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8.21 梧桐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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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月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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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1)

樓主發表於: 2005-08-22 05:52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8.21 梧桐雨

初次見面的時候兩人都還是少不更事的懵懂孩童，單純得一切都不加掩飾。

因此，在聽到那個一身素白衣衫的孩子一臉不屑地說他“珠光寶氣也便罷了，還弄得滿頭珠翠，像個女孩子”時，年紀尚幼的龍宿二話不說便把人推到了池子裏去。

那個時候，他並不知道那個說話討人厭的孩子其實不識水性，只是天真地以爲會輕功的人就是掉到水裏也是無妨的。

等了許久卻不見那人身影，知道自己闖了大禍的龍宿情急之下放聲大哭了起來。

也虧得這一哭，道尊和儒首聞聲而至，救起了那個早已暈厥過去的孩子。

看著道尊抱著他落回岸上，龍宿竟不由自主地忘記了哭泣。

濕透的白衣緊貼在他身上，成串的水滴雨一樣地傾泄著，銀白色的長髮看上去像一泓冰冷的月光，和他的面色一樣蒼白。

那個瞬間，龍宿覺得，他好象是一朵剛自水中摘起的白色蓮花，素白得明妍無雙。

那個時候，道尊和儒首不知爲了什麽起了爭執，偏生二人又都是不肯先低頭的性子，竟就那麽僵持了好些日子。

儒首怕兩人生分了，這才借了讓兩個孩子認識之名，帶著龍宿主動去尋道尊。

道尊雖是冷著一張俊容，態度卻緩和不少，儒首正暗自心喜，龍宿卻在這個關頭闖下大禍。

門下只這麽一個弟子，雖口上不說，道尊其實卻是十分寶貝這個乖巧聰穎的孩子的，當即沈了臉色衣袖輕拂之間便冷聲喝令儒首一年之內不得踏足豁然之境。

儒首有心辯解，卻在一句“否則恩斷義絕”的威嚇下噤了聲，轉身回了疏樓西風。

雖是說了要罰，奈何終是狠不下心，儒首便草草地吩咐龍宿將《愛蓮說》抄寫百遍，以示懲戒。

疏樓西風四季繁花似錦，時值盛夏，正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在書房憑窗，便可將滿池景色盡收眼底。

筆下是清雅文字，鼻間是清雅蓮香，龍宿倒也不覺辛苦。

行文多時，擡頭卻見一池嬌嬈豔紅中一抹素白亭亭靜植，腦中驀地想起那個白衣的孩子，頓覺滿紙所寫，都似是那個人兒一般，不由又笑又歎，直懊惱匆忙之間竟不知那個人姓什名誰，倍感遺憾。

後來，當他們再說起當年那段公案的時候，龍宿總笑劍子雖天下無雙，奈何碰不得水，也難怪那三尺秋水不染紅塵，終是入不得“江湖”的。

這個時候，劍子總是慢條斯理地喝上一口茶，而後一句“龍首大人當年的嚎啕大哭也真是華麗無雙得使人難忘啊”便噎得華麗無雙的儒門龍首無言以對。

可是龍宿卻不知道，當年他那一推害得劍子足足有一個月臥床不起，嘗盡纏綿病榻滋味，若不是後來劍子無意間說漏了嘴，龍宿怕是永遠也不會知道。

兩人如此相識自然談不上什麽好感，但兩家的師尊過從甚密，長久下來也慢慢成了朋友。

畢竟是年歲相仿的孩子，不多時日便玩到一起去了，疏樓西風與豁然之境又不過半刻的路程，是以今日我訪你、，明日你尋我，天天玩在一處。

儒首樂得借此多與道尊相見，不但不加阻攔，還暗地裏推波助瀾，笑稱兩個孩子自小青梅竹馬，自是姻緣天定。

很長一段時間，龍宿和劍子還爲了誰娶誰嫁這個問題爭論不休，直爭得面紅耳赤也不罷休，看得道尊頻頻皺眉，儒首卻喜笑顔開。

直到道尊過世，這個話題便成了兩人之間的禁忌，再也不曾提起。

龍宿還清楚地記得，那個時候劍子行動、說話一如往常，各種瑣碎事件處理得井井有條，殺伐決斷更勝逝者手段，令道門人人心悅誠服。

衆人只覺得劍子臉色過於蒼白，也只當是悲傷與勞累所致，沒有人覺得有什麽不妥，龍宿卻深深鎖起了一雙飛揚劍眉。

劍子的反應太過平靜，平靜得讓龍宿從心底裏害怕，害怕不知什麽時候他就會突然崩潰，直如玉山傾倒，恐怕再難扶起。

那是一個雨夜，一番缺月挂疏桐的景致引發了文人心性，龍宿心想，雖不是殘荷聽雨或雨打芭蕉的風雅，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也值得賞鑒一番了，便起身去了院子裏。

誰知未走幾步，便見一襲素白身影靜靜站立雨中，濕透的白衣緊貼在身上，直如從水中撈上來一般。

龍宿一驚，慌忙拉了劍子避雨，也不知劍子站了多久，龍宿只覺得握著的手冰得嚇人，全無半分熱氣。

覺察劍子停步不前，龍宿回頭之時正見到劍子擡起臉望著他，蒼白臉色更襯出一雙眼瞳懾人的光彩，臉上全是雨水。

“怎麽了？”龍宿柔聲詢問。

劍子眨了眨眼睛，好似剛自夢中醒來，喃喃地說：“哭不出來，明明那麽心痛卻哭不出來，上天在替吾流淚吧。”

條理不甚分明的話狠狠刺痛了龍宿的心，一把將人拉進懷裏緊緊抱住，耳語道：“汝想哭就哭，沒有人會看見。”

懷中的人靜默不答，龍宿卻可以感覺到胸口的衣衫被灼熱的液體濡濕，那份灼熱燙在肌膚上，一直烙到心裏，變成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的刻痕。

道尊過世不久，儒首也撒手人寰，對此龍宿早有預感。

兩位前輩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與劍子早已了然，只是順著他們的意裝做不知罷了，當事之人不先挑明，他們也便什麽都不說。

龍宿和劍子都知道，有些窗戶紙兒雖薄，卻是挑破不得，只奈何旁觀者清，當局者永遠都是迷的。

龍宿也猜到，兩位師傅先後謝世定和這事兒脫不了干系，只怕是自家師傅耐不住性子，把該說不該說的全說了，才惹來這番劫數。

想到劍子當時的情形，龍宿自知他心裏明鏡似的，只是一味逞強，不由覺得心疼。

龍宿自忖依著自己的性子，定不會落得那麽一個結局，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多年以後，龍宿不得不歎息他與劍子其實也步上了兩位先人的後塵。

龍宿自己也記不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與劍子之間的相處越來越像故去的儒首與道尊，進退之間總有越不過的鴻溝，兩人都小心翼翼地維持著，不敢輕易觸碰。

後來，龍宿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假設，如果，沒有葉口血劫、沒有嗜血之禍，也許他與劍子兩人便那麽守著咫尺之間的天涯終老一生。

龍宿從不隱藏他的野心，在天的飛龍怎可能一輩子潛於鄉野之間？

劍子也是知道的，只是道法自然，不與其大義相左，他也不說什麽，最多只是爭爭口舌而已。

龍宿一直在想，若不是劍上真相破、若不是自己聲言“永不相見”，只怕劍子還會一如以往地用刻薄話縱容他的野心，後來宮燈幃的再會不就是明證麽？

只可惜明白得太晚，早已於事無補，唯有多添懊悔罷了，還不如不明白。

料定了兩人的牽絆剪不斷、理還亂，龍宿才敢說出那麽狠決的話，只是龍宿忘記了，雖是什麽都不說，劍子也是會累會倦的。

兩人之間猜心的遊戲延續了百年，真情和誤解都讓人傷痕累累，更何況一再被欺瞞、被背叛、被傷害的人是劍子？

等龍宿聽到傳聞，一切早已成爲定局，回天無力了。

龍宿看著劍子對藥師靜靜地微笑，心底那個“共飲逍遙一世悠然”的念想就徹底地被打碎了。

是他親手把劍子推出去的，不是嗎？這又怨得了誰？龍宿悶悶地想，最終卻只能淡淡苦笑，讓水煙霧氣掩去臉上的失落。

白玉琴一直留在龍宿身邊，卻因所有者的忽略而蒙上了一指厚的塵埃，像是印證著滄海桑田一般。

輕輕撥動琴弦，琴音清澈如昔，果是天下無雙的好琴。

龍宿猛得想起，他的紫金蕭還一直帶在劍子身邊。

拭去了琴上的灰，十指舞動間便流瀉出熟悉的旋律。

龍宿想，如果，在那個雨夜，他不是只抱著劍子，一切會不會都不一樣？

一滴灼熱的液體落到了白玉琴上，濺起，碎成一片不可重拾的晶瑩，一如多年以前那一場飄搖的梧桐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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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月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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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1)

1樓發表於: 2005-08-22 05: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好了，琉璃承认，琉璃无聊，贴旧文…………反正在36雨没贴过…………大家将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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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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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4)

2樓發表於: 2005-08-22 10:4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閣下的文很棒呢~還有一些前因後果(前道尊與前龍首)的交代耶~
雖然文中的描述看來只是龍宿的獨白.可卻剖析的很細膩喔~(是非常坦白的那種..)一些感覺龍宿不願承認的是實.都隨著多年以後的"如果"而流下了"不可能再"的淚...

雖已陳跡,不減心中風采
過往雲煙,難忘雄圖謀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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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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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5)

3樓發表於: 2005-08-22 19: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這篇可以說是咫尺天涯的番外嗎??
感覺上是在為龍宿平反哪～
(雖然最後仍是回不了過往…)
很喜歡文章裡那份看似幽幽淡淡卻又濃烈深長的情感
黯然惆悵的情殤
碎了一地的淒涼…
醬子的龍宿和劍子
都令人心疼…
不知在劍子眼中的龍宿是什麼意義??
又是如何看待兩人之間的似有若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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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1 梧桐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