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2.23 【默欲】投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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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qingm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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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2)

樓主發表於: 2020-12-23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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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3 【默欲】投珠

01
回到海境的時候，欲星移感到有些陌生。
戰爭過去不過三年，這個曾被稱作第三戰區的小型島國已經完全沒了戰後的氣息，走道旁的珊瑚叢生長得蔥郁茂盛，河道上電動遊艇自由來去，旅遊的中原人坐在路邊攤享用糕點，無線電視播放著九界的新聞。那用貝殼和珍珠充當流通貨幣，用鯊魚和鯨魚當做交通工具的年代仿佛在一個世紀以前。它不再是個風雨飄搖與世隔絕的小島，而是四通八達人民富足的現代化國度。
位於首都的浪辰台是他的住所，這裡的每一寸都浸染著海境的氣息。冰晶玉材質的地板反射出五彩光線，鮫綃織就的床帳綿軟輕柔，傢俱和餐具都是珠貝製品，衣櫥間掛著剪裁得體的貴族服裝。男主人移居中原，兩間次臥留給了他的學生和堂弟，硯寒清因為接任相位不常來，倒是夢虯孫住在這的時間多些，也負責定期打掃——雖然他只是指揮浪辰台的管家象徵性地保潔一下。欲星移偶爾回來的時候，管家午硨磲會沏上一壺海境特有的百里聞香，往主臥連通的私人游泳池裡灌滿水，欲星移喜歡有濃厚海境氣息的一切，這大抵是一個背井離鄉的海境人的情結。
……也不是完全沒有中原來的東西，比如，佔據了臥室牆壁上最顯眼位置的，他和默蒼離的結婚照。
欲星移回來沒通知什麼人，現任海境國君是他的發小北冥封宇，師相是他的學生硯寒清，但他誰也不想驚動，就告訴了夢虯孫和午硨磲。司機把他接回浪辰台，欲星移鑽入臥室翻出泳裝迅速換上，然後像條魚一樣跳進了私人游泳池。午硨磲端著百里聞香放到室內吧臺上，往泳池那邊探了探頭，問夢虯孫：“這是怎麼了？”
夢虯孫還翻找著欲星移的行李，從中掏出一個零食禮包：“鬼知道，可能和他家那位吵架了吧。”
欲星移是海境第一位因為和中原人通婚而退位的高官。
海境在過去的十年間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先是政治制度變革，欲星移是海境封建君主制度時期最後一任丞相，也是新時代海境的第一位師相。五年前，魔世入侵中原，欲星移力排眾議，與中原進行軍事合作。兩年前，海境與中原正式建交，傳回海境的卻是欲星移和聯盟軍的最高指揮官默蒼離成婚的消息，欲星移取得中原的永久居住權，擔任海境駐中原大使館的館長，硯寒清接任海境師相之位，推行新政。
海境人對默蒼離並不熟識，紛紛猜測這不過是欲星移引領海境改革成為眾矢之的後，明哲保身的藉口。只有參與魔世大戰的海境軍人對默蒼離有些印象，他既是欲星移在中原軍校進修時同窗，也是一同出生入死的戰友，長相清雋銳利，為人冷靜理智，十分年輕就取得了將軍軍銜，擔任中原軍隊的最高軍事指揮。當然，沒有人會把這場婚姻當做普通的儀式，這顯然是為了促成中原海境建交而進行的政治聯姻。

欲星移把自己整個泡在泳池裡，中原的領土面積數倍於海境，但大使館館長的事務顯然沒有一國師相來的業務繁忙，讓他尚有閒暇千里迢迢跑回家鄉。他向來愛水，理想中的婚禮該是在海邊，風卷白浪，海天相接，婚房就像現在的浪辰台這樣佈置，他雖然是個軍人，骨子裡卻極致浪漫。但在尚賢宮舉辦的婚禮不隆重，不喜慶，更不浪漫，戰爭剛剛結束，中原作為主戰場仍然百廢待興，他們舉行儀式的地方後面就是一片廢墟，儀式的一部分還是為戰爭中的死難者致禮默哀，沒有花路沒有伴郎，他們在司儀面前交換戒指宣讀誓詞，就交付了後半生。雙方的親屬沒有到場，倒是軍校同學來了不少，生生把婚宴開成了慶功宴。
——雖然是慶功宴，但是他們的同學顯然也沒有多少人想到這兩個人會走在一起，氣氛還是相當詭異。鐵驌求衣拉過欲星移到一邊鄭重其事地問他是不是受到了什麼脅迫的；玄之玄看著兩位新人不住地搖頭，仿佛世界大戰一觸即發；只有早就成家、即將登上凰後之位的五師妹對此毫不意外，說早就備好了賀禮，就等一紙請柬送到，不時往欲星移那裡拋一個媚眼，恭賀他夢想成真。
那場婚禮佔據了九界日報的頭版頭條，默蒼離不是高調的人，但面對鏡頭非常從容，欲星移看著照片才能想起，默蒼離是怎麼把戒指一點一點套在他的無名指上，如何在眾目之下和他交換第一個吻。
默蒼離在婚禮上才第一次吻他，他們在結婚前甚至沒有牽過手、約過會、談過戀愛。聯姻是欲星移提的，他準備了幾千字的說辭分剖利害，他沒有信心用感情說服默蒼離接受這個提議，或者說，他沒有信心僅憑藉感情說服默蒼離做任何決定。他能想起自己故作冷靜的聲線，中原有先進的制度和發達的交通，海境有豐富的物產和優美的風景，中原海境建交勢在必行……誰能想到他是在求婚呢？
默蒼離靜靜地聽他講完，只回了一句“好”，沒有欣喜，沒有錯愕，仿佛欲星移講的真的只是一個純粹的交易，仿佛即將走入婚姻的另一個人不是自己。
欲星移就這麼踏進了自己規劃的未來裡。一個月前，他也想不到自己會主動要求與這個師兄共度餘生。他們作風不同，觀念不合，在魔世大戰的前期各自負責不同的戰區，暗自比拼戰績——確切的說，是欲星移單方面在和默蒼離較勁，奈何默蒼離總是略勝一籌。
欲星移某次親自領兵出征，在佛國邊界附近中了埋伏，受了重傷，在倒塌的寺廟之中昏死過去，以為一條命交代在這裡。醒來時他已經在默蒼離的車裡——那日默蒼離本來在另外一個戰區指揮，結束了戰鬥沒有按計劃回尚賢宮，而是來佛國找他。欲星移的軍隊倒是贏了，只是主帥這會兒全身沒一塊骨頭是好的，逼仄的空間裡都是塵土和血肉的氣息。
默蒼離臉色並不好看，見他醒來，但只開口叫他活著。欲星移的視覺和嗅覺捕捉到默蒼離衣服上沾染了和自己身上相同的塵土和血液，他意識到，是默蒼離親自把他從廢墟下面抱出來的。
欲星移的心頓時就亂了。
欲星移在路上就發起了高燒，送到醫院直接被關進ICU，不許任何人探視。中原海境的軍隊乾脆組成同盟，統一由默蒼離指揮。欲星移仿佛做了個很長的夢，等他從ICU轉入普通病房，戰爭已經結束了。
默蒼離像面對鏡頭時一樣穩重，年少時的壞脾氣也收斂了許多，因為他的爭取，中原和海境的建交非常順利。他給出了他能給的一切。
除了對等的愛情。
欲星移是聰明人，聰明人不會自欺欺人，默蒼離對他有多少感情他感受得到，不會一遍一遍做無謂的追問。但他還是偶爾會像現在這樣受傷，就比如他發現默蒼離吃著他做的便當說今天廚子有失水準，並且把訪問道域提上日程卻沒有給他訂票的時候。

欲星移遊累了，受傷之後他的體力大不如前，從泳池裡爬出來，手機收到了好幾條工作通訊，都不是默蒼離發來的，欲星移皺了皺眉毛，把手機扔到一邊，酌了一口百里聞香。
夢虯孫一邊吃著零食，一邊天馬行空地猜測：“欲星移你到底怎麼了？有人欺負你了？飲食不習慣？性生活不和諧？”
“把你的腦洞關上。”
夢虯孫砸吧砸吧嘴：“就說了你倆不合適，我當初說什麼來著 ……”
欲星移沒有理他，直接套上了一件鮫綃浴袍。
夢虯孫直接打電話到相府，手機開了免提：“硯寒清，你老師和他對象吵架了，你快想點辦法。”
電話那頭的硯寒清正焦頭爛額地處理著各種各樣的報告，處在情緒間歇性崩潰的邊緣，聽罷此言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請轉告老師，如果他想離婚，我一定幫他請九界最好的代理律師！”
免提把這位趕鴨子上架的新任師相的聲音放得特別大。
欲星移還未及回應，浪辰台的門鈴突兀地響了三聲，隨後午硨磲面色複雜的進來通報：“默蒼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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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0-12-23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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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中原軍官站在浪辰台的大門口，對著對講機說：“我想和欲星移說幾句話。”
夢虯孫跳起來去應門，沒走到大廳就大吼一聲：“欲星移不在！”
默蒼離音色平靜：“請轉告他，去道域的船後天下午三點起航，桃源渡口。”
夢虯孫沒好氣地回道：“看到鬼，中原人都這麼沒禮貌嗎？說了他不在！”
默蒼離恍若未聞：“停機位我預約到晚上九點，如果他想通了，可以和我一起回去。”
夢虯孫還想再說什麼，肩膀卻被人拍了拍，這座宅邸的男主人站在他的身後，搖了搖頭，上前開了門，對著他的合法伴侶露出一個不失優雅的笑容：“進來吧。”

“那麼，可否指教，這次我是哪裡暴露了行蹤？”
“是你根本沒有隱藏。”默蒼離回道，欲星移雖然已經退伍，但畢竟曾在軍方工作，他想要無聲無息地離開有的是方法，“你不就希望我來這裡找你？”
外交官對此似乎毫不意外，語氣卻帶了三分諷刺：“師兄真是洞察入微。”
他們婚後仍然保留了學生時代的稱呼，吵架也同以前一樣暗藏機鋒，他們從未要求彼此改變，但默蒼離無意繼續衝突：“早餐的事是我疏忽了，你不要生氣。”
這並非癥結所在，但欲星移也明白他無法再要求更多了。

默蒼離不是第一次來到欲星移的臥室，實際上，那張碩大的結婚照就是他和欲星移一起挑選的。除此以外，家裝風格、道具材質、整體佈局和他們在中原的家很不一樣。
默蒼離看了看地板上的水痕和欲星移潮濕的頭髮：“你剛才遊過泳。”
欲星移嗯了一聲，他受傷之後接受了手術，好在只有兩處傷及了骨骼和關節，康復之後為了避免給受傷的地方帶來過重的負擔，欲星移能進行的運動很有限，游泳是其中之一。默蒼離知道他喜歡水，在中原的住所修了一個室內游泳池，但欲星移並不經常使用。
欲星移坐在梳粧檯前翻找著自己的床頭櫃，自言自語道：“吹風機被我放哪兒了？”
默蒼離拿起欲星移丟在沙發上的浴巾，走過去地給他擦起了頭髮，海境的水質和中原不同，無根水和珊瑚礁獨特的氣味浸入口鼻，默蒼離對這樣的氣味有些陌生——欲星移是過分隨和的人，和默蒼離在一起的時候，身上都是中原的煙火氣息，只有冰藍的長髮、鬢邊的鱗片，昭示著他的海境出身。
默蒼離想著，也許他的靈魂仍然埋在這片深海裡。
默蒼離低下頭去，親吻他的頭髮和後頸，溫熱的吐息落在欲星移的肩背，手掌滑入浴袍的空隙，欲星移顫動了一下，浴袍從肩頭落了下來，裸露出白皙的肌膚。
欲星移的呼吸急促了起來，雙目有些失神：“這……在計畫之內嗎，師兄？”
默蒼離從鏡子裡瞥了一下牆上的時鐘，收緊了手臂。
“還有三個小時。足夠了。”

欲星移被壓在寬大的貝殼床上，腳趾不自主地蜷起，戰爭裡受過的傷不可避免地在他的身體上留下了痕跡，他身上有兩道手術切口，整個人顯得堅強又脆弱。默蒼離輕車熟路地把性器埋進他的身體裡，粗熱的東西在他體內衝撞，像湧入一股溫泉。欲星移不想承認自己為這場性事繳械，架不住滅頂的快感和無盡的欲念。
欲星移肱骨和脛骨動過手術，雖然結婚的時候已經康復，按醫囑仍然要避免太劇烈的運動，默蒼離花了許多時間去調整姿勢和力度。欲星移清楚地記得婚後第一次同房，兩個人在大床上折騰了許久，默蒼離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摟著他做，欲星移顫抖著射出來後，默蒼離便退出來起身去了洗手間，欲星移把臉埋在被子裡，假裝並沒有看見默蒼離的表情——額頭滲著汗，眉頭鎖氣，鋒利的薄唇緊緊抿著，一副強忍著噁心的樣子。
默蒼離沒有關門，洗手間裡傳來不斷的流水聲，過了幾十分鐘欲星移再見到默蒼離的時候，所有的負面情緒已經從他臉上消失了。他的合法伴侶手指撫摸過在欲星移那些動過手術的地方，悶悶地發出氣音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不舒服的人明明是你。欲星移甚至顧不上後面的脹痛，眼眶瞬間就紅了。他格外難受和後悔，想開口說要不以後就算了吧，默蒼離卻仿佛猜到他心思一般先開口安撫，多試幾次就好了。
多試幾次，也不知道是說給他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欲星移只能機械地點點頭。婚假裡他們幾乎天天做愛，默蒼離的技巧進步得很快，輕而易舉地喚起身下人的情動，好像起初的不適只是欲星移的幻覺。欲星移也沒再掩飾他對擁抱與佔有的貪戀和渴求——雖然偶爾在情事過後，他還是會想起那一次時默蒼離的神情。
但這次，這次總不是勉強了吧——他也許開始喜歡我了——起碼喜歡我的身體。
在高潮來臨前，欲星移迷迷糊糊地想著。

默蒼離的私人飛機停在海境西邊的民用機場，欲星移挽著他的手臂走到艙門口停下了，默蒼離知道他要和親友好好道別，便對他點了一下頭，先行進艙等候。
夢虯孫看默蒼離上了飛機，不自覺地發出吃瓜的聲音：“喲——總裁千里追妻。”
“少看點狗血小說。”欲星移哭笑不得，又口不對心地說，“我是為了工作。”
夢虯孫露出鄙視的表情：“別扯了。真會利用時間，反正不用自己善後是吧？”
欲星移想到午硨磲現在還在浪辰台清理房間，尷尬地咳了一聲：“硯寒清呢？”
硯寒清風塵僕僕地趕到機場，看了看飛機，露出茫然的表情：“這就和好了？”
夢虯孫忍不住笑：“硯寒清天天盼著你離婚回來海境當師相，說這上任一年頭髮掉了一半。”
“唉，唉，沒有，沒有，老師幸福最重要。”硯寒清拿出一個食盒遞給欲星移，“這是老師上次問我的點心，我抽空做了一點給你帶來了，食譜我會手機上發過去，記得食材一定要新鮮……”
硯寒清認識欲星移之前是海境王室的廚子，也是新時代海境第一位免試註冊廚師。他在欲星移門下求學時就住在浪辰台，欲星移很熟悉他的手藝。現下硯寒清成了師相，欲星移卻有了烹飪的愛好。欲星移在夢虯孫活見鬼的表情下接過食盒，想著自己若有這徒弟一半的廚藝，默蒼離也不至於弄錯……
“謝謝，你費心了。”欲星移說，“替我向王問好。”

欲星移和眾人道別以後，登上了飛機，緊挨著默蒼離落座。
默蒼離看著窗外，忽然問：“北冥封宇沒有來送你嗎？”
北冥封宇是海境鱗王，欲星移的發小，更鮮為人知的身份是，他是欲星移名義上的初戀。欲星移力主海境改制，實際上削弱王權，提升了相權，外界多少有一些對於二人關係的流言，甚至不少人猜測欲星移在改革成功後不久就嫁到中原是為了避嫌。
欲星移愣了一下，回道：“王妃快生了，他在醫院陪她。”
他未和默蒼離解釋過自己和鱗王的事，實際上，這對海境前任君臣的戀愛關係存續不過數月，未持續到北冥封宇年少定親便和平結束了。因為欲星移篤定默蒼離根本不會介意這種事。
“找機會一起去看他吧。正好可以和他談一下通商條例修訂的事。”
“好。”
“明天有什麼工作安排嗎？”
“後天要和你一起去道域，所以我把下周的講座提前了。”
“那飛機上先休息一會兒，明天我讓俏如來送你去大學。”默蒼離拿了個毛毯給欲星移蓋上，“剛才累到你了吧。”
想到方才在浪辰台的水乳交融，一向優雅的外交官臉上也不禁透出一絲薄紅，他傾身在默蒼離臉上吻了一下，枕著夜色先行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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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0-12-23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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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第二天，欲星移去中海友好大學做講座，這所大學是兩國建交之後改建的第一所合資高校，面向中原和海境招生，他和默蒼離都是這所大學的投資人，在這裡不用面對媒體和記者，讓這位元風雲人物輕鬆得多。因為臨時更改了時間，新換的場地只是教學樓裡一個小教室，空間並不大，但座位還是在開講前一小時就坐滿了。
講座自是圓滿，同學們相當熱情，欲星移為他們解答了不少問題。講座結束之後，一個陌生的面孔突然問他：“你知道默蒼離去道域是要見誰嗎？”
那人面孔很年輕，但氣質並不像個大學生，大概是混入校園的記者，欲星移警覺地回道：“抱歉，我不接受採訪。”
“是逍遙遊，縱橫集團的創始人，道域經濟命脈的掌握者。”來人沒理會欲星移的拒絕，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中原和道域沒有正式建交，僅有一些商業往來，你就沒想過逍遙遊舉辦的私人宴會，為什麼會邀請默蒼離這個中原人？”
欲星移回道：“任何有識之士邀請我先生我都不會感到奇怪。”
似乎對欲星移毫無動搖的反應不太滿意，來人又說道：“默蒼離曾經在道域當過一陣演員，他真是把一個好丈夫的角色演得很逼真呢，不是嗎？”
見欲星移終於微微皺起了眉，來人繼續說道：“彼時縱橫集團尚未創業，逍遙游曾盛情邀請過默蒼離留下，直到今天，縱橫集團中仍有一個部門是以當年默先生的名號命名的。”
“所以呢？”作為一個身經百戰的外交官，欲星移表現得滴水不漏。
“若是自作多情也罷了，可默蒼離應邀了，他應該一開始並沒有邀請你吧？”來人不依不饒，“他什麼時候對你表達過內心的想法？什麼時候真的拿你當過家人？”
“揣測他的心思，你們還沒有這個資格。”欲星移依然笑著，隨後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室，坐上了回城的接送車。

來自道域的邀請函，的確是只寫了默蒼離一個人的名字，還不是用他現在的名字，而是“雲棋水鏡”。
欲星移對縱橫集團的印象不太好，海境有它的分公司，背後的大股東是前朝丞相覆秋霜。縱橫集團黑白兩道通吃，表面上經營礦產，暗地裡做著走私軍火、販賣人口等等非法買賣，海境還是封建君主制度的時候，集團中人和王室成員勾結，打通了海境的商路，導致朝堂腐敗嚴重，治安也相當混亂。北冥封宇繼承王位之後有意改善現狀，靠聯姻拉攏了財力雄厚的未氏和貝氏家族，勉強與縱橫集團分庭抗禮，欲星移提出與中原建交，讓更多中原的商業公司進駐海境，結束了縱橫集團的壟斷，縱橫集團把持海境經濟命脈的時代才算徹底結束了。
——而他馬上要面對縱橫集團的創始人。
欲星移撥通了給默蒼離的電話。
“你那邊結束了？”
“嗯。你呢？”
“工作交接得差不多了，今天可以準時下班。”
“那在家一起吃晚餐吧。”欲星移說，“我今天……碰到一個奇怪的人。”
“是什麼人？你沒有受傷吧？”
“我沒事。”聽到默蒼離話語裡的一絲緊張，欲星移的心情突然放鬆了下來，“不重要，回去再說吧。”

“你說逍遙遊。”默蒼離聽完欲星移的講述，“我確實是為他和他的公司而去的，因為我有件事要親自確認……那件事，也和你有關。”
“啊？”
“當初在大戰時，你中的那個埋伏。”
距離那件事情已經過去兩年，欲星移倒從未想去深究：“難道不是魔世……？”
默蒼離搖搖頭：“魔世拒不承認。我認為戮世摩羅沒有理由說謊，因為他們若能提早做下那種安排，那場戰役你就不會贏。”
魔世投降時欲星移在醫院療養，所以並不知曉談判的內容。
“你懷疑是縱橫集團的人做的？”
“寺廟的承重結構是從內部被人為摧毀的，但現場沒有炸藥燒灼的痕跡，倒是有一些血紅色的晶石碎片，中原並沒有那種成分的礦物，這說明，當初試圖加害你的另有其人。而當時能進入戰場並有能力提前做下佈置的，除卻魔世，就是聯盟四國的軍隊，論起對你的熟悉程度和動機，海境裡與你有過節的人自然最有嫌疑，既然縱橫集團有涉軍火買賣，混入戰場不是什麼難事。”
“縱橫集團近幾年在海境徹底失勢，他們的確恨我。”欲星移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了什麼，“你之前沒打算讓我陪同，是怕我再次遭遇危險嗎？”
“以你現在的身份，針對你會得罪兩個國家，生意人不會做這種賠本買賣。”默蒼離對欲星移言語中的期待仿佛豪無所覺，依然就事論事地分析，順手把欲星移做的糕點塞了一塊到嘴裡，“縱橫集團雖有嫌疑，但實話說，我並無多大把握，還是應該親自跑一趟道域，或許能找到新的線索。”
欲星移一時不知道是欣喜多一些還是失落多一些，他很想問，如果是別人在戰爭中受傷，你是不是也會這麼執著地追求真相？
欲星移的失落在默蒼離眼裡卻是另外一個意味，他：“那次重傷對你大概是很不愉快的回憶，我本不想在真相未明之時和你提起。”
“也不是……完全不愉快。”欲星移輕聲說，若非那次重傷，他現在也不會坐在默蒼離身邊，“忘了問了，這個好吃嗎？”他指著剩下的甜點。
“還不錯。”默蒼離點頭道，“進步多了。”
默蒼離不會哄人，他說還不錯那就是真的還不錯。
“今晚去我的房間睡吧。”欲星移說完欲蓋彌彰地補了一句，“這樣明天我們可以一個時間起床……”
默蒼離勾了勾嘴角：“好。”

去往道域的路一帆風順。道域是個民主國家，四個宗派輪流執政，十二年一換選，縱橫集團是境內最大的商務公司，主營項目是娛樂和教育，與四個宗派都有商務合作。創始人和CEO是也是演員出身，正是當年紅極道域的七雅之首——休琴忘譜逍遙遊。
默蒼離和欲星移下榻的地方是高級民宿區，就是默蒼離當年在道域的住所翻修擴建，環境清幽雅致，茶具酒具上都鐫刻了“棋”字，牆上懸掛著“雲棋水鏡”四字書法，房中也備了棋盒與棋盤。默蒼離入住沒多久，民宿老闆就送來了一壺碧螺春和一整塊抹茶蛋糕，說這是贈品。
“難得他還記得這個。”
“琴老闆交代過，雲棋水鏡先生是他最重要的客人，絕對不能怠慢。”
欲星移當然對細節之處的用心十分敏感，說話的聲音也帶了幾分揶揄：“逍遙遊是真的很看重你嘛。”
“關係也沒有多好，逍遙遊只是念舊。”
“我聽說，他當時請你留在道域。”欲星移問道，“如果他當初便有今天的基業，你會不會……”
“欲星移，你能不能把心思放在正經事上？”默蒼離說著，切下了一下快抹茶蛋糕遞過去。
——雲棋水鏡並不喜歡這個，那是他專門給欲星移預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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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0-12-23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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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晚宴為慶賀縱橫集團十周年而設。旗下的影視公司擅長拍攝古裝劇，會場的裝潢風格也非常復古。與會者皆道功能變數名稱流，也有部分外境之士，多是縱橫集團的商務夥伴。默蒼離當年來道域交流時，曾和逍遙遊短暫地合作過一部電視劇，原本只是作為群眾演員出鏡，飾演一位棋手，因為默蒼離的形象和氣質過於出眾，導演臨時給他加了不少戲份，雖然最終的出鏡時間加起來只有數十分鐘，也轟動一時。如今，縱橫集團投資拍攝的影視作品已有上百部，待默蒼離重回故地，只有寥寥數人認得出他就是當年名動一時的“雲棋水鏡”。
晚宴開場必有表演，早有傳言，此回常年隱身幕後的逍遙遊親自上陣，臺上並無幕布，倒是被最頂端的橫杆上垂落白紗圍住，古琴聲響，白絹飛起，臺上之人俐落轉身，手腕輕震，亮出一杆烏騅鞭，臉龐被黑白面具蓋住，正是逍遙游出道時無常元帥扮相。這位年屆不惑的商業巨亨身姿依然柔韌矯健，衣袂攜風，烏騅鞭耍得行雲流水，臺上煙霧輾轉，白紗翩飛不落，仿佛戰神再臨。琴曲時而柔婉，時而肅殺，高山流水換了金戈鐵馬。
默蒼離在舞臺正對面的地方，他為逍遙遊而來，自然不回避。臺上的無常元帥揚鞭一指，正對著默蒼離的方向，那人應是看到了他，琴聲由急轉緩，一曲終了，仿若戰鼓聲歇鳴金收兵，天下太平。
台下掌聲雷動，《無常元帥》是逍遙遊的成名作，時至今日，人們還能記起作為行俠仗義的影視形象風靡道域的輝煌。逍遙游演戲從不用武替，也這樣要求旗下的對簽約藝人，但多年過去，道域仍然很少有他這樣的身手。

逍遙游從後臺走出，已卸了妝，換上了常服，一番寒暄過，他端著酒往默蒼離這裡走了過來：“雲棋水鏡，我沒想到你肯來。”他的目光又落在旁邊的欲星移身上，“這位是……”
“欲星移，海境前任師相，中原外交官。”欲星移禮貌地頷首致意，微微笑著，向前伸出一隻手，“也是‘雲棋水鏡’的愛人。”
逍遙遊愣了一下，只用挑剔的目光將眼前的男人打量了一遍，隨後坦然握住了那只戴著婚戒的手：“聽別人說起過你，改變海境的男人，幸會。”
欲星移笑了笑，不動聲色地試探道：“是覆秋霜吧？我很久不見他了，你們還有聯繫嗎？”
“他曾經是縱橫集團的大股東之一，但海境分公司和我們經營的業務不同，也有自己的獨立法人，我們平日接觸不多。實際上，因為分公司經營不善，兩年前他變賣了總公司股權，已經退出了縱橫集團的董事會。”
欲星移與默蒼離對視一眼，和情報相符，逍遙遊沒有說謊。
“就不知二位遠道而來，對休琴忘譜的安排可還滿意？”
默蒼離沉聲開口：“方才這臺上，是你，卻也不是你。”
逍遙遊挑了挑眉毛，饒有興味地看向他：“哦？”
“琴者風雅不減當年，可台前的無常元帥……”默蒼離一頓，“雖說形似，終究還欠點火候。”
“果真瞞不過你。”逍遙遊笑意更深，從容從二人中間走過，“不過，還請為我保密。”
默蒼離說話毫不留情：“這是你培養的棋子？”
逍遙遊並無不悅：“真正的無常元帥，只有七雅識得便足夠了。”
默蒼離打斷道：“還有一事想向休琴忘譜請教。”
“以雲棋水鏡之能，還有我能指教的地方？”
默蒼離單刀直入：“縱橫集團可參與了魔世之戰？”
“道域雖與苗疆海境通商，然而不經營軍工業務，戰爭時期，商路關閉，逍遙遊就是想參與，也有心無力。”
“那你可見過這個？”默蒼離取出了一個玻璃瓶，裝著他從那座倒塌的寺廟裡發現的血紅色晶石。
逍遙遊將小瓶對著光線仔細辨認了一下，面部表情有了微妙的變化：“你是在何處發現的？”
“你認得它。”
“當然。”逍遙遊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對商人來講，最難忘的，除了得不到的人，就是買不到的貨——這畢竟算縱橫集團的商業機密……”
默蒼離懶得廢話：“直接說條件吧。”
“難得見到昔日好友，休琴忘譜自然不想藏私，這樣吧——”逍遙游優雅回身，款步進入會場旁邊的棋室，“你最善棋，就與我對弈一局，若能取勝，答案如約奉上。”
默蒼離與欲星移對視一眼，這個要求的確不過分，但他們都明白逍遙遊要的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棋琴對弈是《無常元帥》裡的情節，二人在劇中不打不相識，因此成就七雅佳話，而今場景重現，無非要借此宣揚雲棋水鏡多年後亮相，為自己炒作和宣傳，而默蒼離身為異國軍官，捲入道域的娛樂緋聞，終究不是什麼好事。
“請休琴忘譜準備場地。”默蒼離回應道，“半小時後，雲棋水鏡自會落子。”

棋室佈置好了，六個鏡頭無死角拍攝，還有很多媒體直播報導，逍遙遊早已落座，等待著闊別十年的對手出現。
時間到了，欲星移翩然進門，在逍遙遊對面落座。
“逍遙游的對手是雲棋水鏡。”
“我便是他落下的第一子。”欲星移從容笑道， “雲棋水鏡是我先生，我代他落子，結果也是一樣。”
他將“先生”二字說得特別重，星目直視著對方：“還是說，琴老闆不敢接受欲星移的挑戰？”
現場一片譁然，畢竟對於娛樂記者來說，只要新聞夠勁爆，他們就有收穫。欲星移從未在道域露面，實力深淺不明，一來便代夫出戰，挑戰屹立道域十年的商業巨亨——而且，兩人之間還夾了個風雲人物雲棋水鏡，這比默蒼離親自應戰更讓在場的媒體人興奮。
面對變數，逍遙遊也保持著東道主的風度：“也罷，勝了你，他總該出面吧。”
“我說過，我是雲棋水鏡落下的第一子，我若輸，便是他認輸。”欲星移依然自信，對著黑色的棋盒做出一個請的姿勢，“下一手輪到琴老闆，請。”
這等於跳過猜子讓出了先手，逍遙遊亦不再推辭，執黑出戰。原計劃與默蒼離對弈，他根本不在乎輸贏，雲棋水鏡以棋為名，棋藝冠絕實屬當然，他提出棋局，已是盡展實力與風度，哪怕輸了也不丟臉。
可對手是欲星移——
逍遙遊很想要挫搓這位風姿卓然的外交官的銳氣，看看他到底夠不夠格，站在雲棋水鏡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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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2)

4樓發表於: 2020-12-23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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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欲星移棋風穩健，以小目和三三開局，序盤不溫不火，逍遙遊幾番試探，欲星移卻按兵不動，待棋過中盤，欲星移棋風突變，拆破暗局，白子氣勢如虹，攻入黑子腹地。逍遙遊前期穩占上風，目數扎實，自然從容應對。卻見欲星移放棄右上九子，一舉吃掉黑子左下邊角，扭轉局勢，幾番劫爭過後，逍遙遊劫財不足，終於在一百七十二手投子告負。
欲星移起身作揖：“承讓。”
逍遙遊亦回禮：“海境竟有此國手，無怪乎今非昔比。”
這場棋局，默蒼離全程觀戰，他與欲星移年少起便時常對弈，對他的棋風意圖瞭若指掌。欲星移面對強敵，向來落子謹慎，以守代攻，身為外交官，在道域為客座，必須為東道主留些情面，這是他的作風。論棋力，他與逍遙游其實只在伯仲，中盤之後才開展攻勢，已極其危險。
扭轉戰局的那招棄子爭先，是默蒼離的殺手鐧——久遠之前，他曾以類似的招數逼欲星移在官子決勝前認輸，能讓他使出這個招數的人並不多，因為大部分對手都會在中盤告負。
欲星移使出這招之意，默蒼離自然心領神會，也知道他最後雖是險勝，已然付出了全部的心力。
欲星移從棋室出來，默蒼離起身迎他，戴了婚戒的手握在一處，欲星移的手有些冰涼，此刻全是細汗，默蒼離收緊了五指，將欲星移拉到跟前，在聚光燈和鏡頭對準他們的時候，傾身吻了他。
周圍媒體人沸騰了，欲星移卻聽不見。除了婚禮，這是默蒼離第一次在公開場合吻他，但這個吻和婚禮那天不一樣——它鄭重而真誠，帶著昭告天下的意味。
他分辨得出，這是默蒼離真的想要吻他。
“下得很好。”默蒼離一直看著他，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辛苦了。”
大約是有些累了，欲星移覺得自己要飄起來了。
逍遙遊拍著手，帶著揶揄的笑意：“好一出伉儷情深。”
默蒼離恢復嚴肅的面容：“勝負已定，還望琴老闆履行承諾。”
“明天七點以前，我會發到郵箱。”
默蒼離點了點頭，再次看向自己的愛人：“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回去。”

默蒼離和欲星移拒絕了所有的採訪，徑直回到了住處，欲星移對弈傷神，早就有了困意，梳洗後便一頭睡下了。默蒼離洗完澡，便掀開被子在欲星移身側躺下。
欲星移醒來時看到對側床鋪毫無翻動過的痕跡才意識到自己是在伴侶的身邊沉睡了一夜。逍遙遊為他們定的是雙人間，而平日裡如果不做愛，默蒼離鮮少和他睡在一張床上，儘管家中兩個人的臥室都是雙人床。欲星移曾經鬱結於此，後來也逐漸習慣了這涇渭分明的界線，以致於它被無聲無息地打破的時候，他反而感到了些許的意外不知所措。
默蒼離早已醒了，他坐在床頭，看著平板上的文件：“逍遙遊的報告我看過了，那是羽國的斷雲石。羽國王室投資開發的新材料，可以設定時間自由變形，戰時尚未公開，最近才投入生產。”
“羽國王室……”欲星移念到，“難道是老五？”
“不像。”默蒼離回道，“能造成那種程度的破壞，需要事先把斷雲石嵌入寺廟的各個承重結構，這需要很多人的配合，老五登上後位是魔世之戰以後的事，當時的她尚未掌權，做不到那樣的調度，甚至可能都沒機會接觸到斷雲石。你忘了魔世大戰，羽國中最大的受益者是誰？”
“羽皇？”
魔世之戰前，羽國諸侯國各地暗流洶湧，政局動盪不安，魔世之戰爆發，羽皇御駕親征，最終凱旋，名望一時無兩。
“羽國與中原苗疆海境的關係都不算好，也不算壞，雖說擁有九界最強的空兵，但論總體實力，在九界中只有中下水準。但是羽皇利用了魔世之戰為自己爭取了很好的籌碼，不論是內政還是外交。他想在中原的戰場上試驗新型武器，倒也不奇怪。”
“即便如此，僅僅憑藉這個，我們也沒有證據。”
“不需要證據。”默蒼離滑動了一下螢幕，語氣堅定，“交給我吧。”
欲星移知道他已經有了計畫：“要我一起去羽國嗎？”
“相反，你要想辦法證明自己不在羽國。”默蒼離走到窗前，從窗簾的縫隙中能看到窗外蟄伏的記者。
“你就是故意要讓那些記者的注意力轉移到我身上。”欲星移用好早餐，將餐具收起來，“你為什麼這麼在意這件事？”
“你不在意嗎？”默蒼離坐到他身旁，“若沒有那次重傷，你的人生會和現在截然不同。”
“我的人生改變，並非因為那次重傷。”欲星移低下頭，聲音很輕，“……是因為你。”
“我那時太貪功躁進，總想勝你，才會深入腹地，中了埋伏。同班哪個人不想勝你？老二勸我，我們利益並無衝突，沒必要這麼執著。老七的勝負欲比我更強，可是畢業之後他去做了情報，領域不同，也就放下了。倒是老五說我這樣不正常，自從遇見了你，我的眼裡根本沒有其他人，這不是單純的好勝可以解釋的。海境師相素來主管內政，本無須領兵出征，我執意來中原……是因為我太想見你，又太想與你有個了斷。”欲星移自嘲地笑了一下，“可惜事與願違。”
欲星移在ICU中昏睡的時日裡，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感到渾身火燒一樣的疼痛，像交合時的情熱，夢裡青翠的身影將他橫抱而起，將他置入最熟悉的海洋之中，默蒼離的身軀包覆著他，觸碰他每一寸裸露的肌膚，唇舌探入他的口腔，下體漲滿他的肉穴。他感受到近乎撕裂的疼痛蔓延向他的四肢百骸，又有隱秘又真實的渴望釋放在身體裡。
欲星移低下頭轉動無名指上的婚戒：“沒有什麼無端而生的執著。只是我終於肯承認，那是喜歡罷了。”
默蒼離摩挲上欲星移戴著婚戒的手指：“所以你打算求婚？”
“如果朝夕相處，立場一致，或許、或許……”欲星移聲音低下去。
“不用或許。”默蒼離欺身壓上，看著欲星移湛藍的眼睛，“我沒考慮過和別人在一起。”
默蒼離像夢中一樣吻住了他，唇舌勾繞出肉欲，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欲星移的臉迅速地紅了，他和默蒼離做過很多次，可是沒有承載過這樣熾烈的回應。他身軀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喚了一聲：“師兄……”
“雲棋水鏡還有另一個名字，叫黓龍君。”默蒼離一顆一顆解開欲星移襯衫的扣子，用手指在欲星移的心口上描摹，“他現在屬於你——你可以喚我龍君，”他俯身去吮吻欲星移的耳垂。
龍君，龍君，欲星移含著這個名字，仿佛中了蠱惑的咒語。下身的硬熱抬了頭，後穴都不自主地收縮起來。
“在開始之前還要問清楚——”默蒼離脫去欲星移的衣物，“有什麼我尚未顧及的偏好嗎？”
欲星移喘著氣，眼神閃爍：“……別太溫柔。”
“哦。”默蒼離勾起嘴角，額頭抵上愛人的眉心，語氣帶上了山雨欲來的氣息，“你是想看我失控吧？”

道域的清晨，陽光正好，高級民宿裡的兩位這一日卻足不出戶，讓蟄伏在社區門口的記者撲了個空。因為民宿隔音不錯，距離社區門口也有老長一段路，自然也沒人聽到那持續了大半個白天的動靜。
道域日報的娛樂版大面積刊登了昨晚的棋局戰況，煞有介事地八卦了一出琴棋欲的三角大戲，對於默蒼離和欲星移來訪道域的目的，記者給出的推測是——度蜜月。
好吧，這也不算太離譜。雖然他們結婚已經是一年零三個月以前的事了。

06
但三天后的羽國，羽皇卻是在一片噩夢中醒來的。
羽國是九界中海拔最高的國度，是徹頭徹尾的高原之國，地勢險要，只能依靠航空工具往來他國，依然延續著封建君主制，由在位君主指定繼承人繼承皇位。
昨日是羽國傳統的燃燈節，國君擺過國宴，便去羽國最長的河流與眾將士在船上歡飲觀燈，夜深了，伶人與宮人都遣返上岸，他卻沒回宮，直接睡在了大船上，只留了兩個守衛，一個掌燈的侍者，以及——
一個侍寢的男人。
羽國國君好男風，雖說娶了國色天香的凰後，仍是時不時出宮尋歡。與他同床共枕的是比鵬將軍麾下一名衛隊隊長，模樣清俊勇武，在魔世之戰中立下過戰功，近日恩寵正盛。羽皇素來喜歡這樣鮮活的肉體，二人在靜謐又豪華的船艙中糾纏，折騰到大半夜才睡下。
春宵苦短，可夢中卻是冰天雪地，羽皇次日蘇醒，仍覺遍體生寒，手肘觸碰到身側赤裸的身軀，卻見那士兵四肢冰冷，口唇煞白，被褥都被冷汗浸透，分明早已氣絕多時。
羽皇拼命壓抑下驚恐的呼叫，手忙腳亂地從床榻裡側越過屍體連滾帶爬地翻出來，到窗口大口呼吸了幾次新鮮空氣，才大聲叫到：“來人！快來人！”
侍者進來也嚇了一跳，他守在外間，並未察覺到有人入屋。
羽皇胡亂披上衣物禦寒，別過頭去指著床榻上的屍體：“去仔細看看，他怎麼死的？”
“回聖上，都看過了，脖子左側有個新注射孔，可能是被注射了什麼藥物，剩下的都是些戰場上的舊傷。”
“中毒？”
“看面容不太像，可能是低血糖症。要選醫官來驗屍嗎？”
“驗個屁。”羽皇怒斥道，“于國君身側半夜殺人，這意思是只要願意，孤的性命也完全在掌握之中？這要傳出去，王室顏面何存！”
侍者欲言又止：“這……後宮的人？”
“若是凰後，我第一次夜不歸宿她就該下手了。”羽皇蒼白的臉上恢復了一些血色，“至於其他後妃，沒這種膽量和手段。”
侍者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現場，在床底看到一個藍色錦囊，檢查半天並無機關，才將它交給羽皇。羽皇拿在手中，錦囊的布料絲滑細膩，顯然是海境鮫綃的質感，解開封口，裡面裝著他極熟悉的血紅色晶片碎沙。
“斷、斷雲石……”羽皇頓時扔下了錦囊，他倒退了幾步，扶著船舷喘氣，“我早該想到的……是……欲星移……他可以從河裡遊上來，繞過岸上的守衛……”
“啊？可……海境人不適應羽國環境，雖說欲星移是受過訓練的，但他受過那麼重的傷——”
九界之中，海拔以羽國最高，海境最低，生存環境的巨大差異決定了兩國居民的生理結構不同，除非接受特殊的生存訓練，海境人無法在羽國久居，反之亦然。
事情有了頭緒，羽皇反而稍微冷靜了一點：“讓交通大臣查一下這兩天的入境記錄。”
侍者出去聯繫了一陣，數分鐘以後回來：“未檢測到欲星移的入境資訊。而且根據新聞，欲星移昨日一整天都在道域。”
羽皇眉頭深深皺起：“不是他？”
“但……”
“說。”
“按照報導，欲星移去道域，是和默蒼離去度假的。而今天上午羽國有一條出境記錄，護照登記的名字是策天鳳，機場留存的資訊和默蒼離極為相似。”
“策天鳳？有沒有查到他的入境記錄？”
“沒有。”
“原來如此。”羽皇當然知道默蒼離是誰，冷笑一聲，“他能悄無聲息地來，說明在羽國早有人接應，又大張旗鼓地走，說明他根本不怕暴露身份，根本就希望我知道這一切是他做的。不愧是當年令魔軍聞風喪膽的默長官。”
羽皇在船艙裡來回踱著步：“當年斷雲石方研究完畢，從未對外公開，在中原投入使用不過是一個試驗，不論受傷的是誰，直接嫁禍給魔軍就是，戰場上本就死傷無數，誰會在意那一次埋伏呢？就算在意，斷雲石從未見載，怎麼也查不到孤頭上來。誰想兩年之後……兩年之後……”羽皇覺得既荒唐又諷刺，“默蒼離竟為他的枕邊人問罪來了。”
侍者低聲說：“這……要通緝嗎？”
“你瘋了嗎？”羽皇平復了情緒，眉宇透出幾分狠厲，“他這般行事，意圖也不難猜，無非是告訴孤，孤若及時回頭，此事或有轉機，不必破壞兩國和平；但若一意孤行，他在千里之外也可取孤性命，令羽國重回亂世。”
侍者不禁抖了抖身子：“那……那怎麼辦？”
羽皇終於看了一眼昨夜和自己交纏的人，那姣好的身軀邊做了屍體，只是令人生厭：“把屍體沉江，仿一封遺書，偽裝成自盡。”
“給中原和海境各準備一份賀禮，隨便用什麼名目，用斷雲石為材質。”
羽皇歎了口氣，望著窗外出神了一陣，又補充了一句：“把太子送去中原留學。”
侍者嚇了一跳：“這……是要送鴻信為質？”
“若他以後真要繼承羽國大統，這是他必須逾越的高山。”羽皇冷冷地說，“回宮！”

默蒼離從羽國回來的時候，欲星移在民宿沙發上看報紙，關於他們出訪道域的報導鋪天蓋地，但默蒼離去了趟羽國卻沒走漏風聲，看來行蹤隱藏得不錯。
“還順利嗎？”
“見了幾個故人。”默蒼離將外套掛在了門口的衣架上，以便烘乾上面沾染的濕氣，語氣卻仿佛只是出去散了個步，“有人正快活著，我就沒打擾。不過等他醒了，大概就快活不成了。”
欲星移明白默蒼離的作風，他不至於親自前去殺人，但總有辦法達成目的，只是猶豫地說道：“那五師妹……”
“她要我留那人一條性命。事關兩境和平，我原本就不打算殺他，順水人情罷了。”
“你用她的人暗算她的丈夫，還覺得自己很仁慈，”欲星移揉了揉太陽穴，“你過去就是提供了作案工具吧？真是體貼的好師兄。”
“老五和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她要撇清關係，就不會反對這個要求，只是她方登後位，大權不穩，不能輕易讓羽皇倒臺。”默蒼離對欲星移習慣性的口氣已經十分習慣，“還是你以為政治婚姻，都是珠聯璧合伉儷情深？”
欲星移聽出話意，不禁失笑：“默蒼離，你能不能要點臉？”
默蒼離反問：“你我之中但凡有一個人要臉，你還嫁得過來嗎？”
欲星移從善如流：“由此可見我們真是天生一對。”
“老五剛剛發來資訊，羽國的太子可能馬上就會被派到中原。”默蒼離劃了一下手機螢幕，“就在中海友好大學——這所學校在中原成立不久，不算頂尖，羽國選擇這所作為太子的留學去處，只能說明當初講座後你遇到的，大概率也是羽國的眼線。”
“唉，鳥類真不愧是魚類的天敵，處心積慮地要拆散我們。”欲星移幽幽地歎了口氣，“讓他們的算盤落空真是抱歉了。”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很像小人得志？”默蒼離去冰箱裡取出欲星移給他點的晚餐，“道域記者有為難你嗎？”
“八卦問題比較多啦……咳，”欲星移清了清嗓子，“什麼‘如果你們有孩子誰來負責教育’……”
默蒼離頗為認真地想了想：“我若收了徒弟，倒是不介意讓你也帶一帶。”
“那你不妨教教硯寒清，他若能學到一星半點你的性子，也不至於被各方勢力拉鋸得焦頭爛額。”
“所以就成天盼著老師離婚？”
“默蒼離，你該反省一下為什麼身邊的人想讓我離婚！”欲星移作出悲憤難當的樣子，“堂堂海境師相，戀愛都沒談就閃婚了——你要是有徒弟，不也會成天要你離婚？”
“那趁著我還沒有徒弟，”默蒼離把糕點上最後一塊獼猴桃塞到欲星移嘴裡，“明天要不要一起去遙山遠水看日出？”
欲星移沒習慣默蒼離這個反駁路數，把獼猴桃嚼了幾秒才開口：“這是……約會嗎？”
“是。”
“我以為你出差只處理公事。”
“剛結束的那件就不是公事。”
欲星移不好意思起來：“可是外面那些記者……”
“是我們去約會，不會有別人。”默蒼離的聲音低沉又溫柔，“還是說你只滿足於——”
欲星移迅速拉開一釐米距離，眼裡卻是藏不住的笑意：“看日出要早起，今晚不要亂來啊！”
默蒼離笑了笑，在夜色更深之前在愛人額頭上落下一吻，像投下的珍珠落地時的回音。
他們還有無數個喧囂又寂靜的深夜和晨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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