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07 【情夢】千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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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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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7 【情夢】千信（完）

楔子-地冥視角

　　擁有筆友之後的第壹年裏，都是瑟斯來進行信件的回復，其他人格對瑟斯這種無聊的遊戲毫無興趣。

　　——如果他們沒有在暗中偷窺自己和筆友寫了些什麽，瑟斯會相信他們的說辭的。

　　和筆友相交的第三年，在某壹次收信之後，永夜忽然提議，不如這壹次換個人來回信吧。

　　提議的人語氣輕描淡寫，仿若只是隨口壹說，聽的人雖各有心思，卻大多饒有興致地等著瑟斯的回答。

　　瑟斯倒沒覺得自己被冒犯了，只是隱隱有些好笑，明明就是同壹個人，“自己”心裏的想法他們每個人都清楚得很，又何必表現出壹副看好戲的樣子。

　　欺騙相甚至是有點遺憾的，原本還以為永夜能忍更久。

　　在永夜寄出壹封用詞比瑟斯華麗繁復十倍的信之後，地冥有將近五個月沒有收到筆友的漂流瓶。

　　“看來他不怎麽懂得欣賞。”鬼諦有些幸災樂禍，他向來喜歡嘲笑他們之中某些人格不切實際的幻想，對於這個莫名其妙的“筆友”更是常常報以冷嘲熱諷，如今終於找到機會去證明這個“筆友”也不過是個俗人，鬼諦自是不遺余力。

　　永夜表示不屑，他不過是做個試驗，沒報什麽希望又怎麽會失望。瑟斯倒是對筆友很有信心，告訴永夜他可以更有耐心壹點。

　　“說不定只是天冷洋流結冰凍住了瓶子呢。”看出了他們的低落，血暗源頭給出了壹個中肯的寬慰理由。

　　反正以前漂流瓶往來的時間也沒有特別準確過。

　　事實證明，血暗源頭說的雖然是冷笑話，但真實情況確實如此。

　　地冥在開春之後收到了回信。

　　筆友雖然不太習慣太過華麗的辭藻修飾，卻沒表示不喜，甚至問了他是不是去了西方進修文學課程。

　　這封信似乎打開了什麽奇怪的開關，瑟斯明顯地感覺到之後自己獲得回信資格的次數急劇下降，取而代之的是躍躍欲試的其他幾個人格。

　　不約而同地，他們覺得自己仿佛發現了壹個很特別的玩具。

　　和筆友相交的第五年，他們終於交換了名字。

　　在提筆之前，地冥開了壹場腦內大會，每個人格都力爭自己的署名權，然後在鬼諦的冷笑中趨於安靜：“爭這個有意思嗎？公平起見，不如把我們的名字壹起寫上去？”

　　這當然不是壹個好主意，當日在外面值班的無神論捏碎了壹個酒杯，紅酒浸濕了寫到壹半的信紙，讓他很想扔壹個地煞王令出去。

　　等到重新鋪好信紙，某條魚提出了壹個比人形生物所想的更具建設性的意見，弄個筆名吧。

　　是個好提議，但起個什麽名字依舊是難題，畢竟這些人格的想法基本就沒統壹過。

　　最終在紙上留下的是奇夢人三個字，永夜沒有評判不夠華美，鬼諦滿意其中蘊含的深意，壹切都是那麽恰到好處。

　　魚雁往返之後，地冥知道了他的筆友叫倚情天。

　　本以為交換了名字之後他們的交情會更深壹步，卻沒想到在數封信件往來之後，倚情天那邊就沒了回音。

　　在數年都沒有等到回信之後，地冥的心情不免有些消沈，倚情天對不同風格的回信沒有不悅，發出的最後壹封信裏也沒什麽難以回復的哲學問題，所以為什麽沒有回信呢？

　　“難道他對我的紅酒制作方法有什麽不滿？”最後發出的信是無神論寫的，記錄了冥冥之神豐富的紅酒品鑒史，並附上了紅酒的最佳制法。

　　“說不定屍體都涼了呢。”鬼諦看不過無神論的苦思冥想，依舊發表著壹貫的尖銳言論，“都說了別浪費時間在這種無聊的交友遊戲上，壹個連見都沒見過的人而已。”

　　鬼諦這話收獲了其余人格的白眼，這裏除了魚沒寫過信以外，其他人格可是都參與了這場遊戲並且樂在其中。

　　沒了筆友，地冥開始尋找除了任務和彈琴之外打發時間的新活動。

　　無聊到極點的血暗源頭在某天上號之後捏了兩個孩子出來，隨即立馬把無神論踹出意識空間自己回去休息，留下無神論對著兩個哇哇大哭的娃娃手足無措。

　　什麽都不懂的孩子是天使與惡魔的集合體，地冥在焦頭爛額中沒時間去想筆友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卻在準備給邪說離凡啟蒙的時候收到了筆友姍姍來遲的回信。

　　倚情天沒提發生了什麽，只續上了之前的話題，給奇夢人推薦了家鄉特產的清華婺酒。

　　地冥在倚情天推薦的店家買回了壹壇酒，但卻並沒有品嘗到酒的滋味。

　　因為壹時好奇，離凡偷偷湊過去嘗了壹口，然後打翻了整個酒壇子。

　　於是，那天奇夢人給倚情天回信的內容是我鄰居家的傻兒子。

　　在有過壹次通信中斷的經歷之後，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始考慮約壹個合適的寄信地址，以免再發生什麽意外。

　　倚情天很坦誠地給出了浮雲棧的地址，並且告訴奇夢人如果有時間隨時歡迎壹會。

　　奇夢人卻在信中說明了會讓人代收，並且洋洋灑灑地寫了壹大段關於自己不能親自收信的原因。

　　執筆的是欺騙相。瑟斯本以為鬼諦會繼續對這番毫無誠意的說辭嗤之以鼻，但壹直到將信寄出之後，瑟斯都沒聽到鬼諦的冷嘲熱諷。

　　倚情天沒有對他的解釋做出什麽評價，只說若日後有緣再見面，順應天理，不必刻意為之，如此也不錯。

　　“所以這裏有誰真的想和他見面嗎？”鬼諦到底沒有忍住，狠狠地嘲笑了壹下筆友的無聊期盼。

　　地冥確實很好奇倚情天是什麽樣的人，心中固然已有想象，但總比不上親眼所見來得真實，但說到要與筆友見面，卻是每壹個人格都盡力回避的事。

　　“保持現狀已經很好。”難得的，不同人格之間達成了共識。

　　或許是有了永遠不會見面的心裏預設，奇夢人寫信之時不再如過去壹般糾結，增添了不少隨性的筆觸。

　　奇夢人寄出的信中充斥著對“鄰居和鄰居兒子”的觀察日記，隨後在倚情天不鹹不淡的回復中莞爾壹笑。

　　倚情天在信中回復道：妳住的地方還挺熱鬧，竟然有那麽多鄰居。

　　笑過之後便是悵然。

　　壹直到誇幻之父的過往被揭開，地冥方意識到，這段不在計劃中的交友遊戲，似乎該告壹段落了。

　　完成帝父的任務是邁向死亡，不完成任務同樣是歸於死亡，壹個出生就是為了死亡而存在的人，交朋友真的是壹件有意義的事嗎？

　　“那就再也不回信了？”魚看著幾個人形生物，感覺到了智商上的優越感。

　　“不。”瑟斯拒絕地很堅定，“我想，還是給他留下壹點好的回憶吧。”

　　他們都明白了瑟斯的意思。

　　鬼諦第壹個就跳了起來：“開什麽玩笑，任務的時間都不夠用了還要趕工寫信？妳們就不怕筆握多了以後劍都拿不穩嗎？”

　　永夜涼涼地瞥了他壹眼：“妳可以不寫，我覺得倚情天對妳也不會有什麽好印象。”

　　“難道那個幹話王喜歡妳的戲劇美學？”血暗源頭幫鬼諦解了圍。

　　無神論頭有點痛：“哦~差點忘了，他對妳的園藝技巧確實頗為贊賞，記得多寫點種植經驗給他。”

　　瑟斯壹臉無辜地笑了起來：“呵呵，看來某人是知道自己的紅酒很沒意思了。”

　　……

　　魚看著奮筆疾書還不忘互懟的人形生物們，搖了搖尾巴。

　　由欺騙相開始，便由欺騙相結束；最美的回憶，亦是最大的騙局。

[ 此帖被緋琰在2019-02-07 20:3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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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9-02-01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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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倚情天視角

　　看到河裏飄來的瓶子時，倚情天還以為是自己上次扔的漂流瓶幾經波折之後又飄回來了。

　　直到指尖觸碰到瓶中紙張的質感之後，倚情天才意識到這可能是壹封回信。

　　回信的人真切地表述出了感同身受的孤獨，卻掩飾不了字裏行間的試探與不懷好意。

　　修正壹下，應該說對方根本無意掩飾。

　　是壹個矛盾的人，放下信紙的倚情天這麽想著。若是純然心懷惡意又何必回信？若只是為了嘲笑他扔漂流瓶的愚蠢舉動又何必精心選擇紙墨？還是說回信之人就喜歡用那麽高檔的宣紙？

　　算了吧，願意撿起那個路邊攤瓶子的人……日子應該不會過得那麽奢侈。

　　帶著淡淡的探究之心，倚情天扔下了第二個漂流瓶。

　　對於不知根底的陌生人，倚情天的措辭向來是很不客氣的，他也沒打算收斂，在紙上毫不留情地把那些彎彎繞繞都懟了回去，然後在扔下漂流瓶的第二天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如同他壹開始就沒想過會收到回信壹樣，這第二封信他也壹樣不指望能有回音。對方能不能接受他的說話風格是壹個問題，而洋流會不會繼續幫忙則是另壹個問題。

　　出乎意料的是，對方不僅回了信，而且看起來還不怎麽生氣。

　　或許是出於同樣的窮極無聊，素未謀面的兩人就這樣開始了長期通信。

　　倚情天原以為這不過是壹個極為尋常的交到筆友的故事，直到在與筆友通信的第三年，對方把他原先那個路邊攤瓶子換成了壹個精致的西式藝術瓶。

　　他本來沒多想，只當是筆友壹時心血來潮。然而帶著金邊暗紋的信紙卻讓倚情天的動作不由壹頓。

　　該不會是上壹個漂流瓶被第三個人撿走了吧？

　　所幸展開信紙之後，紙上的內容讓倚情天打消了心中的疑慮，卻又生出三分別的疑問。

　　筆友過去固然對紙張筆墨的選擇頗為上心，但這次是不是有點太浮誇了？況且就筆跡觀之，雖然字體骨架並未變化，但卻有壹分微妙的不同。

　　倚情天拿著過去的信紙翻來覆去地對比，直覺這應該不是他人仿寫，卻也沒有動筆回信。

　　門口那條河都已經凍上了，若不是練劍的時候破開了冰層，這瓶子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他手裏，還是等冰消之後再說吧。

　　如果筆友是故意搞這麽浮誇想嚇他壹跳，那就讓對方多等幾天好了。

　　雖將回信之事暫且擱置，倚情天的思緒卻並未轉走，他想起之前筆友曾在信上提過西方遊歷時的見聞，不由開始猜測莫非對方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讓自己感受壹下異域風俗？

　　真是令人不敢茍同。

　　倚情天是這樣想的，便也這樣回復了，直言偶爾為之可增添趣味，次數多了自己怕是難以招架。

　　數月之後，倚情天才發覺或許自己之前想的太簡單了。

　　連著收到好幾封風格不同的信之後，倚情天終於忍不住在信中添了壹問：筆友妳在搞什麽鬼？

　　對方直接用他說過的話堵了回來：偶爾為之增添趣味不是嗎？

　　嗯……被有意間隔開的風格重復，確實是“偶爾”。

　　第五年，倚情天收獲了筆友的名字——奇夢人。

　　很符合對方給他留下的印象，也符合這段如夢似幻的交情。若是時光倒流，他恐怕決計想不到自己會收獲壹個談得來的筆友。

　　外出的時候撿到了壹只毛團子，倚情天依稀記得自己原本沒打算養寵物，但後來似乎發生了什麽，讓他改變了決定。

　　記憶有些模糊，心中雖有些隱隱約約的念頭卻又很快無跡可尋，直到提起筆，心中的煩躁才漸漸壓了下去。

　　筆友用不鹹不淡的語氣描述了壹下鄰居家的小兒子打破了他的酒壇以至於他沒喝到自己推薦的酒的故事。

　　雖然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但倚情天卻很清楚筆友肯定是生氣了。這很好理解，喝酒這種事也是要講興致的，壹旦被敗壞了興致，就算再來壹壇新的恐怕當事人也沒興趣品嘗。

　　倚情天沒想太多，勸慰了幾句，順便再提醒壹下對方記得把東西藏好別再被熊孩子碰見。

　　對方直言他已經更新了儲藏方式，以後肯定不會再出問題了。

　　冬季收發漂流瓶著實不方便。倚情天在忍受了許久之後，終於提出了更換信件交流方式的議題。

　　倚情天覺得他們之間的交情，應該已經到了能交換住址的地步了。

　　奇夢人對更換寄信方式沒意見，但顯然沒有見面的意思。倚情天沒有失望，本是臨時起意，靜下心想想，不見面也沒什麽不好，各自保留壹點余地，有些不能輕易與人談論的話題也能因為距離的緩沖顯得不那麽冷漠無情。

　　筆友信中關於鄰居和鄰居家兒子們的話題越來越多了。

　　起初倚情天覺得這是個好現象，就算嫌棄的意味躍然紙上，但會關註別人，至少說明對方應該不會再繼續感受孤獨。

　　直到奇夢人說鄰居家的小兒子離家出走了，倚情天才忽然回過味來。

　　“鄰居”家裏的孩子偷溜，筆友又是在感慨什麽？

　　依照奇夢人的個性壹般人恐怕沒法被他放在心上，什麽樣的鄰居和鄰居的孩子，才能吸引他的註意力？

　　倚情天翻出了過去所有的信件。

　　原本依照時間妥善保存的信件在倚情天手中根據風格重新歸類。

　　奇夢人壹號喜歡裝乖，自己就是這麽被他騙了成為筆友的，在被人定義為“鄰居”時的評價似乎是小騙子？

　　奇夢人二號偏向華麗的西式審美，標簽定義是劇作家？好吧，重讀這家夥的信件確實有不少“劇本”這壹字眼。

　　奇夢人三號……大概是他們之中對外物最不上心的了，嗯……沒錯，信紙質感確實屬這壹疊最差，難怪被排擠了。

　　奇夢人四號愛好種花？他現在知道那些隨瓶附贈的珍稀植物標本是怎麽回事了。

　　奇夢人五號真愛紅酒，他們之間所有關於酒的話題都是他回的，但是被其他人吐槽是哭包又是什麽情況？

　　破案了，他交了壹個筆友，然後這個筆友可能是個五核精分。

　　不對，也可能是六核，奇夢人說他還有個“鄰居”是魚。

　　神TM的“鄰居”。

　　倚情天壹向覺得自己的承受能力算不錯了，卻沒料到自己會遇上這麽風中淩亂的情況。他希望是自己想得太多，但卻意識到這八成就是真相。

　　詫異過後，倚情天又很快恢復了平靜，筆友身上的問題他插不上手，看對方幾個人格雖然互相嫌棄卻相安無事的狀況似乎也用不著他擔心，既是如此，他發現和不發現又有什麽區別？

　　仿若壹切沒發生過壹般提筆回了信，卻還是心有不甘地在紙上重重地寫了壹筆：妳住的地方還挺熱鬧，竟然有那麽多鄰居。

　　奇夢人對此只有寥寥數字的評價：是挺熱鬧，就是有時候有點吵。

　　說著喧鬧，流露出的卻是寂寥。

　　倚情天忽然就不想再繼續深究這個問題了。

　　他本以為這會是自己對筆友最生氣的壹回，卻萬萬料不到還能有更生氣的壹天。

　　奇夢人給他寄了壹堆提前寫好的信。

[ 此帖被緋琰在2019-02-02 16:5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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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9-02-02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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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倚情天很難說清他在聽到兔爵士說奇夢人給他留了數百年的信時是怎樣的壹種心情。

　　這個騙子活著的時候設局讓他親手殺死了時雨，在死後還想繼續騙他寫下百年回信來換得那些預留好的過期信件。

　　倚情天覺得自己應該直接把這個騙子的壹切都拋在腦後永久遺忘，卻在回到浮雲棧後還是提起了筆。

　　在遇上奇夢人之前，他從沒覺得自己是這樣壹個當斷不斷的人。

　　秋水知他心情不佳，又失了功體，故而時不時登門表達壹下慰問，卻被倚情天三言兩語打發回了雲海仙門，理由也很充分，仙門重建還需要秋水幫襯，沒理由讓人在浮雲棧浪費時間。

　　歸根究底，仙門覆滅之事他難脫其責，縱然不論是秋水還是雲魁都不會怪罪於他，倚情天自身卻很難邁過這個坎。

　　失了功體的江湖人終有壹日會走到生命的盡頭，倚情天原本覺得雲海仙門之人怕是不會為雲徽子之事來找自己尋仇，那麽他就此靜靜走向生命的終點權當償還壹二了。

　　結果奇夢人告訴他，還有數百年的信在等著他去收。

　　那個騙子終究是了解他的，明目張膽地讓人告訴他，要是想看到所有的信，妳就得繼續活那麽久。

　　而他也果真如那個騙子所願，在失去了所有重要之人後為了那些過期信件開始著手恢復功體之事。

　　除此之外，他也開始有意識地收集外界關於地冥的傳聞，試圖從那些蛛絲馬跡中了解那個騙子真正的姿態。

　　倚情天將這些事壹壹在信上寫了，沒想過會得到什麽能對得上的回復，卻在某壹日的來信上看到了這麽壹行字：

　　知君尋得新的人生目標，眩者甚為欣喜。

　　這行字添在信紙的末尾，墨跡尚新，落筆無力，處處透著暗示，倚情天的臉色卻越發地難看了起來。

　　奇夢人在面對筆友的時候，就沒用過那個會暴露身份的自稱，過往通信的時候沒有，後來縱使隱隱猜到倚情天八成已經意識到他究竟是誰，奇夢人也不曾在倚情天面前用上那副面對旁人時裝模作樣的姿態。

　　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該來了吧。

　　坐在樹下休憩的人擡手遮擋了下稍顯刺目的陽光，待雙眼適應了強光後，便看到了在他面前站定的好筆友。

　　“這樣很有趣嗎？”

　　冷著壹張臉的劍鳳很有氣勢，奇夢人卻半點都不緊張，甚至還思量著，若是能再靠近壹點就好了。

　　倚情天站在五步開外的地方冷眼看著他，顯然沒有再往前走兩步的意思。那也不要緊，奇夢人緩緩站起身，決定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

　　毫無重癥患者自覺的人顯然錯估了自己的身體狀況，才剛走出兩步就感到了壹陣頭暈目眩。

　　等到緩過勁來，奇夢人如願以償地看到了好筆友的臉正處在他觸手可及的範圍之內。

　　倚情天卻很快收了手，斂去面上的擔憂，試圖繼續用面無表情的冷暴力來讓人屈服。

　　這顯然毫無用處。

　　“談不上有趣無趣，”奇夢人回答了倚情天之前的疑問，“只不過看到劍鳳，就覺得心情愉快。”

　　果然，這個人永遠能輕易挑動他的情緒。倚情天雖然明白他的意思，卻壹點都不想讓他如願：“呵，看來是我的愚蠢取悅了妳。”

　　“這可就是好筆友對我的誤解了。”奇夢人眨了下眼睛，指了指桌邊的另壹張椅子，“不坐下喝壹杯茶嗎？”

　　倚情天看著他毫無血色的臉，終究還是退了壹步：“若是壹杯茶能讓我得到滿意的解釋，那也無妨。”

　　桌上的茶壺裏裝的是兔爵士出門之前備下的水果茶，重癥患者被剝奪了品嘗紅酒咖啡的資格，同樣也不被允許涉入過多的糖分，因此這壺水果茶確確實實毫無添加，帶著純天然的酸甜口感，讓奇夢人在喝過壹口之後就沒了興趣。

　　這樣毫無品味的茶用來招待筆友似乎是在降低自己的格調。

　　奇夢人猶豫了壹下，還是打算起身去給倚情天找壹罐茶葉出來，不料卻被倚情天直接拿走了手中的茶壺。

　　“連杯子都拿不穩的人就別逞能了。”說著便直接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壹杯。

　　“唉……”奇夢人咽下了到嘴邊的話，眼睜睜地看著倚情天飲過壹口之後皺起了眉。

　　“……妳的新喜好令我驚訝了。”倚情天放下杯子，總覺得自己好像又被擺了壹道。

　　奇夢人覺得自己有點冤：“事實上，那是兔爵士的傑作。”

　　“臭小子是對我精心調制的水果茶有什麽不滿嗎？”

　　說人人到，兔爵士看到倚情天也不意外，點頭打了個招呼後就繼續對重癥患者念刀：“進口的檸檬百香果，養生最佳選擇，趕緊忘記妳的咖啡和紅酒，不然壹日三頓五味茄子伺候。”

　　“我覺得大病初愈的人也不適合重油和辣椒。”為了逃避茄子，奇夢人拿出了很有說服力的論點。

　　“所以妳更喜歡清蒸茄子嗎？”

　　不，我壹點都不喜歡茄子。

　　眼見兔爵士鐵了心想把茄子端上餐桌，奇夢人有點絕望：“如果壹定要茄子，那我希望是糖拌茄子。”

　　奇夢人的表情讓倚情天覺得有些好笑。記憶中，筆友確實曾提過對茄子的不喜，但他卻沒料到對方會有那麽大的反應。

　　兔爵士被糖拌茄子這道創新菜壹噎，壹點兒都不想再對上臭小子那張令人頭疼的臉，幹脆轉頭對倚情天道：“趕緊把這臭小子扔池子裏泡著去，我去研究壹下糖拌茄子這道菜怎麽做。”

　　“看來有人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實在不想繼續關於茄子的話題，奇夢人輕咳了壹聲，試圖讓好筆友放自己壹馬：“這樣的余興節目似乎還是不能讓劍鳳消氣啊。”

　　“那就要看妳接下來的誠意了。”

　　奇夢人確實是很有誠意的。然而當倚情天看著人進入水池後變成了壹條紫色的魚時，還是免不了有壹瞬的錯愕。

　　這條魚還能說人話。

　　“因為先前神識受創的緣故，目前還是這個模樣最不費力，好筆友應該不會介意吧？”

　　倚情天沒法從魚的臉上看出表情，只能從對方語氣所帶的笑意中察覺出筆友看好戲的意圖。

　　都成這樣了還不安分。

　　想起之前奇夢人在信中所說的“鄰居”，倚情天忽然又覺得這樣也合情合理，只是嘴上卻不饒人：“所以妳過去的壹個鄰居就是這副模樣？”

　　水裏的魚這次是真的有點驚異了：“妳那個時候就猜到……”

　　“嗯，見面之後看到壹個精神狀況很正常的人還真是讓我有點意外。”

　　原本準備好的說辭不由卡了殼，復又想起倚情天在失憶的時候說他是精神分裂加臆想癥的話，地冥不得不承認這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了。

　　魚張了張嘴，在水裏吐出了壹串泡泡，最終卻什麽都沒說，努力將自己沈入水中，開始重新整理自己的思路。

　　沒有急著催魚出來冒泡，倚情天在池邊找了塊石頭坐下，來時的急躁已然全消。

　　反正，他現在有的是時間等人說實話。

[ 此帖被緋琰在2019-02-02 22:0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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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雪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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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9-02-02 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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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趣，對人物的設定挺符合我心目中對情夢兩人的看法的>//<

期待下一章唷=目

《赮畢鉢羅/深海主宰》我珍愛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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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9-02-02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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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3樓飄雪之秋于2019-02-02 01:31發表的 : <.0-K_
很有趣，對人物的設定挺符合我心目中對情夢兩人的看法的>//< \S)\~>.`y!
Yd4J:
期待下一章唷=目 McgTTM;E

其实已经在LOF上完结了，修完错字以后这边就会发上来，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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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9-02-02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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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倚情天入住了奇夢人隔壁的客房。對此，兔爵士無疑是喜聞樂見的。

　　照顧壹個毫無傷患自覺的臭小子頗為勞心勞力，尤其是這個傷患還喜歡給人添亂。

　　地冥在生活中是壹個很挑剔的人，美其名曰品味與格調。這種特質在過往被任務所束縛的情況下表現尚不明顯，但在沒了那些條條框框之後壹下子就讓人頭疼了起來。

　　早在地冥還被玄尊稱作末日十七的時候，兔爵士就知道這孩子壹點都不喜歡吃藥，但在那時只消說壹句玄尊的意思，他就算不想吃藥也會乖乖閉著眼睛咽下去；至於九天玄尊死後，和他說還想完成任務就得按時吃藥他也會照做。

　　兔爵士彼時還曾為自己除了“任務”這個詞竟然找不出其他說辭來讓臭小子就範而郁悶，完全沒想過如果有壹天“任務”這個理由都不奏效了會變成什麽樣。

　　而現在他知道會怎樣了。

　　如果沒有甜點，那就堅決不吃藥；若是餐桌上出現了茄子，隔天兔爵士藏好的胡蘿蔔就會全數消失；壹旦有什麽不如意了，就往他茶杯裏塞芹菜。

　　並且詭辯的理由還頗為充分：不吃藥也就是恢復得慢壹點，又不是不吃藥身體狀況就會惡化，反正現在身上沒有任務了，不用太著急恢復。

　　兔爵士只能理解為這臭小子是想把以前沒有過的童年生活全都補壹遍，所以變著法子來折騰他老兔子。

　　因此，對於倚情天的出現，兔爵士由衷地感受到了慶幸：感謝幹話王把他從和臭小子鬥智鬥勇中解救出來。

　　奇夢人確實安分了幾天，起因在於……筆友早就知道他是個精分讓他很不想去回憶自己在過去究竟給倚情天寫了些什麽。

　　就好像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在倚情天面前被公開處刑了壹樣。

　　但若僅是如此，調整好心態對奇夢人也不是壹件難事。真正讓他困擾的，是那天倚情天把他從水裏撈出來後說的話。

　　“如果妳我僅僅是素未謀面的筆友，也許所有的事會變得更簡單。”

　　這句話讓奇夢人控制不住做了許多聯想。

　　倚情天確實應該後悔他們的見面，若是他不曾前往北海靈州，倚情天不會親手殺死君時雨，也不會被魔始控制令雲海仙門覆滅，若凡也不至於因為真相被揭露而犧牲，說不定毛球君也不會死……

　　“妳在想什麽？”耳畔冷不丁響起的疑問扯回了奇夢人越飄越遠的思緒。

　　“什麽都沒想。”揚起的臉上是毫無破綻的笑容，“放空大腦感受平靜而已。”

　　“呵。”倚情天笑了壹聲，語氣卻有些不對，“最好是這樣。”

　　奇夢人正想說些什麽，卻被迎頭罩下來的披風打斷了。

　　“兔爵士讓我拿來的。”倚情天給他系披風的動作並不溫柔，松緊卻控制得恰到好處，既沒有顯得松松垮垮，也不會讓人喘不過氣。

　　“什麽事又讓好筆友如此不快？”奇夢人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什麽時候又得罪了劍鳳大人，然而天地良心，他發誓這幾天自己明明什麽都沒幹。

　　“有人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快哭了，卻非要說自己在感受平靜。”倚情天盯著奇夢人的眼睛，不容許他有半分閃躲，“妳說，看到的人應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奇夢人不知道是該先反駁自己哪有想哭，還是該理直氣壯地說好筆友眼花看錯了。

　　在猶豫三秒之後，奇夢人動了動嘴，聲音幾不可聞：“也許……應該當做沒看見？”

　　奇夢人本想開個玩笑把這件事忽悠過去，卻沒想到好筆友開始較真了。

　　倚情天冷著臉看了他好壹會兒，隨即轉身：“那就當我沒來過。”

　　奇夢人下意識扯住了倚情天的袖子。劍鳳順勢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顯然是等著某個習慣性騙人的筆友給出壹個合理的交代。

　　好吧，劍鳳大人依舊慧眼如炬，而且壹旦打定主意不再慣著某人不說真話的毛病，就開始變得越來越難以應付了。

　　奇夢人並不太習慣對著別人剖析自己的想法，有些話對失去記憶的人說時並無太多壓力，但面對現在的倚情天，他總覺得有些敏感話題不論說與不說都不怎麽妥當。

　　“其實……”當真正下定決心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奇夢人忽然發現這其實並不如他所想得那樣困難，“我方才在想，若是我不曾前往北海靈州，妳便不會落得現下孤身壹人的境地。”

　　“所以妳現在準備告訴我妳與時雨之間的交易了？”

　　“原來妳已經猜到我與她有過聯系。”奇夢人苦笑了壹聲，放開了手中攥著的衣袖，“抱歉，此事是我未曾考慮妳的心情。”

　　“我需要的不是妳的道歉。”倚情天轉過身來看他，眼中閃過壹絲無奈，“時雨為何找上妳，從結果來看，不需要猜我也能夠厘清其中原因。”

　　“看來是我看低劍鳳對局勢的認知了。”

　　“與大局無關。”倚情天對筆友遲遲不能理解他在說什麽而感到心累。或者應該說，奇夢其實是明白的，只不過習慣性回避他覺得難以回應的問題而已。

　　對於不習慣坦誠的筆友，倚情天選擇直接點明：“我之所以會猜到妳們的布局，僅僅是因為我了解時雨，也了解妳。”

　　因為了解君時雨不是壹個喜歡坐以待斃的弱女子，所以知道必然是她主動出手選擇破局；而千份書信來往，同樣讓他清楚奇夢人的行為模式。

　　所以倚情天也明白，就算重來壹千次壹萬次，只要魔始依舊選擇利用控制君時雨，她的死亡便無法避免。

　　自始至終，倚情天僅有壹個要求：“我只希望，在事情發生之後，有些人不要覺得自己擔起所有責任就不用解釋了。”

　　奇夢人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壹點自以為是的毛病。他壹直覺得倚情天對他有所怨懟，事實上對方也有理由憤怒，畢竟君時雨之死確實與他脫不了幹系。

　　但他卻不曾想到，在倚情天意識到他與君時雨的交易之後，還能讓筆友怒火難平的其實壹直是同壹個原因。

　　“劍鳳想要的是真相。”奇夢人忽然希望好筆友能不能別那麽較真，畢竟“真相”這種東西在他這個騙子身上實在是太過奢侈的東西，“即便真相聽起來並不美好，劍鳳也不介意嗎？”

　　“如果妳還沒想好該怎麽說，我也不介意繼續等。”倚情天並未繼續給人壓力，順勢提出了其他建議，“或者妳可以選擇其他方式。”

　　“其他方式？”奇夢人自認對筆友的了解並不少，卻還是對倚情天的提議有些摸不著頭腦。

　　“還記得我先前說過的話嗎？”

　　奇夢人心下壹跳：“什麽？”

　　“如果妳我僅僅是素未謀面的筆友，也許所有的事會變得更簡單。”倚情天看著筆友因為這句話而微微變色的臉，總覺得自己想要改變對方某些錯誤認知的想法著實任重而道遠，“妳這些天果然是因為這句話而心情不佳。”

　　意識到自己恐怕是理解錯了對方的意思，奇夢人有點無奈：“劍鳳大人是在看我笑話嗎？”

　　“我在等妳主動開口。”而現在倚情天意識到，想讓奇夢人主動說什麽、問什麽簡直是根本無法達成的目標。

　　看著無可奈何的劍鳳，奇夢人忽然就完全不緊張了：“所以好筆友那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妳已經想到了不是嗎？”倚情天拿喜歡裝傻的小騙子確實壹點辦法也沒有，“因為妳在信中更加坦誠。”

　　信中的奇夢人不論用上多少詞句來掩飾真正的深意，他都能壹眼看破，從中感受到對方的喜怒哀樂，進而了解那個素未謀面的人真正的性情；而出現在他面前的奇夢人，卻總喜歡用無所謂的神情、語氣、動作來幹擾他的判斷。

　　“我比妳所想象的更加了解妳，”倚情天的語氣是不容置疑的篤定，“是妳不了解褪去壹切偽裝之後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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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9-02-02 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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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再次提起筆的時候，奇夢人必須承認倚情天說的沒錯，他在面對白紙的時候確實比面對當事人要輕松得多，不經意間透露出的隱晦心緒只怕早已在劍鳳眼中壹覽無遺。

　　只不過，過去的地冥從不覺得會有和筆友見面的壹天，下筆之時沒有太多顧忌，而在倚情天知曉了不少事的現在，就算他有主動坦誠的意願，落筆時的心情卻又有不同。

　　末日十七的出生始於九天玄尊的計劃，而他的人生始終圍繞著任務打轉，在過程中雖然出現了壹些意料之外的偏差，但也不過幾頁紙便已寫盡。

　　地冥總覺得自己的生活乏善可陳，然而回想過去與筆友的通信，拋開任務，他竟也能與人談些生活雜事。如今想想，這或許有些不可思議，但很多事似乎從他撿到那個漂流瓶開始就已經註定了。

　　“其實我壹直以為我們會保持著筆友的交情，直到我死亡也不會有見面的壹天。”奇夢人在紙上如實寫著，“但在真正見面之後，我卻希望，如果信中的故事就是全部，對妳而言或許會更好。”

　　利用術法直接將信紙送到了隔壁房間的桌上，奇夢人方擱下筆，擡頭便看到兔爵士正端著藥歪頭看他。

　　這不是兔爵士頭壹天看到奇夢人往隔壁扔信了，壹連好幾天這兩人的主要日常活動就是各自待在房間裏互相回信。

　　兔爵士起初沒搞懂這兩人是在搞什麽，有話不好好當面說，難道是把寫信當情趣了不成？

　　今日的奇夢人壹反常態，沒有找各種理由逃避喝藥，兔爵士正欣慰於臭小子終於不給他添麻煩時，便見皺著眉喝完藥的奇夢人說要出去壹趟。

　　沒等兔爵士問他要去哪兒，空氣只中留下壹句“很快回來”，人便已經跑了個沒影。

　　他早該知道這臭小子不會安分的。

　　拿著空碗正要去廚房，兔爵士壹轉身便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倚情天。

　　“奇夢他有說去哪兒了嗎？”

　　這也是個讓人頭疼的主，壹點兒都不知道要尊重壹下他這個老兔子。

　　心裏雖然腹誹著，兔爵士還是認真回答了倚情天的問題：“雖然沒說，不過他能去的地方也不多，也許是在永夜劇場吧。”

　　在奇夢人還沒造出新的人殼的時候，便心心念念想要回永夜劇場，結果被兔爵士用陰森森的環境不適合病人修養給駁回了。

　　看樣子是憋了太久，以至於身體稍有起色就想回老家了。

　　兔爵士的老父心有點悲傷，他選的春光明媚的養老居所不好嗎，壹個被魔始糟蹋成兇殺現場的破劇場有必要那麽心心念念嗎？

　　倚情天自然是接收不到兔爵士的怨念的，在沈吟片刻之後，便也出了門。

　　好吧，這壹位比臭小子更大牌，連招呼都不打壹聲。

　　從模糊的記憶中找出永夜劇場的位置，倚情天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自己被魔始控制的那段時日。彼時他對外界並非毫無知覺，只是壹直尋不到突破魔始所設限制的方法。

　　當時的所作所為如同隔了紗壹般只給他留下若有若無的印象，即使清醒後努力回想，依舊有許多東西失落在腦海深處，但卻也有些事給他帶去了不小的沖擊。

　　壹如雲海仙門的覆滅，壹如……在永夜劇場中所發生的事。

　　許是因為缺了此地主人的打理，永夜劇場透出壹股頹敗的氣息，鋼琴邊上的地面有壹塊血跡幹涸的汙漬，證明倚情天的淺薄記憶並非錯覺。

　　而他要找的人，正坐在鋼琴前彈著些不成曲調的音階。

　　見到倚情天，奇夢人停了手：“很久沒有碰琴，技藝生疏不少，讓好筆友見笑了。”

　　眼前的人嘴上說著謙辭，倚情天卻覺得他的話裏透著些炫耀的意味。

　　倚情天有點想笑，卻又不想如他的意：“需要我誇獎妳的琴藝嗎？可惜我對此毫無涉獵。”

　　若說壹竅不通也不盡然，在知曉筆友這壹愛好的時候，他也曾查閱過些許資料，但也不過是些皮毛而已。

　　這些事卻不必告訴奇夢，至少不是現在，免得這個騙子越發得寸進尺。

　　看穿了劍鳳的高冷表象，奇夢人的語氣越發輕快起來：“我都和兔爵士說了很快就回去，不想還是勞動好筆友特地跑這壹趟。就不知……劍鳳是怕我這麽大個人走丟，還是看了信來找我算賬呢？”

　　在奇夢人揚起嘴角的時候，倚情天就預感不妙，果不其然，對方的問題還是壹如既往的難纏。

　　“過去妳直言會放棄我換取最大利益都未曾令我動怒，更遑論如今。”倚情天說的輕描淡寫，仿佛真的完全不曾放在心上壹般，但在停頓了壹會兒之後，卻還是補上了壹句，“我只是不喜妳自說自話為他人做決定的行徑。”

　　這話讓奇夢人同樣想起了那些關於大山崩石的信件。

　　“妳壹定猜不到給妳回信的時候我在想什麽。”奇夢人走到倚情天身側，擡手幻化出了桌椅，“招呼不周，不過聽故事，還是這樣更有氣氛。”

　　“那就洗耳恭聽了。”

　　在收到那封大山崩石的信件後，地冥便意識到他交的這個筆友，必然與雲海仙門關系匪淺。

　　但他卻沒有深究下去，反而如同初次聽聞這個問題壹般，輕描淡寫地寫下了自己的決斷。

　　奇夢人還記得，那些信最初執筆的人是永夜，但其他在暗中偷窺的人格都對此頗為關切，對這個人和帝父究竟有什麽關系的猜測進行了壹輪又壹輪。

　　但最後他們卻都沒聲張，更不曾大張旗鼓地去探尋倚情天的過去，生怕“詐死”的帝父會突然冒出來把他們這點寫信的愛好也壹同剝奪。

　　鬼諦對這種偷偷摸摸的小動作其實是有點不滿的。

　　因此，在看到永夜對著紙上那行字寫了個“我”就頓筆不動時，鬼諦當即嘲笑了永夜的婆媽。

　　“那有朝壹日，若真需選擇，我會是妳推出去交換最大利益的那個人嗎？”

　　對他們來說，這是什麽需要再三思考的問題？

　　於是在永夜反復放下筆又提筆的數次之後，鬼諦終是沒忍住頂了號，刷刷幾筆便在紙上添了個“會”字。

　　直到信紙放入瓶中隨水流消失於遠方，都沒有哪個人格對鬼諦的行為做出反駁。

　　因為他們都知曉，即便遲疑的時間再久，紙上的結果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這並不是壹個令人歡喜的故事。倚情天靜靜聽完，在故事結束後才開口問道：“那現在呢？妳還會寫下那個字嗎？”

　　奇夢人不由揚了揚唇角：“我以為劍鳳已經知道答案了，這算明知故問嗎？”

　　“就算沒有這個故事，我也猜得到妳當時的心情。”若他收到的信中寫的是“不會”，倚情天是絕不會信的，也正因為筆友在信中透露的是真意，倚情天才沒有為對方坦言會放棄他而氣惱，“紙上的墨跡騙不了人，不是嗎？”

　　“我知道。”奇夢人微微擡頭，對上了倚情天的雙眼，“我只是想讓妳知道我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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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9-02-02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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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想讓妳知道我在想什麽……

　　乍壹聽到這句話，倚情天不免有些驚訝，不論是他所認識的奇夢人，還是他人口中的地冥，都習慣於將真實想法藏於心底，覆上層層疊疊的偽裝，讓旁人人無法揣測到分毫真意。

　　他原以為自己將會耗上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時間才能讓奇夢人真正卸下心防，卻料不到那麽快就能收獲他所期望的發展。

　　但在驚訝之余，倚情天卻又在恍然間覺得……眼下的情狀似乎給他壹種奇異的熟悉感。

　　“那麽這壹次，就是見面之後妳給我分享的第二個故事了。”

　　奇夢人聞言先是壹怔，繼而微微瞪大了眼睛：“妳記得……”

　　這副如同炸了毛的貓壹般的可愛模樣，令倚情天確定了自己的依稀印象並未出錯：“馬車上那個壞人的故事？其實想起來的不多，不過對那個壹言不合就按控制器的壞人，我倒是印象很深。”

　　“……”

　　奇夢人的第壹想法是把人直接轟出永夜劇場，然後自己關起門來冷靜壹下，然而考慮了壹下現下自己和倚情天的武力差距，還是在對方灼灼目光的註視下繼續安坐在椅子上。

　　但即便如此，奇夢人仍然頗為忐忑，幻流星的樣子太醜了……倚情天是不是這個意思？果然當時不該那麽沖動就去找人的……該死，他以為倚情天不會記得失憶時的事……

　　並未讓奇夢人的胡思亂想持續多久，倚情天起身按住了他的肩膀。

　　被按在椅背上時，奇夢人沒有掙紮，知曉眼前之人絕不會傷害自己，因此，即便不知道倚情天要做什麽，面對那張逐漸靠近的臉時，奇夢人也沒有絲毫阻止的意思。

　　直到唇上落下溫軟的觸感，奇夢人才驚得睜圓了眼睛。

　　似乎是放空了大腦，然而腦海中卻又仿佛在壹瞬間劃過了很多東西。

　　他以為自己可以在未來的時光中慢慢修復與倚情天的友情，慢慢彌平因為任務抉擇對筆友造成的傷害……

　　至於之後？也許他們之間的關系可以更進壹步，也可能永遠只是至交好友。他承認自己心裏有壹些期許，但總覺得那是壹件遙遠而漫長的事，甚至可能需要他寫幾個劇本去推動壹下故事的發展。

　　地冥對所有的事都有縝密的規劃，哪怕卸下壹切負累後只想當奇夢人，面對自己的感情，他也依舊選擇了這樣慢節奏的劇本，緩緩地拉進兩人之間的距離。

　　然而對方的舉動卻讓他措手不及。

　　倚情天給了他壹個吻。

　　不帶任何占有欲的清淺親吻，卻讓奇夢人的心開始發燙。

　　這已經不是第壹次了，似乎只要是倚情天，就總能出其不意地破壞他的劇本。希望對方離開時，倚情天偏偏回來了；以為未來會就這樣細水流長地走下去時，他又在出乎意料的時刻給了自己壹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記得那雙眼睛。”沒有繼續深入的意思，奇夢人甚至還未理順自己的思緒，倚情天便已經放開了他，“和妳剛才說故事時的眼神壹模壹樣，漂亮得讓我印象深刻。”

　　這……根本就是犯規啊……

　　奇夢人徹底沒了脾氣，卻又仿若賭氣般地開口問道：“劍鳳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至少比妳清楚。”倚情天壹眼看穿了他的口不應心，“還是說，妳要拒絕？”

　　算了，這種時候就讓好筆友贏壹次吧。

　　————————————————

　　兔爵士看著相攜歸來的兩人心中甚是寬慰。

　　有話就要面對面好好談，妳看現在他們之間的氣氛不就正常多了嗎？

　　還不知道這種“正常”往另壹個方向而去的兔爵士還沒欣慰完就聽到了壹個不怎麽愉快的消息。

　　心情特別好的奇夢人壹看到兔爵士就宣布了自己的決定：“我要搬回永夜劇場住！”

　　兔爵士看了倚情天壹眼：“妳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奇夢喜歡。”

　　倚情天的發言讓兔爵士覺得還不如不問。

　　“那裏環境太暗，重癥患者要有多曬太陽的自覺。”放棄了本以為能夠拉攏的戰友，兔爵士試圖說服越來越任性的臭小子。

　　“翻修壹下，可以裝上彩窗玻璃。”

　　兔爵士：“……”

　　看來不僅是因為想念鋼琴的緣故，身為藝術家的裝修設計沖動也促成了奇夢人的念頭。

　　“這可真夠高調的。”兔爵士半晌才憋出了這麽壹句，表示認輸。

　　永夜劇場荒廢了很久，當初兔爵士知道他無意見到那些仙門故人，因此才擇了處山清水秀之地作為奇夢人的療養之所。

　　也因為明白兔義叔的好意，因此奇夢人雖然時常嘴上念刀著鋼琴，卻不曾付諸行動。

　　然而從今日之行來看，這臭小子顯然是預謀已久而非壹時的心血來潮。

　　兔爵士看了倚情天壹眼，心裏直犯滴咕，也不知道要是哪天仙門那幾個突然想起來去永夜劇場堵人的話，這兩人打算怎麽應付。

　　這番憂慮奇夢人並非不知，卻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反正他手底下地產不少，隔段日子換個地方住也不失為壹種調劑心情的方式，若再算上劍鳳的浮雲棧，真要堵人頭疼的也會是別人。

　　於是這件事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倚情天對奇夢人的搬家決定雖無意見，但在翻修細節問題上卻表現得頗為堅持。先是給永夜劇場的大廳改善了壹下采光，繼而又擴修了壹個庭院方便人曬太陽，最後更是在後院引了壹口溫泉過去。

　　奇夢人起初還笑著看他忙活，但在翻修結果初具雛形之時卻不由垮了臉。

　　劍鳳的審美自然是不差的，但毫無疑問，倚情天擅長的還是傳統山水布景，就算盡力調整融合，與翻修後的巴洛克建築外觀也依舊格格不入。

　　怎麽看怎麽別扭。

　　審美標準極高的奇夢人當即寫了壹張單子準備讓兔爵士再去采購些材料，打定主意要親自改善庭院設計問題。

　　“有什麽要改的直說便是，我又不會無視妳的意見。”說這話的時候，倚情天的語氣頗為無奈，顯然對奇夢人頂著阿婆身體還要給自己攬活的行為異常頭痛。

　　奇夢人輕點著唇，笑得有些神秘：“感覺這種東西可是很難說清楚的，就好像……”

　　“像什麽？”

　　沒有直接回答，奇夢人擡手勾住倚情天的脖子，如蜻蜓點水般在他唇角落下壹吻，以實際行動告訴他像什麽。

　　這個劇本才對嘛，之前肯定是沒做好準備才會被劍鳳嚇到。

　　奇夢人眼中閃過壹絲笑意，正想抽身而退，卻被扣住了腰。

　　阻止了小騙子撩了人就跑的行為，倚情天按住了奇夢人的後腦勺，以舌尖叩開了他的唇。

　　唇瓣被舌尖滑過的感覺很微妙，如同羽毛在心尖拂過，奇夢人睫毛輕顫，前所未有的體驗令他有些無措，渴望更多卻又不知該給出何種回應。

　　豐富的理論知識在這壹刻仿佛從奇夢人腦海中全數消失，好在倚情天也不需要他主動，在人尚未回神之際便探入了他的口腔。

　　並未急著攻城略地，舌尖緩緩地描摹過壹顆顆貝齒，倚情天清晰地察覺到懷中的人全身微顫，環住自己脖子的手變得無力，不由將人抱得更緊了些。

　　本想淺嘗輒止，讓這個小騙子知道隨隨便便撩人的後果，但此時此刻，倚情天卻忽然不想放人了。

　　奇夢人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了侵入口中的舌頭上，在仔仔細細地掃過貝齒與上下顎之後，倚情天捕獲了那條不知該如何安放的丁香軟舌。

　　“唔……”奇夢人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融化了，舌根處漾開的酸麻敢令他下意識地想將人推開，然而對方卻變本加厲地勾著他的舌頭吮吸那甜美的汁液。

　　逐漸升溫的空氣令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暈眩感讓奇夢人的整個大腦都成了漿糊，若不是有倚情天支撐，只怕整個人都要軟倒在地上。

　　混噸沈迷之中的美人褪去了平日的棱角，極具誘惑，倚情天原本扣在他腰間的手不由自主地向下遊移著……

　　“咳咳——”

　　突如其來的咳嗽聲瞬間拉回了奇夢人的意識，下意識地去推倚情天，擡手之時卻察覺到自己的無力。

　　盡管懷中人的推拒毫無力道可言，但倚情天還是放開了奇夢人的唇舌，攬著他的腰幫人站穩後，才仿若無事般地開口道：“兔子先生來了，妳可以把單子交給他了。”

　　奇夢人恨恨地瞪了倚情天壹眼，然而雙頰尚未褪去的紅暈與眼中迷蒙的水光卻讓這壹眼的威力大打折扣。被長輩看到……他恨不得躲起來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全然忘了這把火是他自己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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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9-02-02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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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自那日的尷尬場面之後，兔爵士原以為奇夢人會因為掛不住面子而和倚情天適當保持壹下距離，卻沒想到等他買完裝修材料回去的時候，他家這個臭小子正泰然自若地靠在倚情天的肩上小聲說些什麽，見他回來了只懶洋洋地招了招手，完全沒有起身的意思。

　　很顯然，奇夢人已經完全調整好心態無懼長輩的問話，要不然就是破罐子破摔了。

　　看了壹眼泰山崩於眼前估計也能保持那張高冷面癱臉的倚情天，兔爵士默默在心中添上了另壹種可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對此，老兔子又能怎麽辦呢？小祖宗認定的人難道他還能反對不成？只能默默接受自己成為了幾百捆蠟燭的現實，並打定主意等他幫奇夢人幹完這壹票之後壹定要回老家安心養老，再也不管……

　　不不不，還是要經常來串門的，畢竟倚情天這個人……總讓兔爵士覺得他壹直在靠得住與不靠譜之間遊走。

　　遠在倚情天尚未離開雲海仙門之時，兔爵士曾見過他幾回，當然那時的兔爵士還沒變成壹只兔子，對玄尊壹些隱藏在光明面之下的謀劃也壹無所知，九天玄尊更不曾娶妻，雲海仙門的招生規模亦遠不如日後，但那時候他就覺得玄尊和這個弟子遲早會產生分歧。

　　那時兔爵士不過是有些隱約的想法，後來聽玄尊無意中提過幾句這個被他逐出仙門的弟子，兔爵士才知道究竟哪裏出了差錯。

　　倚情天這個人個性太“獨”，入得了他眼的人才能被他放在心上，而其他人往往被他劃為無關緊要之類。

　　若是路見不平，倚情天不介意順手去幫個忙，但要他為了幾個月、幾十年之後的災禍去未雨綢繆，他是決計沒那個興趣給自己添麻煩的，或者應該說，倚情天對於謀劃百年大計這種事根本不能理解，天生缺根弦。

　　說得好聽壹點是順應天道，壹切發展順其自然，但在大多數人看來就是冷漠無情的表現了。

　　兔爵士自認對倚情天的了解不多，不好妄下定論，可他好歹看著臭小子長大，就算從末日十七到奇夢人在外人看來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兔爵士也知道這孩子有壹點是沒變的，那就是太過重情。

　　若非感情豐富，過去的地冥不會過得那麽痛苦，而壓抑自身情感的最終後果便是走向自我毀滅的道路。

　　如今這個感情豐富的小祖宗看上了壹個感情淡漠的高冷面癱，就算知道倚情天對奇夢人確實非同壹般，兔爵士還是難免心情微妙。

　　算了，看在臭小子現在每天心情都很好的份上，老兔子姑且承認倚情天確實有點本事吧。

　　奇夢人最近確實過得很愉快。拉著劍鳳壹同進行庭院設計風格探討，期間偶爾搞點突然襲擊撩壹撩倚情天，可說是過去從未幻想過的愜意時光了。

　　倚情天對此頗為縱容，心上人主動投懷送抱他自然不會拒絕，只是有時候小騙子把人調戲得太狠卻難免令劍鳳大人頭疼。

　　他倒是很想好好把這個小騙子治壹治，然而考慮到奇夢人的身體狀況，該忍的火還是要忍。

　　可惜這種體貼反而加劇了小騙子的任性，勾人的手段層出不窮，以期實踐他過去所看過的豐富理論知識。

　　“以後有妳好看的。”對於奇夢人的作死行為，倚情天雖是以不變應萬變地見招拆招，最後卻仍免不了在奇夢人的耳畔道出壹句不痛不癢的威脅。

　　毫無威懾力的話擺明了無法動搖小騙子的壞心眼：“劍鳳若是現在就想收賬，我也不介意啊~”

　　何止是不介意，那張姣好的臉上甚至透著些期待，令倚情天又壹次陷入了克制與否的掙紮之中。

　　看著平日裏向來冷漠的人眼中流露出糾結的模樣無疑是壹件很有趣的事，奇夢人正待再說些什麽加壹把火，便被堵住了嘴。

　　以吻封緘是個讓小騙子閉嘴的好方法，直到那兩片柔軟唇瓣被吮吻得充血，倚情天才放過了他。

　　“等妳什麽時候能拿起神泣我們再來討論這個問題。”

　　再次遭遇失敗的奇夢人對倚情天這種莫名的堅持著實感到無奈了，事實上他自認恢復得很不錯，比起人殼剛造好時連字都寫得歪歪扭扭的狀態，如今絕對能算得上苦境普通人的體魄了，頂多就是偶爾會出現胸悶氣短的癥狀而已。

　　都怪兔爵士太小題大做了，連帶著倚情天也把他當成什麽易碎物品，明明初見之時好筆友根本不是這樣的。

　　雖有諸多怨念，然而奇夢人很快便收拾好心情，開始著手下壹次作死大計。

　　消停了數天的奇夢人令倚情天真心實意地松了壹口氣，心上人變著法子誘人上鉤還要保持坐懷不亂……就算是倚情天也沒法說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原以為奇夢人是把話聽進去了，然而很快倚情天就意識到他不該對這個小騙子失去警惕心。

　　永夜劇場翻新工程徹底完成的那天，奇夢人向劍鳳大人發出了邀請：“作為永夜劇場的半個主人，劍鳳不覺得主臥更適合妳嗎？”

　　倚情天頓時陷入了糾結，以兩人現在的關系，他接著住客房確實有點不太對勁，但要是如奇夢人所願，那接下去會發生什麽就難以控制了。

　　見倚情天沒有馬上接話，奇夢人微微垂下腦袋嘆了口氣，失落之意壹覽無遺：“劍鳳要是不習慣與人同寢，我不強求就是了。”

　　明知這個小騙子又開始裝模作樣地騙人了，倚情天最終卻還是順著他的意思點了頭。

　　堅定拒絕了奇夢人變本加厲的共浴邀請，估摸著人應該睡下之後，倚情天才回了房。

　　倚情天的動作很輕，若非壹直註意著屋裏氣流的動靜，奇夢人甚至感覺不到床上多了壹個人。

　　而令奇夢人更哭笑不得的是，倚情天進屋後做的第壹件事，便是用被子把他裹得嚴嚴實實，繼而又在床上放下了另壹條被子。

　　奇夢人這下連裝睡的意思都沒有了，窩在被子裏笑得發抖，隨後收獲了劍鳳大人壹句高冷的“乖乖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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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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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

9樓發表於: 2019-02-07 20:2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六章

　　隔天奇夢人醒過來以後在床上躺屍了很久，除去全身酸痛的不適，理智回歸之後將昨晚的記憶全數串聯，那三個字在腦海中不斷回響，更讓他尷尬得不想去面對倚情天。

　　他發誓那時他真的什麽都沒想，然而不知為什麽那個稱呼就莫名其妙地冒了出來。

　　在屋外練劍的人聽到房中的動靜，立馬轉身推門走了進來：“不再多睡壹會兒？”

　　那也要睡得著才行。

　　奇夢人偏過視線完全不敢看倚情天的眼睛，然而即便如此，臉頰的溫度卻怎麽也降不下來。

　　倚情天扶著他坐起身靠在床頭，又取過壹旁的衣服準備幫他穿上，卻被奇夢人下意識地阻止：“我自己來……”

　　話壹出口，奇夢人便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這聲音低啞得完全不像他自己的，而導致這壹切的原因……認真算下來好像倚情天只是個從犯，怎麽看都是自己的責任更大。

　　“幫妳準備了蜜水，壹會兒喝了潤潤嗓子。”知道奇夢人現在根本提不起什麽力氣，倚情天直接無視了他想要自力更生的意圖，用眼神示意他擡起胳膊，輕車熟路地幫忙整理衣著。

　　僵著身子任人把自己當做瓷娃娃壹樣打扮，奇夢人的臉燒得越發厲害。

　　“我記得之前妳可沒那麽羞澀。”

　　奇夢人覺得倚情天有時候是真的很讓人難以招架，就好像現在，他才不信倚情天不知道他在糾結什麽，卻偏偏還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妳還真喜歡在壹些小問題上鉆牛角尖。”倚情天確實對奇夢人莫名的羞赧感到難以理解，這個人在誘人上鉤的時候大膽而熱烈，中場休息的時候也表現得極為坦然，卻偏偏因為壹個稱呼問題而在這裏鬧別扭。

　　何況那三個字甚至不是倚情天要他說的。

　　倚情天承認自己原本還想用這事揶揄這個小妖精幾句，結果現在這人醒了以後那麽放不開，那也只能好好寵著了。

　　低頭吻了吻奇夢人的額頭，倚情天揉了揉那壹頭稍顯淩亂的長發，繼而輕輕捧起他的臉：“現在好點了嗎？”

　　帶著安撫意味的肢體接觸令奇夢人放松了不少，倚情天主動揭過話題同樣讓他心中熨帖，但真正完全恢復冷靜還是突然到訪的兔爵士的功勞。

　　心急火燎的兔爵士甚至沒有註意到兩人之間微妙的變化，徑自將壹份飛書放到了還在用餐的奇夢人面前。

　　“說說吧，這次該怎麽回？”

　　“照舊啊~”輕飄飄的語氣說著輕飄飄的話，奇夢人沒當壹回事，倒是倚情天伸手把飛書拿到了手上。

　　紙上的文字讓倚情天的神色漸漸變得嚴肅了起來，奇夢人正要發問，倚情天便將紙遞了過去。

　　“仙門的聚會邀請，妳不妨趁此機會散散心壹見故友。”

　　奇夢人聞言壹怔，接過來壹看，只見紙上洋洋灑灑寫了大片雲海仙門近況，只在最後添了壹句：下月初三是個好日子，不如回仙門大家敘敘舊？

　　放下信紙，奇夢人不由失笑，好好的壹個聚會，若是他去了豈不是徒增尷尬？還是算了吧。

　　“義叔像過去壹樣回復就是了，沒必要特意來通知我。”

　　“這可是妳說的。”兔爵士搖著頭去尋了筆墨，在倚情天的註視下往紙上寫了“安好勿念”四個大字，隨後便轉身送信去了。

　　待人離開之後，倚情天才看向奇夢人問道：“怎麽回事？”

　　與魔始同歸於盡之後，奇夢人僥幸保住了靈識，就在兔爵士忙著幫人重塑人殼的時候，雲海仙門那邊不抱什麽希望地發信詢問了壹下地冥是否安好？

　　彼時兔爵士正對著壹團空氣頭疼，隨手就寫下了“安好勿念”打發了回去。

　　那團空氣碰不到紙筆，細想這般回復也沒什麽錯謬，便沒再勞煩兔爵士重寫壹封回信。

　　仙門那邊收到信後大約是以為地冥不想再與仙門有所牽扯才會銷聲匿跡，因此也沒找上門來，只是時不時發些飛書表達壹下問候，而他這裏的回復永遠都只是“安好勿念”。

　　除了第壹次回信以外，後來幾回兔爵士在提筆時都會詢問他的意見，然而奇夢人想著他那時靈識飄忽的狀況若讓人知道除了給人平添麻煩和擔憂之外毫無益處，既是如此，那還不如直接用安好勿念堵回去呢。

　　於是這幾個字就成了慣例。

　　只是沒想到這壹次仙門那邊突然想要搞什麽聚會。

　　或許是雲海仙門的特色，仙門出來的人都喜歡報喜不報憂，奇夢人收到的信裏向來只有雲海仙門重建進度以及新進弟子二三事之類的話題。

　　但這並不代表奇夢人真的對那些人的事壹無所知。

　　就好像他知道奉天逍遙為了雲徽子復生之機費了多大的功夫，君奉天甚至因此遭受重創，前不久才剛剛恢復，和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也就半斤八兩。

　　只剩神識的時候奇夢人幫不上什麽忙，現在去慰問又似乎太過多余。

　　將這些事壹壹同倚情天說了，奇夢人便打算將這個小插曲直接拋在腦後，卻不料倚情天頗為認真地問了壹句：“撇開那些顧慮，妳真的不打算去仙門看壹眼？”

　　奇夢人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笑著反問：“可是我想壹直陪著劍鳳啊，這樣不好嗎？”

　　知道他對不想回答的問題又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倚情天不給他回避的機會：“妳若想去，我陪妳走壹趟也無妨。”

　　“我可不喜歡熱鬧。”奇夢人語氣堅定，顯然是打定了主意絕不出門。

　　倚情天忍不住搖了搖頭：“妳不是不喜歡熱鬧，妳是不喜歡接受別人的好意。”

　　奇夢人微微怔了怔，卻又很快重新提起了笑容：“因為我現在只想接受劍鳳壹個人的好意啊~”

　　真是讓人毫無辦法的能言善辯。

　　倚情天沒有再勸他改變主意，但是心裏卻有了決斷，是該找個機會和奇夢人壹起去壹趟仙門了。

　　他知道奇夢人平日雖然鮮少提起仙門，但必然有所牽掛，若非如此，也不會壹直關註雲海仙門的近況。

　　他也知道奇夢人必然很想親眼確認壹下奉天逍遙以及雲徽子的安好，之所以沒有動身，除了之前所說的那些原因之外，必然有顧忌到自己這個仙門罪人的心情。

　　但很多問題不是靠避而不談就能解決的，倚情天明白，這也許是壹個契機。

　　奇夢人對倚情天此刻的想法壹無所知，只是默默做下了壹個與他截然相反的決定——若無必要，日後仙門之事還是不要讓倚情天費神了。

　　並非他想要隱瞞些什麽，而是不希望倚情天因為那些過往而自責。

　　被魔始所控制並非倚情天的錯，認真算起來，奇夢人反倒覺得那是自己的責任。若非太過自信，以為能把倚情天徹底從自己的身邊推開，魔始未必有機會對倚情天下手，雲海仙門便不會遭受大劫。

　　即便如今默雲徽得以復生，雲鯨卻不可能回來了。

　　或許不論是玉逍遙還是君奉天都不會因此而遷怒倚情天，但正因如此，奇夢人才更想避免雙方的碰面。

　　因為親身體會過仙門中人的善意，才明白那是他生命中難以承受的沈重。

　　滿身罪惡的人想要的是審判，然而那些人卻給予了他救贖。

　　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只是在那樣無私善意的籠罩之下，他卻如同溺水之人壹般難以呼吸。

　　奇夢人很清楚，倚情天必然不會像那時的自己壹樣為他人的好意而感到痛苦，卻依舊不希望那樣的場景發生。

　　是他自私地想把人留下，斷絕了倚情天以命償還的可能，也是他壹手推動了君時雨的死亡，讓倚情天無顏面見雲魁。

　　“妳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倚情天適時打斷了奇夢人對於背鍋的執念，將他鬢邊的散發別到耳後，“退隱之人還喜歡瞎操心，妳是希望我切斷所有的外界信息，讓妳能乖乖休養生息嗎？”

　　奇夢人回過神，收起了不知何時流露出的難過與歉疚，拉著人在庭院外的秋千椅上坐下：“劍鳳不問？”

　　“若我開口，妳只會繼續因此費神，去想該給我壹個什麽樣的答案，而我現在只希望妳能停止思考。”

　　更何況，就算奇夢人什麽都不說，倚情天也能猜到他是因為什麽而心情低落。

　　“那……劍鳳陪我說說話吧，”奇夢人合上眼簾，靠上倚情天的肩頭，“也許妳說點什麽有趣的事，我就忘了之前在想什麽了。”

　　“妳想聽什麽？”

　　“什麽都行。”只是想聽壹聽劍鳳大人的聲音，似乎這樣就能讓人心安。

　　倚情天調整了壹下坐姿，讓人能靠得更舒服壹點，隨後緩緩說起了過去遊歷時的見聞。

　　————————————————

　　去送信的兔爵士沒走出永夜劇場多遠，就被人堵了個正著。

　　“現在是想怎樣？”看著壹前壹後堵著自己去路的兩個人，兔爵士想破頭也不明白這兩人是怎麽湊到壹起的。

　　神毓逍遙繳獲了兔爵士手上的信，展開壹閱後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難以言喻：“前輩您這是不是太敷衍了？”

　　他收到信就來臭小子這兒征求了意見，花了那麽多功夫直到壹刻鐘前才寫好的信居然被人說敷衍？兔爵士表示這鍋他不背。

　　“當事人的意思，我只負責轉達，有什麽不滿妳和他說去。”

　　這話壹出，隱晦地確認了地冥還活著，倒是讓天跡松了口氣，壹把拉過旁邊完全不明情況的劍隨風：“我說前輩啊，妳們敷衍我壹下沒事，可這孩子千裏迢迢跑來有家不敢回，您總得給個解釋吧？”

　　壹如奇夢人所猜測的那樣，劫紅顏第壹次收到那封寫著“安好勿念”的信時，確實以為地冥不想和仙門再有牽扯，因此沒有多做打擾。

　　然而壹而再再而三收到相同的回復之後，這種宛如復讀機壹般的回信方式，很難讓人真正放下心來。

　　他們甚至有了個荒謬的猜測——該不會是地冥真的死了，然後在死之前托人繼續忽悠他們吧？

　　然而猜測歸猜測，當時所有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實在騰不出手來確認地冥的情況，直到武林之事塵埃落定，小默雲順利復生，雲海仙門重新走上正軌，神毓逍遙才終於有了時間去地冥的各個據點看看。

　　君奉天原本想和他壹起來的，只不過這會兒他和小默雲兩個傷患正在被劫紅顏重點關照，沒法脫身。

　　出發之前，仙門中的大家不約而同地贊成了雲海仙門該搞壹次聚會來去去晦氣的提議，除了待在仙門裏的那幾個人，以及留在仙門幫忙的意琦行，眾人自然希望地冥也能參與進來，劫紅顏順道想起了曾被她動過手術的兔爵士，而躺在床上的默雲徽則提起了倚情天。

　　因為相信小默雲的眼光，雲魁和劍宿對這位仙門罪人似乎也沒什麽惡評，因此大家對這壹受邀人選也沒意見。

　　原本想讓秋水給倚情天帶個口信，誰知秋水竟說倚情天早就沒在浮雲棧了，不知道是因為魔始的陰謀讓他過不去那道坎，還是因奇夢先生的事而情緒低落。

　　奉天逍遙起先還沒反應過來奇夢先生是誰，然後就聽到了來自雲徽子的憤怒——

　　“地冥和他是朋友？早知如此我當時就該去投奔小師弟的，也不至於遭那麽大的罪。”

　　這雖是句活躍氣氛的玩笑話，卻掩飾不了壹個關鍵性的問題：地冥如今到底怎樣了？

　　意琦行判斷地冥生機渺茫，雖有回信卻非地冥親筆，而他的朋友似乎對他的情況也不了解？

　　神秘主義作風害人，出門尋人的神毓逍遙帶著些許憂慮，並抱著見到人後要好好讓他體會壹下君奉天教導主任作風的期望，先後探訪了黃泉三千丈和日不落殿堂，最後才踏上了據說被魔始汙染過的永夜劇場。

　　結果還沒靠近劇場大門，天跡先發現了壹個鬼鬼祟祟縮頭縮腦的劍隨風，兩人沒來得及說上幾句話，就抓到了壹只兔子。

　　劍隨風對其中的彎彎繞繞雖然全無頭緒，但兔子是從永夜劇場正門走出來的，這可是他親眼所見，於是，在天跡的目光鼓舞下，劍隨風帶著三分忐忑開口道：“這位……兔子前輩？我來是想祭拜父親和大哥的，只不過好像不認識回家的路了，您是這座房子的主人嗎？”

　　兔爵士由此確認了壹件事，還好這傻小子沒直接沖進去，否則怕是會直接被他爹打出來。

　　對於劍隨風的無知無覺，天跡同樣是崩潰的：“我說風仔啊，妳都已經走到門口了還說找不到路？”

　　“是嗎？”劍隨風抓了抓頭發，明擺著還在狀況外，“可是我從外面看這房子的裝修風格不像是我家啊，我記得我家好像是黑漆漆的，難道是因為在蝴蝶國住久了，所以記憶錯亂了嗎？”

　　這就是妳在外面鬼鬼祟祟偷窺了那麽久的理由嗎？

　　“算我怕妳們了。”兔爵士忍不住搖了搖頭，帶著人重新回了永夜劇場，“妳爹還活著呢，房子重新裝修壹下正好開始新生活。”

　　“啊？”這個消息太過驚喜，讓劍隨風壹下子楞在了原地。

　　天跡順道給他科普了壹通他去了蝴蝶國後所發生的事，最後囑咐他好好和地冥相處。

　　相處個鬼，兔爵士默默在心裏腹誹著，有壹個壹心想和情人過二人世界的爹，保證他不出三個時辰就得被他親爹和即將認識的後爹聯手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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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2.07 【情夢】千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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