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22 (戚千)活玛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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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3-03-22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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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2 (戚千)活玛瑙

  千金少的眼睛好似活玛瑙。戚寒雨偶有那么一瞬，恍恍惚惚的想。
  刀宗的刀，向来是大开大阖，肆意潇洒，一刀挥下，海阔天长云雁飞，刀者当前，一刀开路斩乾坤。可戚寒雨生母早逝，西江横棹又因了早些年的心结弃刀不用，有心人晓得，言谈举止间便也藏着掖着，极尽婉转不去触那昔年刀宗大师兄心上的刺。不知情者不解，却也隐隐明了几分忌讳，更是不欲说，无缘无故，都是可怜人，又何须再往人心上戳刀子。
  是以一个明珠暖玉嫩生生水灵灵只堪人指尖轻点便可灼灼生华的好苗子，竟是在千金少寻来前的这些年，从未碰过刀。
  “许久不见，师兄倒是添个好乖的小娃娃，”彼时戚寒雨尚还年幼，小小的一个，还未有人膝盖高，被千金少捞在怀里，却是不哭也不闹，果真是个好乖的小娃娃。于是那天，小娃娃握住了他人生里的第一把刀。千金少的刀，是戚寒雨握的第一把刀。后来千金少来的勤了，偷偷摸摸私下里教他练刀，一来二去，寒来暑往，有人暗度陈仓，有人睁只眼闭只眼说不准明白糊涂，叫来叫去，就把称呼给叫成了师父。
  这一声师父叫的不打紧，却是把那从小看着长到大的小娃娃给叫到了刀宗，险险又叫成了下一任宗主。后来千金少总是想，那孩子太苦了，也太小了，年幼丧母，后来又亲眼目睹自己父亲的死，他许是还不明白，亲情和爱情是不一样的，虽说都是相伴，可月下共饮和红烛暖帐里交杯合欢，大抵还是不同的。只是小孩子不明白也就算了，怎的自己也跟着胡闹。
  千金少饮下一口酒，压下那口几乎要抑不住沉沉叹出来的气，他想，所以我从不无辜，我心亦有愧，我心亦不干净，那一日，我对他生怜。少年人身量还未长成，脾气又是个温软好相与的，虽说是拜了千金少这个宗主做师父，又被叮嘱着几多照顾。可说到底，这世上的事，总会留下些痕迹，那些痕迹或好或坏，前行人影响着后来人，总有些碎嘴无赖人，刻意挑起个昔年天元论魁的话头，明里暗里把人为难欺辱。
  那日应是秋深，千金少自宗外办完事务回来，他那小徒弟自树下迎他，满地金黄，寂寂的扫，秋深露浓，平生几分夜雨欺梧桐之感，戚寒雨迎上来，眉眼还是好乖巧，说师父，绝口不提许多事，千金少望过去，梧桐戚戚，那一刻，他忽地生怜。
  当你怜惜一个人时，便是要在那人身上栽跟头了，师兄，那向来来福旺财不正经互相打趣称呼的风中捉刀被他旁敲侧击地问，酒过三巡，已是恍惚分不清白夜黄昏，得了那一句言语。
  未想一语成谶。
  师父，他那小徒弟耳边喃喃，眉眼何时竟生的如斯俊俏，沾杯便醉酒后向他讨了一个吻，末了还要往人耳垂咬。醉生梦死，醉生梦死，醉在生中，死在梦中，千金少竟是第一次恨起这千杯不醉，只恨不能死在醉中。
  师父的眼睛，好漂亮，好似一双，活玛瑙。戚寒雨想，他已然不是第一次这般想，他见过千金少醉酒，不，不能说是醉酒，应是醉态，醉生梦死，余生便是再不醉倒。尸血横飞，醉酒持刀，他瞧见过一次，那双眸子，便是再也忘不了。
  暗的生魅，红的惑人，眼尾朦朦地沾上滴清露，却是叫人想起那红杏春意闹，遥遥的枝头朝人招，一点嫣红媚的人心头跳，曳曳摇，好妖娇。好似那山间孕出的精怪美人蛇，夜半敲了寺门，眼角媚意直往人心尖咬，任你千年道行也要一朝丧，他要你生欲，生欲，又生怜，迷了人心窍，只恨不能多多给他。他又有何错呢？他予我一场贪欢，我赠他一身皮囊道行，非他之过，只是小僧，守不住佛前一颗本心罢了。
  他说师父，我着相了。
  于是他便吻上去，借醉要吻那双活玛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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