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01 【ALL素】北窗别钞（第九章，35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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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葉秋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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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5-09-05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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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1 【ALL素】北窗别钞（第九章，35楼）

第一章

三月，康昌的油菜花海一般，开了几十里，像金子一般，黄灿灿的一片，上头蜜蜂嗡嗡，上下飞舞。

一页书对着这中原难得一见的盛景视若无睹。他已经跟着青阳子走了几里地，一同进了城门。他本不善跟踪，亏得在大街上人群里，有边疆某个部族的贵人进城，排场极大，街上人挤人，都在看热闹。青阳子只得沿着街边，慢慢挪步子，他才跟上了。然而青阳子似乎发觉了有人在跟着他，不住往四周看，一页书又不得不和他拉开了距离。

过了两条街，大约青阳子从油菜花地里走过，身上沾了花粉，一只蜜蜂围着他转，他挥着手赶开，一时放松，一页书已紧上几步，一把攥住了青阳子的手臂。青阳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一掌挥去，一页书架住了，低声喝道：“青阳子，是我！”

青阳子定睛一看，脸上更是吃惊，嚅了一下道：“国师……”

一页书乍一听见这个称呼，不由颤了一下，松开手，低声道：“前朝已覆，我已经不是国师了。”

青阳子改口道：“大师……”一时却无话可说。

一页书道：“你不要慌，我有话问你。”他顿了一下，慢慢说道：“你知道素还真在哪里么？”

青阳子愣了一下，摇摇头道：“大师也是知道的。祸军攻进皇宫时，我尚在外戍边，待赶回已是不及，宫内的情况也是听人说的。大哥他不是已经……已经……”

一页书却不信他，厉声道：“你还叫他一声大哥，便不该说这等混话。我去看过尸体，身量仿佛，却并不是他。你是他一奶同胞的兄弟，他死了却不见你面有戚容，还要我信你么！”

青阳子呆了一下，突然插烛一般直挺挺跪了下去。一页书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他。青阳子再开口却已是声音哽咽，他一面哭一面道：“大师是明眼人，不是我不说，当日我抢了大哥出来，可是一把火把大哥烧出了失心症，近一两年才见好。前朝覆灭六年了，还有人打着复国幌子闹事，现在朝廷查得紧，大哥又是个货真价实的皇子，若是被人发现了，岂不危险！”

一页书听了，又惊又喜又忧。他本是前朝的国师，炀帝荒淫暴虐，天下民不聊生，各地揭竿而起，最终六祸苍龙攻进苍都，炀帝自焚，连带着皇子皇女宫人同葬火海。一页书虽是国师，终究方外之人，即便改朝换代亦不萦怀。况且炀帝无道，他劝诫无效，连一点香火之情也没有了，唯独一样，素还真。

素还真乃是炀帝第三子，自幼在一页书膝下长大，最是娇憨可人，又与他极亲近。后来大了，他以为不妥，逐渐疏远。六祸苍龙进苍都，一页书已经离京，他听得祸军是仁义之师，想来不会为难那些宗室，况且素还真又不过一个少年。谁知道炀帝竟一把火烧了赤宵宫！他听闻这个消息，惊得肝胆俱裂，飞马赶往苍都。六祸苍龙极敬重他，亲自派人查证，又询问了多名出逃的宫人，证实当时宫中的皇族确没有幸存者。一页书那阵子恍恍惚惚，总觉得素还真没死，又觉得这只是自己的妄念，每每午夜梦回，终究不能死心。直到今天看见青阳子。

青阳子的母亲是素还真的乳母，两人极亲厚的，私底下兄弟相称。一页书见了青阳子，仿佛黑暗中见了一线光明，心中又升起了一线希望。其实人被火烧了，能看出什么，他说话时已是色厉内荏，很怕青阳子看出来，谁想青阳子心慌，被他诈了一下便和盘托出。

思及这些年来的漫无目的的找寻，转瞬间，一页书心中已不知念了几十遍佛，他背过身抹了抹眼泪，道：“我找了他这几年，其实心里也很不确定，总觉得是一厢情愿，佛祖保佑，他果然没事。你且起来，他现在可大好了么？”

青阳子揩着眼泪道：“大哥他身子骨不碍事了，只是……”

一页书见他吞吞吐吐，急忙问：“只是什么？”

青阳子道：“他记不得人了。”

[ 此帖被一葉秋調在2019-01-01 21:3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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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5-09-06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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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页书大骇道：“怎会如此！”

青阳子道：“大师想一想，那场火把赤宵宫烧了一半，百里之外亦见火光，祝融无情，大哥几时见过这等景象！没受什么外伤已是万幸，脑子却是受了刺激，过往人事都不记得了。调养了这些年，才得了大夫一句‘无碍’。大师，不是我隐匿，不愿意让你见大哥，你也知道的，虽然他从前是皇子，然而也无甚如意处，还不如小户人家自在，那场火……更是骇人，所以我并没有和他说起过那些过往之事，他才好些，断不可再刺激他了。”说道一半，青阳子又捂着脸哽咽起来。

一页书听了，一时神情恍惚，心中空落，又觉悲痛难抑，他闭眼念了几遍静心咒，方略平复些。他对青阳子道：“这些年劳你费心照料，真正是辛苦了。我知道你为难，正是他现下身份紧要，多一个人照应也是好的，你带我去看看他，我……过往之事，总归不说就是了。”

青阳子见一页书心意甚坚，劝不动，没奈何，只得领着他去了，一路上又千叮咛万叮嘱，请他不可先开口，由自己来说。一页书神不思属，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青阳子领着一页书到了北面一处偏僻院落，虽然小，却收拾得十分洁净。青阳子道：“大哥与我不住此地，此次路过康昌，这里不过落脚而已。”

一页书听了，暗想是了，我还未问他们这些年都在什么地方，正想开口，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少年人抱着一张琴走出来。

青阳子叫道：“大哥！这是一页书大师，他来看看你。”

那少年人闻言抬头。

一页书看去，那少年人身着青色花素绫长袍，腰间蝠纹玉带，正是素还真。一页书离开苍都时，素还真尚不满十五岁，他又长得慢，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风娇水媚，过了这几年，素还真的身量早已长开，秀挺如琼枝玉树一般，静穆修雅，唯淡眉秋目，额间朱砂，还有过去几分影子。

终究已过去了这些年。

一页书乍一照面，恍若梦中，只愣愣看着素还真，一时说不出话。

只见素还真面上十分吃惊，望望青阳子，又望望一页书，迟疑道：“青阳，这……一页书……大师？”

一页书原本还对青阳子的话心存疑虑，见素还真这副模样，顿时心灰意懒，心道：原来他真不记得我了！

青阳子道：“大哥，我在街上遇见这位大师，是个得道高僧，我想这次出门，大哥身子刚好，近日又颇有忧思，请他为大哥开解开解。”

素还真笑道：“贤弟甚是有心，我已大好了，出门在外，不比家中舒适，凡事要自行打点，一点思虑是有的，只如何就到了‘忧’的份上？还要烦劳大师！”

一页书在一边听他们讲话，慢慢地想开了：纵是素还真不认识我了，见他平安也是好的，从前在宫里面，哪里见得他这样平平静静地和人话家常呢。

他心下初定，对素还真合十道：“阿弥陀佛，令弟一片赤城之心，一页书也是感念，还望居士莫要拂了令弟心意。”

素还真笑道：“这有什么打紧的呢，只是我与人有约在先，恰好要出去，大师若无他事，可在舍下等一等。”

一页书道：“无妨，我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素还真将一页书让进屋内，突然一声尖叫“哥哥呀！”一页书三人被惊到，猝不及防间一个人向素还真撞了过来，待几人反应过来，那人已跪倒在地，抱住素还真双腿大哭道：“哥哥呀，叫弟弟找的好苦！”

一页书三人都大吃一惊。只见那人抬起头来，却果然与素还真有七分相像，更有一双涡旋眉，一看便是素还真兄弟。只是炀帝几个儿子，一页书都知道的，却是没见过这人。

素还真连忙想扶那人起来，谁想竟扶不动。

那人哭道：“哥哥不认识弟弟了么。”

青阳子已是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帮着素还真扶起那人道：“这里不是地方，有什么话先到屋里说，你既叫他一声哥哥，总不能教他面上不好看。”

素还真也道：“说得正是，你先起来。”

青阳子是习武之人，不比素还真，手腕和铁铸一样，一把把那人拉了起来。那人也有些吃惊，顺势站起来，道：“哥哥教训得是，教哥哥看笑话了。”

众人进了屋，那人抹着眼泪道：“哥哥不认识我也是自然的。我叫千叶传奇，哥哥正是我嫡亲的哥哥！”

众人又是一惊。

不等他人发话，千叶传奇继续说道：“先慈原是圣教的圣女，那一年独身到中原游玩，她是有了身孕的，不想在江南时早产，生下了一对双胞胎，正是哥哥与我。先慈产后力乏，一个不留神，哥哥竟叫人抱走了！先慈十分悲恸，然而她独自一人，愚弟又因早产先天不足，先慈两难之间，只得忍痛先回了教中。这些年她派了许多人寻找哥哥，均是无功而返，她郁郁而终，临走前只嘱咐我一件事，便是万万要找回哥哥。如今寻着哥哥，可见母亲泉下有灵，只是不能同享天伦！”

说到动情处，千叶传奇又落下泪来，素还真原很是惊疑不定，然而千叶传奇说得情真意切，又事关高堂，想来不会是唬人，便也不由陪着一起落泪，道：“是真的么，这些事，我竟从来不知晓！”

一页书听千叶传奇说得第一句话，脸色便已变了，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但是他涵养功夫到家，生生忍住了。千叶传奇说了许多，又见素还真陪着落泪，他愈发坐立不安，待千叶传奇停下来，便道：“足下说的圣教，莫非是阿含罗教？”

千叶传奇诧异道：“正是，这名于中原之人难记，平日里不叫的，大师渊博。不知如何称呼？”

一页书气得面色发白，捻着念珠的手指都发起颤来。

什么圣教，这阿含罗教正是前朝与当朝都欲剿灭的魔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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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5-09-07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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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鲜花~

第三章

阿含罗教源于康昌之地的日罗山，在苍燕和幽翰边界流行，当地人呼之为圣教。然而此教阴毒，又野心勃勃，极不安分，更意图划境自治，前朝几次派兵，各有胜负，后来苍燕内乱，前朝覆灭，六祸苍龙建了新朝，对阿含罗教却是依循前朝，一例要剿灭的。

一页书为了素还真，相认的心原是死了，谁想却跳出了这么个程咬金，要一把把素还真拉进万丈泥沼。他忍无可忍，站起来道：“贫僧一页书，这认亲不是小事，足下说的可有凭证？”

一边青阳子也回过味来，惊得一身冷汗，连忙帮腔道：“大师说得正是，你可有凭证？”

千叶传奇极乖觉的，见两人面色不对，立即道：“原来是一页书大师。两位莫不是觉得我圣教名声不好？中原流传我圣教阴毒，其实不过礼节风俗与中原不同而已，譬如中原土葬，康昌有天葬，都非是对死者不敬，只是做法不同，‘西天梵语，此土唐言’，正是佛家也有‘入乡随俗’的说法哩！

“再者野心一事，我亦不讳言，确有其事，可也都是过去了。我教中也分了几派，我圣女这一脉归顺之心都是有的，只是不得势，然而前日教中清理，已是我圣女一脉主持大局。上个月递了臣表，当今祸皇褒奖，此次正是奉旨觐见的。哥哥放心，绝不会辱没了哥哥，何况见我这相貌，便可知错不了！”

一页书心中吃惊，想这千叶传奇不过少年，竟善察言观色至此，且辩才无碍，又想六祸苍龙竟收服了阿含罗教这硬骨头？他面上却冷笑道：“我却知他另有身份，与足下所说绝不相同！”

三人登时吵得不可开交。一页书句句针锋相对，千叶传奇字字寸土不让，青阳子不时在旁边敲个边鼓，素还真这个当事人倒被晾在了一旁。

突然门外有人叫门道：“素公子可在屋内么？我是卢员外家的！”

素还真正被他们吵得头晕，想居中调解却又插话不上，听见有人叫门，连忙道：“在的，在的。”他站起身止住三人，道：“我应了卢员外，替他的琴调弦，原本今天要过去一趟的，不想二位大驾，竟误了。”

三人这才停下来。青阳子趁机道：“大哥有事，这位千叶公子还先请回，认亲一事须得谨慎，要再思量过的，公子要还有什么证据，也可拿过来好教大哥更信服。”

千叶传奇知道认亲之事今日难了，只得道：“仓促之间，教哥哥信我也是为难，只是我一片赤心可感天地，绝无虚言的，弟弟就住在左近，明日再来看望哥哥。”

素还真与青阳子将千叶传奇送出去，又将琴交给卢员外家的人，一番忙乱，这才又进屋来。

这时节，一页书在屋内已是想得明白了，那千叶传奇巧舌如簧，他生得那副相貌，素还真看起来已是信了几分，今日去了，明日又不知道能拿出什么来，若是素还真真要和他回阿含罗教岂不糟糕！思及此，他心中已是拿定了主意。见素还真回来，便道：“你且坐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一页书不自觉拿出过去国师的气势，连居士也不叫了。素还真原已乏了，想叫青阳子送客，却见一页书说出这样话来，十分诧异。他见一页书态度郑重，当下也只得打叠起精神，道：“大师请讲。”

一边青阳子知道一页书想说什么，急得不得了，然而一页书久居国师之位，素有积威，青阳子竟阻止不得。

一页书道：“你莫要听那千叶传奇胡说，你不是魔教之后，而是前朝堂堂正正名册在录的皇子！你生母是前江南织造李先的独女，被选入宫中，在你七岁时殁了。你十四岁被送到幽翰为质，十五岁回国，不久苍燕内乱，六祸苍龙攻破京城，殇帝也就是你父皇自焚，青阳子将你救了出来，直至今日。”

一页书一面说，一面回想往事。素还真母妃死后，宫中无所凭恃，自己时常看顾他，却也有不得周全之处，后来素还真被送往幽翰为质，他进言不得纳，也无法跟随护持，日日忧思，素还真回来后，依旧与他亲厚，他心中欢喜，却又为避嫌，一意疏远，竟比素还真不在时更煎熬。

素还真听了一页书一席话，如痴如醉。一日之中连听两番身世，竟截然不同！

“出家人不打妄语，大师得道高僧，我自然是信的，只是这个……这个……”

一页书知道千叶传奇还有一副与素还真相似的相貌，都不可相信，而自己不过一面之词，素还真自然是难以采信，便对他道：“我这些话，青阳子可以作证的。”

青阳子冷不防被一页书拉来做佐证，便指天发誓道：“我是大哥一奶同胞的兄弟，若有半字虚言，便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这誓发得圆滑，一页书一愣，随即想到青阳子素不同意让素还真知晓往事，他自己身份自然早已取信素还真，只是不肯往一页书的坑里跳。

素还真见一页书沉默不语，强笑道：“过往之事，青阳子原也与我讲过一些，只是与大师，与方才那位公子都不尽相同，你们都信誓旦旦，我现下却迷乱不能分辨，今日还请大师先回去，待我理出个头绪来。失礼之处，请大师见谅。”

素还真站起来向一页书一辑，一页书连忙也站起来还礼。

看来今日是了结不得了，一页书暗想，他虽然不甘心。却也没有法子，只得向两人告辞。

第二日，一页书再前往那院落，却见人去楼空，杳无踪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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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5-09-08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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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两岸山猿啼叫，清江上，一艘白篷船顺流而下，船头立了一人，正是青阳子。

顺风顺水，如此不到半日便能到俞平。青阳子在船头观望片刻，一个仆从将洗净的葡萄和樱桃递过来，他接过盘子，挑开帘子往船舱里走。

那船舱十分宽敞，有内外两间，里间又用四季屏风分了隔间，里边一张软榻，一张几子，几子边红泥小火炉上烧着水，一人斜靠榻上，手捧一卷《南华经》，正是素还真。

青阳子将盘子放在一边机子上，素还真略一抬眼，见是青阳子，又低了下去。青阳子自坐到一边，取水温杯泡茶。

不一刻素还真突然笑起来，一发不可收拾，手不能持卷，竟侧身将脸蒙入枕中，抖得如花枝一般。

青阳子放下茶壶，无奈道：“一路上大哥都笑了几回了，都是小弟孟浪的错。”

素还真又笑了一会儿，方抹着眼角转过脸来，对青阳子道：“当日情景，实在是……突然带着人回来，倒教我为你圆谎！你到底对国师说了什么？”

青阳子笑道：“也没甚么，只是说大哥得了症候，记不得从前的事了。我给大哥省事，大哥倒不高兴么？”

“也罢了，”素还真不置可否，“此事可一不可再，扯一个谎要拿十个谎来补的，若再遇到他如何是好？”

青阳子道：“苍燕那么大，哪里就遇到了。我们赶了柳堂主的席，自回幽翰，他总不会找到那里去。况且也不全为着他，那千叶传奇也非是易与之辈。”

素还真沉吟道：“你是说玉蜂么？”

青阳子在路上便发觉跟着他的蜜蜂不同寻常，正是由人以秘法驯养的细玉蜂，专门用以跟踪、传讯。此蜂难养，青阳子见之，知道必然被难缠人物盯上了。

“以国师为人和所学，必不是他，然而不知缘由又事出紧急，若要摆脱了他再去寻大哥，恐来不及，青阳便自作主张了。”青阳子回想当时情景，仍然神色凝重，“我虽捻死了那玉蜂，边上仍不知有甚么腌臜小人在窥视，大哥身份紧要，若是被国师叫破，便不好了。”

“你虑的很是。”素还真含笑道。

青阳子又问道：“倒是那千叶传奇是怎么回事？大哥真有这个弟弟么？”

素还真放了书，从榻上下来，接过青阳子的茶，饮了一口，才慢慢道：“这兄弟么，是有的。”

青阳子大惊：“大哥！”

素还真仰脸想了想道：“这话要从头说起。

“我母妃确实是阿含罗教的圣女，只是那代圣女，乃是一对双胞。双生在教中乃是祥瑞之兆，双生圣女更是难得，故此教中尊荣更甚，许多规矩都松了。母妃是姐姐，读了许多中原典籍，仰慕中原文化，偷跑到江南，落难之时遇到了先帝。之后的事，你也可猜到了。母妃的身份不好说，只谎称民女，先帝让当时的江南织造李先认了她做女儿，以公卿之女选进宫中。然而先帝秉性……”素还真顿了一下，继续道，“后来母妃郁郁而终。那千叶传奇想必是母妃妹妹的儿子，与我相似也是自然了。”

素还真生而岐嶷，总角更进，乃天纵之才，然而自幼失恃，炀帝暴虐，宫中险恶，他有十停的聪明也不敢露出一停来。后来他被送往幽翰为质，倒是能松了一口气。素还真与幽翰丞相白无垢交好，幽翰平蘅佛子之乱，素还真出力甚多。之后幽翰朝局变故，白无垢将素还真送回苍燕。然而不足一年，苍燕民沸乱起，六祸苍龙南面称孤，一朝改朝换代。素还真带青阳子几经辗转，最后又往幽翰。这一回是素还真故交柳飞絮相请，加之素还真思念故国，才与青阳子回苍燕一行。

青阳子见素还真只称“先帝”，神色淡然，他原本替素还真愤懑，倒不好发作了，只道：“那千叶传奇欲寻回大哥是何故？莫不是为了教中夺权？”

素还真摇头道：“阿含罗教教中分派我略知一二，然而上臣表一事是真，他定已统合教中，年纪轻轻能有此作为，可见才智俱佳。然而我观此人，眼角含戾，乃心高气傲之辈，他这样的人，却愿意一番唱念作那样一场戏，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青阳子细细想了一遍，愈想愈是心惊：“他……”

素还真笑道：“当年在宫中，多少人不记得我的，想不到如今却成了香饽饽。”

青阳子却思虑长远，道：“这事不是儿戏，事办完了早些回转才是，免得多生枝节。”

素还真笑着点点头。

青阳子又想到一事，问道：“当年大哥不愿待在苍燕，我几次相问，大哥都不答，原来是因为阿含罗教么？”

“鞭长莫及，阿含罗教一向只在日罗山附近活动，甚少出来的，我担心这个作甚？”素还真摇摇头。

青阳子问道：“那是何故？”

素还真不答，慢慢将一盏茶都饮尽了，青阳子起身添茶，他转着茶盏，半响才道：“我在幽翰遇见一人，与他手谈一局，虽有知己之感，然往来辩论，却也大见扞格。他言天下不平，欲奉我为主，一荡狼烟，然而当时便已不同道，如何同路？这也罢了，只是我不拿他当对头，他却欲为日后之主除我。我在幽翰时便有刺客，后回苍燕，白无垢请了傲神州和琴魔，从幽翰国都直将我送到边境，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还有这一回事！” 青阳子大吃一惊，“大哥怎的都不和我说？这人是谁，竟要大哥远避他乡？”说罢他心里却隐隐有了预感，这人自己必是知道的，而且是现在苍燕的大人物。

果然素还真道：“之后他投了六祸苍龙，正是当今祸皇的军师，苍燕的丞相，寂寞侯。”

青阳子抚掌叹了一声，道：“难怪当日寂寞侯亲自检视赤宵宫中火场，我只当他为人一贯精细，再想不到中间还有这一节。”

“你当他看的只有火场么？”素还真抽了扇子打开，扇起一阵风，已近四月，青阳子却觉得这风竟有一股寒意。

“先帝自焚，先下的刀，然而刀不止他手中一把。寂寞侯好本事，连赤宵宫中也埋了他的眼线，若非如此，我逃出来还更容易些。”

青阳子猛然将手中茶盏往几子上一放，茶汤泼了出来。青阳子一直奇怪，素还真带着他千里逃亡，行走路线曲折全无章法，时有似进还退。匆忙之中，青阳子纵有安排，不周之处也甚多，他是带过军营，上阵打仗过的，素还真却本是金枝玉叶，这一路车马劳顿不必说了，更有诸多困苦之处，青阳子恨不能以身代之，反倒是素还真常常宽慰他。然而素还真毕竟比不得青阳子，一路下来几近病困，到了幽翰之后，亏得白无垢已致仕，多有照顾，才慢慢调养好了，青阳子至今仍然感念在心，所以他对一页书所说倒也全非虚言。如今知道当时素还真还独自藏着一个绝大的秘密，只不肯教他担心瞒下了，他心中千般思绪翻腾，死死咬住了牙。

我当真无能，若是能教大哥再相信我一些……！青阳子捏紧了手中的茶盏。

素还真把扇子合上，轻轻敲在青阳子的手背上，道：“之郊之山之川，见闻各异，好恶随之，和竞从之，得失成之……”

这是《文始真经》里的话，青阳子眼睛一热，心道大哥洞达之人，外物不萦于心，自己再做小儿女姿态，这声“大哥”也不配叫了！

他连忙转了话题，道：“这寂寞侯若举一国之力来缉捕大哥，确是难办。只是苍燕平定，百姓安乐，难道不是好事？大哥再乐见不过的，只要六祸苍龙是明主，大哥怎会发难？他这是小人之心了。只是六祸苍龙由着寂寞侯这般动作，也难说是仁爱之主。”

素还真摇摇头道：“他么……”却不再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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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e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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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5-11-30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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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看啊，在贴吧看过，来这里又看一遍，情节人物都很饱满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后续还有吗？坑掉的话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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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odan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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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5-12-02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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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贴吧的时候就喜欢这篇文章，可惜没下文了，这里不会也是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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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5-12-21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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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4樓inene于2015-11-30 22:44發表的 : e2F{}N
真好看啊，在贴吧看过，来这里又看一遍，情节人物都很饱满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后续还有吗？坑掉的话太可惜了 "($"T v2

有，就是更得慢
好像也没什么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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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5-12-21 22: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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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5樓gaodan11于2015-12-02 20:08發表的 : X+7@8)1(
在贴吧的时候就喜欢这篇文章，可惜没下文了，这里不会也是坑吧。。。。。。。。 1[:tiTG|C

没搬过来，
因为好像没什么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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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5-12-21 22: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五章

六祸苍龙登基后，因为炀帝自焚，以为赤宵宫之名不详，遂改作紫耀宫，各殿名不变，接见使臣仍在广元殿。日前六祸苍龙以国库充盈为由，意欲重新整修整座紫耀宫，被户部尚书不硬不软地顶了回去，六祸苍龙不但没降罪，反而称赞他忠公体国。

千叶传奇抬头看了看殿前的牌匾，牌匾原是前朝大家舞造论所书，当年大火延及广元殿，幸而牌匾仍是完好，只重新粉刷了一遍。

他对寂寞侯笑道：“我听闻皇宫的牌匾皆是舞造论的手笔，一直很仰慕，今日一见，果然气宇融合，银钩铁画，实乃神秀之作。”

寂寞侯也在端详那牌匾，道：“圣子对中原风物文化知之甚详，倒教寂寞侯汗颜了。”

“不敢当。”千叶传奇连忙谦让了一回。

寂寞侯又道：“苍都不比康昌之地，这时节天气变化最大的，眼看春闱在即，这是一朝的大事，礼部手忙脚乱，下面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怠慢了圣子，还望圣子海涵。”

千叶传奇笑道：“丞相忒客气了，自千叶到苍都，无有不好的。”他看看寂寞侯有些发暗的眼圈，又道：“丞相事务繁忙，千叶就先告辞了。”

寂寞侯点点头，道：“也好。”

他送了千叶传奇几步，突然问道：“不知圣子有没有兄弟？”

千叶传奇停步道：“我教中同中原一般，以多子为福，兄弟姐妹都是有的。丞相何故问起这个？”

寂寞侯道：“我见圣子聪慧非常，兄弟必也是俊才，贵教昌隆在望啊。”

千叶传奇笑道：“乡下地方出来的人，不教贻笑大方已是好的，哪里敢当丞相如此称赞呢，说到底，还需朝廷提携。”

寂寞侯也笑道：“圣子忒谦了。”

千叶传奇见寂寞侯再无话，道一声“告辞”，退了出来。他也不坐轿子，侍卫燕啼红只得陪着他慢慢走回会同馆。

到了会同馆，摒蔽了他人，千叶传奇对燕啼红点点头，燕啼红才上前禀告道：“没有长公子的消息，玉蜂……全部折了。”

千叶传奇抚掌大笑，道：“好，不愧是我哥哥！”

这“长公子”说的便是素还真，因没有先例，教中不知如何称呼，便按着中原的叫法唤作“长公子”，咋一听来，有些不伦不类。

燕啼红未想到千叶传奇是这个反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素还真与青阳子离去，他驱使玉蜂曾一度撵上，然而一出康昌，便再无踪迹可循，玉蜂也一只不见回来，前日才确定，玉蜂已全部折在半路。燕啼红在阿含罗教中虽是这一辈的佼佼者，资历却甚浅，圣子出使，是教中大事，圣子亲点他随行，他头一遭办事便出了岔子。

此次回话，燕啼红心中颇有些惴惴，然而千叶传奇没有责怪，反倒安慰他道：“你也不必懊恼，偌大中原，不比康昌，玉蜂虽好，距离太远便难以控制，而素还真若没有这几分本事，幽翰内乱，赤宵宫火海，他也活不到今日。”

燕啼红刚跻身阿含罗教高层不久，对素还真这位“长公子”尚不了解。日罗山位于幽翰与苍燕交界之处，若真论起来，阿含罗教风俗与幽翰倒更近一些。千叶传奇掌权后，打破阿含罗教闭锁旧习，极力收集外界信息，对幽翰当年蘅佛子之乱知之甚详，故而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个谈笑纵横的人会就那样死在赤宵宫。

素还真与青阳子经康昌回苍燕，虽然形迹隐蔽，然而阿含罗教圣子进京，一路戒备森严，见了素还真如此相貌，少不得层层上报，千叶传奇进城，另叫了人替他坐在轿辇中，自己悄悄跟着青阳子寻到两人住所。

阿含罗教已被千叶传奇整治了一番，以他马首是瞻，然而圣女出逃仍是一桩丑事，教中虽欲迎回素还真，却又拒不承认圣女出逃。千叶传奇懒于在这些末节上与那些耄老们争辩，又因为一页书在场，便编了一套双生的说辞。

此举也意在试探，一页书乃是前朝国师，前朝崇佛，炀帝虽然暴虐，却也对一页书礼遇有加。千叶传奇不清楚一页书与素还真关系，然而一个前朝国师，一个前朝皇子，两人之间大约还有几分香火之情，若一页书耐不住抖出素还真真实身份，也可用“狸猫换太子”的说法糊弄过去。

至于所谓“失忆”之说，千叶传奇是半个字也不信，能摆脱众多眼线销声敛迹，岂是常人能做到。然而此回进京，攸关阿含罗教百年大计，断不能轻忽，素还真之事只能从长计议了。

礼部尚书病梅从后面转出来，见寂寞侯尚在沉思，不敢说话。倒是寂寞侯发觉病梅过来，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往后千叶传奇之事，直接呈报到我这里来。”

病梅见此，更不敢开口。千叶传奇自进京以来，还不曾被召见，因他魔教身份，下面多有顾忌轻慢，甚至不曾通报。换了他人，早急得不行，他却沉着得很，绝口不提面圣一事，只管与各部大臣喝茶打龙门阵。他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又出手大方，诸官员都对他赞不绝口。病梅原以为千叶传奇出身边城，是粗鄙之人，没想到他熟稔中原礼节，又通晓中原典籍，交谈之中引经据典，信手拈来，他深觉此子奇才，好感大生，不禁在寂寞侯面前称赞了几句，却不想寂寞侯听闻，急把会同馆官员召来，严厉申饬，告诫各大臣不得与使节私交过甚，又亲自接见千叶传奇，更是表示以后由他亲自负责阿含罗教事宜。

寂寞侯见病梅这般形状，又叹了口气道：“千叶传奇入苍都以来，曾问过他何时可以面圣了么？”

病梅答道：“不曾。”

“他为何不问？又为何结交各部官员？”

病梅答不上话来，脸色慢慢变了：“因为……他早知道祸皇……不在宫中……”

“临近春闱，祸皇不在宫中，意味着什么？”

病梅听寂寞侯问话，脑门上已是密密的一层细汗，他抹了一把，道：“病梅误事！请丞相即刻发密信，请祸皇回转！”

“罢了，事已至此，急急而行，反倒显得心虚，你需加倍应酬，万不可怠慢，康昌安定，还需着落在他身上。千叶传奇兀自奇巧，然你既读圣人书，当知道君子处世，取中而不务外。”

病梅回想这些天情势，仿若大梦初醒，连连称是。寂寞侯站起身要走，病梅突然想到一事，向寂寞侯问道：“丞相临走为何要问那千叶有无兄弟？”

寂寞侯定了定，病梅自己先恍然道：“是了，一个千叶已是难缠，他兄弟要也一样，更是棘手了。”

寂寞侯也不应声，挥挥手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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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15-12-21 22: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9.08 【ALL素】北窗别钞（第四章，3楼）

这哪里是更的慢……
这是更的很慢！
下面呢！
快全都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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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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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1.01 【ALL素】北窗别钞（第九章，35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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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9.08 【ALL素】北窗别钞（第四章，3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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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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