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04【骨簫/倦收天】窺魚（首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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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

樓主發表於: 2023-03-04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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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4【骨簫/倦收天】窺魚（首樓完）

是gb

十二情天滿被霞綺映紅，一時之間這靡麗惡土竟好似從終始的長夜裡現出點白晝的顏色，從幽深綿長的恨與怨裡頭噴薄而出，星也似墜入凡間，豔如爐膛裡燒紅的瓷，須臾又靜得像是處子第一次見到心上人時唇邊的笑意。

“倦收天有求而來。”長身而立的道子行了個虛禮，直視著放浪形骸的主人，目光如同語氣一樣平淡，好像面前的不是癡纏著的男女，而是淨池中的蓮花一樣。他周身氣派，果然不像出現在這裡的人物，範淒涼倚著茭童的手臂慢慢坐起身來，款款而笑，冷眼相看，若是說薄慍的山火亦有連綿之勢，林間的蒼翠又何必屹立如初？

這樣的人，骨簫卻也不是沒有見過。“哦？”她拖長了語調，悄無聲息地近身過來，伸出藕節一樣圓潤的雙臂，讓它們乖巧匍匐在來人生硬的肩頭，指尖摩挲在他的頸側，聆聽著那溫柔的脈搏心跳，像是平日裡對著她那柄人骨作成的愛簫那樣，愛惜極了。

“倦收天。”范淒涼在嘴唇邊玩味著這幾個字，聲音啞得像裹滿蜜糖的蛇信，每一口都芳香甘甜，泛著撲在心口上的熱氣，“我知道你要什麼。但你可知情天之主從不任人予取予求。”

“既有所求，自然不能空手而來。”

“不妨說來聽聽，你能有什麼我感興趣的籌碼？我倒是很好奇呢。”

“我。”倦收天體會著那對纖若蘭花的指頭上傳來的濃烈香氣，淡淡地說。

“你？”範淒涼突然笑了，她放聲大笑，似乎是感到了愉快，伸出手指捏著那張薄薄的臉皮，“你充其量不過是個皮囊出色點的男人罷了。”

她悠悠地說，“剝下這張皮，世上的男人並無什麼不同。所以男人身上最重要的就是這張皮。但是再好的皮，總是有厭倦的時候——所以啊，煙花美在轉瞬即逝，生命美在了卻聲息的一刻。恐懼與顫慄會激起最強的渴望，當所有欲求在掙扎中浮現於水面，這張臉將會染上今生至美的顏色。”範淒涼將雪白的臉孔綿綿地貼在他的後頸，水潤滑膩，耳邊傳來冰冷的吐息，“倦收天，你做好這樣的準備了嗎？”

“引頸就戮固然不是我的選擇，殺了我卻也對你並沒有好處。”倦收天微微斂眉，“省下虛張聲勢的刺探吧。如果窺見靈魂如出一轍的平庸能使飄蕩的心由衷地輕盈，如果沉浮欲海的色身能夠在環伺的虛無當中重新構建廟宇，為什麼你還要執著於過去的幻影，為什麼還要將一根稗草當做緊握的浮木？”

范淒涼冷冷注視著他，“你知道嗎？情愛的本質是痛苦。女人沉浸于痛苦帶來的驚悸與狂喜，男人卻陶醉于痛苦導致的哀愁姿態。前者是恨的源頭，後者是美的表彰。美需要競逐的新鮮感，恨卻始終如一。報復一個始亂終棄的男人，最好的方式不是給予他顧影自憐的機會，而是讓他在直面痛苦中重新擁有愛的權利。”

“你的痛苦不是因為情愛。情愛帶來的痛苦是具體的，而你的痛苦則讓你墜入無限空妄的地獄。報復不能帶來滿足感，只是你打發無聊的遊戲。”

“你想用你的偽善審判我嗎？”范淒涼照常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眼底卻慢慢浸染起一片幽冷的火焰，“你憑藉的是什麼？你還能憑藉什麼？坍陷的道德律法，因果不定的業報迴圈，無可印證的自然往復，抑或是這個以強者為正義的江湖？”

“不……並沒有任何一個人有權審判他人。”倦收天緩緩地說，“審判……是身後才能有的事。”

“我曾見過今生最為瑰麗的奇景。”倦收天兀自提起一段往事，“在路已經走到盡頭的時候，在一片蒼茫的夜色中，我喪失了所有感覺，也不再有對於外物的認知，我所唯一能察覺到的，就只剩下我的存在。但是黑夜已經將要把這僅剩的東西也奪走，我被束縛在沉重的軀殼中無法掙脫，無法動彈，我想要發出聲音，回應的卻是死一樣的沉寂。”

“比恐懼與顫慄更為殘忍的，是希望。恐懼與顫慄會剝奪自我，希望卻會否定自我。在放不下的情仇之間，我曾以為我看到了希望，沒想到希望只是另一場爭鬥的開端。在無止境的爭鬥中，目標逐漸被忘卻，隨之增長的不是血氣的悍勇，而是破壞與毀滅的欲求。也許正如你所說，情愛的本質是痛苦……或者說，生命的本質就是痛苦。人生賴以為系的痛苦，不存在可以通約與比較的可能。所以哪怕我不理解你，我也絕不願審判你。”

“沉淪在這樣的希望中，我見到了……我感覺到了，日出的來臨。我嗅到了清爽的晨風，看到了山嶺間連綿不斷的朝霞，身體上重新聚集了溫暖，我伸出手，發現臉上有兩道冰涼的淚水。我重新拿回了自我的主導權，但我從此卻再也不敢輕視習以為常的天地萬物，因為一切問題的答案，不過是在一朝一夕的自然變化之中。”

“鑄造今時倦收天的，不過是一場曙光的體驗。當天地從沉睡中蘇醒，萬物隨之煥然一新。困擾此身的愛恨情仇，在無涯的時空流變當中，比起重新迎來生命的那個瞬間，實在是太過渺小。”

“你的故事很動人，但卻不應該出現在此時此地。”範淒涼頗有耐心地聽完冗長的陳述，打了一個哈欠，“不過，讓我也為你講一個故事吧。”

“有一個鄉下孩子來到了繁華的集市，看中了一隻美麗的花瓶。攤主聲稱花瓶是一位當世聞名的匠人的生前之作，因此要價頗高。他花光了所有身價來買下這只花瓶，可隨之有一群混混向他索要錢財，因為他身無分文對他大打出手，他拼死保護著視若珍寶的花瓶，被打得頭破血流，可是花瓶還是變成了碎片。這個時候一個好心人見他可憐，施捨給了他錢財，並安慰他說這個花瓶僅僅是個拙劣的仿製品，不值得他那樣愛惜。”

“這個孩子內心充滿了憤恨與不甘，你知道他最憎惡的是什麼嗎？”顯然，她不需要聆聽者的答案。範淒涼喃喃道，“他最恨的不是攤主的欺騙，混混的無德，而是好心人自以為是的幫助與安慰。”

“他喜歡那個花瓶，並非因為它價值有多麼高，而僅僅是因為它的美麗。”

“他蟄伏許久，殺了那些混混，殺了那個好心人。他找了世上許多的能工巧匠來修補花瓶的碎片，然而，這個花瓶無論如何都回不到最初的樣子了。”

範淒涼突然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張狂，越來越喑啞，“你們不知道……你們不知道啊！骨簫已經將此生完全系於多年前的一個夜晚，我懷抱著世上唯一的珍寶的碎片，縱使被紮得血流不止，怎麼能夠放棄？”

“這些東西……別人卻也未必是不知道的。”倦收天想了想，沉吟道，“每個人的認知基準不同，你自可去追求自己的心愛之物，卻也不該去踐踏別人的生命與尊嚴。”

“現在說這些話，倒也好生沒意思。”範淒涼微微搖了搖頭，慵懶的眼波橫過來，“我改變想法了。”說著，她一口咬住了倦收天的耳朵，揮手一揚，二人就掉到了那張綺豔的紅窟裡。

周遭是蘭麝濃烈的香氣。倦收天皺著眉頭，範淒涼吃吃地笑著，“啊呀，弄疼了你吧？”她那張年長卻益加妖冶的臉上顯出一點惋惜的態度，繼而又有一點濃情蜜意的嬌嗔，“你到底不懂。有時候，是先感覺到疼，才感覺到愛；有時候卻是相反。”

倦收天並不應聲，在疼痛的熱浪裡被翻卷著鬧了幾個來回，在一片昏沉當中，冷不丁伸手去捉，骨簫的肩頭圓潤，膩上幾層香汗，滑溜得像一尾魚，或者是一條蛇。

“你看不見，是嗎？”範淒涼突然說。倦收天半闔著眼，“是。”範淒涼出手如電，幾縷劍氣激指他周身幾個大穴，倦收天飛身抵擋，習慣性地去摸背上金劍，才想起這物什早就不在身上。迷魂簫聲再起，骨簫衣袂翻飛，豔如血花迸濺，她冷笑道，“你永遠也不會從我這裡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倦收天在三丈外站定了，吐出嘴裡一口渾濁的血，心知她已經起了殺心。惘川水流不息，立于一片幽深的林影之下，倦收天平靜地說，“我還會再來找你。”

夐深的夜裡，風拂過林梢，眼下並沒有人煙形跡，“一生無夢一聲笑，一步情天一步遙……”這樣的曼吟聲漸漸遠去了，空中只傳來簫聲的嗚咽。

[ 此帖被謝橋在2023-03-04 23:08重新編輯 ]

做太太们的舔狗好难但我不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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