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14 [玄膑中心]南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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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4-06-14 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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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4 [玄膑中心]南阜

早就想给大太子写文啦，正好基友生日想看膑儿中心的文，所以就把自己的脑洞塞了一篇文出来~

标题是出自“有鸟止南方之阜，三年不翅，不飞不鸣，默然无声”，希望大太子有一日一鸣惊人！

下面正文：

南阜

一、

  尽管尚未入冬，黑月的运转却毫无预兆地活跃起来，直接影响着黑海之下向来起伏不定的气候，一连数月，森狱笼罩在静默的寒意之中。

  黑后一手贴着镜朱阁的窗棂，森然的冷气从手心一直映到她眼里，迫使她回忆起被囚禁在永寒树中那段仿佛看不到尽头的痛苦岁月。

  直到木精灵通报玄膑来请安、正在外面等候时，她才收回几乎麻木的手，慢慢攥成拳又松开。沉吟了片刻才如同平日一般出去见她的义子。

  玄膑一手按着身侧的拐杖，一手放在胸前，敛眉低头，安静地站立在镜朱阁外。他的肩上本来还留着些雪花，都是来时路上随着风漏进车帘的，在等待的片刻间已经融化成了晶莹的几点水迹，悄没声息地顺着他氅衣上的黑色羽毛落到地上。

  黑后听着玄膑先是从容而诚恳地问候她的身体康健，继而娓娓道来自己近日的见闻与作为，事无巨细皆交代得清清楚楚，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又在不知不觉间皱起眉来。

  玄膑这个义子她实在很难挑出什么毛病，俊秀，谦和，恭顺，善于察言观色，交托他办的事也极少出错——尽管作为森狱的嫡长子，他如同外界诟病的一样太过优柔和软弱，但若非如此，也就不是扶在手里的好傀儡了。

  但她却突然怀疑，自己或许并不了解眼前的青年，她只见到他那一贯的谦和与恭顺，但这样谦和恭顺的表面之下涌动的是什么，她一无所知。黑后甚至有种错觉，在森狱王族之间错综迷离的争斗之中，并不是她在培植、牵引、利用着玄膑，而是玄膑培植、牵引、利用着她。

  虽然仅仅是个怎么看都无法成立的假设，却已使她极为不快。何况像今天这种铺天盖地的寒冷，总是特别容易激发她的杀意。

  “今日九皇弟在二十四桥设宴，邀众皇子小聚，膑儿虽已接了请帖，但实不知当不当去，还请母后示下。”

  听到这小心翼翼的问题，黑后才回过神来，她曾吩咐玄膑恪守己分，少与外界接触，避免提早成为其他皇子针对的目标。玄膑对她言听计从，因此深入简出，更是甚少和他的兄弟们往来，不想连这般小事也要请示一趟。

  若在平时黑后只当他太没有主见，一笑便令他去了，此时却不由生出三分狐疑来，稍一思忖，试探地问道：“若母后不愿你去，膑儿以为如何。”

  玄膑一愣，迅速地垂下头，俊美的面容掩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只诺诺道自然全依母后的意思，声音里却泄出几分微薄的不情愿。

  黑后轻易察觉了他细微的情绪波动，心中反倒轻松不少。在她这样的人看来，玄膑如果毫不迟疑、无波无澜地答应，他的城府之深才叫人担心，当即朗笑道：“母后不过玩笑而已，毕竟是亲生兄弟，确实该亲近些，整日闷在屋子里也不好，去吧。”此时她竟好似把平日的嘱托都忘了一般。

  玄膑这才眉目稍带欣喜，当即应下，接着深深弯下腰，行了一礼——他每每这般行礼时，身姿都格外优雅，使人不禁心生好感——退出了镜朱阁。

  黑后目送他的身影消失，深深吸了一口气。

  “请国相前来镜朱阁一遭。”

二、

  玄膑的车马来到二十四桥的时间不早不晚，恰恰是请帖所列的时辰。在他之前，兄弟里性急的或是和玄灭关系亲密的几个，如玄丘、玄造等已经到了，而和玄灭不对盘的玄震、玄幻和一贯闲云野鹤的玄同、玄阙等人则比他迟了一些，玄嚣更是早早放了话，称病不来了。

  玄膑向诸位皇子一一示意过后，捧了一杯茶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然听他们互相打招呼、交换着近日见闻，安详的眉眼间意味不明，虽是无声却似和谐地融进了这些兄弟之间。

  开席没多久，玄灭起身宣布要为众人引见一人，让兄弟们稍待，便暂时离开了，留下皇子们猜测纷纷。玄阙和玄离咬着耳朵，音量却似生怕旁的人听不见般，带了两分得意两分讥诮，余的都是看热闹不怕事大：“老九这回那么大排场，不知道的以为他兄弟情深，知道的，嘿，不过是为了现在这出——要炫耀他从十八弟手里抢了一个人。这下你明白玄嚣为何不肯赴宴了吧。”

  玄离看来对这些事兴致缺缺，漫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话，倒是对桌的玄丘兴致盎然地凑过来追问，不知是怎样的佳人让两位皇弟争夺不已。

  玄阙对玄丘满脑子的荒唐事嗤之以鼻，然而毕竟憋不住话，仍是回答他道：“三皇兄料错了，引起这番争夺的可不是什么绝色佳人，乃是十八弟手下一员大将，名唤温翘，若叶家数得上名号的人物。”

  话音未落，就听到玄震一声冷笑：“父王亲令世代不得录用的庶人奴才，九皇兄招揽得如此自在，想来是父王老迈，说的话也不值得什么人放在心上了。”

  谁都知道这位十一皇子和玄嚣关系密切，心中有所不忿在所难免，却没想到他说话如此直接毒辣，如此场合妄议君王。众人或惊愕或不满，一时却无人回话。

  玄膑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掩去嘴角嘲讽的弧度。

  第一个反应过来还击的还是玄阙，他和玄灭虽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却一向对玄嚣的飞扬跋扈看不过眼，和玄震自然也不对盘，这次玄震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更没有忍的道理，当即扬声说到：“可我怎么听说当初这个若叶家的小子入狱的时候是咱们十八弟亲自领出来的？要追究不尊父王的罪名，只怕九弟还得排队……”

  两人都是出名的言辞犀脾气大，一言不合，大有剑拔弩张的意味，玄离却在此时轻轻拉了一下玄阙的手，低声道：“今日四哥在场，我不出剑。”玄阙一愣，又听他解释说：“为意气之争动剑，贻笑大方之家。但你莫急，无论如何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玄阙看看他的眼睛，又看看玄震，咬咬牙，嘟囔了一句“谁要给你惹麻烦”，坐了下来。

  两人这番话其余人听不真切，只以为是玄离劝下了玄阙，玄膑却是坐得离他们极近，闻言不由往玄同的方向瞥去。

  玄同依然是那一身艳红，一身剑意，静静擦拭着手边的霓虹双剑。

  你不注意他时，仿佛座中并无一个四太子，但你的眼一旦落到他身上，高朋满座的二十四桥顷刻间就变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布景，台面上所有的言笑晏晏和台面下所有的勾心斗角此刻好像都只为了衬托出这人一抹淡然的剑影。

  森狱传言四太子玩物丧志无心皇位，岂知他这么突兀别出之人，并非皇位限制得了的。

  感知到有人投向自己的视线，玄同毫不避讳地回望过来，便见到玄膑含笑朝他点了点头。

  玄震和玄阙仍在对峙，其他皇子里支持玄灭的、支持玄嚣的、两不相帮的、两边摇摆的纷纷开口，或指责或奚落或劝和，嘈杂成一片。

  玄膑在这样的嘈杂里淡淡地笑了一笑，不带半分戾气和阴影，却仍完美地溶在这片晦暗的背景中。

  玄同不由得心想，在场的这许多自负聪明的皇子为了不在场的两位太子争吵不休，却对身边这位“懦弱无能”的大皇兄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一无所知，也是可笑。

  于是他就真的笑出了声，随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对玄膑行了一礼，还剑于鞘，竟然径直走出了二十四桥。

  若叶温翘以融合机关术的刀法闻名，不用剑，可惜了。

  霎时间所有惊诧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玄膑身上，极少被如此瞩目的大太子尴尬地咳嗽一声，忽然抬头唤道：“九皇弟你回来了？”

  领着温翘走进二十四桥大厅的玄灭被齐刷刷看过来的十几双眼睛吓了一跳。

三、

  玄膑最终也借口天气阴冷、腿脚不适提前离席了。走出二十四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黑月的光被厚重的云层裹着，带几分压抑的窒息感。

  玄膑手中拐杖刚掀开马车的帘子一角，便被风中送来的一阵断断续续的笛声吸引，放下拐杖，侧耳听了一会儿，微微叹了一口气，循着声音而去。

  风雪已停，地上的积雪却还未化，他在雪地里一步一跛，留下两行不对称的脚印。

  飘撇的青年倚在一株半枯的树上，形如柳叶的佩刀随意插在身前，一抬眼见来人衣着华贵，面目英俊，又是一腿不良于行，心中对他身份已有分晓，却也不为所动，仍自顾自吹奏叶笛。

  一曲终了，青年一跃而起，边打量玄膑边挑起一边眉毛：“堂堂太子之尊，面对我这个胆大妄为连行礼都不愿的庶民，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倒也难得。”

  玄膑一颔首道：“此间并无他人，你我偶遇也是缘分，若计较虚妄的礼节，失礼的便是玄膑了。——我闻公子曲调凄恻，中有离愁满腹，贸然前来，还望不曾打扰公子雅兴。”

  青年“嗤”地一笑：“我虽然是个不错的艺术家，最擅长的嘛，却不是音律。太子你能听出这点送别之情，看来我进步不小啊。”

  玄膑四下一看，旷野中只有他一人来时的脚印，脱口而出问：“不知公子送的是何人？”旋即意识到自己问得突兀，改口道，“一时好奇之心，公子不必答我了，听过这一曲，已是足够。”

  青年摇摇头：“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我送的，正是大太子你方才在二十四桥见过的若叶温翘。”

  玄膑试探地问：“我并不曾听说温翘将军有远行之意？”

  青年继续摇着头：“非也非也，只不过我听说他从玄嚣麾下转而投靠玄灭，便知道我只来得及为他奏一曲离别了。哈，大太子，你我既然有缘，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若叶家的人，都是死心眼，就好像你们天家的皇子都是野心家一样——当然，我这名艺术家例外，你或许也是例外吧。”

  说完这没头没脑的话，青年也不管玄膑什么反应，捡起佩刀，扬长而去。

  玄膑伫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青年远去的背影，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温和清亮的声音：“我可以打赌，他将来若执着于什么人事物的时候，也必然是个死心眼。”

  玄膑并未回头，顺着那人的话喟叹：“我并未想到，若叶家现任家主，居然这么年轻，个性又这么奇特。”

  身后那人走到他面前，将手中折扇贴在胸前，稍稍弯腰，道：“千玉屑见过大太子殿下。”

  他的身边，守护之姿的青年眼神肃然，腰背笔挺。

  玄膑亦微躬：“国相多礼了。”

  然后，他就和来时一样，如同一只迷途在雪地中的黑天鹅，一步一跛地原路返回。

  千玉屑用折扇轻敲自己的额头，问：“凝雨，你要不要和我打赌，玄膑将来，会不会是又一个野心家呢？”

  若叶凝雨表情没有丝毫动容，反问：“只试探了两句话，国相你准备怎么回禀黑后呢？”

  “一切如常，并无异状。”

  “你以为她会相信吗？”

  森狱国相倏尔露出个恶作剧般的笑容：“她信不信，有差别吗？”

  如果玄膑确如传言一样软弱无能，黑后即使相信，他将来的下场也绝不会好；如果玄膑野心出乎意料，一个能隐忍这么多年的枭雄王者，黑后即使不信，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回去吧。”


  雪又开始下了。

  枯树下多出来的一片混乱脚印，很快隐没茫茫之中。



完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