多时看不惯剑谪仙对他的管教，人前一套，说他伪君子大坏蛋也是常有的事，但剑谪仙在，就又是另一副嘴脸，最多小声嘟嘟囔囔，这时候剑谪仙最多也是宠溺一笑，才从此惯得月无缺越发娇纵任性。

喝醉酒的人眼前白光交闪，迷迷糊糊间，又想起当年，偷来一小壶酒，抱着尝试一下的心态一下子吞进去一口，火辣辣的滋味实在让人难以忘怀，最后到处找水喝也无济于事，天生的容易醉酒，最后被剑谪仙发现时，还抱着酒壶猫在对方书桌一脚，事后被念了那许多天，耳朵都差点起茧。

等他又一次从宿醉的头疼中醒来时，回想着昨晚的梦境，月无缺扶着额低低地又骂了几声老神棍大骗子才算完，再睁眼，海蓝的眸中已再无酒后的醉态，而他也清醒地知道，对剑谪仙，自己怕是永远也做不到算了吧这码事的。

第四个甲子了，剑谪仙行踪成谜已经几百个春秋，月无缺惊叹于自己这么好的忍耐力，期间他试过各种方式消遣消磨人生，却终究等不到剑谪仙的消息。疲累纷卷，他有时候会问自己，是不是也该跟外边那些人一样，相信剑谪仙死了。

他甚至祈祷过，只要剑谪仙能回来，哪怕让他再不去追寻心口的隐痛，和那真实的梦境的真相又何妨？

可惜，剑谪仙连尸骨怕都掩在哪处地下，身膏草野，根本听不见。

终于在不知道多久后的一天，他听闻了风云儿是剑谪仙的神元转世，观察偌久后，在对方前往不归路的必经之地将人拦下。此时的玉川仙境已经历过春秋无数次的轮替，丹桂金叶依旧飘飘洒洒，水流潺潺，鸟鸣喳喳，而月无缺终于是等来了那个是他而又不是他的人。

太相似了。

月无缺感觉自己的心应该是彻底冷了，坚持这数百年，到头来就换得这样一个黄口小儿，剑谪仙未免敷衍太过。

原本他以为自己还是可以好好讲话的，直到对方的脾性以及回复，都与分明早逝的剑谪仙一个模样刻出来时，无尽的怒火在此刻骤然宣泄，轻描淡写的一式，就封去对方的剑龛与仙元。

苍蓝的眸对上那双琥珀色的低垂瞳目时，好像又有另一双澄澈的紫眸，隔了千百年后迟迟望来，满是已经无法诉说的思念与愧疚，以及那一闪而逝的别样情感，最后随着剑风云的一个眨眼飘散而去。

月无缺察觉到了，但他不允许本属于剑谪仙的情绪竟然是通过剑风云来让自己感知到的，他深提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绪。气劲不动自发，长风扬过，月无缺冷冷掀睫，不留情面斥道：

“你可知，你紧觑玉人的眼神，越界了——”

剑风云茫然而又无措，面对着这好似是冲自己而来的怒火，不知如何排解，但他也好像看清楚了，月无缺应该是与剑谪仙颇有渊源的，而且，可能还等了剑谪仙许久……

待到知晓一切后，月无缺孤身倚靠在丹桂树上。天地间，风停云静，原本支撑他的恨与怨，恼与怒都随风而去，只剩一个颓然的皮囊，除了无处诉说的苦涩与思念，就只能以烟酒填满，强撑作一副人间神仙该有的模样。

月无缺一边止不住地流泪，任由前景一片模糊，一边不停地啜饮着杯中酒液，不知自己到底是该悲还是该喜。

执着了几百年，找寻了几百年的真相在此刻骤然揭开，他是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但却又感觉失去了几百年来曾经支撑自己的全部依托。

月无缺越想就越是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似的，那些失落而碎散的记忆在此刻一一归位，即便过去了千百年，颜色依旧鲜润。

唯独剑谪仙，归身天地，化作月无缺拂过的风，饮过的甘醴，听过见过的雷雨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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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1樓發表於: 2023-08-15 06:2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對無缺的感情有更具體的想像了，雖然看著頗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