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20 葛生（殺無生X刑亥，東離劍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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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ithluc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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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1)

樓主發表於: 2016-08-20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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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0 葛生（殺無生X刑亥，東離劍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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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壽命真的是太短了。
窮暮之戰後不過三百年，東離江湖的浪潮便換了一波又一波，但接近不老不死的妖魔——宵泣刑亥卻仍舊是最令人生畏者。
傳說，她是窮暮之戰神魔的後裔；傳說，百年前她曾攻破無敵的堡壘，魔脊山上的七罪塔；傳說，她手段毒辣，殺死百餘名美貌之人，剝皮拆骨，就為了製作理想中的傀儡；傳說……
傳說很多，真相早被湮沒，也沒有誰會閑得去探聽一個妖魔的過往，有關刑亥的大多數傳言，眾人也不過當茶餘飯後的談資，你補充一句，我添上幾畫，也就罷了。但有一項，最近卻真實了起來——她理想中的傀儡，似乎是製作完成了。
且聽桂花樓這名自稱親眼目睹過的人是如何說的。
“那天晚上，我露宿在林中，月色疏朗，寂靜無聲。突然，我聽到一陣奇異的歌聲，似夜鶯啼鳴，柔和動人，飽含感情，讓人心生哀傷。我循聲望過去，你們猜怎麼樣？”
“怎麼樣了？”“快講快講，別吊人胃口！”
“我啊……”講話的人故意慢悠悠地端起杯子，飲一口酒，閉上眼睛，搖頭晃腦地想了好一會兒才說。“我看見了林中走過一個樣貌美得不辨性別的女子，身披鮮紅大氅，赤足，頭生犄角，不是刑亥又是誰！而在她身後，幾乎寸步不離跟著的是一名神情冷峻的紫發男子，渾身裝飾著羽毛，背著雙劍，那容貌，雖然精緻，但了無生機，可不正是妖魔的傀儡嗎！”
他的話剛說完，眾人還沒來得及發表看法，只聽一陣奇特的歌聲忽起，一團白色的氣霧從歌聲的方向捲入，朦朧中，一名渾身好似籠罩著冰霜的紫發男子出現，他身後，姿態曼妙的妖魔踏著舞步，隨著歌聲由遠及近。
不知誰出聲——“刑亥啊！！！”
隨即眾人紛紛作鳥獸散狀。“快走！快走啊！”“跑跑跑！”……
偌大的桂花樓，霎時空曠得只剩妖魔與妖魔身邊的人。
“這倒方便了。”刑亥以手掩面嫣然一笑，款款地向酒樓景致有名的後庭走去，紫發的男子一言不發地跟在她身後。
“啊，對了”，刑亥手一揚，一錠足沉的金子被扔在了櫃檯上，砸出悶聲一響。她轉過頭來，向不過半臂距離外的男子送了個飛吻，“包場的錢，我可是沒有忘啊，無生。”
不怕死地藏在角落裡窺視的好事者，在聽到刑亥喚的這句“無生”後，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等確信一人一魔已經走入了後院，不會注意外邊動靜的後，才用比逃命還快的速度飛快地奔出了桂花樓。
邊走還邊喊著——“原來是他！竟然是他！！”
無生之名，紫發，鳥羽，雙劍，符合這樣特徵的人物，在如今的江湖是沒有，但若放眼於過去幾十年，便有個一模一樣的。
第二天，刑亥將曾經天下無雙的劍客鳴鳳絕殺•殺無生做成了死靈傀儡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江湖。
有的人不信：鳴鳳絕殺是何等人物，就算妖魔術法詭異，但也只是針對死人，她怎麼可能贏得過劍上頂峰；有的人幸災樂禍：好一個刑亥，一定是跟著殺無生，等他一死就把新鮮的屍體做成了傀儡吧；有的人唏噓：無人能及的劍客，一流的殺手又如何，盛名一時，死後仍不得安生……
眾說紛紛。
而此刻，輿論中心的兩名主角，正乘一艘大船，隨波逐流。
夜幕降臨時，刑亥因為黑暗籠罩而情緒高漲。聽得見，她聽得見水底的死靈們借助風傳來的低語。死的國度是她的舞臺，鎮靈的歌聲與舞蹈是她的憑證。
“吹笛吧，無生。”
仍舊面無表情的殺無生從善如流，他手持著曾經人人夢寐以求，如今只餘器樂功能的回靈笛，一曲奏響，獻給面前忘我歌吟曼舞的妖魔。
歌聲與笛聲交融，刑亥閉著眼睛，覺得這一刻當真與百年前，毫無差別……

那時她是一心不想讓天刑劍重現的妖魔，宵泣；他是無人不知，神鬼避讓的殺手與劍客，鳴鳳絕殺。在搭上凜雪鴉籌畫好的這艘船前，他們唯一的交集，是她忍著對香火氣息的厭惡，若無其事地出現在神廟，打斷了他與毛頭小子一戰。
第二次正式會面，便是在夜晚的甲板上。
靜悄悄的夜晚比白天讓殺無生更加自得，他在隔絕外景的船艙裡坐了一陣，還是決定走出去，置身於廣袤的黑暗中。
機緣巧合般，他才打開艙門，一陣從未聽過的奇特歌聲便從上方的甲板處傳來。鳴鳳絕殺深諳音律，也熟知音律中所包含和表達的感情，但此刻這無詞的異調歌聲中，是一片未知的曠野。他離甲板越近，歌聲越清晰，便越靠近曠野的中心——森羅白骨堆成的祭壇上，刑亥正無我夢中地歌唱著，翩舞著。她的舞是曾為生者的白骨們最後的慰藉，她的歌是彷徨亡靈前往安息的唯一指引。
或真或幻，天地如此空曠，色彩卻只得她一抹。
不知何時，殺無生已將身上唯一的樂器回靈笛拿起，和著刑亥的調，為她再添一抹色彩。
當曲終舞止時，回過神來的刑亥才發現甲板上還有另一個人，而生性高傲，從不因不夠格的對手而出劍的鳴鳳絕殺，甫收劍回鞘——江底的陳年枯骨被刑亥無意的歌聲吸引操縱，紛紛覆在了船側，正往甲板上爬。當然，由於殺無生的攔阻，它們始無一成功。
“哎呀，真是辛苦了。”語氣中聽不出半分的感謝，刑亥一揮袖，旁若無事地走回屬於她的船艙休息。
“哈，何等無情的妖魔啊。”殺無生收起回靈笛，走到方才她站的位置，抱臂而立，靜靜感受。
夜風中有各種各樣細小的聲音，聲音傳達著情緒。
枯骨們重新墜落江底，骨節散落的聲音好似歎息；煙杆敲擊桌面的聲音，凜雪鴉又在謀劃著什麼；“唉……嘖……”，歎氣聲，還有在船艙中踱來踱去的腳步聲，是自稱西幽人的劍客；手撫過金屬發出的聲響，想必護印師的小姑娘又在對著天刑劍的劍格愁聲歎氣……
還有，一點也不小的聲響——“可惡的鳴鳳絕殺！居然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揮劍了！好……很好啊！”隨即是一串不懂的言語。
殺無生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妖魔的性子都是這麼有趣嗎。聽說她也跟掠風竊塵有恩怨，但答應合作卻比誰都快，該做什麼便做什麼，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的她，此刻不會在用魔界的語言給自己下咒吧。
“有趣。”殺無生好奇起來了——自己何時會對這妖魔生出殺意呢。
這份好奇貫穿了旅途的始終。
無論是操縱屍體，或者為亡靈吟唱鎮魂曲，刑亥起舞的時候，殺無生都懷著這樣的好奇，悠然地坐下欣賞。
蠱惑人心的婆娑舞蹈，竟還是最詭異神秘的死靈術法，懂得辨別好對手和好樂章的鳴鳳絕殺都想為刑亥奏曲以贊了。但吟歌之時被驚擾，該和比試時被打斷同樣不快。
初見她擾他一次，再見他回敬一曲，桃李已互投，兩不相欠。
所以他只是悠然而坐，任對手是玄鬼宗或者屍軍，任卷殘雲或者殤不患身陷敵圍。刑亥歌舞之時，他只需欣賞，同時持續追問自己何時會對她起殺意即可。
通常鳴鳳絕殺在問題浮現之前，手中劍已經斬盡可能的疑惑，但這次的問題，真的持續了太久，久到被精心籌畫的戲劇般旅途終了後，他仍無法解答。
在自己還沒意識到時，殺無生已跟了刑亥一路，直到她居住的幽暗森林。
早就察覺被追蹤，但因為優勢不在而始終未能發作的刑亥，到了自己的地盤後終於恢復成那個囂狂絕麗的妖魔。她坐在枝條間的紅綢上喚出亡靈的大軍，居高臨下地問絲毫沒有掩藏自己行跡意圖的殺無生：“於是，跟我到了家門口的鳴鳳絕殺，你是要坦白講出目的，還是陪這群死人無休止地舞下去呢？”
殺無生笑出聲來。覺得被忽視的刑亥帶了幾分怒氣追問道：“哪裡好笑了！？”
“我發現”，殺無生伸手指著坐在高處的刑亥，“你很有講笑話的天分。”
“看看這群殘肢斷軀，就算是如何親近死靈，它們的動作，你稱之為什麼？舞嗎，就不覺得太貶低你施術時的舞了嗎。”
是諷刺還是恭維？刑亥一時想不透殺無生話中的意思。
“我來這的目的，很簡單”，殺無生接著說，“我想知道何時你才會激起我的殺心，鳴鳳絕殺不會容許疑慮的存在。”
“你要殺我？”刑亥瞬間進入臨戰狀態，髮絲翻飛，身上豔麗的紅色暈散在空氣中，受到感召的死靈大軍們也更加活躍，一步步縮小對殺無生的包圍圈。
“我說了，我也想知道何時你才激得起我的殺心”，鳴鳳絕殺不慌不亂，仿佛身處無人之境，“到找到答案為止，你都會活著。”
“那你是要一直跟著我，直到想殺了我為止？”
“嗯，是這樣打算。”鳴鳳絕殺點點頭。
“哎呀，原來如此……”
然後，鳴鳳絕殺意料不到的變化發生了：森林中所有的死靈像被抽走靈魂似的，一瞬間全部倒地，刑亥順著紅綢從高處落下，漸漸走近，不是劍拔弩張，而是滿面笑容，十分歡喜的模樣。
刑亥十分熟絡地向鳴鳳絕殺飛了個吻，然後可說是亟不可待地向森林外走去。“真是的，怎麼不早說呢，上路吧，趁著你還活著，我也還活著，這個不友好的人界我還有好多想看而沒去看的地方呢……”
天知道鳴鳳絕殺什麼時候會想殺她，就算是她一直避著躲著，他只要起意，又有誰能逃脫呢？既然如此，還不如趁著身邊這個人形凶神，啊不，護身符在的時候，去見識那些早就想觀覽而苦於人群聚集難以應對，最終未能成行的地方呢。
覺察到鳴鳳絕殺還站在原地後，刑亥轉身，皺著眉問：“還在磨蹭什麼呢，快走啊，無生。”
無生……這樣叫過他的只有凜雪鴉和殤不患，兩個人都是他起了殺意的對象，聽到刑亥這樣喚他時，他本以為自己的疑問能可解開，殺意湧現，揮劍取了她的命就是。但奇怪的是，他的內心卻沒一絲波瀾，平靜地好像一切本該如此，就是如此。
“哈……”理不清緣由的鳴鳳絕殺搖搖頭，向著雀躍不已的妖魔走去。
殺無生被刑亥從東離的這個角落拉到那個角落，從海底城直到浮空堡壘，甚至穿越了曾經以為不可突破的鬼歿之地，將西幽也遊覽個遍。期間，死於殺無生劍下的人不計其數，但他始終未能對刑亥生出殺意來。
曾有一次，殺無生方將對手斬殺，刑亥竟跳起亡靈之舞來，那倒地的死屍即時站起，本就難纏的對手因為再不知疼痛，再不囿於套路，反而比生前難纏數倍，殺無生費了一番功夫，自己也負傷多處，直到將他斬為肉泥，挫骨揚灰，刑亥再也無法操縱為止，戰鬥才畫下句點。
刑亥覺得自己是活膩了才會做出這種挑釁的舉動，但妖魔不就是想到什麼做什麼嗎，因此她不避也不閃，靜待殺無生的反應。
沒有殺氣與敵意，殺無生只是靜坐調息。恢復之後，同時也實在受不住刑亥頻頻望向自己的試探眼神了，他才起身，拍拍衣上的灰，對她說：“舞，很美。”
“哎……”刑亥愕然，過了好一陣，才搜羅到可回應的話語，“你的笛子吹得也不錯。”
“是麼。”殺無生笑了笑。
“是啊。”見性命無虞，妖魔又恢復成平日的樣子，拉著殺無生便往下一個預定地點而去。
幾十年匆匆而過，他們還未將天上地下每個角落走遍，殺無生的生命卻將止了。對死亡氣息敏感異常的刑亥能看得見那個自己熟悉非常的國度，正一點點將鳴鳳絕殺吞食——他也終將，成為被自己的歌聲所魅惑的一員。
但她卻絲毫也開心不起來，這個人世，若沒有了鳴鳳絕殺，她能去的地方便有限得可悲。
太淒涼了。
於是她問：“無生，你還是不想殺了我嗎？”
殺無生反問了一句毫無關係的話：“死靈，有可能反噬施術者嗎？”
“啊，有可能”，刑亥輕撫過他冷峻的面龐，“如果物件是鳴鳳絕殺的話，宵泣又怎敢大意。”
“無生”，她將手收回，再次翩然起舞，“吹笛吧。”
算不得上等樂器的回靈笛中，熟悉的曲調流出，刑亥閉上眼，舞步與曲調互和。突然，笛聲中斷。她沒有睜開眼，而是接隨笛聲的韻律哼唱，曲調漸變，片刻之後，笛聲再起。
與先前無異的音律中，不懂人心的妖魔宵泣，落下第一滴淚。

死的过程比麻木地活着痛苦只能乞望长梦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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