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13 【釵素】沉淵之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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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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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9)

樓主發表於: 2015-05-13 2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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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3 【釵素】沉淵之珠

舊文，想起來放一下。寫法雖做作，是一顆真心

沉淵之珠

天氣真是熱的很異常，而且非常乾燥，我坐在路邊攤上，發愁的看著溫度直線上升的茶水，偷偷的伸手又解開兩顆扣子。

“奇了真是。為什麼會熱成這樣啊。”
“有什麼奇的，苦境氣候正常過嗎，你還算是個苦境人民嗎。”
“但最近並沒聽說什麼大組織有出來的跡象。”
“廢話，人出來之前還要先告給你一聲？回家包袱款款是正理。”
“但這裏可是琉璃仙境旁邊。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才對。”
“正因為這個才有問題好嗎！一級戰區！能活到現在難道你不感謝神明嗎！”
“雖然是一級戰區，重建速度也很快的樣子。因為有素還真在的緣故嘛，多少是個靠山。”
“靠山？你還扯淡。他能保住自己就不錯了。我們又沒有原地滿血復活技。……”

素還真站在玉波池旁，精神很好的樣子。他向我招招手。
“你看如何？今年暖和的很快。翠環山地氣又好。雖然很久沒回來，還是這裏住的比較舒服。”
我知道神棍級別的人物都很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皇帝要植龍脈，智者要看風水。翠環山養的據說是他素還真的氣運。公平來說，養的不錯。他神采奕奕容光煥發，可以應付任何情況和變數。
“只是有一點奇怪。”
素還真說。
“好久沒下雨了。”

很久沒下雨。一直是燦爛的晴天。心情倒是可以很好，但花圃裏的花開始出現略微焦枯的症狀。玉波池的水位有一毫米的降低，剛出來的花苞看著也蔫蔫兒的。我們坐在亭子裏，愉快又發愁的看著外面稍微有些過頭的一切。

“不過這樣也挺好。至少可以天天曬被子，好友會很高興。”

素還真說完這句話後，五蓮台三個月沒有下雨。

我回去的時候正好過了一個半月。翠環山主人身上症狀慢慢顯現出來了；雖然待人接物的時候看起來仍舊很正常。但是第二天我發現他嘴唇上有一道細細的紅色。
“啊？”我指給他看的時候他還很迷茫，用手摸了摸，似乎是被幹硬的表皮劃到，然而仍舊有好一會不能夠理解。
“裂開了啊。”
“你都不會覺得渴嗎。”我說。
“整天都在喝水。”

這是真的。他本來就很喜歡喝茶，這時候喝得更厲害，有時候來不及泡茶，直接倒了水來飲。任何時候見到他，手裏都拿著茶碗。我去後山挑水，早晚各一擔，漸漸也捉襟見肘起來。好像是澆灌沙漠裏種著的植物，水從頭上倒下去，就迅速被沙子吸收淨盡，一點也儲存不下。說著說著話，臉色也突然會變得很白。
玉波池的水位降低了有四分之一了，露出長滿青黑色苔蘚的石頭砌的池壁。當然過兩天那一點青色也就沒有了，只剩下一種被大火燒過後的枯焦感。
蓮花當然更加不要指望。我蹲在池邊往下探時覺得水都是沸的。

我又出發的時候他變得比較狼狽，每天的睡眠時間開始加長，正午的時候，臉色變得透明。毫無疑問是地氣影響的緣故，所以大家一起商量要不要暫且搬家，反正狡兔三窟啊，可去的地方多得是。但這個方案被主人自己否決了。
“不用，這是天數。”
天數這二字從素還真嘴裏說出來大概就是無可更改的了。這真糟糕。
更糟糕的是我一向很聽他的話，哪怕明顯不對勁的。

我並不過分的擔心他。素還真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人。雖然他趕我出門的時候我這種想法多少有些搖搖欲墜了，我很坦率的告給他說我並不希望回來的時候只能給他收屍。
結果他就好像聽了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一樣笑得停不下來。
“哈哈哈。這怎麼可能呢？劣者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不要說三個月不下雨。就是三年不下雨也……”
於是我毫無懸念的又被趕了出去。

我有的時候確實會想如果我能更早遇見他一些的話會不會完全不一樣的。他的道理比起歐陽上智只能多不能少。事到如今我終於也可以心情平和的叫一聲歐陽上智，因為實在是過去太久了。

“遇橫逆之來而不怒，遭變故之起而不驚，當非常之謗而不辯，可以任大事矣。”
他嘴裏時常蹦出類似的名言。我跟著聽了很久，漸漸也記住一些。

所謂【非常之謗】是很有道理的；素賢人聽起來很不錯，那一個賢字未必沒有譏刺意味。至於他的風評，一向比較複雜。我並不在乎自己的事情。但在以前我聽到路上有人說他的壞話是會拔劍殺人的。

現在想來真的是非常不對。我是覺得他很好，但別人完全未必這麼覺得。他本身的做法有很多，說好聽些，值得商榷，說難聽些，刻薄陰狠之處。或許不是不能理解，但最起碼有失厚道。而他的動機也很未必就有宣稱的那麼純潔。
葉小釵不是素還真的部屬，葉小釵有自己的判斷力。縱然這話說出來有很多人要笑掉大牙。

“葉小釵。你為什麼為素還真做事？”
這問題很老套。但是在無數次的遇到。比如這次出來，我又遇到。對方很期待的看著我。
“素還真他，不是個好人。”
啊，多樸實的說法，我點頭讚歎。
“我知道。”
“那……”
“我也不是個好人。”
對方的目光頓時像見鬼。
我只是比較疑惑，為什麼每個問出這問題的人都自以為他是第一個想到這個事的，而且是靈光一現，恍然大悟，前無古人，迫不及待。其實第一次被問的時候是這樣的：
“葉小釵。你為什麼肯為素某做事？”
我從飯碗裏抬起臉。
“素某不是個好人。”
我拼命搖頭，配合手勢，急切的想把這想法從他腦子裏攆走。他目光很玩味，也許只是想看我著急。這個人惡劣是沒有極限的，大家都知道了。
【你是個好人。】【你是個好人。】【你真的是個好人。】

我輕易的想起素還真此時應在玉波池旁邊佇立，帶著很大的斗笠，臉上蒙著黑紗，好像很久以前為了偽裝身份用的那些拙劣的法子。眼眶深陷，指爪長如骷髏。水分從他體內一點一滴流失，分秒的死亡，不可能挽回，我瞧見絲縷枯萎的脈絡，僅存的血液，朝某個深處瘋狂的彙聚，絕望的咆哮，背水一戰，從不肯束手就戮。
九淵。
我突然驚醒過來。

鯢旋之潘為淵，止水之潘為淵，流水之潘為淵，濫水之潘為淵，沃水之潘為淵，氿水之潘為淵，雍水之潘為淵，汧水之潘為淵，肥水之潘為淵。
外面看著都是淵。要怎樣才能知道是哪一種淵？

發現自己會講話的時候嚇了很大一跳。下意識知道不能輕易告給人。偷偷對著鏡子練習發音，一遍又一遍，嘴角肌肉的牽動，陌生的讓人恐懼。但漸漸也都找回來了。這個稍微有點困難的過程令人躍躍欲試。直到確定可以正常的說出來。
葉小釵會講話這件事情是很驚奇沒錯，但未必有實質性影響，就好像一個石頭突然開花，雖然有參觀的意義，並沒有震撼的價值，馬上就會被不斷的武林資訊刷新到沉底。但我還是覺得正式的第一句讓他聽到比較好，比較應該。我想把一切好的東西給他，縱使我知道他什麼也不缺，而他缺的我基本上也都缺。

我最終是選擇毫無保留的接受他，在最開始的懷恨、憤怒和猜疑和適應之後，沒有經歷太多的心理掙扎。也許是因為看到他比較多方面的緣故。完全不質疑他的做法是非常困難的，但我漸漸已學會在他的角度上思考事情。我想他大概也覺得很驚奇了，我想他也許本來沒有對我抱太大的期望。
我們不是形影不離的搭檔。但有時候我們就是彼此。

到現在我覺得所有關於素還真此人的質疑都是正確的，有理有據的，可以讓他本人也啞口無言心悅誠服，只能在嘴上說問心無愧以保持面子不要太難看。但同時我自己也滿懷苦衷，在琉璃仙境的時候，看到他清早起來穿著單衣，用小白玉瓶接葉子上的露水。雙方看起來都十分的情有可原。我在心裏很平靜的說佛祖可以饒恕我嗎。

（不饒恕大概也沒關係，反正都這樣了）

總之，我辦完了他所交代的事情，又過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傳說中的三伏天了。我便馬不停蹄的往回趕。越靠近五蓮台，越熱的腸焦肚爛。甚至在路上聽說有人活活被熱死的。
進了家門我首先看見光膀子的管家，然後直接到缸那裏喝了一大瓢的水，一邊聽他抱怨我不在的日子裏挑水有多麼艱難。五蓮台的情況只能用慘不忍睹四個字來形容，然而這相對主人的情況來說都還是輕的。

我走進房間。素還真已經基本不能動了，連頭髮都失去彈性，纖細脆弱，末尾分了很多枯黃的叉，整個人像張紙片。在窗戶下坐著看書。見到我進來，很高興的笑一笑，示意我坐下，讓屈世途拿吃的過來。我表示我已經吃好喝好。他問我回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玉波池。
我說沒有。
他就叫我帶他去看。

這時候天氣是幹的很厲害。樹木掙扎的綠著。地面開始有細微的龜裂，很多地方露出黃褐色的土石。我攙著他慢慢走到院內。他用手擋了好一會才敢直視那燦爛的白色。
確定放手他還能站穩後，我給他打起來傘。他回頭笑笑表示感謝。然後眯起眼睛，有些疑惑的注視著曾經是玉波池的那個坑。
“那個是……”
他有些踉蹌的走下去。我跟在其後。滿眼是死的透透的殘葉敗莖。魚乾癟的屍體，爆裂的眼眶。他蹲下來伸手在已經乾涸但多少還帶點濕意的池底淤泥中撥拉了一會，小心翼翼的將那個有點發亮的東西挖出來，有點不確定的歪著頭注視著。
他手裏拿著一截潔淨的白骨。

這個人啊。
我承諾過要為他擋下所有的風雪。

我反射性的將他往後一拉。那原本被堵塞的地方突然騰起一股水流，一躍數丈。我們後退了幾步，等著火山口一樣沸騰的泉眼變得平靜。水湧出的速度驚人，池底瞬間被覆住，漫過鞋面和腳腕，我們向上逃去，站在池邊，看急促外冒的泉水，盤旋的漩渦，浮起的乾枯落葉，一點一點，躁動不安的漲溢。
他的臉在恢復血色。手指也恢復力量。我意識到陽光的消失，頭頂已經一片昏暗，在半個時辰後，一切將恢復原狀，以比從前更加兇猛的氣勢捲土重來。眼前有雨線融化進池面，我甚至來不及將收起的傘再張開。

Fin.

此去人间道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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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3 【釵素】沉淵之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