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2.23 【欲俏】生生（双性、生子）

復制鏈接 | 瀏覽器收藏

lxtq

級別: 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121387
精華: 0
發帖: 66
威望: 1 點
銀兩: 551 兩
蓮花: 100 朵
本命: 俏如来
王道: 赤俏
牆頭: 欲星移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21-02-10
最後登錄: 2024-09-13

鮮花(14)

樓主發表於: 2022-02-23 11:19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23 【欲俏】生生（双性、生子）

*双杏，生子，雷
*非常ooc且拖沓。

**
在被一阵尖锐的疼痛突袭、连人带椅翻倒在地之前，俏如来所能记住的、最后定格于脑中海的画面是一个人看他的眼神。

鄙夷中带点嘲讽，嘲讽中带点怜悯。

那是清圣桥通道关闭在即，同网中人携失控杀人的驰突孤燕离开道域时，修罗国度帝尊留给他的最后一眼。

戮世摩罗，自打拥有这个名字，这个只剩下血脉还无法抹消的兄弟就像无师自通了一套法则，懂得了如何轻而易举便击溃那些辛苦筑起的情感防线，直直刺中人内心痛处。他以并不善意的目光从头到脚地审视兄长，最后停在小腹的位置，悬浮了一会儿，好似在丈量那里鼓出的弧度，以此来判断对方还剩多少余力把控战局。

他们上一回见面是在中原，被玄武真道通缉的尚同会盟主东躲西藏，最后遁入鬼市，在不夜长河的风月场所栖身。安排给他养伤的厢房被褥柔软，光线暧昧，不速之客的造访搅动空气中浓郁的脂粉与熏香味道，未见其人，熟悉的尾音上扬的语调已然到来，把与他分享血缘的敌人包装成为暂时的合作者。对方不避讳，故意将他收在一旁的挂画铺开端详，反应浮夸，不忘损他一句“史君子有子如此，抱孙不远”。

谁能料想，这未卜先知的不是别人，戮世摩罗当初一句恶趣味十足的戏言竟于不远后的未来一语成谶。墨家钜子，哺育后嗣，将这二者并列一处本就残忍，落到人身上则更显得悖谬。只是，这世间从来不乏奇闻怪谈，令人费解、不可理喻的荒诞之事不胜枚举，本质上不脱离凡人躯壳的俏如来，又焉能做到真正的例外？

至于后来，他与海境师相、九算行三、长于自己的同门师叔囫囵滚上一张床，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是否全然出自本心，这个中隐曲，怕是连本人都难一下子说道分明。不过，欲星移从得知到接纳他秘密的时间极短，这位师叔的耐心和包容心着实出乎俏如来意料。但兴许，更出乎意料的部分在他自己——所有能可触及的压抑、苦撑镇定的表象之下，深埋着一副何其恣意、渴欲又放纵的本相。

不得自在，妄生欢喜。

当真矛盾。

但更离奇的是，如此矛盾在他和欲星移裸裎相见后，似又变得有几分情有可原。

他初时只当作不痛不痒的浑话，自认为过眼不过心的香艳图景，到头来，无不自欺欺人，且颇合时宜地于床笫间派上用场。

先是修长的手指被容许试探，不多时，便换成更为粗硕的器物长驱直入，一路攻城略地，将要塞据为己有。

他们两人谁也不轻浮，不孟浪，讲求效率，该做与不该做的皆落在实处。他原可以选择避开，只是临了，不知怎的放弃了选择的权利。

于是，欲星移那夜去到他身体里、埋入隐秘沃土的种子暗里替他做出决定，在不知不觉之时，置他于既安全又危险的境地。

常人行欢作乐不问缘由，他们学不来那些人，真真正正没有后顾之忧。无赌注之名而有赌注之实，这是他和他，钜子和九算同谋的代价，也是俏如来和欲星移共犯的产物。

**
**
窗户合拢，室内无风。

欲星移外出尚未归返，昏厥倒地的人却已从迷蒙中逐渐苏醒过来。

头发是湿的，前额流了不少汗，有的顺着鼻翼打湿脸颊和下巴，还有的落到眼角形成干巴巴的盐渍。

之前发生了什么？

是了，他在思考，思考近来发生在道域的、种种超出他计划范围的变故，既思考其前因，思考如何找寻合乎情理的解释；更思考其后果，思考何以弥差减损并使人重新信服的措举。只是他也许不该如此沉浸，或者说，不该因为想得入神而罔顾其余。

入秋以后天气转寒，人的精力似也随了白昼一道日渐缩短。布局耗时，破局费神，环环相扣的计策一端既牵系着瞬息万变的局势，便更需要脉络分明、有条不紊的思维作为支撑。值此紧要关头，身为主事者之一岂能神思不属，心旌动摇？然而困乏的时间还是不受本人意志支配地越来越长，直把清醒往夜里推。他房里不点灯，人在其间踱来踱去活像森森的鬼影，点了灯，待幽微的光亮映在窗棂上，招来的便不止飞蛾跟萤虫了。

“钜子。”

一个男声在门外响起，紧接着，头发披散、未披外袍的鳞族师相推门而入。

欲星移身上单薄，却丝毫不畏宵寒，站在灯前，一双凤眼被火光照出浮动的影。

“怎么还不睡？”

“白天休息足了，不困。”

欲星移以手按住木几磨钝的边角，身体微倾。

对自己的叮嘱，他这不省心的师侄到底只选择性地兑现了前半句——“记事辅以纸笔，免于遗漏细节”，至于“少劳少虑，以身体为首要”的后半句，却左右无半个字听进心里去。

“你若苦于昼短，觉得长夜漫漫着实难捱，秉烛同游，我也不是不乐意奉陪。”

专注行笔的手腕稍顿。

“但前提是：今日事，今日毕，明日事，待明日。你现在是什么情形，应当比我更加清楚。”

尾音往上走，是师叔先着急了，忧心溢于言表。

他笑笑。

罢了，停笔就是，孰知适时的退让不会软化分歧，乃至于换得半刻耳鬓厮磨的温存呢？

他于是缓缓起身，张臂环住那皎白修长的鲛人脖颈，全然舒展的蓝色耳鳍散发着微光，近在抬手可及之处。可惜只差一寸，便被警惕心强的人洞悉意图，捏了手腕麻筋。

“俏，如，来。”对方一字一顿地道，直视的目光含威而不露。

“师叔有何指教？”他自是从容以对，不紧不慢。

“挑逗，又或挑衅，皆不智也。”

“让师叔不悦了。”

“没这个必要。”

“那什么才是必要？”

“钜子心中明了，何必问我。”

“思考无果，故而有此一问。”

他摇头，看眼神也不像作伪，欲星移此刻无意纠结于这个话题。

“舍与不舍，做与不做，底线和决定权，都不在我。”

“师叔此言，是要作壁上观，还是……做人失败？”

“都有。”

“我以为只有后者。”

像笃定了对方心有所忌，他一言一行都显示出有恃无恐的意味。但欲星移怎会不了解他的秉性，不过是这份藏匿着狡猾心思的乖顺，同样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受用。于是年长者还是同以往很多次那样，熟门熟路地衔住两片唇，舌尖轻巧地推入牙关，舐过齿龈，诱他引颈相就。

鳞族师相吐纳之息绵长，换气的当口短暂到可以略去不记，是否源于海境之人与生俱来的禀赋，抑或长期身处无根水包围的环境中的必然结果不得而知，总之，这一番持续的唇舌游斗，气息不济的人是他。

腿肚碰到床沿，他被迫坐倒。就在上身不由自主后仰，平衡感悬于一线之时，欲星移松开对他的桎梏，顺手将他敞开的衣领口往锁骨处一拢。

“怎么了？”他喘气问，眼底水光充盈，唇色亦是鲜艳欲滴。

欲星移把人扶正，视线从他脸上移到腹上，不知想到什么，有些不自在地道：“你的月份已大，行房恐是不宜。”

他耳根一热，心说自己原也没想让人留宿，奈何师叔思虑深远周祥，让他一时间也不便反驳，只得眼观鼻鼻观心，低低“嗯”了一声。

“以及，茶还是少饮为妙，尤其浓茶，饮后心悸难寐不说，更是伤胎伤身。”

刚才一吻，他唇齿间俱是茶水的清苦味道，欲星移自认味觉无恙，绝不会尝错。

“但情况非常，我至少要等一切事情结束了后才能……”

“不行，”欲星移断然回绝，“从今往后数的两个月内，你都不许再用浓茶醒神。”

“不止为它，更是为你自己着想。”

欲星移言出必行，此后势必会让人更加留意墨家钜子的饮食起居，确保他能平安度过最末尾的几个月。他不甚放心，便在床边多留了会儿，待床上的人依言躺下，重新入眠，才关门离去。

这日，俏如来用过午膳，在院中站没多久便觉得腰酸，坐到椅上，人也提不起力，执笔的手腕抖几抖，未着一字，纸上先晕开大朵浓墨。他抵住前额，睁眼，又勉强闭上，谁知这一闭眼便昏昏沉沉，意识被一个冗长的梦魇缠住，以致分神去反应突如其来的腹痛时，一下没坐稳。

之后如何，他不甚了了，直至被疼痛彻底拽出混沌。

有规律的阵痛还在持续，从梦境延绵到现实中的是对身体产生的变化越发清晰敏锐的知觉。俏如来用了大约十次呼吸的时间去辨明自身状况——背心向地，面朝斜前方，任谁有了八个多月身孕都很难不显得累赘浮肿。

没摔着肚子，那这阵痛是……？

怀着纷杂的思绪奋力坐起，与此同时，小股腥味浓重的热流也随动作淌出，滑落腿根，白色纱棉上顿时浸出一抹血色。

他见红了，这正是临盆的前兆。

**
自深处而来的疼痛像布满细密的钩刺，揪住小腹的一圈皮肉狠狠拉扯，俏如来攥紧衣袖，指甲在掌心掐出红的月牙弧。担心自己的动作可能加剧出血，他不敢轻易挪动身体，翻出药丸嚼碎咽下，飞快捏了止血的穴位，尽其所能节奏平缓地吐气纳气，迫使自己的心跳平稳下来。

会是小产吗？

怀胎不满月份，换作是寻常妇人，一朝分娩的凶险程度已经足可预见了，何况是像他这样一身乾坤兼备，医书典籍里都少有记载的体质，受孕后面临的风险与过程中可能产生的变数自然也较一般母体更多。七个月的时候，身体负担已不再允许墨家钜子轻易动武，甚至随意走动都得要慎之又慎。俏如来也有意识地减少了外出次数，连议事的地点也从宗门的主殿搬到了居住的院内。欲星移替他分担了许多不便去做的事，可即便如此，大大小小的变故依然层出不穷，凡是需要他亲力亲为、劳心劳力之处也不亚于他初来道域、在四宗之间来回奔走的日子。

如此往复不迭，养气不易，安神更难。身体的基底或可以于饮食上适量进补，情绪的变化却往往捉摸不定，未必由心念控制。一些当时自以为不在意、不过心的言语，事后却钻入那些戒备最空虚的夜梦中，一字不差地接纳，一幕不落地复现，水泊似的一厘一寸地蓄积。毁岸决堤只消一个极其短瞬的放松，洪流便洞开闸门，自内中奔涌而出。他的意识飘摇如水中浮木，被大浪肆意地冲撞，迟钝了知觉，倾覆了视野。

所幸血很快止住不流了，疼痛也像鸣金收兵，留给他的时间足够缓和一阵了，之前吃下的药发挥作用与否说不太准，但照目前的情况看，至少不像是要继续恶化。俏如来一手抓竹椅扶手，一手撑地，屏住呼吸，挺动腰背一鼓作气地站起。黑暗短暂地充塞了视线，紧接着揭去障布，复归光明。俏如来尝试走动，双腿却灌满铅似的，迈开的步子沉重又虚浮，僵硬得好似不属于自己。可那湿黏的血分明是自己的，被血浆上的白衣干涸成硬邦邦的斑斓色块，难以剥离。以手裁切布料的力气不够，仅是蜷拢五指，徒然将这丛枝枯瓣萎的干花攥成一团。

联络欲星移的特制追踪弹已经放出去——正是少量珍珑髓和夜云母混合会散发异香的那种，过去屡试不爽，如今亦是同样。他关上窗，把冷飕飕的冬风与感觉不到温度的阳光隔绝在外，桌上凉透的杯水泼掉，任水流冲暗紫砂陶盆里的泥土，渗入那株蓊蓊郁郁、枝叶婆娑的黄杨木的根系；生起小炭炉，他在茶壶嘴吐出的云山雾罩的风景里想到欲星移——给房里的花草修枝剪叶、松土堆肥的工作一向是由师叔完成，作为欲星移众多的个人癖好之一，就算再繁琐也要亲躬，不肯假于旁人之手。倘若自己刚才的举动让他知道了，指不定会在心里为师侄旁批“外行”两字，顺带添一笔“暴殄天物”，从今往后没收他对名贵植物的处置权也不无可能。

然而，当他心念所系的求助对象真正赶回身边时，俏如来再无余裕去思考这些不甚关紧的事情——因为又一轮密集的阵痛已经开始发作。

“俏如来，你流血了？”

进门嗅到气味不对，欲星移几乎是抢步上前握住他手腕。指腹摸到皮肤下面的脉搏。医书上说的“尺脉转急，切绳转珠”确切无疑，正是胎动欲产之征。

比预期提早这么多，只怕不妙。他思绪变换，也不再细问缘由，便快速接受了事实。又见俏如来手指捏拳，死死抵住桌面，每个掌指关节都像要奋力冲破皮肉，面色不由为之一凝。

“身体紧绷会更疼，把手给我，设法放松。”

他说的，俏如来照做。欲星移修长的手指交叉扣住他的，掌心叠向手背，让恣意的五指指关节不再彼此闹独立。下腹的痛感与先前差不多，只是大大缩短了间隔，沉沉的下坠感也更鲜明了，仿佛什么连接重物的绳索松动，险荡荡要滑下腰际。

他挪动足跟靠向欲星移的一侧肩膀，一来是为疲惫的身体寻得支撑，二来也方便欲星移托住脖颈，掌贴后心要穴，用鳞族的渡气之法来疏解不适。必须承认，在四宗方圆五十里医术最好的大夫快马加鞭到来以前，这是最明智也最有效的办法了。

趁疼痛为神鳞之气分散、削弱，俏如来似睡非睡，垂着头，昏昏蒙蒙地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再醒来，腿间又是热淋淋一片,粘着亵裤——但这回不是流血了，而是小捧小捧的清澈水流从张开的穴隙不住外溢，失禁似的，在地上接连拍出湿痕。

“师，师叔！！”

好在俏如来只懵了一下便回神，双脚略分开站，不无为难地碰了下欲星移的手。

“我这是……”

欲星移当然注意到了，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摸摸师侄颈后的发茬，安慰：“别紧张，应是破水了。”

俏如来低头看地，不知是站或坐，在“啪嗒啪嗒”的水滴声线里难堪了一会儿，想起来问：“大夫几时来呢？”

这时天光已暗，隔着窗纸也看不清外面光景如何，俏如来胳膊抻一半，被欲星移拦下，推开，眼前楔开窄窄一溜窗缝，太阳远在层云里，灰白发亮。

“先把水喝了，我去外面看看。”欲星移把杯子递给他。

炭炉的火熏暖了屋子，喝下一整杯热水的俏如来心神安定不少，隐隐觉出周遭空气里掺入了某种微微发甜的味道，鼻翼翕动，是从自己身上散出来的——一种比牛乳浓郁，比糖浆淡薄的气息——这使他恍惚也恍然，意识到水之于世间生灵的意义，从不止为栖水的鱼虾提供居处，人在生命元初也是诞生自水中。偌大九界唯独海境之水名唤无根，浮于空中，不落于地；至于人、魔、乃至妖界的诸条河流却皆有其源头分支，有各自奔流去到的海口。与他身躯相连的骨肉亦是浸泡于一汪温暖的水泽中，他是这水的源头，只有水几近流干，婴孩方得以脱出母体，呱呱坠地。

俏如来垂目注视因妊娠而变得臃肿的腰身，神情多了几分慈和，恬淡含笑，宛如一尊真正的佛像。

wb:銞三十
lof:林下听泉

頂端

lxtq

級別: 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121387
精華: 0
發帖: 66
威望: 1 點
銀兩: 551 兩
蓮花: 100 朵
本命: 俏如来
王道: 赤俏
牆頭: 欲星移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21-02-10
最後登錄: 2024-09-13

鮮花(14)

1樓發表於: 2022-02-23 11:1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
此时此刻，距离神啸刀宗所在地十余里外的竹林，一辆马车正穿行于道中。车前驾马之人，赫然是刀宗宗主笑残锋·千金少，与之同行的还有风中捉刀，两人一左一右坐于车前，在车轮碾过泥土的“轧轧”声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师弟。”

“师兄。”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你先讲。”风逍遥递以眼色。

千金少便不谦让，道：“我且问你一个问题：时至今日，你可曾听说过道域历史上有哪一任神君，头顶神君头衔，却无天师云杖在手，每逢大事便拿不了主意，须得听命于外，宗门上下为人所驱，甚至连宗主本人也身体力行，帮人四处跑腿的吗？”

风逍遥“咕噜”地吸入一口酒，他的坐姿并不老实，回答却是诚实：“以前没有，现在算亲眼见过了。”

“所以你的想法？”

“说了师兄又能怎样？”

“你说，我听。”

“那你先把酒饮了。”风逍遥把太极推了回去，连同酒壶一道递给身侧，师兄头也不回地接过去，昂起脖子，猛地冲喉口灌入。

顿时，小半壶烧刀子顺着千金少的喉管哗哗地淌下去，有如铺下一根透明引线，滚烫地延烧进胃里，连炸开的酒嗝都透出股辛辣呛人的味道。

“酒是好酒，可惜比不了‘解金貂’。”

他把羊皮酒囊挂在臂上，风逍遥发话了：“兵戈扰攘，风波不止，这样的大震荡，谁还能安心酿酒呢？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早就不是靠我们自己就能扫净‘门前雪’了。债户多，又都是这块地上的债主，刀宗临危受命，是大家有目共睹。“说着，他又瞥了眼千金少磨出毛边的棕色护腕，叹道，“而且，师兄连宗主都不爱做，又怎有可能真的在乎那个位置？”

千金少不言，喝酒喝出火燎的感觉，酒水噙在嗓子里，没全数吞落下去。

他一贯自诩看腻了美人，入眼者唯有宝刀妖娇。杀人毋宁买醉，端的是形骸放浪，无拘无束。然而自打坐上了宗主之位，为人处世却不能不多开心窍，眼醉还需人醒，秤杆齐平，挂于两端。与他出身相若的师弟同样也是随性惯了的人，凡事不喜复杂，总是往省心省力的方向想，以为把是非曲直分剖个明白透彻，该承担的一己承担，该解决的一力解决就能化销宿怨。殊不知派门殊别，利益牵连多方，兀自快刀斩乱麻，未免理想得过分，潇洒得过头。

如是思索着，千金少把含热的酒缓慢咽下，衣袖拭干下颌，接言道：“就因为有人不在乎，才需要有人在乎。我若真正甩手不干，荣耀门楣的就得是那帮眼高手低的老头了。你啊你，也只有你，风中捉刀，二十多年时间都拴你不住，刀挂到别处，心也大方地交给别人操烦去。”

他这厢说着话，手里不忘挥鞭，肘背轻抬，一道漂亮的弧线划过半空，迅疾而精准地抽击在马臀上。体格健壮的青骢马嘶鸣两声，立时奋蹄前驱，拉着身后灰色蓬布的双辕马车朝前疾奔，加速驰过一段开阔的林间坡地。

“喂，喂，前面……前面赶车的两位......两位大侠，劳驾慢——慢一点哎……”

声音是从后方车厢内传出的，在左摇右晃的持续颠簸中濒临散架，只有折转几次的颤音滚将出来。咔啦作响的木轮旋转，挟着沙飞石走，迅速将这声接近于哀求的恳求声碾得稀碎了，尘埃扬起，散入风中。好在风逍遥从军这些年里早将五感淬炼得灵敏，出外办差，也不轻易放过异样的动静。闻此话声，就要回头去掀车帘，千金少紧又挥下两鞭，马儿吃痛，彻底撒开了前蹄，飞也似的狂奔起来。

风声呜咽，一阵一阵刮得耳朵尖发木，风逍遥下意识往背后去一眼，心道：这位运歹的仁兄，对不住，师兄心情坏，再多忍耐至少一刻钟吧。随后目光跳回到千金少，看了一阵，忍不住提醒：“师兄，别太过分，这可是咱们好不容易请来的大夫，而且是这方圆二十里内医术最高明的大夫。”

千金少置若罔闻，仿佛真正心无旁骛地驾着车。

“师兄，你生气了哦？”风逍遥软下声音，拖长了他劝人时惯用的懒散腔调。

“哼。”

“是说，你好不容易做一回君子，不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积德行善，举手之劳，仗义之辈不短命。”

“错了，我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更不是什么佛祖。这里是道域，龙虎天师留给后人的遗训是‘无为’，一切合该依循自然，顺应天命。”

“但他们是我的朋友。”风逍遥驳道。

“别忘了他们来自墨家。”千金少也故意把重音放后两个字。

风逍遥自是懂得这层担心，对潜在的危险保持戒备本来无可厚非，然一概而论难免失于偏颇，遂分辩道：“我所熟悉的墨家之人，也不是个个都居心叵测。”

千金少吹了吹挡眼的发丝，“御兵韬，铁骕求衣，听说他的‘墨之一国’就是你坚持留在苗疆的理由？”

风逍遥被问得噎了一下，咳两声：“不只是老大仔，还有王上，嗯，风月无边……但，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啦。”顿了顿，又道，“欲星移向我保证过，他们欠刀宗的人情，来日必会偿还。”

来日，来日……

千金少换了个姿势翘腿，有些不耐烦听他转述这些冠冕堂皇的套话，一记爆栗弹向人头顶，风逍遥本能地后缩，却未能避开。

“嘶！——来福你下手好重！！”

“憨旺财，人情债欠易还难的道理，你真正不懂吗？”

风逍遥疼得呲牙，口犹不松：“但我做不到袖手，他们的事，我一定要帮忙。”

闻言，千金少又瞪视他一眼，片刻后，把马缰套到拳上，往回收几寸：“好了，我不同你争。帮一个人，两个人，我千金少的算学也没学多好。”

“师兄，你想通了？！”

“废话，我不让马加紧了跑，大夫能这么快就赶到？”

说话间，属于刀宗的一排屋宇园舍已于视野中历历可辨。千金少的车驾，纵然细腻不足，粗犷有余，但好在路上未有丝毫耽搁，他们一行人回来得恰是时候。

唯独，被他们延请而来的大夫面色委顿，神情夹杂些许不知所在的朦胧恍惚。亏得他平素在外行医，走动频繁，虽已年届六旬，体格还称得上硬朗。故一路风尘劳顿，也顽强地没有昏去。只是不待马车停稳，便忍无可忍地挑开帷帘，不顾腿脚哆嗦，便要扶着辕木下车。风逍遥搭了把手，又见一个膀圆腰粗，头系麻布头巾的稳婆端着铜盆从身边过。随后，剑宗的飞渊也至，领着几名术法根基不错的学宗弟子踏进门槛。得了这些人手，几面临时充作隔断的布幔迅速搭建起来，将内室与外庭分开。

风逍遥有空忙里偷闲，觑着眼瞧房里的人穿梭往来，有条不紊。欲星移推门进来，他探头招呼一声“鱼仔”，摆手表示大夫交代了，内室里只留女眷，其余人众自觉退去庭外等待。欲星移点了头，却不挪步，视线随稳婆的身影入内，人也尾随而去。凭风中捉刀远胜常人的目力，也只捕捉到一抹蓝色残影。他低声叹了叹，挠了挠棕色马尾里被风吹绕作一团的发，习惯性地去解腰上酒壶的绳扣。

“这么紧张，连我都快被传染了。”

正所谓“关心则乱，无欲则刚”，如今的欲星移比之当初与他照面的那个笑里藏刀、满腹算计的墨鱼简直判若两鱼，言谈举止间满是欲望的缺口，他本人却也无意矫饰这些破绽的意思。风逍遥用葫芦口碰碰鼻尖，打消了再饮几口烧酒稳定心绪的念头，“小碎刀步”舍杀意、取形意而发，横步一点，掠步至于檐顶。

他随意寻了处位置坐。青瓦沁寒，屋梁下絮絮的人声依稀可闻。

“欲星移，俏如来，需要的人都到齐了。”风逍遥抱臂，对孤树后浮出的月弧自语，“接下来，该换别人的专门科了。

**
卧房内的炭火比之前燃烧更旺，诸人外袍上沾的寒气很快褪去，衣衫内外都被炭火烘烤得干爽。产房布置将毕，女人们在旁暂候，彼此无甚交谈，唯有大夫口中念念有词，飞快整理医箱里的用具：银针、小刃、铫子、药炉，各类外敷内服的伤药、补药，出门匆忙，有幸都没落下。

又新盛了几只汤瓶，稳婆把热水倒进盆里，欲星移亲手试了水温，润湿布帕，绞得半干，帮俏如来擦拭脸与额头。

“你现在感觉如何，能走路吗？”他把帕子放回盆里。

俏如来扶着椅背，喘了口气：“尚可，就是腰沉。”说罢，自己尝试起身，脚步缓慢地挪到榻边，低声说句：“劳烦师叔”，欲星移便伸手搀他胳膊，且有意无意，挡住稳婆飞虫般往里钻探的目光。

破水已有一段时间，俏如来腿间的亵裤彻底湿透，索性与泡足水液的外袍一起被欲星移褪掉了。欲星移扯过织物掩住他肚皮，用的海境特有的绮纱——质料柔软，浸水不濡。但按照人族生产的惯例，草纸、棉布等物品也必不可少。欲星移承认，自己私下所作的补习到用时方恨少，纸上谈兵不可取，唯有切身经历一遭，才明白其中门道，不同于之前所想。俏如来的状况不至于到最坏，但有意外发生在前，实不敢再存侥幸之心。

大夫挑帘入内，对这一站一卧的两人分别行礼。此趟出诊，对方造访突然，以冰晶玉作为预付诊金的豪绰又是他平生罕见，再者，要他对来此所见的一切缄口的要求不算过分，他无理由不往。进门之前，先净手几道，作足准备，待得人唤，便膝行到病患身旁，替他察看产程的进展。

俏如来早被阵痛挥霍掉多余的羞耻，这时顺从地支开身体，让大夫弓身查探。十几个呼吸完毕，大夫抽回手指，眉心结出棘手的形状。欲星移眼尖，瞧见他指甲里尚未完全凝固的猩红，不由蹙额。

“状况？”他冷声问。

“开了约莫三指。”大夫据实以告。

“照这个速度还需要多久？”

“常人至少要两三个时辰，不过情况因人而异，或有不同。只是……老朽行医多年，头一回遇到具有如此特异体质的病人，这实在，实在是……恕老朽无能，也不敢妄下定论。”大夫低首而揖，一整面额头挂汗也未敢去擦。

他有些说不上缘由。自他为这位病人检查身体开始，便觉有两道纹丝不动的视线钉在后背，宛如钢钉。等转身对上欲星移，两枚钢钉遂化作两柄冷刀，一左一右架住他咽喉。

他战战兢兢地退回榻前，对自己何时惹人不快一无所知，只碍于对面的人脸色不怿，不得不谨慎措辞：“大，大人，您还有别的吩咐吗？”目光向地，不敢抬眼。

欲星移看向俏如来，少顷，又看回大夫，意识到自己有迁怒的架势，收敛情绪，遏住满心焦灼。

“没，做你该做之事。”他缓和道，紧绷的眼眉有所放松，“顾好他的情况。”

大夫闻言如蒙大赦，七上八下的心安定下来，点头如啄米：“是，应当，应当的。”

**
大抵凡人皆当经历的过程，不存在他人感同身受一说。

譬如昨日生，譬如明日死。

譬如今日的生死交关。

疼痛的每一次到来都比之前成倍叠加了酷烈，捶击骨骼、绞碎支持骨骼的血肉，将他的身体变成一方自相矛盾的战场。

俏如来睁眼，又闭眼，全然不知自己应该醒来，或是应该睡去。他的羊水将要干涸，时间借他的身体在地上拖行出消逝的轨迹——一道异乎寻常的生死界线，咫尺可进，也眨眼可退。

可他却进退维谷。

无数的碎片，骨与肉的血腥，在他悬停在地的当下，仍未停止在他躯壳里彼此渗透，相互夹击。真实的痛楚张着血盆大口，将他与碎片瓜分，再一并啖食入腹。他的感识被驱赶到夹缝边缘，边缘以下，是虚无伸出的黑色手掌。遽然，他周围多了许多嘈杂的话语声、呼喊、叫嚷，它们摇曳着央求他莫要睡去，合力拽住他意识的一角。

他回应无能。那些声音不甘地远去了，留他像一块伤痕累累的石头落入水底，顺乎其质地下坠，到达未曾触及的深流。他的记忆在这漆黑的河床中如灯走马，回溯倒转。深流无光，恒久如夜。倏然，波光泛动，映照出一张他久未谋面，却无时无刻不梦萦魂牵的面孔。

母亲。

母亲。

不知何时被藏匿在意识深处的生母，多年前就已退隐江南的刘萱姑，此刻化出的模样，一如他离家时候：柳眉杏眼，素面樱唇，两颊不敷粉黛，天然一种风韵。

对于自幼便负起一身不寻常的亲儿，萱姑的双眼思念切切，堪堪相对，便淌出两行胭脂色的泪。

精忠，莫怪为娘。

他摇头，衣袖拭去母亲脸上的泪迹，道：「娘亲生养我已艰辛不易，又岂能再为我受累遭苦。孩儿走到今日这道生死观前，是劫或缘，是祸是福，冥冥之中都由命数安排，非俏如来一人所能应付。」

萱姑发出啜泣，他便揽住母亲的双肩：「娘亲不相信孩儿吗？」

萱姑望着他蜡白的脸，又忍不住打量他的腹部，停下来看了片刻，爱怜而凄切：不，娘只是担忧，娘只是……只是忽然很想看看自己的孩子。

「娘亲现在不就见到了吗？」他作惊讶状。

萱姑破涕为笑，笑着笑着眼睛又湿了：傻孩子，哪有像你这样安慰母亲的。

他便也笑。谁教他这些年总是在骗人，欺人欺己，谎言编织出了心得，说的话自己都快要当真。

「是，是孩儿不对。孩儿不孝，总是让娘亲忧心。」

他拥住母亲颤抖的肩背，内心盼她往后余生都不必再为自己垂泪。然而萱姑的眼泪却如出涌的泉水，任凭他怎样抹去了，依旧流淌不止。

不知他到底梦见了什么，从眼角渗出的水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多更急。欲星移的手背打湿又风干，机械地反复擦拭。不远处，大夫在和稳婆小声计议着什么，床前飘来他们的只言片语，似是抱怨产程被这样昏沉的梦境无端拉长了。飞渊带几个畏惧的弟子去外间安抚了，就连欲星移也在心焦之余禁不住怀疑：那条由内而外，以“生”的动作蛮横破开的缝隙，是否真能越来越大，直到一个婴儿能够从头到脚地滑出。

母亲的脸化入水纹不见了，周遭重归黑暗，俏如来潜行了一段距离，被什么猛地缠住手脚，往头顶的方向拉扯。他大口大口呼气，当意识再度与知觉接轨的刹那，只感觉到腰部以下被一把重锤来回撞击，不及适应，撞击的残骸又被木棍交替着敲碎。

他呻吟一声，湿热的血应声漫出，把腿下的大叠棉布染红了。浓重的血味充斥了左近，他恢复了嗅觉无疑；而迷迷糊糊中听到大夫和稳婆的争执，想必听觉也已复苏。只有伴随疼痛的触觉出没不定，时锐时钝，磨得身体这块砺石渐趋麻木。

“醒醒，俏如来，别睡过去。”

“振作些，钜子。控制你的呼吸，尝试看能不能使上力。”

“没事，已经快了，很快就没事了。”

……

是欲星移的声音，惝恍迷离，未入梦中，只在鬓稍耳畔来回地响，伺机捎去阵阵清明。

俏如来思维混沌，头脑跟不上身体的反应，有些茫然地原地打转，困惑于此时此际，这人是以何种身份在关怀他，一口一个名字地唤他苏醒？

欲星移，师相，师叔……

一场共同行动的伙伴？一名学出同门的师长？一次纵情任性的伴侣？一条血脉剖半的亲人？

他胡思乱想着，种种念头像蜘蛛吐出细丝一样将他捆绑在中央，像巨网，又像厚茧，密不透风将他重重围困。俏如来呼吸蓦地浅了，正小心替他把脉的大夫骤然失去了脉象，大惊之下直呼“不妙”，待取银针刺穴，却被欲星移夺过了，当机立断，直刺自己的二三指。

温凉的血线滴落舌尖，腥甜的味道在俏如来口腔弥漫。鲛人血除了解毒功效，是否还有其他补益，医典中未有著述。欲星移别无可选，抱着赌注之心，硬将这引子当药石用。未几，奇异地牵引回稍许气息。又过半晌，俏如来脉象逐渐稳定，舌间轻轻吸吮他的指腹。欲星移有些难以启齿的心热，似乎只在这一刻，俏如来返璞归真，只是以索取为本能的赤子。

欲星移颇有些复杂地望向他，在生产的苦痛将他的身份定格为母亲之前，都以这种沉静的目光凝视着他。

兴许预感难关已过，俏如来恢复了些气力与精神，手指绞紧被单，牙齿衔着低喘，断断续续地发力。在腿间再度溢出热流的同时，另有一部分重物脱出产道。

“已经见着头了，胎位算正的，让他再加把力！”房内大夫提高的声音让一干留守门外，心悬于内的人抬起头，呼吸一轻。

婴孩被完全娩出时，房里一反常态地寂静，还是稳婆干脆利落地剪断脐带，中气十足的嗓门盖过几声如释重负的呼气：“是个丫头，顶安静的小丫头，谢天谢地噢，有惊无险，谢谢天师庇佑显灵。”

欲星移只见她双手捧出只比手掌大一丁点的小团肉，轻轻敲打好几下，才发出不太洪亮的哭泣，蚊蚋一样，嗡嗡嘤嘤的。待用热水擦去躯干的血污，他才看清这个混血的女孩。胎发浅灰，皮肤轻微发紫，脸上未能抻开的五官皱巴巴挤在一起。

他又定睛细看，女婴眉心的印记与躺着的人如出一辙，只颜色更淡些，脸上亦有几片不明显的细鳞，在眼角，眉尾，散开的位置肖似幼年时的鲛人。

俏如来瘫软地枕着，堪比风筝断线，神魂本已不由自主地向云端飘去，听到哭声，才反应自己还有一枚线锤遗留在地面，需要找回。他张了张口，发不出声，泪腺率先滚热，水汽凝结在眼睑边缘，莫名倔强地一滴不落。直到欲星移在一片模模糊糊的光点中走近，他才不堪眼皮酸胀，用力一闭目。再睁开，簌簌地落下眼睫。

“欲……”

“累就别讲话了，休息一会儿吧。”

欲星移声音放轻了，垫在俏如来颊侧的手掌，也安抚般地来回揉捏他的两只耳垂。

“它……好吗？”

“安心，是个小姑娘。太小了，一样需要休息。”

欲星移不欲多言，哄人安睡似的，哼起一首舒缓朦胧的调子，飞渊和两名腼腆的女弟子轻手轻脚入内，以襁褓为圆心，施展学宗的防护术法。女婴很快止了啼哭，在这片临时的屏障中沉沉睡去。

收拾了产房的狼藉，大夫与稳婆接连告辞。俏如来换上干净的衣衫，倚靠床头，襁褓在不远处，他知道她已安然无恙。

转过脸，又遇欲星移那双茶晶的眼，映在眸中似鸥鹭点水的苇荡，泛漪起澜，转瞬没入芦影。怔忡间，俏如来下颌微温，被两瓣软物稳稳托住。

乃是面贴于面，唇来就唇。

情欲的气息并不热烈，缱绻却胜千言万语，让张牙舞爪的梦魇在呼吸间碎成齑粉，也让恐惧的雾瘴在厮磨中消散殆尽。像被一朵似云更似浪花的水滴轻盈托举着，俏如来看见无数蓝白的光点簇拥，汇成一个俯身而来的影子，止血的几根手指贴行于他的眼帘、鼻梁、以及唇峰。

许久，欲星移才道：“万幸，你们都无事。”

他的声线清朗依旧，可惜气空力尽的人连自己何时睡去都毫无知觉，累极倦极，自也漏掉了后者极其少有的柔声软语里，那一丝发颤的哽咽。

<Fin.>

wb:銞三十
lof:林下听泉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