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18 【烟后】【古陵逝烟x宮无后】故人归作者：声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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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9-11-19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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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8 【烟后】【古陵逝烟x宮无后】故人归作者：声阑

是转载
这对真的是恨海情天，药性好大hhh

［楔子］

我被封为丹宫的那一天，枣红色的地毯从大殿外的台阶一路铺设至师尊的宝座下。

鼓声渐响，我缓步上前，余光中观礼的百姓脸上皆是好奇与震惊。待我踩着仿佛干涸了无数血液才织就成的地毯，迈进大殿时，向我刺来的目光便全都满怀恶意。

那群长相阴柔的男人们眼中，写满了四个大字——大逆不道。

“水萤儿。”

高台上的烟都之主望向我，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绝世容颜上，一道狭长的剑痕自上而下贯穿右眼。可这处伤疤非但没有破坏美感，反而为这个男人增添一分神秘，让人不禁去想，究竟是怎么的过往，才能生生在血泪之眼上刻下剑痕。

“徒儿在！”我躬身朗声应下，行动间不可避免地触响了罗裙上的铃铛，这又让大殿之上的旧人拧紧眉头。

毕竟，十年前的烟都极其贱女，更是以阉礼为荣，怎么会由得我一女子获封宫字。

“从今日起，你便是烟都的丹宫。”

高台上的师尊突然顿住，他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血红泪痕，仿佛忆起往事一般默然不语。

我离得太远，看不清师尊的神情，可我不需看也知道，他是在回忆一个人。

一个——令他自愿困守烟都十载，都忘不掉的人。

这十年来，我见过无数容貌相似的男人。

起初，他们大多自称是大宗师，重伤难愈导致记忆全无，可师尊只消一眼，便将这些冒牌货斩于剑下。

最后没有人再敢冒称烟都之神，可师尊却开始频繁地离开。每一次他都被一只传信飞鸽引出烟都，却满身是伤地凄惶而归。我放心不下，追在他身后，却见到了一场又一场围杀。

那些人总是骗师尊，骗说那传闻中的大宗师死了，尸体顺着悬崖跌进江河，浑身皮肉尽数喂了鱼虾，只余下包裹骨架的一身衣袍，捡到的渔民为其挖了个浅坑，草草埋了。

师尊每次都会被简单相似的谎言欺骗。

往往他跑死了几匹马赶到墓碑前时，却被仇家围堵猎杀。但师尊眼中只有那无碑荒坟，任凭无数刀剑砍在身上，他都要先亲手将那野坟挖开。

直到破旧的衣袍出现在泥土里，明显低劣的材质证明这根本不是故人衣衫时，师尊才会冷笑着回身复仇。他从不留活口，环视着遍地尸骸，师尊总会大笑出声，笑到疯狂，才能盖住他满是泪痕的脸庞。

这便是我只敢旁观的理由。

师尊背负着一个人，一段过往，甚至一份情，一份恨。

我又怎么敢打扰他的孤独与绝望？

然而大宗师的名讳是这座城里最大的忌讳，我遍寻不得，便只能从自己的名字入手。

水萤儿并不是什么人物，我轻而易举地知晓了那位姑娘的生平，也明白师尊对自己的爱护，不过是在弥补过往而已。所以年少时，我也趁机对他恶语相向。

还记得那日我刚从无情楼出来，沉重的剑柄令我手臂近乎断折，于是我借题发挥，将所有愤懑肆意发泄。

“我已经把烟都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你，甚至不惜被你怨恨，也要帮你朽木成材，你……”

师尊突然哽咽，仿佛豁然意解，沉疴顿愈。他甚至没再看我一眼，就仓惶转身，踉跄离去。

彼时晚风凄凄，我一路跟至软红十丈，只见一室艳丽红烛中，师尊枯坐在一排灵位面前。

那个素来冷眼旁观世人，不屑动心动情的男人，此刻正蜷缩身体，怀抱着乌黑灵牌。

我知道师尊在为一个人而哭。

十年来，他独处时必然守着那些逝者。可这日是头一次，我看到了他颤抖的身躯，用力到泛白的指骨，以及犹如迟到了多年的幡然醒悟般的哭泣。

月色无情，将烟都最大的秘密暴露于我眼底。那是用鲜血刻下的一行字——恩师古陵逝烟之位。

扑棱着翅膀闯进大殿的信鸽打断了我的回忆，也打断了封宫大典。

师尊瞬间神色大变，我只来得及看清寒光乍现的朱虹剑，艳鬼般的红罗大袍就消失在我视线里。

我守在大殿外，等满身伤痕的师尊再度失望而归。

可这一次，我看到了那传闻中的神。

烟都之神再度现世，这位传闻中狠戾无情的大人，此刻却温柔浅笑，抬起染血的手臂，在如今的烟都之主泪痕上轻轻抚摸。

我躲在冷窗功名外，听那人温柔地问着。

“无后，疼吗？”

然后我听到了师尊的哭声。

不同于以往的压抑克制，此刻的他哭倒在那人怀中，仿佛突然卸下了烟都之主的面具，终于等到了一个永远都将他护在身后的人。

［1］

当那枚凝结了无数凡人，宿敌，旧友的鲜血的元生造化球，终于安稳妥帖地躺在古陵逝烟手中时，这个运筹帷幄的男人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皇图霸业近在眼前，他只需要运用一丝内力将掌心之物炼化吸收，便可一统武林，让自己的声音成为整个江湖唯一的命令。

可他端详片刻，终是长袖一挥收好了元生造化球，冷漠的眉眼亦渐渐阖上，只因他想起了一个故人。

一个凄艳绝伦，恃宠而骄的徒弟。

古陵逝烟品味着元生造化球在自己识海中的翻腾气息，深觉一旦将其炼化，暴戾狂烈的龙意必会混乱自己的神智。届时无论谁阻挡他的步伐，灵台不清的他，都会将那人斩于剑下。

“无后向来爱与我作对。”

古陵逝烟无奈摇头，嘴角却流露出怀念意味的浅笑，“若是知晓我还活在世间，他必会提剑前来。届时我神智不清，怕是会伤了他。”

思及此处，他唤来手下。

“去安排一下，向烟都送出大宗师没有死的情报。顺便安排一队人马守在烟都附近。”

“是！”来人跪伏在地，“属下这就前去准备。”

“慢着。”

古陵逝烟嘴角弧度不变，笑容的温度却愈来愈冷，“这队人马必须是精锐，不然可没办法让无后走投无路啊。”

他心中明了，宫无后是他亲手教出来的怪物，对敌的阴狠心肠不亚于自己，若是不付出些代价，怕是无法顺利圆场。

“真是舍不得啊……毕竟是我亲手养出来的徒弟。”

斧凿刀刻般的面庞上，满是寒光的眼睛缓缓睁开。

惯来冷灯看剑的野心家，又怎么会真心地在乎一个故人？

“权当全了你我的师徒缘分。”他眉眼坚毅，毫无怜惜之情，“这样为师杀你的时候，总归能少些遗憾。”

绑着大宗师未死情报的信鸽一路振翅，终于在大典进行时，乖巧地停在宫无后手边。

这十年来，有无数消息传进宫无后耳中。真真假假，哪怕荒唐的可笑，哪怕暗藏陷阱，他都如无垠海面上紧抓浮板的将死之人，舍不得放过一条线索，错过一个背影肖似之人。

所以他夺门而出，舍弃了十年冷血手腕才换来的大典，中止了可以彻底改变烟都规则的仪式。他甚至来不及带上一兵一卒，来不及牵出骏马，便疯了一般冲出宫殿，恨不得榨干所有内力，好瞬间到达信纸上的约定之地。

果然，他刚出烟都，未及片刻，便被一队人马拦住去路。

“宫无后！你恶贯满盈，今日便拿你的命来偿我家人性命！”

宫无后横剑身前，眉眼含霜，“不想死就立刻让开。”

他心中惦念着信纸上的约定之地，哪怕眼前杀手已证明那不过是个圈套，可他却依旧心急如焚，不愿放弃。

然而血泪之眼的失去令他实力大减，往日对付寻常仇家尚可，可眼下杀手训练有素，各设阵法，车轮战般令宫无后分身乏术，左支右绌。

上千回合下来，宫无后身上渐渐有了伤痕。但他丝毫没有放弃突围的想法，即便完全有能力全身而退，执拗如他，也不愿放弃那张带来星点希望的信纸。

古陵逝烟隐在暗处，看着那人在众人中间勉强应付的狼狈之态，终是不忍心地摇了摇头。

“罢了，两三道浅浅剑痕足矣。”

话音刚落，他便动手封住周身半数大穴，生生将自己的身体变成血气凝滞的重伤模样。然后他运气拔剑，自嘲地擦掉嘴角鲜血，罔顾目前的身体状况强行运功，不要命一般杀进了远处战局。

血雾弥漫中，宫无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然为何那寻了十年的宿敌，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2］

这已不是宫无后第一次出现幻觉。

在过往十年的漫长岁月里，每每午夜被噩梦惊醒，冷汗湿透脊背时，他都能感到那人守在自己床头。彼时，宫无后看着眼前的床帐，薄纱后影影绰绰的一个人影，正是那位名叫古陵逝烟的宿敌。

可他不敢掀开这层纱帐，爱也好，恨也罢，更鼓三敲后，宫无后心中只余怀念。

所以他隔着一层薄纱，与毁掉他人生的男人，相对无言地端坐至破晓。

但是薄纱后的人影从未出现在日光下。

宫无后横扫朱虹，刚挑开前方杀手的攻势，身后却突然袭来剑风。

杀人的剑意直逼脊背，近在咫尺，宫无后明白自己根本不及转身，然而眼前却列阵数人封住前路，想来这一剑，他只能硬生生接下。

可就在此时，万分熟悉的一道剑气现世，古朴漆黑的百代昆吾在宫无后余光中一闪而过，惊得他忘了身前虎视眈眈的杀手，竟毫无防备地转过身来。

“你……”

宫无后甚至垂下持剑的手臂，空门大开，宛若稚童般立在原地。

“金位承满穴，劈刺！土位梁丘穴，崩截！”

听到那人沉稳冷静的命令，宫无后的身体率先做出反应。

只见他左脚回扫，左旋回身，手腕持平任长剑于半空中画满圆月，借足势后，立刻旋腕回剑，直刺进眼前杀手的承满穴。

这是……

宫无后并没有立刻拔出朱虹，转去进攻左侧的杀手。他完完全全怔愣在原地，只因刚刚自己本能反应般的动作，正是源自年少时无数次被名为“师尊”的男人训练的记忆。

这是他的招式，是他的声音……这人是他——古陵逝烟！

宫无后心神大乱，他不顾还未拔下的朱虹剑，一心只想转身去看来人的面孔，看看这人是不是那恨了找了，却又念了想了十年的故人。

旁人不曾怜惜宫无后的心情，左侧的杀手抓住宫无后的失神瞬间，奋起猛攻，却被一把古拙的黑色长剑崩开武器，截住攻势。

“无后。”

宫无后听到来人微微动怒的语气。

“十年未见，你怎退步至此？”

他终于看到了那人的面容。

挡在宫无后身前的男人侧过头，毫无温度的目光环视周围杀手，那张看似温润的面容与冷漠至极的眼神，正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我找了你十年。”

古陵逝烟跳崖后的第五年，那时的宫无后还能被诱骗围攻。彼时他总想着若真有重逢之日，他定要与古陵逝烟打上一场，纵使欺师灭祖，他也要让对方同尝这份苦楚。

在最后的第十年里，他几乎找不到任何关于古陵逝烟的消息。他近乎痴狂地寻找着一个人，想着若是真的找到了，他怕是会欣喜到失去理智，一言不发地将那人藏起来。

今朝当真重逢，宫无后却古井无波，无欲无求。

“我找了你十年。”他站在古陵逝烟身后，看着宿敌为自己挡去杀机，这一次，他既没有刀剑相向的恨意，更没有疯狂暴戾的贪婪。

他只是极其平淡地诉说了事实。然后他拔出朱虹剑，在喷射出的血雾中，转头离开。

“我累了，我不会再找你了。”

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心心念念了十年的故人。

[ 此帖被aphrody在2023-12-13 17:2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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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9-11-19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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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11.18 【煙后】【古陵逝煙x宮無后】故人归作者：声阑

［3］

“果然如此啊。”

尸山血海中，古陵逝烟自嘲道：“早该明白无后是这般性子，真是可惜了栽培多年的这群杀手。”

他口中遗憾，眼神却是冰冷至极。在宫无后拔剑离开后，被封的半数大穴仿佛成了动怒的最好理由，气血凝滞的痛苦助长了古陵逝烟的怒火，待回过神时，只余遍地尸骸。

然而不计后果的杀戮亦摧残了他的身体，强行运功的后患开始凸显，古陵逝烟只觉一道道气劲在自己血脉中乱窜，胸口更是压抑得喘息不畅。

“最长不过十个时辰。”他扶着胸口，踉跄地走到一旁的巨石边。

“十个时辰，无后若再不来寻我，今日怕是难以善了。”

混乱的内息让浑身穴位都酸痒疼痛，可他却没有调息养脉，更没有解开自封的半数大穴。

古陵逝烟安静地靠在石头上，缓阖双眼，仿佛一个静静等待审判的孤魂野鬼。

称霸天下的野心早就忘了是何时深埋于心底，他或许也曾幻想过，若自己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日日打鱼耕田，偶然捡到一俊俏少年，将其作为徒弟抚养长大，二人情谊从平淡开始，日日相守，也不失为一场美好的相逢。

“可惜了……”

身前传来枯枝被踩碎的声响，古陵逝烟看着飞出惊雀的树林，喃喃自语道：“可惜你我皆不是凡人。”

凄迷夜色下，有人提剑踏月而来。

宫无后在烟都结界外站了两个时辰。他思绪混乱，想着索性就此离开，既然古陵逝烟活着归来，他便没有理由再留在烟都。

这十年仿佛噬骨剧毒，折磨得他疲惫不堪，逼得他只想立刻逃离，最好生生世世都不要再为一人如此自苦。

可是刚迈开脚步，宫无后便不自觉地回望来路。他依稀记得那人出现时稍显沉重的喘息，古陵逝烟惯来深不可测，怎么可能脚步虚浮，气息不稳？

可这又与我有何关系？我不去补上一剑，便是莫大仁慈。

但他又想，那可是杀了我心中无数重要之人的凶手，我怎么能任凭此人曝尸荒野，为野兽所食？

“想死？那也只能死在我的剑下！”

于是他拔剑出鞘，运功飞奔，生怕晚了一刻，便只能看到冰冷尸体。

惊雀啁啾，裹藏着剑气的晚风迎面袭来，直激得古陵逝烟吐出一口乌血。

“咳，咳咳……”饶是至此，他仍好整以暇地掏出怀中手帕，轻拭掉嘴角鲜血，“我就知道徒儿你是舍不得的。”

“我舍不得你能有这般死法！”

宫无后踩着一地霜华，长剑直刺古陵逝烟，“若不将你挫骨扬灰，便无法解我心头之恨！”

红罗大袍登时占据了古陵逝烟的所有视野，可那柄来势汹汹的朱虹剑，却极有分寸的停在他眼珠前。

咫尺之距间，剑锋的威压刺得他眼角发涩。可他却面不改色，从容说道：“徒儿，若这般简单就杀了我，岂不是浪费了你这十年的苦心孤诣。不妨将我囚禁起来，届时是杀是剐，便皆在你一念之间。”

此话听来有理有据，可宫无后天生反骨，若不是看着眼前人一副将死模样，他恐怕只会一剑朱虹，狠狠捅进古陵逝烟的心窝。

“罢了！”

他负气一般收剑入鞘，蹲下身子。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臂，古陵逝烟才终于松开长袖中的拳头。

精锐杀手也好，重伤垂死也罢，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逼眼前人留在自己身边，不再逃离而已。

宫无后第一次背起了曾经的烟都之神。他感受着背上男人的重量，只觉空荡了十年的胸腔被一种莫名的感情填满。

于是他暗自摇头，不再想那些痴缠爱恨，只静静品味胸口难得的安稳踏实，喃喃道。

“罢了，总归你还活着。”

［4］

归路总是遥遥，宫无后背着古陵逝烟匆匆赶向烟都，生怕多费一瞬，便会多加剧一份背上之人的伤痛。

数十年来，他从未见过大宗师示弱，而今那人却趴在自己背上轻轻抽气，仿佛十年的岁月磨掉了彼此的心机算计，古陵逝烟也终于愿意在他面前显露脆弱。

不如就这样吧……宫无后想到此处，心中竟突然一松，他侧脸看过一路的三月春花，虽尚未葱郁，但星星点点缀在刚化雪的泥土上，却让人觉得心下沉静。

不如便这样度过余生，我做他听话乖顺的徒弟，他做我温柔耐心的师尊。不再想那些仇恨恩怨，亦不再提那些由我亲手镌刻的墓碑。

我们便如此相互欺骗地度过一生，也好。

此时的烟都里，盛大典礼潦草结束，尚未获封“宫”字称号的水萤儿正守在大殿外。

“师尊！您回来了！我来帮您！”

“哦？”古陵逝烟气息不稳之际竟还有心思嘲笑，“十年未见，我的徒儿都成了他人的师尊。不过我向来不喜女人，若让她搀扶，我怕是会杀人泄愤。”

听到背上人的威胁，宫无后立刻顿住脚步，刚刚被久别重逢的复杂心情压制住的仇恨渐显峥嵘，那些因为对方的示弱便幻想出来的美好未来一一碎裂。

他皱紧双眉，心道，真是荒唐，我竟然还想着与你言和。如今看来，你依旧是那个冷酷狠戾的大宗师。你我之间，终究只有死局。

“滚开！谁都不许碰他！”宫无后转过脸，怒骂上前的水萤儿，他喊得那般慌张，生怕拥有相同姓名的女孩，再次踏上萤姐姐的宿命。

“咳咳……徒儿，你这般不懂怜香惜玉，可是会吓坏人家姑娘家。”

刚踏入软红十丈，宫无后便立刻将身上人甩了下来，任凭倒地的古陵逝烟如何咳嗽，他都没有再流露出一丝担忧神情。

“怎么……为师如今不顶用了，你便心生厌弃了吗？”

古陵逝烟咳出瘀血，拽过身后的蒲团，勉强坐在上面。

“厌弃？”宫无后嘴角噙笑，满脸鄙夷，“若论狠心绝情，无后不敌师尊十分之一。再说师尊心中很有倚仗，不然为何落得如此绝境，尚且敢对我徒儿的性命置喙？”

“你的徒儿啊……”面对宫无后的厉声逼问，古陵逝烟非但没有慌乱，反而为了这样一个称谓暗暗伤神。幽暗心思再度占据高峰，伤人的话语争先恐后地从口中说出。

“水萤儿已经死去多年，无论你对那个替代品如何好，都无法对她本人做出弥补。”

“你！”宫无后听罢怒火中烧，朱虹剑应声拔出，直逼古陵逝烟面门，“你没资格提萤姐姐的名字！若不是因为你创立了这样一个残忍荒谬的烟都，萤姐姐又怎么会死？”

古陵逝烟索然无味地看着面前的剑尖，他甚至伸出食指别开剑锋，“剑者，要有出剑的胆魄，更要有收剑的气概。朱虹是你的武器，若无杀心，出鞘便是自寻死路。更遑论你再三用剑指我，便可谓荒唐了。”

“收起你的教训口吻，你不配做我的师尊！我自是有杀心，我恨了你整整十年，恨不得饮血啖肉，把你挫骨扬灰！”

宫无后深深看了一眼古陵逝烟背后的众多排位，终是冷下心肠，朱虹一刺，狠狠贯穿了眼前人的胸膛。

“扑哧”一声，是锋利剑刃划开皮肤，捅进肌肉，从肋骨的缝隙中直插进心脏的声音。

宫无后突然没了恨意。

他心口一空，毫无意识地将剑拔出，巨大的创口中喷射出心头血，宫无后在血幕中步步后退，口中呢喃的声音差点被血流声压制。

“不，不……我没有，我没想真的杀……”

“咳咳……徒，徒儿……”古陵逝烟跪坐在蒲团上，隔着层层血雾伸出手，上一瞬的恶语相向仿佛都来于他心底阴郁的嫉妒，此刻的他竟然温柔地说着，“别，别哭。”

“师尊！”

听到对方的一声“别哭”，宫无后才惊觉自己已泪流满面。他扔了剑，大步奔向那奄奄一息的男人，所有被自尊和仇恨掩盖的心声，在此刻毫无防备地大声吐出。

“你既然活着，为何不回来？这里有你创立的烟都，有你建立的残酷规则，这里有……有我啊！”

宫无后跪在蒲团前，慌张的手扯碎衣摆，胡乱将布条盖在古陵逝烟的胸膛上。

“你不是把我当做你最完美的艺术品吗？可我现在的右眼上有道丑陋的伤疤，你能容忍吗？你不是自诩只在乎利益价值吗？我都已经把你的烟都毁得不成样子，你怎么不来找我复仇？”

他已经听不清自己在哭喊什么。这段漫长岁月里，他无人可怨，无人可恋，孤独把他折磨得似人非人后，他才学会怀念那些满是仇恨的曾经。

他扶起古陵逝烟，手指纷飞点穴止血，仿佛要耗光此生功力一般，为对方运功疗伤。

“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有很多债要你还。你不能死！古陵逝烟，我不准你死得这么简单！”

运功之际最忌心乱，宫无后心神剧动，三两息便尝到反噬的滋味，他吐出喉间拥堵的鲜血，压制住筋脉疼痛，仍一股脑儿地将内力输进古陵逝烟体内。

“为什么？”他震惊地看向眼前人，“为何犹如泥牛入海，所有内力都无法送进你的丹田？”

“别费力气了。”

重伤之人嘴角一道血痕，仍浅浅笑着，“十年前，我就是半个废人。如今不过废得更彻底一些。放心，有你的内力温养过血脉，为师尚且死不了。”

“师尊……”

宫无后难以置信地看向古陵逝烟，原来被围攻时的沉重气息便已是强弩之末，这看似无情的男人竟是拼上豁出性命的代价，为自己挡去所有杀机。

可我当时在做什么？

我……我弃他于不顾，我将他留在杀局之中，我没有立刻为他疗伤，我甚至，我甚至一剑捅进了他的心窝……

我……

我等了十年才等到的人，我都对他做了什么？

“徒儿。”

古陵逝烟伸出染满鲜血的手臂，慢慢抚摸宫无后承载着血泪与剑痕的右眼，用出此生最大的温柔，轻轻问道。

“疼吗，无后？”

宫无后终于无法隐忍，他扑进古陵逝烟的怀抱中放肆大哭，好似要把这十年的孤苦崩溃尽数哭出来，把爱恨纠缠难以抉择的命运亦哭出来。

“乖。”古陵逝烟回抱住怀中人，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宫无后颤抖的身躯。

“不论前尘，自此之后，你做我乖顺听话的徒弟，我做你温柔耐心的师父。”

古陵逝烟低下头，认真的双眸看向宫无后。

“我们重头来过，可好？”

“好。”

宫无后听到自己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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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9-11-19 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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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11.18 【煙后】【古陵逝煙x宮無后】故人归作者：声阑

［5］

将元生造化球藏进识海后，古陵逝烟曾亲手布下两个局。

其一便是派遣一队精锐杀手围杀宫无后，这样他便可以救走重伤的徒儿，把毫无行动能力的男人囚在身边。届时宫无后是恨他憎他都无妨，他不过是想再见见这一尊亲手塑造的完美造物。

可是他果不其然地心软了。

在竹林中遥遥见到阔别十年的故人时，古陵逝烟便不满足于此了。他不光想要宫无后留在自己身边，更想要对方心甘情愿地再唤自己一声“师尊”。

烟都大宗师素来善测人心，顺势而为。于是他设下了第二局。

在封住周身半数大穴，以将死之躯杀入战局前，他对身后的属下吩咐道:“派一名杀手入烟都。”

“杀谁？”

古陵逝烟隔着层层竹叶，贪婪地看了宫无后一眼。

“杀我。”

刀戈声打断了古陵逝烟的回忆。躺在奢华拔步床上的男人看向大门，只见门外冷风乍起，一名蒙面刺客冲他袭来。

“师尊！”

正撞见这场刺杀的宫无后，赶紧扔了刚热的药碗，提起朱虹，尚不及出鞘，便飞身挡住杀手的攻势。

“找死。”宫无后右手执剑横挡，左手并掌拍向杀手胸膛。

眼见击退来人，他赶紧转头看向古陵逝烟，一双眼眸中写满担忧，“师尊，你没被伤到吧？”

“咳咳，为师没事。”古陵逝烟垂下头，抓着宫无后的手臂不住咳嗽。可他隐藏在头发后的目光，却冷冷盯着重伤在地的刺客，直到看见这人咬下口中暗囊，才放开紧抓宫无后衣角的手。

“我这就去审问他，看看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敢潜入烟都刺杀师尊。”

宫无后大步上前，可仔细看过却发现这人并不是被自己一掌拍昏，而是服毒自杀。正遗憾间，他听到身后人叹息道:“世人多误我，欲杀我者众多，知晓真凶又有何用？”

“可是……”

看着宫无后担忧的神情，古陵逝烟阖上眼，端着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无后，若有下次，你不必救我。”

“师尊！”宫无后三两步跑回床边，眉宇微怒，不解道:“你不是答应过我要重头来过，如今你这般一心求死，可是要食言？”

“怎么会。”

古陵逝烟惊讶地睁开眼，看到爱徒正一脸愤怒地俯视自己，他无奈地抬手抚摸上宫无后的发尾，“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与你并无关系。我本就时日无多，怎么忍心在弥留之际为你屡添新敌。”

仿佛是为了更方便师尊的抚摸，宫无后刻意弯腰，任凭古陵逝烟一下又一下摸过自己的长发，然而正在他分神之际，眼前人却抓住自己的衣领用力拽下，猝不及防地，他单膝跪在床榻上，待再抬头，便正好落进了古陵逝烟深沉的目光里。

古陵逝烟看着尽在咫尺的人，一双手控制不住地向上抚摸，掠过宫无后散乱的长袍，滑过对方不住吞咽的喉结，直停留在那惊慌着不住躲闪的眼眸下。

“无后，我们走吧。离开烟都，离开武林，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可好？”

“师尊……”

不对！这是圈套！古陵逝烟怎么可能袖手天下？他一定又在算计什么，就像他突然毫无理由地出现一样，定是有所图谋！

宫无后心中警铃大作，他万分知晓大宗师究竟是何许人物，他愿意自欺欺人地遗忘那些仇恨，却再难相信这人最终会选择退隐江湖。

“你不愿吗？”

眼见宫无后脸色微变，浑身紧绷，古陵逝烟却没有丝毫慌张。他仍旧化指为笔，轻轻描摹着眼前人的眉眼。这双持剑的手，连指骨都满是剑茧，如今轻柔缓慢地触碰着宫无后的眉骨眼尾，直教刚刚还满心戒备的男人，瞬间忘记了一切。

师尊为何……为何这般待我？我明明早就失去了血泪之眼，他为何依旧对我这般温柔？是为了活命，所以才讨好我？不，不对！若真为此，他何苦出现在我面前，又何苦拼了命救我？

“徒儿，为师真的舍不得你。”古陵逝烟的手指慢慢向下，在描画眼前人挺直的鼻梁后，终于轻落在宫无后的唇峰。

“如果可以，我宁愿这辈子没遇到过你。如此便不会为了逼你成才犯下诸多错事，如此……我便能不做你的师尊。”

“是徒儿的存在，让师尊为难了吗？”宫无后抓住那只在自己双唇上挑逗的手，心情复杂地问道:“果真只是为了逼我成才吗？可你手中鲜血历历在目，全都是无辜者！”

“是啊……世人多误我，徒儿亦不解我。”古陵逝烟缓缓倾身，一张玉雕面容慢慢凑近宫无后。

“我虽无意，却满手人命，活该不得好死。可你不同，你只是听从师命罢了。”

古陵逝烟的面容近在咫尺，宫无后只觉鼻间萦绕的都是师尊身上的冷香，眼前人的每一次吐息，湿热的空气都钻进他的耳畔，侧颈与衣领中。就在他胸中如鼓雷鸣，愈发慌乱时，古陵逝烟的嘴唇却停在咫尺之距。

“宫无后，我将‘别赋’这个名字还给你。”

他能看到古陵逝烟的眼神，满含深情下隐忍着刻骨的绝望，他读得懂那份感情，正与他跪倒在十年前的悬崖上的目光，一模一样。

然后他听到了师尊口中，自己曾渴望了数十年的话。

“别赋，我古陵逝烟与你断绝师徒关系。从此你不再是烟都中人，天地浩大，你自由了。”

近乎唇齿相贴的张口，道出的却是这般决绝的话语。宫无后感受着自己唇上的触感，在师尊每次启唇说话时，微凉的唇肉都会触碰擦过自己的双唇，仿佛幼猫的爪子，不轻不重地撩拨了自己的心尖。

“赋儿，你走吧。”

古陵逝烟叹了口气，正想坐直身子，毁掉眼下的暧昧。可他的肩膀却被宫无后抓住，他抬眼，却不料瞧见对面的人，竟端着一副认真执拗的神情。

“来不及了。”宫无后看着眼前人，终于捧住古陵逝烟的脸庞，亲吻住那双乱动的嘴唇。

炽热的吻正如那身红罗大袍，宫无后啃咬古陵逝烟微凉的双唇，将舌头挤进男人的口腔，勾动着对方的舌头，正如他们之间不死不休的宿命纠缠。

我愿意再信你一次。

宫无后孤注一掷地亲吻着生死仇敌，用所有的勇气对自己说——

古陵逝烟，我再信你最后一次。

［6］

春三月，上巳日，去烟都三千里，一座人声鼎沸的寻常小镇。

宫无后生平第一次脱去了那件繁复的红罗大袍，只着一件月白色长衫，至于那柄光华夺目的朱虹剑，早就被他收进袖里乾坤。

“师尊，前面就是你说的那处宅子吗？”

宫无后勒住缰绳，停稳马车后掀开身后的门帘，干燥温热的气息迎面扑来，立刻吹散了早春的微寒。

“正是。”古陵逝烟放下熏香手炉，那被炭火温暖过的双手伸向宫无后，一把握住对方紧抓门帘的手，“冷坏了吧，为师帮你暖暖。”

宫无后脸上立刻渐起红晕，眼下两人正立在闹市街头，他半个身子钻进马车里，而前日刚被他强吻过的师尊，正低头为自己暖着根本不冷的手。

他本想说我有功体在身，并不会被春寒所扰。

可他正欲开口，便看到那低头的人缓缓抬眼，满目温柔地对自己笑了笑，“为师明白你并不冷。可这熏炉毕竟是死物，总不如徒儿你的体温，更能让为师暖和起来。”

这话听来平常，但钻进宫无后耳中，却成了吐着信子的毒蛇，色泽艳丽，惑人心神。他抑制不住地回想起前日的吻，回忆起古陵逝烟柔软冰凉的嘴唇。

“我去将马绑起来！”他像被热水烫到，猛地将双手从古陵逝烟手心里抽出，逃一般地撂下帘子下了马车。

暗色门帘隔住车外春色，古陵逝烟俯身低头，仔细闻着一缕缕烟香，指尖亦不自觉地在百代昆吾上摩挲。

“最多一旬。”

他压制着识海里奔腾不歇的龙意，再一次将元生造化球封印至无声无息。

“无后，为师不仁，只给你留了一旬，望你不要怪我。”

随后他无奈摇头，又旋腕封住剩下的半数大穴，顷刻间，喉间鲜血难以抑制地吐了出来。

宫无后从古陵逝烟之前买好的老宅走出，左右前后都已经被他仔细搜查，确定没有敌人眼线。可他刚走回马车处，便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师尊！”他脸色大变，顾不上掩盖武功，一个飞身跃向马车，“师尊你怎么了？”

“无，无碍。”古陵逝烟抹掉嘴角血痕，气息奄奄道:“不过是时日无多罢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不必介怀。”

“都怪我……”宫无后扶住古陵逝烟摇摇欲坠的身体，将那个记忆中总是伟岸无敌的男人背在身上，旋即轻点脚尖，直接飞进百米开外的宅院。

烟都财力雄厚，惯来喜欢奢靡之风，可眼下的这处庭院却如同冷窗功名一般古拙质朴。宫无后直奔主屋，入目干净整洁，想来此地日日皆有人打扫，怕是古陵逝烟为自己留的一处退路。

想到此处，宫无后仍旧毫无实感，就这样简简单单光明正大地走出烟都，与曾经的宿敌相携退隐，当真犹如大梦一场。

“咳咳，冷风……”被他立刻放在床上的古陵逝烟轻咳出声。

宫无后立刻挥袖一振，身后木门应声紧闭。春寒料峭，重伤之人吹不得这复苏万物的东风。古陵逝烟躺在阴影中，凄厉的咳嗽声拒绝了所有春风。宫无后绝望地看着眼前人，只觉这人将永生活在寒冬，再也等不到下一个盛夏。

“徒儿，别哭。”

古陵逝烟摸了摸宫无后的头发，对这个跪在自己床榻前的男人轻声说道:“我此生作孽无数，上苍势要带我离开，你不用自责，更不必为我求医问药。我算过，最多一旬……”

“别说了。”宫无后抓紧古陵逝烟的手，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一年也好，一旬也罢，我都会守着你，再也不会离开。”

他擦掉眼角泪水，指着屋内桌子上摆放的红梅说道:“来时路上，有老伯说此地有座梅林，明日我们便去赏花可好？”

宫无后迫不及待地转移话题，他恨不得安排好每个时辰，将未来的每一日都当做一生来过。

“好。”

“这镇子虽不及烟都大，但此地的酒水却很出名，我们路过上座城镇时，那里的人都对此处的梅花酒交口称赞，想来是那梅林的功劳。”宫无后心境慢慢平复，他的衣袖被床榻之人紧紧抓着，便极其自然地顺从古陵逝烟的暗示，同样地躺在床上。

古陵逝烟满足地看着他，不安分的手又再度攀上宫无后的脸颊，“我们明日可以拾些落花，若能遇到酿酒者，你便悉心求教，我的赋儿这般好看，料想那人定会心甘情愿地将配方交于你。”

“赋儿？”

“我说过，你若愿意做回别赋，我亦可以不做你的师尊。”古陵逝烟撑起身子，病弱之躯根本阻挡不了他那双写满贪婪不满的眼眸，“赋儿，你觉得到了这个地步，我还只甘心做你的师尊吗？”

宫无后不明白一个将死之人为何还能有这般外露的气势。他只觉自己被古陵逝烟的目光逼视，手脚皆软，心中雷鸣不息，竟毫无知觉地将一声“好”字说了出口。

古陵逝烟垂下头，满意地审视着被自己困在原地的猎物，心下一痒便在宫无后嘴角落下轻轻一吻。

这个吻转瞬即逝，古陵逝烟亦躺回枕头上，手臂搂住身侧人，为无知无觉的猎物勾勒出一副美好未来的画卷。

“等你把配方要到，我们便可自行酿酒，春雪未及消，亦可用做沏茶。届时我们便可以在庭院的暖亭里对坐饮茶。那暖亭我着人在地底铺满了火石砖，外界愈冷，那里便越温暖宜人，端得是品酒论茶的好地方。”

“若你日日对着我煮茶论道，怕是再好看的一张脸，也会让师尊厌烦吧。”

“怎么会？”古陵逝烟整个手掌贴在宫无后脸庞，长满剑茧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手下细腻的皮肤，“我还怕赋儿会看厌。还有，你已经答应了我，今后便不要再称我师尊了，唤我逝烟吧。”

“逝，逝烟……”宫无后朱唇轻启，颇不习惯地开口，可还没等他话音落下，古陵逝烟就欺身上前。

在温柔却刻骨的亲吻落下前，古陵逝烟舔舐过那滴血泪，“我在，我会永远在。”

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

翌日清晨，宫无后行在古陵逝烟身侧，眼见漫山寒梅，心下恬静，便情不自禁地回望同行之人。

“赋儿看我做什么？”古陵逝烟伸出手，将宫无后垂着的手牢牢握住，“可是怕我被梅精雪魄勾住心神？你放心，剑者心中从来都只有赋儿一人。”

宫无后闻言猛地别开头，他惯来知晓大宗师纵横捭阖算无遗策，但却没料到这人说出情话来也这般得心应手。他面红窘迫，便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那里有老翁在拾花，我去瞧瞧这当地人的手法。”

“那你别走的太远，我怕我找不到你了。”

听到身后人的呼喊，宫无后轻笑转身，心想这人如今可真是黏人，“你放心！我问完就回来，不会走远的！”

宫无后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山谷回荡，语气中的轻松自在亦感染了古陵逝烟。

拾花的老伯闻声回头，眼看迎面走来一位绝色公子，立刻站直身子问道:“公子可是要问这酿酒的手法？”

“老伯好眼力。”宫无后作揖道:“在下听闻此地梅花最宜酿酒，还请老伯传授一二。”

“谈不上传授，只是些经验罢了。常人都采摘枝上鲜花，殊不知这刚落下的花瓣才是酿酒的好物。来，伸手。”

宫无后闻声赶紧伸出手，只见那老伯从腰间竹筐里掏出一朵落花，“正如瓜熟落地，刚落下的梅花既饱含汁水香气，又尚未沾染地气，是酿酒的顶好原料。你若有兴趣，便照着这朵落花去拾取吧。”

宫无后惊奇地看着手心里的花朵，刚想开口道谢，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朗声。

“多谢老伯。我们便不再叨扰您了。”

“逝烟，你来了。”宫无后拈起花朵，献宝一般呈在古陵逝烟眼底，“你看，老伯说只有这样的落花，才能酿出上好的酒来。”

古陵逝烟接过这片花朵，含笑着将其戴在宫无后的发间，“如今你我皆素衣，多日不见你冠帽，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色若桃花的男人微微仰头，略显懵懂的眼神中满满的只映照着一个人。古陵逝烟轻抚着宫无后的脸庞，垂首吻了下男人的发顶。

“我的赋儿，合该是艳绝无双的模样。”

“鲜红色总让我想起血液，我今后都不想再触碰朱虹。”宫无后抬手抱住古陵逝烟悬着的手腕，“我以前总埋怨上苍，恨不能出生在寻常人家，有一段平淡人生。”

“赋儿，我……”

“你不必自责。”宫无后打断道:“你我之间的恩仇早已理不清楚，如今其实也好，我们日日闲散悠哉，为一花费心，为一食满足，便已是我奢望的岁月了。”

宫无后捧着男人的手，刻有剑痕的右脸乖顺地蹭着古陵逝烟的手心，“我很开心，开心你能袖手一切。我亦很满足，不论今后能有几多时光，眼下能与你相知相守，我便心满意足了。”

“无后……”

古陵逝烟听罢只觉心神振荡，那些称霸武林的野望在此刻的静谧梅林中，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沉沦进宫无后深情的双眸里，心道宏图霸业倒头又留下什么？不如做一辈子毫无功体的废人，守着眼前人就这样平淡悠闲地渡过余生。

“我是赋儿，就让我们忘却前尘，再也不提烟都的过往，好不好？”

宫无后是古陵逝烟亲手养出来的杰作，他心性温柔善意未泯，但对敌心肠却狠辣执拗。所以他对这场重逢一直抱有疑问，古陵逝烟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应过十年来的踪迹，这更让他疑窦丛生。

可是他没有再问，他只敢做下一个又一个约定，仿佛这样的自我麻痹真能骗过自己。

烟都二字唤醒了古陵逝烟的神智，他暗暗压下元生造化球的翻腾，心下叹息着可惜，张口却道出情深义重的一声“好”。

春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又带起片片落花，飘飘扬扬地拂过二人的面容。

宫无后将飞扬起的长发挽在耳后，于山花烂漫中，牵起古陵逝烟的手。

“起风了，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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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9-11-19 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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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11.18 【煙后】【古陵逝煙x宮無后】故人归作者：声阑

［7］

我守在师尊身旁十年，直到这一日，才看到他肆无忌惮的笑容。

那日师尊穿了一件极普通的衣衫，从马厩中挑了一匹白马，随后他搀扶着那个传说中的男人上了马车，便冲我挥了挥马鞭，算做告别。

我还记得师尊的笑声。就在他们二人的马车穿过烟都的城门时，师尊猛地抬起马鞭，极其快意地喊出一声“驾！”

能光明正大地逃离这个地方，定是值得浮三大白的快事。我羡慕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可却无法迈出烟都半步。

“水萤儿，我要走了，我亦放你自由。”

昨日的我跪在师尊面前，余光里是与师尊并肩而立的大宗师。

“徒儿不才，愿替师尊驻守烟都！”

我能明白师尊眼中的遗憾，他将此地视作人间地狱，自是希望我能一同脱离苦海。可我不舍得，不舍得师尊耗费十年心血改造烟都的努力，更不能容忍这座炼狱在师尊离开后重新显露狰狞面容。

所以我要留下来，为他守着烟都，正如他曾为一人守了十年一般。

但如今我守不住了。

看着那位苦境消失多年的清香白莲，我放飞了师尊留下的唯一一只蝴蝶。

蝴蝶飞过山海，终于落在宫无后手心时，古陵逝烟正撒下一抔黄土，将二人努力酿造的酒坛埋好。

“不好！烟都有难！”宫无后神色焦急，“我必须回去一趟。”

“那里于你而言不过是一场噩梦，你为何还要回去？”古陵逝烟回身拉住他，“与我守在这寻常人家不好吗？我时日无多，你这一去，怕是此生再无相见！”

“可我不能坐视不管！哪怕那里是场噩梦，也是你赐给我的，”宫无后一字一顿，将那声冰冷至极的称号说出了口，“大、宗、师。”

温情脉脉的假象终于被撕破，那些隐藏在冰面下静静流动的恩怨瞬间迸裂而出。

“古陵逝烟，素还真等人已经打到烟都门下，那里有那么多的无辜百姓，我不能当做无事发生，心安理得的和你龟缩于此！”

“哪怕我明日就不治而亡？”古陵逝烟不明白，为何一群贱民的命在宫无后心里，竟然比自己的死活更重要？

“那就随我一同回去。”

朱虹剑再度现世，宫无后一把抓住这猩红妖冶的杀伐之兵。

“师尊，你我造孽无数，总该与这世间做场了断。你放心，此战即便身死，我都会护你周全。”

“无后……”古陵逝烟心烦意乱，恨不得现在就解开周身大穴，立刻炼化了元生造化球，届时无论是素还真还是一页书，他都有信心一战。

但是他不敢。

他怕他的赋儿会伤心。

“师尊，我本想等你命数尽时，自戕与你做伴。可如今劲敌来犯，怕是我会先你一步。”

宫无后仰起头，在面色复杂的男人嘴唇上落下浅浅一吻。

“仙山路远，师尊且等等我。”

［8］

烟都之神也曾动过心。

或许是在宫无后跪在自己的床头，悉心为自己施针时；抑或是在落英缤纷中，色若桃花的男人捧着一朵落花，笑吟吟地送给自己时。

或者更早，早在那人于劲敌环伺中，淡淡说出“我找了你十年”的时候；早在恨断天涯的一滴泪痕，自己坠崖前，那人无意识伸出双手时。

古陵逝烟妄动凡心，想与一人相守至死，甚至动过舍弃功名的念头。

可每一次，翻腾肆意的元生造化球都将他的理智拉回。直到宫无后洒脱地将“自戕”二字说出，望着对方视死如归的眼神，他才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软弱。

我终究不是神。

我有一片逆鳞，数十载不曾变过。

这是注定的死局。如宫无后这般心底良善仍存的人，断然不会放弃烟都百姓。所以古陵逝烟不说，那人要回去；古陵逝烟道出真相，那人怕是会逃到海角天涯，此生不再相会。

这一瞬间，在古陵逝烟心中，称霸武林也好，百世功名也罢，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他突然放下了所谓的宏图霸业，此生所求，竟变成护一人周全。

“我随你一同回去，无后。”

烟都路远，再踏进城门时，宫无后心境之复杂难以言表。他只觉自己犹如褪去枷锁的犯人，故地重游般走回牢笼，心甘情愿地为此地赌上生死。

“劣者无意伤害无辜，今日前来只为两人。”

消失已久的清香白莲素还真，正手持拂尘，光风霁月地立在染满鲜血的烟都外。

“素还真，我水萤儿就算死，也不会将师尊的下落告诉你！”

素还真摇头叹气，手中拂尘横扫，挡住身后的一页书。

“前辈，还请让劣者先行斡旋，此事与旁人无关，我们此行意在让古陵逝烟与宫无后……”

厉声高喝打断了素还真的话，只见远处一道赤红光芒追风而来，一时间满目惊虹，盈耳铮铮。

待众人反应过来时，水萤儿不免大喊出声，“师尊！你为何还要回来，我明明传了信劝你离开。”

“傻徒儿……”

宫无后的话是从嘴角硬挤出来的，朱虹剑向来坚硬非凡，眼下却被一柄拂尘挡住攻势。

“百世经纶一页书，冰楼与战云界之人皆由我所杀！你若寻仇，找我便可！”

早在红色旋风出现之际，一页书就挡在素还真身前，如今听闻宫无后的猖狂之语，他眸色一沉，金蓝并色的如是我斩兀自出鞘，瓮鸣不止。

“狂妄！”

“那便让我来领教梵天盛名！”

宫无后愤然出剑，右手持剑，左手握鞘，攻防交互间，竟与一页书交锋上百招。

“前辈！劣者前来助你！”

素还真正欲上前，却被一柄古朴无华的剑挡住。

“素还真，你的对手是我。”

“大宗师，你果然没死。”素还真医术高明，一眼便看出古陵逝烟面色衰败，命不久矣，“不过你如今的状态，劣者若是动手，便是胜之不武。”

“哼！猖狂。”

古陵逝烟将一页书的嗤笑原话奉还。随即他悬指周身，解开全身大穴，霎时间天地失色，嘶鸣龙息暗暗涌动。

“这是……元生造化球？”

古陵逝烟终于不再压制隐忍，封印许久的元生造化球冲破枷锁，飞舞萦绕在男人身边。

眼见大宗师升至半空，五指化掌，欲将元生造化球中的龙意尽数炼化。素还真赶紧祭出般若剑，天问三誓应声而出！

“师尊……”

元生造化球的霸道气息鼓荡山风，宫无后的余光里充斥了百代昆吾的剑光，他痴痴回首，全然不顾眼前一页书的霸道攻势，竟空门大开，怔愣在原地。

“原来你真的……一直在骗我。”

大梵圣掌便是在此刻直击宫无后胸口，至刚至阳的佛道武学，正好克制烟都诡谲阴柔的心法。待宫无后反应过来时，身躯早就被一页书一掌打飞，扬起的尘土溅了他满脸。

“别碰他！”

一式留神旋腕而出，炼化了元生造化球的古陵逝烟挡在宫无后身前，一剑挡住了如是我斩的下劈。

“大宗师……你究竟是在爱一个人，还是在戏耍玩弄一个物件？”

身处泥土，宫无后目眦欲裂地问着眼前人，“我早就没了血泪之眼，你如此机关算尽，又能从我这里图谋什么？”

“赋儿，我并不是……”

“住口！你有何面目喊这个名字？”宫无后以剑为杖，慢慢撑起身体，“古陵逝烟，被你毁掉的这一生，实在令我作呕！”

“你说什么？”古陵逝烟喉头哽咽，连气息都沾了一丝颤抖，“你明明唤我逝烟，我们还有尘封的酒尚未开坛，有满院的树种还没载完，我们……”

“够了！你又在演什么戏？这一次又想骗我多久？”

宫无后扶着胸口费力起身，朱虹剑高高扬起，对被素还真制止住的一页书说道:“我知道，我此生罪孽深重，唯有一命可以偿还。今日二位来此，想必就是为了我的项上人头。如今宫无后愿一力担下所有罪业，还望二位前辈放烟都一条生路，放他……”

宫无后没有看向古陵逝烟，“放他，放他走吧。”

他从来都不敢深问，不问古陵逝烟从何而来，亦不问这人究竟欲往何处。如此想来，他都自嘲天真。

“师尊，”他最后一次这么称呼眼前人，“我用这一命偿还这场师徒之情，此生太累，我再无一分力气与你纠缠。”

扬起的朱虹瞬间横于颈前，寒光凛冽，锋芒摄人。

直到最后，宫无后都没有看古陵逝烟一眼，他定定望着西沉黄昏，喃喃自语:“若有来生，惟愿永不相遇。”

“宫无后，你敢！”

古陵逝烟亲手撕碎所有温情假面，疼爱也好，占有也罢，他都要将他的赋儿生生世世困在身边。

可他刚要出手制止，却被般若剑光困住去路。

“阿弥陀佛。”

剑痕迸裂，鲜血淋漓之时，一页书合掌垂眸，天龙吼应声而出，将与素还真缠斗的古陵逝烟逼退。

“宫无后！”

古陵逝烟遥遥望着被一页书守在身后的尸体，心神剧动间竟遭龙息反噬。可他依旧大开大合，不要命一般杀向一页书，“你竟然敢死？没我的允许，你怎么敢！”

“贪嗔痴，三火灼心，大宗师难道想违背宫无后的遗愿吗？”

素还真凝神运气，神农琉璃功第三章——九世阎罗泪瞬间施于宫无后之身。

“劣者尚有办法救活宫无后，还请大宗师偃旗息鼓。”

这句话仿佛一阵狂风，吹散了古陵逝烟近乎疯魔的进攻，只留下这个男人脆弱的目光，满是希望却又不敢有希望地看向素还真。

“什么条件？”他费力压下喉间鲜血，一双眼眸一瞬不落地盯着远处委地的红罗大袍。

“只要你救活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什么条件都可以吗？”

“对。”

“那我要你自废功体，以心魔誓做下永不踏入江湖的约定。”素还真向前一步，将身后的尸体挡地更加严密，生生阻隔了古陵逝烟痴望的目光。

“怎么？大宗师舍不得？”

古陵逝烟抬眸扫了素还真一眼，毫无温度的眼神中写满了杀意，向来高高在上的男人如今却咬着后槽牙，万分无力道:“好一个多智近妖的素还真。很好，很好。”

可他又望了一眼宫无后的衣角，眼中杀机轰然崩塌，只余无声情意，默默流动。于是他扔下百代昆吾，双指做剑直击自身曲通脉，洗脉双卷的修炼关键被毁，霎时间所有反噬之苦尽数涌现。

古陵逝烟再也控制不住喉间的鲜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五指并掌，狠狠拍向丹田。

眼看惑乱武林的幕后黑手伏法，一页书闭目宣了一声法号，“阿弥陀佛，好自为之。”

“我答应你。”古陵逝烟单膝跪地，四肢百骸流出的鲜血浸透了他的青白色外袍，可他依旧伸直了手臂，去够那个不在人间的故人。

“快把他还给我！”

“劣者无意与你们为敌。愿日后大宗师得偿所愿，放武林天下一个太平安生。”

素还真运用神农琉璃功，五彩光华徐徐而出，温柔地抚摸缠绕宫无后的身体。

“宫无后沉疴宿敌之体，过度忧思惊恐之心，恐怕没有数月时光是无法苏醒的。”素还真不忍地治愈着宫无后的身体，“大宗师，但还望你日后多……”

“素还真。”一页书轻甩拂尘，上前挡住了古陵逝烟满是杀心的目光，“切勿多言，我们走吧。”

二人来去匆匆，化光飞去很远，素还真依旧频频回头，“前辈，你说宫无后会原谅古陵逝烟吗？”

“红尘诸难，终作云烟。”

“劣者本只希望用宫无后的性命换一场相安无事的退敌，可如今，劣者竟有些同情他二人了。”

素还真突然轻笑出声，语气略带狡黠地望向远方，“我给他们留了一个礼物，希望大宗师会喜欢。”

“哦？何物？”

“一份破镜重圆，覆水可收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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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9-11-19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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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11.18 【煙后】【古陵逝煙x宮無后】故人归作者：声阑

［终章］

我第九次见到了他。

仆从们唤我公子，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称呼，可我却总觉刺耳，索性罔顾尊卑，直接让他们唤我别赋。

而别赋这个名字，却是眼前这人告诉我的。

我还记得刚苏醒的那天，正是九日前的一个午后。

彼时，我迷茫地打量周遭，在男人喜不自胜的目光中，满心戒备地问道，“你是谁？”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哭。

温润如玉的面庞上滑落两道泪痕，似是情浅的薄唇轻启，道出的却是我的名字。

“别赋，这一次，你叫做别赋。”

之后他从未在白日出现，只有每每夜深人静，我被莫名的虚妄噩梦惊醒时，才会看到守在床边的他。

我没由来一阵欢喜，隔着琉璃色的珠帘，想告诉他我很喜欢别赋这个名字。

可我不敢动，眼前场景仿佛是我梦了十年的一场幻境，一旦伸出手，镜中人便支离破碎，永不出现。

于是我再度阖眼，等待第十日的到来。

翌日清晨，仆从告诉我后院的新酒到了启坛开封的好时节。

我自黄昏开始挖，每深一寸，便欢喜一分，待我将酒坛拿出，三两下解开红布后，却瞬间怅然若失。

晚秋的夜晚总是有些寒凉，我抱着酒坛坐在载满枯树枝的庭院，心中正思索着这是群什么树，会否开花，又在几月时，耳中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我循声望去，看到有一人踏月而来。

这怅然若失的心情顿时消散，我欣喜起身，高举着酒坛对那人说，“你来了！快来尝尝我亲手酿的新酒！”

“你错了。”来人走到我面前，宽大的手掌轻轻放在我头顶，“是我们酿的。”

“我们？你究竟是谁，又与我有何关系？”

这是我第十次与他相遇。

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笑。

“我叫古陵逝烟，是亏欠你一生的故人。”

［番外］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宫无后躺在古陵逝烟的大臂上，指尖纷飞中，把一簇发尾与身后人的白发编在了一起。

“我前尘皆忘，”他把玩着这簇结发，身体不断后缩直躲进身后人的怀抱里，“但你待我太好，好得令我害怕。”

“赋儿莫怕。”古陵逝烟抱住怀里乱动的男人，垂头附在宫无后的耳边，一边轻咬着男人圆润可爱的耳垂，一边说道:“你武功绝世，我只是一介孱弱书生，论害怕，也该是我更怕。”

“你有什么可怕的？”宫无后听到此处立刻不悦转身，一双含嗔带怒的剪水眼眸直看进古陵逝烟心窝里，“若害怕我伤了你，你大可离去！”

“我怎么舍得。”古陵逝烟伸手抚摸宫无后眼尾红痕，满含深情的眼眸一瞬不错地盯着怀中人，“我只怕我没能力留住你。”

他撩开宫无后脸上的碎发，在男人额头落下一吻，“你若突然消失，我又该去何处寻你？”

“杞人忧天。”

宫无后只觉脸上泛痒，古陵逝烟轻柔的吻顺着他的额头一路向下，亲过他轻轻颤抖的双眼，泛红的脸颊，最终停在他微启的双唇上。

“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位故人。除了你，我没有任何归处。”

宫无后骄傲地仰着头，“所以你可不能骗我欺负我，不然我一定把你锁在身边狠狠报复，左右你打不过我！”

“欺负？呵，哪种欺负？”

古陵逝烟低笑出声，两只大手顺着宫无后的脸庞向下抚摸，划过男人修长纤细的脖颈，钻进严密妥帖的里衣，将纯洁素白的衣衫撩拨得混乱松散，最后这双手揉捏过宫无后的脊背，顺着肋骨向前游弋到覆满精瘦肌肉的小腹上，食指伸出，挑开宫无后的亵裤，“可是这种？但我明明记得赋儿是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