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19 (蓮襲)白頭翁-七夕正適合下聘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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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7-08-20 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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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9 (蓮襲)白頭翁-七夕正適合下聘禮><

未來夫人點的蓮襲，終於在七夕趕出來了。

白頭翁

「天魔像上頭棲著一隻鳥。」
話音一落，整個議事廳沈寂下來，所有的目光落在同一人身上。
看似調侃卻委實勤懇敬業的人頓時受寵若驚，搖晃著手中絨扇，定了心神，添了些底氣，道：「這幾日不少人都見著了。那鳥兒生得異常美豔，一對眼睛卻是兇惡萬分，直勾勾沖斜下方看，也不曉得看到什麽。」
這一回，目光仍是統一，卻一致移向上位者的方向。
襲滅天來覺得，自從他一身黑衣站在這黑洞洞的議事廳中間，頭一回有了不再是背景色的感覺。他輕咳一聲，接著剛才的話題道：
「關於與六禍蒼龍及一頁書的三方之會……」
「那鳥可是專吃人的眼珠子的。」
襲滅天來一眼往打斷他的人瞪去，回應的卻是一陣秋波。
「胡說，從未聽說魔界有這等魔物。」正經嚴肅的魔人反駁。
「吃人的魔物人類的住處亦不少，爲何魔界就不能有？」看似調侃的魔人爲同類幫腔。
魔之尊者支了支額頭，心念反正會議已是走了題，勉強下去也是無用功。他伸手指了指妖媚的魔人，故作威嚴地沈聲道：「且說來聽聽。」
女子心喜，走上一步，緩緩敍述。
「那鳥生得美麗，就是爲了讓人瞧他，若是瞧了無動於衷也就作罷。但若是瞧上一眼，露出迷戀之態，惡鳥定然撲上來兩口啄了眼珠吞下。這樣，迷戀之人就永遠記得它的美麗了。」
「與美麗有關之物，你還真是樣樣熟知。」
搖扇友人的誇讚，引得她一陣低笑。
正經嚴肅的同事不屑地輕哼。
「魔者，」一旁靜默許久的魔人開了口，「天魔像上，確是有一對……」
「吞佛童子。」襲滅天來喚了一句。魔人心領神會，緊跟疾步而去的上位者，離開了議事廳。
「哎呀，覬覦魔者的寶貝，這只鳥兒也別想好過了。」遠遠地，聽見有人幸災樂禍的聲音。

一步蓮華剛到異度魔界之時，襲滅天來押著……領著他去了很多地方，好似參觀。
異度魔界是個詭異的地方。那裏的魔也比生在苦境的魔更奇怪些。他們似乎不喜好活物，所以少見個像模像樣的庭院，綠意蔥翠的林子。即使有人種些花朵，卻也全然當作戰場佈景，毫無賞花之心。更奇怪的是，他們分明有地面建築，卻喜愛挖掘地下空間，一個大窟窿，移轉來整個空間和空間裏的居民。
他們對火的崇拜，遠勝過對自然光的景仰。寧願燃著終年不滅的火把，也不願開上幾個天窗引光。
當然，這些話都是一步蓮華一路念著的。最後，接近未來住處的時候，他作了總結：
「這真不是人住的地方。」
「廢話。」襲滅天來只回了他兩個字，便領他進了自己的宅子。
其實當時他沒有說完的還有一句：「但這是我住的地方。」
襲滅天來沒有限制那人的自由。倒不是因爲有所尊重，只是他沒有意願，也沒有時間親自看管他。正經嚴肅的黃泉吊命和看似調侃的風流子都曾提議遣人看守，但黑色的魔者一想到有人膩在白色的佛者身邊，就有說不出的怒氣，只好作罷。
然而此般優待，卻不曾讓某人略有感激，安分守己。
第一次接到他在魔界入口徘徊的消息時，襲滅天來正接見他的新部下們，並與之進行上司下屬間的熱切對談。
於是那群部下在第一天暗自理解了他的苦處--雖然可能理解得有違他的本意。
他讓吞佛童子把人領回自家宅子去。紅發魔人去了，並很快回報任務。他心裏叨念這和尚倒是與他的徒弟很合得來。
然後再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吞佛童子回報得越來越迅速，襲滅天來的耐性卻越來越少。
那日，鮮有空閒的魔之尊者難得告了假，親自來去入口接人。
一步蓮華睜著一雙無辜澄澈的眼睛，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略顯愉悅地說：「你來了。」
襲滅天來的臉色很不好看。
一步蓮華又道：「我只是在等那天那個向這裏頭張望的人。他又來過好多次。他長得很像一個我認識的人。可惜隔著這道無形的壁，我說什麽，他也聽不見。」
是說，任何人見了那人，都會認爲他長得像一個人吧！
「阿來。」一步蓮華出聲喊，襲滅天來抖下一身的雞皮疙瘩。
「阿來，其實這人也是尋著心中的那個人，才尋來此處的。」
「你倒是時刻不忘管別人的事，就不知別人有沒有閒心來管你。」
於是他跟著他回了家。
襲滅天來說：「你隨意走動，我自是無意見。只是你須留件東西，讓其他人不必擔心你莫名就溜跑出去。」
「哦，我的這件衣服如何？」說著便動手去脫。
「停。」襲滅天來制住他，敢情這是天女的羽衣麽？
「那就把我的眼睛留在天魔池那裏的石頭上吧。」上次被領著遊玩，一步蓮華很中意那石像的高度，但是襲滅天來說什麽也不肯帶他爬上去俯瞰魔界全景。
「好罷。」
至於一步蓮華如何三天兩頭去和自己的眼睛聊天，如何滾落滿池的金珠子，這又是另一些令魔者頭痛的問題了。

此時來到天魔池，見到白色的佛者立于池邊，喃喃自語著什麽。
感應到熟悉的氣息，佛者轉身，平淡祥和地一笑。幾步邁上，湊到紅發魔人的身邊。
「聖尊者，近日可安好。」
那邊欣然點頭回應。
襲滅天來倒不多看那人一眼，首先上前觀視天魔像的情況。果然在石像頂上棲著一隻色彩豔麗的鳥兒，目不轉睛盯住那對眼珠子。也不知它如何破了結界而來。
「你可有看到那只鳥。」
「什麽？」一步蓮華不明所以。
「你進來，借我的眼睛給你看。」
於是他化進去看，很快又出來。
「真是漂亮的鳥兒，」他說，「可惜它站的位置，我的眼睛剛好看不到。」
襲滅天來聞言，突然轉身就要走。那人擋在他的面前。
「阿來，我們去天波浩渺坐坐吧。」
一百三十二次，吞佛童子心下有所惦記。他與風流子打賭，兩百次以內，襲滅天來必會答應。

然後吞佛童子贏走了風流子的一壇好酒。

天波浩渺的涼亭有巧妙的棋局、淡雅的清茶，以及小翠手下精致可口的點心。
崖下驚濤拍岸，崖上閒談的人卻氣態悠然。
已過上退隱生活的人本就消息閉塞，尤其像弦首這種不好八卦的人：別人說了他也不定能記下多少。所以他的好友永遠不愁找不到話題繼續。
一步蓮華詳細打量終日不出山，吃好睡好，被養得白淨滋潤，就差還沒發福的某道門先天，語重心長道：「好友，閑來無事便四處走走，譬如來魔界找我下棋。」
「免。」專程前來陪坐的人急忙擺手阻止。
他感受到某道門先天難得轉頭瞥了他一眼，然而眯眼成了縫，他也分辨不得是否身後更奇異的景象吸引了那人。
那人很快又轉回去，專心與好友對弈。
蒼倒是不介意有不受歡迎的人來到他的地方。很多時候，他與一步蓮華兩人便成了一個世界，無刻意架設的屏障，但卻讓侵入的人最終自感無趣地離開。
這就是宅的奧義。
偏偏像襲滅天來這樣熱切投身公共事業的人來說，像這種對談實在是噩夢。
有時他也納悶，在黑洞洞的議事廳裏作背景也就罷了。此地山好水好，陽光明媚，卻仍只是佈景一個，他來此陪坐是圖個啥，而且還一併熬著守在某先天身側的美人殺人般的眼神--分明在看他家弦首的時候是極賢惠的嘛！
「小翠，再給客人倒杯茶。」
「……是。」
一局結束，蒼揮袖隱去棋盤。陪坐的人來不及湊上瞄一眼勝負，桌上已換上了幾盤點心。
「人各有歸屬。終歸是呆在合適的地方才好。」
某先天飲著茶，眯著眼，舒心愜意，好不自在。
「如果住在不喜歡的地方，心中鬱結，病就跟著來了。」
「哦。所以我們還是趕緊走罷。」
這一次，襲滅天來是真正確信那人瞥了他一眼。
一步蓮華聞言，兩邊瞧瞧，最後目光落在石桌上的那壺香茶，不動了。蒼心裏有了盤算。
「小翠，前日月才子送來的茶，取些包給聖尊者。」
「唉，好友不必如此割愛，何況我這裏也沒有茶藝精湛的……」
「人家送了你就收，說那麽多幹嘛。」襲滅天來也不管那邊美人是否樂意，上前一把就取過了袋子。退回去，再一把拎住一步蓮華，一溜光回家去了。

三個月後，天波浩渺收到一封桃紅信封裹著的信，信中說，他們家阿來閉關苦研茶道，已略有小成。
蒼把眼睛瞪大了0.1公分，轉身問道：「不曾記得當年費了那麽多時候……」
「那是弦首智慧過人，不像某些人。」
「小翠，你這樣咬牙切齒做什麽？」

那日，風流子自武聯會回來進行例行報告。勤懇敬業的魔人手捧一米多長的彙報單，把在場所有人免費送去與周公喝茶。
當然有一個人是例外的，這也是身爲外來人卻仍爲下屬所尊敬的原因之一。
然而正當風流子爲此幾乎熱淚盈眶，更抖擻了精神時，魔者開口：
「天魔像上那隻鳥如何了？」
一米多長的彙報單暫態下落，徒留勤懇敬業的魔人茫然的眼神--自己真是長得很像那種會去關心一隻鳥的八卦的人嗎？
「那鳥仍然停留原處，三個月來不曾離開。」吞佛童子因爲憐憫而代答。
襲滅天來抛下一屋子睡神前往天魔池。
那鳥果真不曾移動，無論姿勢與眼神，皆與三個月前毫無改變。
這隻笨鳥，魔者暗罵，那麽久了也不曉得換個目標，甚至連換個角度也沒有過。
真是活該它不被那雙眼睛看到。
如此這般，要等待那雙眼睛的迷戀，不知等到何年何月去。
不知是不是心裏的話被聽了去，那鳥惡狠狠瞪來一眼。襲滅天來見了，回瞪過去。一人一鳥互瞪一陣，終是無趣，便各自移開，繼續自己的事了。
襲滅天來順著天魔像背對的方向，往自己的寶貝宅子走去。
一進門，就見到院子裏一白一紅端坐著。他心裏叨念這和尚倒真與他的徒弟很合得來。
一步蓮華閉著眼睛，一臉閑過頭聊八卦的表情，略顯愉悅地說：「你回來了。」
襲滅天來的臉色很不好看。他跟著在桌邊坐下。
吞佛童子自覺地爲師尊倒上一杯茶，襲滅天來開會開得口渴，抓來就灌。
「這是阿吞泡的茶，唉，阿吞真是聰明，才學了幾天。」
襲滅天來抹抹嘴，瞪了吞佛一眼，又自己倒了一杯，繼續灌。
「這樣乖巧聰明的，唉，阿吞啊，真想收你過來做自己的孩子。」
「噗--」噴茶的非是當事人。
聰明也就算了……乖巧？！
「阿來，你該定定心了，這樣大驚小怪的，幾時再去蒼那裏坐坐吧。」
「你不是才去過。」
「不嫌多。終歸還是自己的地方呆著舒適。」
「我住的地方不舒適麽？」是說，我怎麽記得天波浩渺的地皮不是你的。
襲滅天來有些忿忿，摔了杯子，又趕緊把它扶正，這才自己跑了。
「唉，他就是不肯跟著我住。」一步蓮華大師面露憂慮。
少時，他擱下杯子，問道：「那件事如何了？」
「時機將近矣。」吞佛童子回道，「聖尊者對世人慈愛寬容，但惟獨對一人嚴苛。」
「因爲那是我自己啊。」答得理所當然。

事實證明，再不可一世的人，也是會被人誆的。
再事務繁忙的組織，也是需要抽空來和人打架的。
再理想崇高的boss，也是會被人圍爐的。
再規矩聽話的徒弟，也是會胳膊肘往外拐的。

一步蓮華說：還是自己的地方呆著舒適。
襲滅天來說：口胡，爲什麽那麽久了你就是看不上我住的地方。
吞佛童子說：反抗無效，乖乖就範吧。
人各有歸屬。終歸是呆在合適的地方才好。若是一定要呆在一起，二選一，且看誰賴誰賴得更多。

一個人的繁華落盡，始終影響不了那處注定將繼續有所作爲的地方。
來年春暖花開的時候，魔界雖然感受不了春暖，也沒有太多花能開，但魔的心情依舊是輕鬆愉快的。
徘徊在天魔池的禁地週邊的兩個守衛，閑來無事，也學那些先天人聊起武林八卦來。他們今日聊開的，是天魔像上那隻立了大半年的鳥兒。
「聽說它會吃掉人的眼珠子。」一個說。
「聽說它在等天魔像上那對眼珠子迷上它。」另一個說。
「但是站在那種位置，人家能看得到它麽？」一個說。
「其實這只是隻笨鳥吧。」另一個說。
「是夠笨，那麽久了，也不曉得換個目標，甚至連換個角度也沒有過。」一個說。
「它幹嘛不飛走？」另一個說。
「我看，其實是它迷上了那對眼珠子吧。有夠笨。」
「啊，戰神往這邊來了，咱繞開些……」
吞佛童子立在天魔池的前頭，瞧著那只鳥。他攤開手，掌上現出幾個眼珠子來。那鳥飛來逐個啄了吞下，又飛回原來的地方，一動不動。
吞佛童子拍拍手，沿天魔像背對著的方向，往終於變成他的宅子的地方走去。

天魔像上的鳥，站在與宅子相同命運的位置，熬白了頭。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