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其他布論新世紀 03.26 【纪阅】尘间浪 | 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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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河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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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

樓主發表於: 2022-03-27 01:41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3.26 【纪阅】尘间浪 | 是非

「序」
师长教予他一身武艺，也曾教导他要悯怀苍生，后来觉得以言语不能传情达意，便让他年过二十去入世一观。
山中苦修二十载，一朝懵懂入世，纪无双才知自己出山的这日，正好是沟通人间与阴间的幽冥门大开之际。
一路走来，遇人遇鬼各有所异。
他天生双眼能辨阴阳，因此能分出人与鬼的殊异。可惜人有肉做的心，鬼亦有魂气凝成的心，心中思想繁复且杂，不能一觑就将善恶分明。
自他入世，从未染尘的寰洗因沐血而磨利了剑刃，净如白纸的磐心从未染尘，也要被尘世种种染上颜色。
只因鬼物害人，人亦害人。

尘世间万物有情，师长要他怀情去感悟，却又叫他万不要为情所迷。
所言便是，‘修此众生道，风云皆为黄泉土，一时逢春化荣，一时朽木枯骨，世事悲欢，过眼几世。但知无路为途，甘是凡尘苦。’
时年虽犹不能体会，却是，牢记心中……

「一」
枯叶落在江面泛起涟漪，被风推着撞向船身。风拂面而过，纪无双拢了拢被吹至一边的长发，看向清澈的江水。
如镜一般，映照着天景、两岸和小舟，水中的景象在不时的微澜遮掩下亦真亦幻。晖光投入江水，又转入他的眼中，折了一回，却仍是烈得刺目。
“以水为镜，尘世万物皆映入水镜。时天明天晦，时天晴天阴，日耀月辉犹在，世有云雨风埃，水一如明镜。”
纪无双阖了阖眼，问身边人，“五浊世间，万物皆可印于水面，阅先生可知，若有不能者，为何物？”
阅天机不答，反而问道：“眼盲者如何？”
他捻起那片粘靠在舟身的枯叶，连带着一片湿润摊在掌心。
“若世间无光，水难映物，便不可成镜；若目中无光，更说不得有象无象。”
风又拂来，白衣少年见他摆了摆手，原本沾水的枯叶被风吹去，变作枯色蛾趋向对岸。
“本无一物入眼，何必强执求见。”
他此番言完便静了，静到岸边的虫鸣都飘摇着渡水而来。
小舟驶入一阵青烟中，朦胧里见不到水中景象。眼前一切相又入无形象中，双目四顾，一切都见不得，纳入眼里的，唯有同渡之人。
他三言两语将问题轻易撇过，纪无双便知再问也并无结果，索性听他一言，不“强执求见”。
天地浩渺间，一声轻叹恍然如波。
万顷烟波，弥时消散，小舟重新驶进日光笼罩中，世间一切仿佛在晖光里无所遁形。小舟顺风御水而行，荡漾轻波，过后无痕，水中倒映的影随行，只一袭白衣身影。

三日前。

观察着树干或地上野兽奔逃而去的痕迹，纪无双步步前行，去往山林深处。
他寻着鸟兽惊散的痕迹踏入深山，便见前方一片鬼气森然，恐怕是有得道的鬼怪栖居于此。他先前在路途中遇到百姓逃难，猜测是鬼祸为害，致使百姓流离失所。
鬼气渐渐凝实成暗霾，叫人在山林中辨不清方向。
“在下一介修士，入世修行时日不多，日前路经此地，但见这方民不聊生，问及原因，具指向山中。”
纪无双在山间寻路无果，索性道明来意，“不知何方神圣藏于此境，何不现身一见，莫让纪某错怪好人。”
没亲眼见到鬼物伤人，他心里犹有几分余地。若对方有与他交谈的想法，便好办许多，但若无此意，那他只好强来。

“错怪好人？”话语回荡在山林枝间，传入耳里只余一片轻轻风响。
“既已先入为主，认为吾是祸害，还说什么错怪好人？”
察觉有什么靠近，纪无双猛然转身，霎时与一身白衣一头白发儒生模样的人相对。暗金的眸子似有似无的戏谑，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熟悉。
说是人不太准确，纪无双见他在一片诡谲瘴霾中表现得坦然，心里有了计较。
“不必如此防备，吾不是鬼怪。”
看他面上浮现出片刻疑惑，姿态却毫无松懈，掌中蓄着暗劲。
阅天机心里暗叹，只好略退一步。少年与那时略有不同，想要让他忆起过去，恐怕要废些时日。
这般想着，首先便是要与少年同行。

破绽只显露一刻，纪无双将毫无头绪的揣想放在心底，见对方并无一丝敌意，稍稍松了心防。仍有想要探究的意思，他张口又是执拗的话语，隐有几分涉世未深的莽撞。
“先生居于此山中，若不是罪魁祸首，那也脱不了关系。”
“既然如此，那该当如何？”面前人微微蹙眉，似是有些为难，转言又格外主动，“不知少侠欲往何处，不若携吾同行，假以时日定能让阅某自证清白。”
纪无双闻言一顿，随即回答道，“吾此行要去北地。”即是幽冥门开启之处。
忽想起自己来势汹汹地，还未与对方互通姓名，“在下纪无双，敢问先生……”
问语未完，却戛然而止，纪无双脑中浮现出一句闻所未闻的话语。
“下一世若你来问吾，吾才愿告诉你。”
声音缥缈，像是隔了百年之久，不知何时留在他心间，待他如今以触动，才终于响在耳边。
纪无双抬眼，看向声音的主人，他不知自己如何与对方有过约定，让自己心绪腾涌，不得平静。
“一眼苍穹阅天机。”阅天机眉眼带笑，全然不见方才的为难。
不知为何，此时林中的一切杂声好似都被山风带去，耳边余留清润话音。

「二」
两人乘了一季的水路，沿岸的一片秋黄景象覆上新雪，船已驶进了冬日。
小舟随风自漂游，带着他们来到苍凉之地，或许又是一番际遇，纪无双抬眼将前方景色纳入眼底，并无他想。
在荒废渡口停好船，与身后人知会一声，纪无双走出船舱正欲冒雪而去，先行探路，找一处可供歇脚的地方。当双脚刚踏上岸却被扯住衣袖。
阅天机不知何时撑起了伞。雪粒撒在伞面，复又顺势滑下伞尖，他身在风雪中，又似不在这阵雪中，仿佛下一刻会变成一瓣白梅花碎飘走，只是轻啸的风拍乱衣袂，让人发觉他并无随风而去的迹象。
“纪少侠，同行吧。”
散落一头华发，任风随意拨弄，阅天机持伞立在船头，出言惊醒愣神中的少年。
纪无双站在岸边转头与其对视，最终败下阵来，他找不到理由拒绝，于是伸手将人拉上岸，接着钻进伞下。
站到身侧时鼻端能闻到一缕浅淡气味，应是当季的梅香，不知在何时沾上的。
“走吧，阅先生。”

四顾尽是杂草丛生，踏足之地也无人烟踪迹，最后只寻得一座古旧庙宇暂做整装憩息。
两人各自找了些枯叶树枝堆在一处，阅天机捻指施法，霎时点燃枝叶堆。
纪无双垂眼望着燃起的火堆，总觉得火焰于他异常灼热，他稍稍挪动，坐得远了些。
阅天机见此，只是用长枝拨弄着火堆，并未显露异常。

庙宇残破，庙门也多多少少有些缺漏，应是常年被风雨洗礼或是虫蚁光顾，门轴处有些腐烂，因此无法合上门扉，只能虚虚掩着。
两页旧门缝隙里吹来的风将火苗轻摇，在墙上落下晃荡的影。
阅天机掀起眼皮，看了看罩在火光里的少年，状似无意地开口，说起此地事迹：
“以前庙宇香火旺盛时，供奉的不是俗间食蔬，而是一吊钱。
传言几百年前，一位贫者在冬日藏身庙中。当时的庙宇富丽堂皇，一身污脏的贫者奢图暖意，避着僧侣偷偷入内取暖。他怕亵渎神佛，又怕冻死在外边，于是三叩九拜，将头磕得破皮流血，才敢钻进案台下躲着取暖。
暖意拥裹，亦无嘈杂声响，贫者闭眼，恍惚睡去。朦胧间发现自己站在观音像下，观音金像微眯的双眼开阖，手中柳枝轻摆，祂未开口，却有话语声，可在朦朦胧胧中听不清晰。
待菩萨向他挥动柳枝，贫者蓦然清醒，发觉手中攥着一吊钱，他瞬间明白是菩萨显灵，赐他钱财，虽然不多却也使他感恩戴德。
他从案下匆匆爬起，又是跪拜，这次就引来了巡夜的僧人。他险些要被撵走，于是将此事告知僧人，最终没有被逐出。
多年以后，贫者富足，每年冬季都会前来参拜供奉，一是还恩，二是还债。
这桩故事传开以后香客络绎不绝，供奉的人愈多，却再不见显灵。”
纪无双默然，他明明对这事迹闻所未闻，却在阅天机娓娓道来时，脑海里浮现起画面。
“阅先生……吾是否忘记了许多事情？”
阅天机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他仰头望着，看不清对方眸中被眼睫阴翳遮掩的神色。
微凉的手抚上脸庞，拇指轻轻掠过双眼，阅天机俯下身，凝视他眼里一片无措。纪无双也看见对方眸中似有暗流涌动，他分辨不出是悲是喜，亦或是都有。
“这是你那时修行的寺院。”阅天机轻叹，呵出的气息都飘到纪无双耳际。
眼见对方倾身而来，还愈发靠近，纪无双正襟危坐，僵硬得如同木头，在几近相贴时仓皇地闭上了眼。心一时很乱，闷鼓声响窝在心里，纪无双觉得心音大得震耳，甚至害怕叫人听见。
庙门被风吹得微动，缓缓发出吱呀，在一片沉静中极为明显。
屋外的雪停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蓦然一声轻笑传来，纪无双颤了颤眼皮，睁开眼时，唇瓣被轻轻触碰。
“纪少侠……”阅天机的身影遮挡了火光，双眸里更加晦暗不明，此时他指腹划过少年柔嫩唇瓣，满含暗示意味，他问，“你在想什么？”
绯红染上耳垂，攀上脸颊，斯文俊秀的面容像涂抹上一层胭脂。纪无双带着满面羞色偏过头去，窘迫道，“阅先生，莫要戏弄在下了。”
阅天机收回手，垂下眸子，像是失落，“吾无意戏弄于你。”他不等纪无双再说什么便转移话题，“偌大庙宇落败至今，是因无人供奉，那又为何无人？庙中的僧侣何处去了？”
纪无双愣怔片刻，遭他一问后一通思索，答道，“是因鬼物？”
阅天机不置可否，却没头没尾地说，“世事因果，总该要有个了结。”

话语声落下，庙门便被嘎吱一下用力推开，一时间外头的寒气也灌了进来。
“这什么破地方！客栈都没有！”
“哎呀可冻死我了，能挡挡风都不错了！”
一胖一瘦一高壮，三位修士打扮的男子跨过门槛进入破庙，高壮修士沉默不语，其他两位喋喋不休。
三人随意坐下，拿出符纸点燃，一胖一瘦的修士仍在唠嗑，高壮修士依然不言不语。
胖瘦修士没将共处一室的生人放在眼里，说起话来也没放低音量。
高壮修士却偷偷瞧着纪无双背上只见得到一截的剑柄若有所思。

一夜过去，相安无事。

「三」
两人走走停停三日，才终于从人迹罕至之地脱离。用些许银两雇了辆马车，纪无双与阅天机在车厢内相对而坐。
莫名想起初见时的状况，纪无双虽信了阅天机的为人，却还是忍不住问，“先生，那时我上山是因百姓逃离住所，所以登山探查，既然不是有鬼怪作恶，那又是如何让他们离开的？”
他问的如何不是为何，阅天机就知他早已猜测自己那时的目的，“使了障眼法而已。”
“将他处的遭遇投放到那处，上山的百姓自然会当真。”
阅天机说完，瞥见纪无双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对自己难以苟同，特地将更深层的原因置后说明，“你在山中应该感觉到了浓重鬼气。”
对方点到为止，纪无双已然明了，明白阅天机是顺势而为，借着将百姓驱散的机会引他上山。于是他也只好颔首，不再多言。

两人仅知幽冥门在北地，并不知道确切位置，因此吩咐车夫专往修士云集的地方去。
车程又是多日，下车时纪无双望见天穹，面色凝重。幽冥门开启太久，带来了数不清的灾祸，连带着人间的景象都已大变。明明时至晌午，天却昏暗如夜。
阅天机见此，也沉下了脸。他们从极南的地区敢来，不得已在路途上耗费太多时间，至今已有半年之久，没想到这扇门已经带来了这么大的变故。
脱离预判的感觉不好受，因为若是纪无双领悟过来自己背负着怎样的使命，他定会不留余地地做到极致。
这个人对众生留情，唯独对自己心狠。
想起他那时的决绝，阅天机垂头握住了他的手。
纪无双一惊，看不见对方脸色，可小臂手的手握得格外用力，他以为是身体不适，忍不住低声询问。
阅天机将心思都收拾妥当，才回答他无事。

纪无双最终还是知晓了自己的使命。
时至黄昏，天色却如同幽夜，幽冥门内霎时涌出大批鬼怪。众人纷纷抄起符箓法器，一齐抗敌。奈何鬼怪源源不断，像是要掏空阴间这般急促，修士这边死伤渐增。
纪无双拔出背上的圣剑寰洗，瞬间横扫一片，人鬼群中突兀一声，“圣剑，圣剑能关闭幽冥门！少侠，快！”
没等阅天机欲将人拦下，纪无双已经反应过来，扫出一条血路，飞身接近幽冥门。
在靠近的瞬间已经明白要怎样做，纪无双带着寰洗直直闯入门内。
一道浩气猛然自门内炸开，众位修士感觉到清圣浩气，俱是一振，如有神助极力反杀，此时幽冥门正在缓缓合上。

「终」
纪无双二十年前便是死胎。师长在山林中捡到青白的婴孩尸体，本欲将他超度，没想到他入不了轮回。引度的咒语甫一念出，便触动一股清圣之气，怀中的婴孩明明已经僵硬多时了，却又如同活了一样，脸色红润起来。后来养育教导纪无双二十载，才终于让他入世。
鬼物无影、畏火，一路走来，阅天机早早注意到了他的特殊，纪无双本人同样。
纪无双是活在世上的第一个鬼，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幽冥门的开启，其实亦是他入世的契机。这番前因后果倒转，才是真相。
圣剑是一把钥匙，却不是任何人能驱使的，唯有被它认定的主人才能使用。可无论圣剑威能如何强大，一旦作为钥匙，便要祭主，而它这一任主人正是纪无双。

匆匆地并无告别，别离也不像是别离。阅天机感觉到心里空空荡荡的，却只想抬起脚步远离此处。阅天机长叹一声，他转身而去，身影没入人海，像一阵浪打来，而后拂去，将前尘又一次洗刷干净。
平波浩荡时，沧海横流，浪亦随风；潮水归海时，世事流去，唯沙砾遗留。
往事纷纷，都又镌刻在长留之人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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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河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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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

1樓發表於: 2022-06-28 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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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打补了orz
原创角色出现较多

「千麒」
    幽冥门开，逃逸的鬼物不计其数，致使生灵涂炭，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苦不堪言。
    人间有难，曾是凡胎的修士难以袖手旁观。凌虚宗便是其中之一。
    千麒接到宗门下达的任务，便顺手捎上同门两个师弟一并前往北地。
    两个师弟出身商贾世家，入门前钱财不尽，入门后也是法宝满身，千麒因此放心将人带上。

    路途不算遥远，可他带着两位身娇体贵的少爷，硬是走走停停耗上不少时日。途经荒无人烟之地，不免还是要停下来整顿一番。
    停泊的舟楫一阵微颠，三人稳踏岸上，船家橹棹扫了一片绿波，推开道道水痕，缓缓摆船回转，又向着来时的方向离去了。
    千麒眺望一眼，又扭过头跟上两位漫无目的打转的师弟。
    下船时没发觉下了雪，三人冒着雪走。雪粒子飘得越来越密，不找地方落脚怕是要湿了衣裳。
    所幸前行不远后便看见一座破落的庙宇。
    残缺的门扉迎着风雪翕张，两扇门中影影绰绰透露出火光，看来已有人捷足至此。
    胖子跟瘦子功力低微，禁不住搓着胳膊喊冷。也不见这里有其它可供歇息的所在，千麒想了想还是携师弟入内。
    内中果然有人，两位白衣苍发的男子坐在一角，面前是枯枝点的火。一人看着年纪较轻，作侠士打扮，长发高高束起，依稀可见背后负剑；另一人脸色苍白，眉宇间尽是淡漠，应当是文人。
    千麒打量片刻，对着侠士背后露出的那截，似是玉石所铸的剑柄心生疑虑。不及多想，他便客气地冲两人抱拳。随后侠士抱拳回应，文人颔首作应。
    寻了一处没有残墟堆积的空地坐下，他点燃一张符箓供暖，两师弟仍叽里呱啦个不停。
    “哎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不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听说北地有挺多好玩儿的地方，没想到一来就住个破庙。”胖子本来是同瘦子说的，可抱怨着就斜眼看向千麒。
    把人拐来北地千麒半点不心虚，理了理衣襟，面无表情道：“来历练的，你当郊游呢？”
    胖子轻哼一声不理他了，瘦子倒是亮着双眼睛，有些兴奋，“诶，我倒是觉得这一路挺有意思的。拳打妖兽，脚踢山贼，降妖除魔，根本就是大侠做的事情！”
    千麒听完，乐了，心想果然少年心性。
    他正扬着嘴角听两人闲谈，侧眼瞥见一道清光，他转头去看，而后顿住了。
    那侠士卸下背后的剑，千麒得以见其全貌。
    剑尚藏于鞘中，却周身浮现浩气，而剑柄果真是玉石所铸，投眼望去就能见表面柔煦的光泽。缟羽剑鞘，玉石白柄，未示锋芒便清圣尽现，千麒心下一振，他从前自宗门长老口中停过只言片语，一一所指的，就是上古圣剑！
    怕自己凝视太久被看出异常，他艰难将头转回，暗忖着待到目的地再去找人探察清楚。

    来到了北地，同样道袍的三人走在路上，街道上的情形不同以往，往来的修士多上许多，而百姓陆续被转移他处。
    千麒怀揣心事，一路上默然，而两位师弟对现下遭遇有所感触，竟也一时没有吱喳。
    “走罢，先去与同门会合。”
    发起的宗派是荼莲寺，寺庙筑于北地的棠旸，距幽冥门开启处不远。而千麒所在的凌虚宗地处东南，路虽迢遥，但皆懂得唇亡齿寒。凌虚宗任命了对队人马前来，其他行队尚有师长同行，千麒这边却仅有三人，着实寒碜。不过也是他们修为不济，能自行前来已是不易，不期能有多少贡献。

    三人不日抵达九暮岩，两位师弟兴致几乎消磨殆尽。如今局势动荡，路上尽是流民或鬼物，竟无一处祥和之地，更不要说有什么能供吃喝玩乐的地方，而他们的师兄在之后也竟忙碌起来终日不见人影。
    千麒是去调查上古圣剑的消息了，他心中隐隐觉得这便是能关闭幽冥门的关键。

    昼似白夜，风云失色，天地暗淡，幽冥门大开的征兆愈发明显，原先只是一道裂缝，如今已开了几丈宽，所幸修士们多有防备，将窜逃的鬼物通通截杀。
    初四那日，日月颠倒，次日门将全开，届时鬼物蜂蛹，人间再难清平。各宗派高位集结多日，却莫衷一是，商讨出许多阻扰开启的方法，但没都不能够彻底封印。
    次日所有修士守在门前，鬼物却仿佛诛之不尽
    千麒终于看到两人到来，那晚他便知道，如此时机在破庙见到两人，所向皆是相同的。
    黄昏残阳落下，好似血色洒遍人间，妖戾的邪氛爆发，风云都为之旋翻腾。那侠士飞身前来，剑指妖邪，势不可挡。
    千麒心里终于安定，连忙喊道：“圣剑，圣剑能关闭幽冥门！少侠，快！”
    对方听闻，便杀向门去，紧接着投身幽冥，不久后清圣浩气自门内破出，抚慰了众人的伤势，而邪祟则痛嗷不已。
    幽冥门竟这样就消失了？
    这事实让人愕然，直到天色已晚，玄晖落下时才愿相信。太多个黑夜见不到天光了。
    千麒却是在原地凝眉许久，没见那道人影再度出现。
    那日后众人回程，千麒从始至终默然不语，他思索不得结果。

「道人」
    天际一道金光涌现，风中隐有浩然之力，生人受之，亦有所感。
    灵山道人伫立山顶，山中野鹤也不由停驻原地。清风拂来，吹动衣袂华发，道人极目眺望，一派仙风道骨。
    “终是天命难违……”
    道人呐呐自语，目光如乘风望穿千里，将远方北地的景象尽收眼底。

    他居于山中忘却前尘，不闻世事，不知时日。山中无生人，仅山石草木为友，仙禽野兽为伴。
    许多年前为求清净，道人在山脚设下防止凡人闯入的阵法。多年以来，也只少许人因机缘巧合误入。
    但不知捡到纪无双是否真是机缘巧合。
    二十年前，他受灵兽指引找到一个襁褓，襁褓之中的婴孩早无生息。
    道人只当是有人误闯山中将婴儿抛弃，本欲念上一段往生咒，教无知的幼魂不要迷了归去的路，再将尸首好好埋葬。却不想咒语念完，一束金光在婴尸上闪现，充沛的清圣之气乍然逸散，几息过后，又收束原处。而那原本僵硬的胸膛渐渐褪去尸体的青白，竟奇异地有了温度起伏。
    他当即掐指推算，见其原本断绝的命线，因自己而重新连起，但那未明的来路却是喻示着难逃一死。
    道人最终留下了这个孩子，他相信纪无双就算在凡间长大也能展露不凡，但此子身上谜团太多，他要留在身边才能放心。
    纪无双如他所愿，长成光风霁月的少年。年至二十，山下的封印松动，道人便知道是纪无双入世的时机到了，也知道这一遭，有去无回。
    待到风中的异动消散，道人再次封山，又遁入山幽不问世事。

「隐世」
    从民间喧闹的街市行至青山绿水处，心中纷杂似也脱去一层。
    远处青山倒映江水，鹭鸥探过水面，趾爪勾出道道波痕，轻身而去不见踪影，空留江水上几息涟漪荡漾。
    天际云霞清浅颜色，午后晖光和煦，那人伫立江畔，如同绘客笔下着墨的人影，在画卷中游走自如。
    幂篱的黑纱隐约遮掩了半身，仍能见人松形鹤骨，矫矫不群。偶有轻风撩动，难见真容，只能窥见他薄唇微抿，似乎心事重重。
    回望来处，经久不改的扰扰攘攘，此去山中，亦是归处。
    一声轻叹遗落风中，像野禽留在水上的痕，过后寻不得。
    这一世太匆匆，阅天机心想，他又要等上许久。

从此扰扰攘攘，又不知梦醒何时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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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3.26 【纪阅】尘间浪 | 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