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17 【风雀】觉返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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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linsh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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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

樓主發表於: 2020-08-17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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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7 【风雀】觉返迷津

　　傳說這世上有一種情蠱，名為迷津，施蠱之人服了母蠱，將子蠱種於心上人身上，心上人便會愛上自己，但卻需要付出相當代價——中蠱之人一旦開始懷疑自己對施蠱之人的愛意，施蠱人便會疼上一次，次數越多則痛感加重，直至痛到忍受不了決定放棄，蠱便解了。

　　弁襲君合上書本，看向門外正在玩耍的諦猊，想著過幾日杜舞雩便會回來，心中生出些甜蜜，這種日子，他在一年前從未想過。

　　這當然要感謝迷津蠱。

　　迷津此蠱江湖上一直有傳說但卻無人見過，弁襲君也是偶然去到苗疆機緣巧合之下才得了此蠱，求來已是不易，弁襲君將蠱下在食物之中看杜舞雩服下後，才終於安下心來。

　　杜舞雩服下蠱之後，當真是變了許多。在他的記憶中他與弁襲君是一對愛侶，兩人感情甚篤。只是杜舞雩偶爾還是會察覺到哪裡不對，但心中熱忱愛意不是作假，每次看見弁襲君心中便升起一股奇妙感覺，見不得他累亦見不得他傷，晚上兩人抱他入寢心中便覺熨帖，只想與人再親近些，聽人說這便是愛了。

　　兩人這一年來四處遊覽山河，儼然伉儷情深的模樣，倒是羨煞江湖上一眾人等。

　　杜舞雩前幾日被朋友請去幫了一個小忙，弁襲君心裡算著日子，這幾日便會回來，等這次回來，兩人準備去素星山看一看。

　　杜舞雩是在第二天下午回來的，弁襲君迎上前去，喚了人準備熱水好讓杜舞雩洗去一身風塵，杜舞雩點了點頭，卻突然想起什麼來，欲言又止，到最後也還是沒說什麼，徑自脫了衣服進了水里。

　　弁襲君愣了一下，心口輕輕痛了一瞬，不易覺察，弁襲君也沒有在意，只是道：「我去廚房看看他們吃食。」他將門關好，在門口站了片刻，捂了捂自己的胸口，向廚房走去。

　　杜舞雩洗好澡剛出來，弁襲君便讓人將飯菜端了進來，兩人坐在一起，弁襲君一邊吃飯一邊問道：「這次出門可有遇見什麼趣事？」

　　杜舞雩搖了搖頭，只道：「只遇見幾位舊友。」說完就說了幾個名字，弁襲君一愣，杜舞雩口中的名字與他向來不對盤，時常起爭執，後來杜舞雩不知怎的與那幾位疏遠了，再後來他便中了迷津蠱，更是不再往來。

　　不知那幾人對杜舞雩說了什麼，此次回來杜舞雩顯得心事重重，卻又不願對弁襲君明說。

　　弁襲君的心口又疼了一下，他皺了皺眉，最近心口的疼痛越來越頻繁，甚至有加重的趨勢，他道：「過幾日我想去看一看大夫。」

　　「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杜舞雩聞言放下碗筷，拉過弁襲君的手，手覆在弁襲君手腕上開始把脈，凝神半晌後才道：「脈象並無異常。」

　　「這幾日我心口總不舒服，興許讓大夫開些藥便好。」

　　「嗯。」杜舞雩點頭道，「我陪著你去。」

　　大夫是遠近聞名的神醫，為弁襲君診治之後道並無大礙，弁襲君道了謝便同杜舞雩離開，只是走到半途時弁襲君突然發現自己有東西落在了神醫那裡，杜舞雩說幫他去取，弁襲君搖了搖頭：「不必，你在前方驛館等我便是。」

　　弁襲君回了大夫那裡，大夫似是早就知道他會回來，等候多時，見弁襲君回轉，開門見山道：「方才我把脈時，發現迷津蠱的子蠱躁動不安，你近日心口痛想是因為它。」

　　弁襲君自然明白大夫所說為何，迷津蠱在他體內一年都無動靜，這次他的心口痛也是在杜舞雩出去一趟之後，只能是杜舞雩在外遇到了什麼，開始懷疑這一切了。

　　他想起迷津蠱的傳言，只要心口痛一次，便是因為杜舞雩懷疑一次，次數越多痛感也會隨之增加，他近日心口痛得愈加頻繁，兩人分別之日或許就要來了。

　　最後的結局，或是放棄，或是身死。

　　神醫見弁襲君不說話，心中不忍，弁襲君同他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自然也有幾分情誼，他道：「迷津蠱，其實有第三種解法。」

　　弁襲君抬頭向神醫望去，神醫道：「那就是讓杜舞雩愛上你。」

　　弁襲君一聽，眼中失望難以掩飾，他斂了眼，勾起一個自嘲的笑容：「他不會愛上我。」

　　「你何苦呢？」

　　「我……早就知道此舉不能長久，只是貪求那一點溫柔罷了，我會放棄，但不是現在。」說罷弁襲君便轉身離開。

　　弁襲君回來之後，精神總不太好，兩人說好要去素星山看看也擱置了。杜舞雩心中著急，那神醫開的藥喝了也不見好，他後來去藥房抓藥隨口問了一下，才知道那其實就只是補氣活血的普通藥方罷了。

　　杜舞雩為弁襲君熬粥時，突然想起自己此次外出遇到那幾個好友，告訴了他一些事情，比如他和弁襲君從前並沒有這麼好，他才越覺得哪裡不對，此時又忍不住思考，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唔……」弁襲君蜷縮在床上，用力的抓著心口處的衣服，額頭上全是汗水，他又在疼了。這一個月以來，他胸口疼痛日趨嚴重，先前還能假裝若無其事，如今卻只能躲著杜舞雩。

　　杜舞雩衝進房裡，一把將床上的弁襲君抱在懷裡，著急道：「弁襲君？弁襲君？這是怎麼了？很疼嗎？」

　　弁襲君被抱住之後，胸口的疼痛緩緩平息下來，此時他的臉色仍是蒼白，嘴唇因為先前的忍耐被咬得留下一個齒印，他的眼中還帶著一些生理性淚水，面對杜舞雩關切的眼神，他轉過頭去：「沒事。」

　　「都這樣了還說沒事？先前我去問過，那神醫給你的藥方不過普通補氣活血之方，你痛成這樣他也說診治不出來，他……」

　　「是我讓他給的這個藥方。」弁襲君打斷杜舞雩。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弁襲君抿了抿唇不再說話。杜舞雩沒再問下去，將弁襲君放在床上蓋好被子，讓他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弁襲君靜靜的看著杜舞雩離開的背影，心情複雜。補氣活血之方不過是掩人耳目，他這病又豈是真的喝藥能喝好的？

　　近日的疼痛愈加劇烈，弁襲君想，是時候該放棄了，他先前也想過死了或許能讓杜舞雩一直記著自己，但又想起神醫說若是他死了，杜舞雩會恢復得更快，甚至直接將他忘記開始新生活，弁襲君設想了一下那樣的情境，突然明白他要的從來都只是在杜舞雩生命中留下一抹重重的痕跡，不管是恨還是愛。

　　兩日後的正午，弁襲君正坐在窗邊看書，胸口又傳來一陣劇痛，他痛得跌落在地，在地上蜷縮成一團，使勁捂著自己的心口。他只覺已經到極限了，恍惚間，心中突然冒出來一個念頭：撐不下去了……是的，他撐不下去了，他已嘗過不知多少次這樣的痛苦，他不怕痛，但杜舞雩一次又一次的在想這件事情，想一次便會痛苦一次，每一次痛苦都是在告訴他該放棄了。

　　痛覺像潮水一樣淹沒了他，弁襲君漸漸沒了意識，他孤零零躺在地上，對此毫無所知的杜舞雩正在廚房為他熬著補身子的湯。

　　弁襲君醒來時，杜舞雩正守在一旁，聽見弁襲君的聲音之後道：「醒了？」

　　「嗯。」

　　杜舞雩見他很是虛弱，也說不出苛責他的話來，這次弁襲君昏迷了兩天，他心中很是擔心。他進房間時看見弁襲君一個人躺在地上，嘴裡正喃喃自語，他仔細聽了聽，才終於分辨出弁襲君一直重復著「該放棄了」四個字。

　　「那個迷津蠱……」杜舞雩欲言又止，他是在弁襲君昏迷後的第二天恢復的，但是他並不太明白為何自己會和弁襲君在一起。他想起了那個神醫，弁襲君經常去他那裡，應該知道一些內情，便趁杜舞雩昏迷時去找了神醫。

　　神醫見他和往日有些不同，又單獨來找自己，知道他已經恢復，便將一切都告訴了杜舞雩。

　　杜舞雩也沒有想到弁襲君竟然用了這種方式將自己鎖在身邊，但他心中仔細回想了一下，這一年多以來，兩人感情極好，他並沒有受過什麼委屈，倒是弁襲君經常關心他。

　　思及此，杜舞雩竟生不起氣來。但他畢竟不喜歡弁襲君，兩人感情再好，他也終究是要離開的。

　　「是，是我用了不光明的手段，迷津蠱已解，你若是想走，我不強留。」弁襲君閉上眼睛，不想看杜舞雩。

　　「……已經解了？」

　　弁襲君聞言睜開眼，看向杜舞雩道：「若是還沒有解，你便想不起來這一切。我已經決定放棄，蠱自然就解了，你體內母蠱已死，這幾日便會直接隨身體排出。」

　　「你身體還未痊癒，你…好了我再離開吧。」

　　因為真相都已揭曉，兩人最後這幾日相處著實有些尷尬，最後一天兩人吃飯時，弁襲君道：「你明日便可以離開了。」這已經相當於是在趕人了，杜舞雩一愣，應了一聲：「嗯。」

　　第二日杜舞雩便離開了，並沒有同弁襲君告別。弁襲君表面上似乎是不在意，手中卻一直拿著杜舞雩送他的玉佩。

　　本以為二人就此分別，沒想到過了半月，杜舞雩又回來了。

　　他這半月在外想了許多，兩人在一起的記憶他都有，從前無牽無掛江湖上肆意行走，遇到熟人兩人便相對飲酒談論抱負，而現在遇到舊識，對方卻會問一句：「你家弁襲君呢？」他不知道為何不想解釋他們倆已經分開的事實，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思前想後還是準備回來，他似乎過不慣沒有牽掛的生活，江湖人的根終於有了落處，他想自己並不討厭弁襲君。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弁襲君。

　　弁襲君對於他回來似乎有些驚訝，卻沒說什麼，兩人不再是愛侶的關係，充其量只能說是搭伙過日子，杜舞雩卻很是認真的模樣。

　　他越發懂得為何中了蠱後的自己一味的對弁襲君好，為他買他可能喜歡的東西，甚至為他做飯，為一個人付出，這的確是令人感到滿足的事情。如果弁襲君不每次都回禮更好。

　　杜舞雩完全不會想到，弁襲君正因為他對自己的好而遭受著怎樣的痛苦。明明以為放棄了就行，放棄了兩人就會分開，時間會沖淡一切，但杜舞雩卻回來了，還開始對他好了起來，他原本就還喜歡著杜舞雩，卻還是要拉開與對方的距離，不然他會更痛苦。

　　他是一個斷捨離都會很決絕的人，除了對杜舞雩。

　　杜舞雩對他越發的好，越來越像當初中蠱後的杜舞雩，但弁襲君確信自己沒有再下蠱，迷津蠱難得一見，他得到也是機緣巧合而已。

　　「杜舞雩，你實在不必再對我好。」弁襲君對杜舞雩道。

　　「為什麼？」杜舞雩皺眉，他很是不解。

　　「你不覺得自己對我很殘忍嗎？既然不喜歡我，那就不要對我好。」弁襲君道，「會讓我誤會。」

　　杜舞雩突然說不出話來，他並沒有想到這一層，他本意並不是如此，卻又聽見弁襲君道：「你近日不太對……建議你去神醫那裡看看。」說罷弁襲君便起身離開，行至門口時突然道：「這幾日我要離開一陣。」

　　「去哪裡？」

　　「你不需要知道。」

　　杜舞雩想了許久弁襲君讓自己去看看是什麼意思，於是真去神醫那了一趟，將弁襲君的話復述了一遍，神醫沈吟片刻道：「他或許是以為你又中了蠱，讓你來我這檢查檢查。」

　　「這……」

　　弁襲君是在一個黃昏時回來的，他渾身是血，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麼，杜舞雩大驚，連忙將他扶進房內，弁襲君虛弱道：「快……快去將神醫叫來。」

　　杜舞雩點了點頭，道：「我直接帶你過去。」他將弁襲君抱進懷裡，又怕待會風急吹著弁襲君，又帶了一條薄毯將弁襲君包住，檢查之後就帶著弁襲君出了門。

　　一路輕功施展，不肖片刻便到了神醫的藥廬跟前，神醫見杜舞雩身上也沾了血跡，連忙讓他將弁襲君放進房內的床榻，仔細檢查了一番。

　　「傷無大礙，血大都是別人的，只是似乎中了毒，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毒，還需要好好檢查一番。」

　　弁襲君聞言虛弱道：「是衝雪散。」他先前隱約聽見他們說是叫這個名字。

　　「衝雪散……毒發時會須發皆白，伴隨著陣陣劇痛和寒冷，很多人忍受不住就會選擇自殺。此毒不算難解，只是需要給我一些時間。」神醫看向杜舞雩，「這幾日你將他好生照料，我記得你是陽性武功，他毒發時會很怕冷，你將功力傳於他便是。等我的解藥。」

　　杜舞雩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杜舞雩。

　　弁襲君第二日中午便毒發了，他的頭髮一下子變成雪白，整張臉顯得脆弱無比，像一張薄得透明的紙。杜舞雩連忙將他抱進懷中，用功力溫暖著對方身體，但毒發時伴隨的劇痛他卻無法，只能眼睜睜看著弁襲君痛苦的表情，饒是如此，弁襲君卻也沒有叫出聲來，他是相當會忍的人，但任誰都能看出他的痛苦，杜舞雩心中疼惜，卻也只能握緊弁襲君的手企圖給他支撐。

　　毒發持續了一刻鐘，杜舞雩的手臂都被弁襲君抓出了血痕才漸漸平息下來。杜舞雩見弁襲君滿頭大汗，已經被疼得迷迷糊糊，忍不住低頭親了一下弁襲君的額頭。弁襲君還沒有從疼痛中緩過來，他靜靜躺著，不知道杜舞雩竟對他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杜舞雩對自己情不自禁的舉動也是驚異不已，若是按照他們的關係，此舉已經逾越了那條界線，他開始認真思考自己對弁襲君到底是如何想的。

　　若是以前，他也許會毫不猶豫，說他們是普通朋友關係，但是現在，他卻說不出口了。他在沒有中蠱的情況下親了弁襲君。

　　接下來兩天弁襲君又毒發了兩次，杜舞雩道：「是不是很疼？」
　　
　　弁襲君看了他一眼：「還好，你從前不喜歡我時，我比這還疼。」

　　杜舞雩一滯，先前弁襲君痛時他很多時候不在身邊，所以並沒有概念，但這幾天親眼目睹，終於明白弁襲君先前遭受的是什麼痛苦。他並不曾怪弁襲君對他下蠱，他並無損失，就算是那一年時間，他得到的能回憶起來的，也多是兩人甜蜜。

　　他必須承認自己心疼了。

　　杜舞雩這幾日想了許久，他想這是一個很鄭重的決定：「弁襲君，你……」

　　「嗯？」弁襲君歪頭看他。

　　「我沒有中蠱，但我想問，你是否願意同我去看一看素星山？」

　　此話何意不言而喻，弁襲君眯了眯眼睛，道：「你是在可憐我？」

　　「不，我是在詢問你，這是我真實的意願。」

　　弁襲君卻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道：「等我毒解再說。」

　　已近深秋，也不知道素星山還沒有好看的。
end.

[ 此帖被kylinshz在2020-08-17 22:5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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