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19【枫岫师尹中心】四魌纪事 1~15，更新15F，血火尽处+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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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raj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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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9【枫岫师尹中心】四魌纪事 1~15，更新15F，血火尽处+尾声

新人拜坛。很喜欢四魌界的设定，于是开始写四魌界的故事。主枫岫无衣，后面还有四魌界主要人物都会出来~

楔子

火宅佛狱冷寂的噬魂囚中，双目失明，手足俱废的枫岫主人回忆起很多年前他曾被一路拖行，关入上天界流狱。那时他伤得比现在更重，仅余一息。
只是那时他知道自己再等不到半个甲子便可新生，且魔神未死，他依然有重获自由的机缘，而如今已是生机尽绝，黄泉路近。
牢狱中刺骨的阴寒驱散了枫岫主人因过度失血带来的昏沉睡意，让他在生命的尽头依然神志清明。入狱之后，他已在反复思索这千百年间事时彻底明白无衣师尹布下的局——他抬手想写下一笔，却被手腕的剧痛惊醒，镣铐的铁刺再度嵌入断裂的经脉——他以为自己还是楔子，可以在《荒木载纪》上，为未完成的故事写下最后的预言
既与道同行，便生死无别。枫岫主人早已不在意己身祸福，然而了然之后，只余叹息——昔年同修知己，注定歧路而行。彼此的坚持，无半分妥协的余地。
枫岫主人失明的眼中，恍然间紫袍飞扬。只是紫衣文士那寒潭般深邃的眼眸，再也看不清。

第一章魔祸初起

最恐怖的魔，总是诞生于被人遗忘的角落。
四魌界亦是如此，上天界诗意天城长沐光明，登仙道慈光之塔永昼无夜，第三层的杀戮碎岛亦凭着自己强大的武力分到足以生存的能源，而最下层的火宅佛狱，长久以来被人遗忘。在四魌界长久以来的传说中，那里只有畸形的怪物，靠上三界流下的残渣苟延残喘。
上三界世间绝大多数人一生中从不会提起哪里，就连慈光之塔两位天才智者——楔子与无衣，也是在进入四依塔书阁，阅览完四魌界史志之后才在对话中第一次谈及火宅佛狱——纵然这场谈论精准如谶言，可惜依然太迟——
“无衣，吾以为，火宅佛狱乃是四魌界最大的隐忧……”楔子合上书页，抬头看向同样蹙眉的无衣，叹道：“以前一直以为四魌界被神灵眷顾，如今却觉四魌界是神创世失败，被神灵抛弃之所。”
“哦，那好友以为，如何才算是被神灵眷顾之处？”无衣闻言亦是一惊，却是顺着楔子的话问下去。
“如传说中的苦境那样，天覆地载，万物均感天地厚德，被日月之泽。”楔子略一停顿，续道：“可四魌界生来便是如此不公，上天界得天独厚，登仙道安逸无忧，碎岛挣扎以存，而火宅佛狱……”
“典籍记载寥寥……”无衣摇了摇头，续道：“吾明白汝之意，在能源极度匮乏之处，能存活下来的必然是强悍凶猛的魔物，迟早会攻击上三界求得更多能源……”
“不知师尹祭司以及界主，还有上天界与碎岛主事者，可有防范之心？”
“吾亦不知，明日可向祭司及师尹提及，慈光之塔须知己知彼，防患于未然。”无衣亦是轻叹一声，整理好案上的典籍，对楔子道：“时辰已到，咱们离开吧。”

那时的楔子与无衣还不是祭司与师尹，但已是这两个职位独一无二的继承者——他们是慈光之塔千年难遇的天才，年纪轻轻便已修成神源，每两个甲子可脱胎换骨一次，神源在身便近乎不死。神源在慈光之塔被看作神灵的认可，唯有修成神源者可担任界主，祭司与师尹这三个最崇高的职位。修成神源之后，楔子与无衣便进入国士林，分别师从时任祭司与师尹继续修行。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在时任祭司与师尹认为自己对慈光之塔责任已尽，退隐为散仙之时继任。
然而在那日两人并肩离开四伊塔时，火宅佛狱的魔神——邪天御武正率领火宅佛狱活着的生物从四魌天树根部破土而出，以摧枯拉朽之横扫荡杀戮碎岛。

身负重伤的大将带着杀戮碎岛穆赫王的血书，拖命到达碎岛与登仙道的边界，在递出血书之后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们的王无法抵挡邪天御武，请求上两界支援。
楔子与无衣只记得那天正为他们授课的祭司与师尹被界主召唤，匆匆而去，回来之后神色肃穆，告知他们没有命令，不得离开四依塔。
楔子下意识地向窗外望去，惊觉四依塔四周已设下强大的术法结界，且以他们二人现在的实力都难破解。
“师尊，何事须如此？若是慈光之塔有难，为何不令吾等支援？”楔子与无衣同时问道。
“火宅佛狱魔神出世，威能难以估量，杀戮碎岛穆赫王竟在一夕之间战死，毫无反抗之力……继任的雅狄王与残部已向上天界与登仙道求援……”紫袍的祭司与首辅对视一眼，叹道：“现在看来，就算倾尽三界之力，此战胜负依然未定…你们身为继任者，必须活下去。四依塔乃慈光之塔灵地，此处设下的结界几乎牢不可破，是如今最安全的所在。战报每日会送到，你们若有良策，可以灵力传至。”
“若此地结界被邪天御武所破，释放的力量也足以打破空间壁垒，你们便逃生进入异界，有朝一日重回……”
话音未落，楔子与无衣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昨日所谈论的隐忧，竟在一夕之间变成四魌界的最恐怖的风暴。二人惊诧间，祭司与师尹已化光而去，只剩两人相视无言。
纵然无言，彼此知心——二人明白，如今能做的，除了分析战报，便是在浩如烟海的典籍间，寻找击败邪天御武的方法。

楔子心性向来比无衣闲散，以前一直都是躺下睡到自然醒。在这十万火急之时两人每日泡在四依塔中书阁，直到疲倦得伏案睡去。而无衣依然习惯性地早起，泡好一壶两人都喜欢的茶。
此时楔子会被熟悉的茶香惊醒，茫然地抬头望着无衣把最新战报抱到书案上。已经梳妆完毕的无衣看着头发凌乱的楔子，清朗的眉目间笑意淡然，发钗上垂落的金叶子在晨曦中光华粼粼。
“战况如何？”楔子嘴里咬着发带，一边束发一边急切地问道。
“吃些东西再说吧。”无衣指着几碟点心道，“收到师尊传讯，嘱咐我们别累坏了。”
片刻后饿了十个时辰的楔子重回案前夹起点心，却见无衣已经收敛了笑容，静默不语。楔子一怔，随即风卷残云般吃过早饭，放下筷子时无衣方才开口道：“界主与上天界之主联手依然难敌，祭司与师尹联手设下的法阵，也只困了邪天御武十二个时辰。”
“竟然如此……”楔子闻言，整个人仰倒在椅子上，闭目久久不语。而后楔子起身，打开了书阁最大的一扇窗户，明亮的光芒刹那间透射而入，芥子微尘自尘封已久的术法书中飘起，悬浮空中，清晰可见。
“吾多日研习术法与战报，只知邪天御武生自四魌界暗之根源，乃恶之极致，功体中还带着火宅佛狱所有夭亡的生命的怨气凝聚而成的力量……典籍记载诗意天城的神威乃光明之源，四魌界中，唯有此神力或能抗衡。”
窗前的楔子衣袂当风，凝视着窗外术法凝结成的明亮虚空，一字一句缓缓道来，紫发白衣似乎都要融化在光晕里。无衣依然坐在案前，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应道：“诗意天城的神力，也要其主以一生功力为代价方能使用。事到如今，诗意天城必须做出牺牲，而慈光之塔的责任，便是确保神力若出，则万无一失。”
“没错，无衣，此战不能败，否则，家园不存。”楔子转身看向无衣，续道：“吾要见祭司，精研数日，吾想到一种术法，可借助这些时日战死亡灵之力，以其九死无悔浩然之气对抗邪天御武功体中火宅佛狱夭亡生命之怨气，或可增添胜算”
无衣师尹没有答话，仿佛陷入深深的思索中，双眸却泛起浅淡的雾气。回过神来时无衣正迎上楔子的目光，方觉自己并未完全听清楔子刚才的话语，“抱歉，好友，方才我想我妹妹了……即鹿她自幼身体不好，不知现在结界之外，情况究竟如何。”
楔子对无衣异常的失神略感诧异，尚未及开口询问，无衣已放下手中茶盏起身，眸光如往昔一般明澈而镇定，“我们传信祭司与师尹吧，吾亦想与师尹商议。”
短暂的交谈之后，二人又各自埋首书页，直到祭司与师尹回到慈光之塔，自邪天御武之乱后，第一次出现在楔子与无衣眼前。
那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他们的师尊。

楔子与无衣永远记得最后一次见到祭司与师尹时两人难掩疲惫的面容。血战之后，贯如谪仙般的师尊衣染征尘，带着杂音气息的昭示着功体透支，心肺受创。
“诗意天城之主同意祭出神力，吾等必须设阵护持，楔子，无衣，汝等有何良策？”师尹问道。
“神力何时祭出？”
“二十四个时辰以后，吾等神源运转便可恢复功体，彼时即可配合天城之主。”
“可师尊……”楔子与无衣诧异间，却见祭司额紫芒骤现，随即呕出黑红淤血，倒向师尹肩头。身旁的师尹立刻扶住他，将神源自额间取出，二人神源的灵力刹那交融，柔和的光芒如睡莲般无声绽放在两人中间，亦平抚了众人心头的焦虑。
“不必担心，祭司正催动灵力疗伤......邪天御武多活一天，四魌界便要葬送数千性命，四魌苍生等不起……”受伤较轻的师尹挥手制止了欲上前替祭司疗伤的楔子与无衣，决然一叹。
一时间，塔中四人静默无言。
片刻之后祭司起身，两人便分别与楔子和无衣商谈。一刻钟后祭司与楔子已步出房间在塔中央等候，而大半个时辰之后，师尹与无衣方才出现。
“保重。”祭司与师尹对视颔首，对无衣与楔子留下这两个字便飘然离去。楔子一眼便看到无衣脸上的失落，便问道：“祭司已允吾在四依塔中设阵支援，难道师尹不同意汝之提议？”
“楔子，助吾，吾要离开四依塔，求见界主。”无衣忽然抬头望向楔子，每一字都说得无比清晰。
“好。”
“汝不问吾为何？”
“汝若愿告知，早已直言。”楔子淡淡一笑道：“汝不言，吾亦信汝。这段时日精研术法，虽不能破开结界，然要开一道缝隙出去，却也不难。”
随后楔子与无衣走出四依塔，分居坎离两位同时催动神源施法，灵力交汇的刹那结界内风雷激荡，结界上方出现缝隙，无衣趁机纵身跃出。

“好友，当心！”
缝隙出现的刹那楔子看到了结界之外因邪天御武邪力入侵而密布的暗云，而无衣此刻正行走在慈光之塔从未有过的暗沉中。灵力催动，无衣身如疾风直奔界主大殿。路过家门时他看见了房中幽微的烛火，那样温暖而安宁，神思一时恍惚，却并未停下脚步。

“你来了，无衣。”
暗夜下白玉台阶幽光莹莹，无衣站在殿前仰望着星河般的玉阶，却为界主沧桑而疲惫的声音一震——三年前接过玉印进入国士林时，界主的声音威重不失清朗，而如今……
“进来吧，无衣。”
无衣师尹一步步走上台阶，玉阶的尽头，珥界主闭目静静盘坐在王座上，银色的长发披散开来。大殿中装饰用的四方烛台第一次点亮，明灭不定烛火映照着界主身前，一滩暗红的血迹。
“界主，请让无衣为您疗伤。”无衣心中一叹，上前欲运神源灵力，却被抬手界主挡下，退开两步。
“无妨，无衣，过几个时辰自然就好了。直说来意吧。”

这场对话在很多年后依然活在无衣师尹的记忆里，鲜活到无数细节都清晰得毫发毕现——比如他身前那方雕着凤凰的鎏金烛台上，烛泪顺着凤凰飞扬的羽翼落下，淌过那用绿松石镶嵌的眼睛，最终凝结在刻着玄武的底座上。
对他的计划界主问得很仔细，每一个问题他都记得，而自己的每一句回应，他自然也不会忘记。然而最刻骨铭心的一幕是在他将要道别之时，界主忽然问他：“无衣，吾之伤并不重，汝可知吾为何会变得如此？”
未及无衣回答，界主沉重的叹息声再次响起，“国之重负，无衣，吾不想成为亡国之君。慈光之塔，绝不能亡于吾之手。”
界主话音甫落，四周的光线忽然一暗，原来是无衣身前的烛台上，蜡烛已然燃尽。界主并未传唤侍者，而是亲手更换了一支，然后从大殿的暗格中取出一件灰袍交到无衣手上，“这是隐息衣，吾以术法亲手所制，能助汝一臂之力。活着，才能完成汝之布局。”
无衣再无言语，接过衣袍，向界主俯身一拜，转身踏入暗夜。

后来每次忆起，无衣师尹只觉界主那褐色瞳孔中温和如烛火的目光，蕴含着沉重到让他窒息的寄望。

枫岫主人身陷火宅佛狱时无衣师尹已失去他的消息好些天了——他清楚若枫岫若落难，必是被火宅佛狱所擒，若火宅佛狱未告知他这个“盟友”，必是再想从枫岫口中问出些讯息——枫岫的行踪，不问也罢。
有千百年交情的“盟友”，终究还是不可靠啊。
无衣师尹冷漠一笑，魔神乱世那年尚未见面时，他便从详尽的战报中察觉咒世主和他大体上是一类人，且枫岫身系之秘事关火宅佛狱开疆大计，此时的咒世主又怎会“可靠”呢。
不过无衣清楚，依枫岫的性情，至死也不会多言一字。
好友，待你入土之后，吾会替你焚一炷香。

第二章生死之搏

“孤身一人前来，送死么？”
话音刚落，眼前枯柴般的手指裹挟劲风直袭咽喉。无衣身不动，闭目挥手卸下隐息衣，紫衣高髻，身形尽现咒世主眼前。
指间在触碰咽喉刹那转向，穿过无衣师尹垂肩的长发，发钗上金叶相互撞击，一阵轻响，刀刃般的劲气已割下缕缕发丝。
“不，送生，为整个四魌界送生。”劲气离身，无衣睁眼迎上咒世主的目光，不闪不避。隐息衣穿着者只有在遇到制衣者功力相当之人时才会暴露，所以无衣安全抵达邪天御武统军副手咒世主帐中。帐内布置极为简单，仅有主座之旁屏风一盏，上面绣着美艳的树妖，半敞衣衫倒在书生怀中，正将树枝刺入书生心脏，整个画面尽是落樱般的鲜血，栩栩如生。
“慈光之塔紫衣特使，好大的口气。整个四魌界，何人是王的对手。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回去等待王之裁决吧。”咒世主语气淡漠，坐回帐中主座，挥手送客。
“纵使吾等战不过贵主，同归于尽却是不难。汝不要忘了，四魌天源在上天界，一旦吾等败了，守护天源的悦圣神族便会毁去四魌天源，四界同归于尽——火宅佛狱，自然也将一同灰飞烟灭。”无衣定了定神，掠身至咒世主对面，直视他的双眼道：“吾想，这一定是汝不愿见到的，四魌界，包括火宅佛狱，都应当存活下去。”
“呵呵，汝这番话，找错人了。”咒世主依然不为所动，冷声道：“就算汝等有同归于尽之能，谈判，也该找吾主邪天御武。”
“汝这番话，加上汝不杀吾，已经证明吾找对人了。”无衣淡淡一笑，道：“无衣向来待人以诚，此次便来是告知三界对付汝主之法——上天界御天龙族之主已决定牺牲一生修为，祭出神力迎击贵主，吾界祭司与师尹设阵护持，界主输功支援，雅狄王做最后一击。汝以为，面对上天界立城神威加上三界最强术法与攻击，汝主有几成胜算？”
无衣不待咒世主回应，续道：
“然而如汝所闻，三界最强之力皆用来对付汝主。若火宅佛狱大军趁机攻陷另外三界，或者汝主取胜，天城中的悦圣神族将立刻毁去天源，四届同归于尽。”
“如此一来，佛狱存活唯一的可能，便是汝主战败，汝等依靠吾三界的仁慈与怜悯，侥幸活命。”
此话一出，无衣立刻觉得周身气息一滞，咒世主墨绿的眸中冷芒阴森，潮水般压迫而来。无衣心下一凛，目光同样冰寒：“若汝等坚持为邪天御武效命，汝主胜，四界毁；汝主败，吾相信，其余三界不会没有斩草除根的念头。”
“咒世主，汝是否要赌，肩负守护天源使命的上天界悦圣神族，无力毁去四魌天源？”
“汝又可曾想过，为何上天界坐拥最丰富的资源，却从无人侵略？就算上天界有无可匹敌的神力，千百年也只能使用一次，神力用过之后，其他各界同样能趁虚而入。”
话语一出，刹那死寂。无衣言毕侧身，欣赏起屏风上巧夺天工的绣像，不再看向咒世主。
咒世主终于缓缓站起身，手中化出句芒长剑，抵在无衣后颈道：“直说，汝想要吾怎样？又能开出怎样的条件？”

“哈哈哈哈……”无衣尚未回答，妩媚入骨的笑声忽然从屏风之后身后传来，艳妆华服的女子款款迈步，盈盈而出。“好俊秀的少年郎……”女子美目流波，笑意不减：“汝之意，是要在咒世主在吾主与汝等交战时，撤兵回佛狱是么？”
“邪玉明妃太息夫人，无衣有礼了。”无衣并未回答，只是垂首致礼——短短目光交接，无衣确信自己已看透美艳女子的内心——她会比咒世主更爽快地答应撤兵，只因撤兵之后，邪天御武一败，她和实力比她并不强太多的咒世主，便能共同统治火宅佛狱——这个女人眼中，权欲比爱欲更为炽烈。
而咒世主不同。无衣研读过数十卷战报，仔细考察过咒世主布兵，发现纵使邪天御武邪功无敌，他布兵依然谨慎，尽量减少佛狱士卒消耗牺牲——他是真正将火宅佛狱记挂在心之人，要他撤兵，除了威胁，还需要给予火宅佛狱利益作为交易。
“吾再问一遍，汝能开出怎样的条件。”咒世主的句芒剑进寸许，逼视无衣，并未看身侧太息夫人一眼。
太息夫人对咒世主的无视略有些沮丧，只得转头看向无衣，水袖一挥，媚态妍然，“年轻人，珍惜你这幅皮囊，若无让人动心的筹码，不仅咒世主要杀你，吾可也不会放过你呀。”
“实不相瞒，吾乃慈光之塔师尹之职继任者无衣。”无衣正色道：“这几日吾阅遍四魌界典籍，更仔细查看过吾界灵地天树主干，发现可由吾界释放更多天树能源至下界——且释放之后，再无法收回。为表诚意，吾界愿再释两道能源至下届，这已经是维持吾界运转之极限。”
“有何凭据？”
“吾又何必骗汝，将来四界共存，我们合作的机会不少。”无衣淡然一笑道：“汝一撤军，吾界立即释放能源。若汝未见，立刻杀回来便是。”
无衣言毕静静望向咒世主，只见他眸光一沉，放下句芒，扣住剑柄转身看向太息夫人。太息夫人却是一挥水袖半遮面，退回屏风之后。
“成交。”

无衣回到慈光之塔时四周依旧一片暗沉，村庄的百姓大多被撤入堡垒，四野一片荒芜，隐有新亡者鬼哭声声。无衣长叹一声，欲回四依塔，却惊觉离生死之战，只剩不到十二个时辰了。
十二个时辰，楔子应已开始准备设阵……四依塔，暂时回不去了。
既已至此，楔子，请原谅此刻吾之私心吧。
无衣转身，向家而去。

无衣走到家门前见家中烛火依然亮着，心头稍安。推门而入，不见昔日仆从，冷不防长剑寒芒如电，直刺面门。无衣身形急退，勉强避开来剑，却闻一声惊呼：“哥哥！”
“小妹！”
突袭之人猛然收剑，正是无衣的亲生妹妹，即鹿。
“哥哥你怎会回来？你不帮慈光之塔御敌？我即鹿，可不要一个临阵退却的哥哥。”三尺之外，即鹿持剑凛然而立，语气之中，竟是质问。
无衣闻言一震，随即解释道：“小妹误会了，无衣当为之事已为，你楔子哥哥已在四依塔中布阵，吾一时也回不去。”
“哥哥身为七尺儿郎，决战在即，不去阵前杀敌，回家做什么。”即鹿的语气冷漠，“若不是你用阵法将吾关在家里，吾定当一战邪天御武。”
“小妹。”无衣的语气依然柔和，也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你确信以哥哥的武功，去阵前不是拖后腿么？”
即鹿闻言轻哼一声，转身走回屋内。无衣望着即鹿的背影，却是哑然失笑——小丫头真真长大了，武功也日益精进，只是这心性……
纵然即鹿出言不逊，无衣心中依然宽慰——即鹿的胸前，始终佩戴着他为她求的长命锁。

即鹿是个早产儿，先天不足身体虚弱，从小便病恹恹的。在未修成神源之前，无衣也和慈光之塔大多数士子一样忙于读书考学，希望将来踏入仕途。无衣考入秀士林领到第一个月的津贴时，便去寺庙为即鹿求了这把纯银的长命锁。
后来无衣教她习武，希望她身体能强健些。谁知即鹿竟然痴迷上习武，而且极有天分，加之心性坚韧，倔强不服输，武功突飞猛进。
无衣对于即鹿对习武的痴迷也颇为不解——慈光之塔的女子大多温柔娴淑，宜室宜家，女侠更是闻所未闻。直到无衣休沐回家，见外出练武的妹妹房间有些凌乱，在替妹妹收拾房间时无意发现好多武侠传奇，将军列传，而且都翻旧了——难怪，也不知小妹从哪找来这些书，看着这些书长大，做哥哥的忙于学业，竟然不知。
无衣淡淡一笑，并将书放回原位，顺便将之前收拾的几件衣物也放回原处，退到房外。
即鹿，哥哥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自由自在地长大。

四依塔中，楔子身着祭司留下的紫色法衣，静静盘坐在塔中央祭坛之前。起阵时辰将近，无衣却尚未归来，楔子心中忧虑，然而祭祀召灵之时，心中不容有丝毫杂念。
楔子和无衣是同一年考入秀士林的。楔子才华横溢，心性通达，对仕途不甚挂心，常在秀士林书库中找书，看到中意的便通宵达旦地阅读，白日酣睡，错过朝会被记过罚俸也不在意——反正他自小便会叉鱼，再不济还可以找无衣蹭饭，不愁没饭吃。那时职位已高过他的无衣会一本正经地教育他既享国之俸，当尽心竭力，不可偷奸躲懒，随性妄为。
然后无衣把食盒往桌上一扔，干脆地说：“吃！”
楔子扑哧一笑道：“无衣啊，平日不知，今日方知你真是有师尹之风。将来若成为师尹……古人云，苟富贵，勿相忘啊。”
“快吃！”无衣依旧一脸严肃，然见一贯风度翩然的楔子故作饿了几日的吃相，眸中难掩笑意。
无衣同样天纵才华，与楔子惺惺相惜，几番谈古论今，评百家之言，引为知己，性情却比楔子沉稳些，从不违背规矩，却也能为想为之事——同样是遇到好书，无衣会选择牺牲睡眠。
慈光之塔所有士人都想修成神源，然而所有人都知道百年也只出那么一两个，而且指导修行的书籍行文飘逸，仿佛仙人随性而作，字里行间又尽是隐喻，天书般难懂。何况入了仕途，明争暗斗不断，如履薄冰，心力交瘁，大多数人进入秀士林两三年就放弃了，只求高官厚禄，光耀门楣。
楔子与无衣属于少数没有放弃的，再加上原本就资质出众，数年之后，两人皆悟，修成神源，进入国士林，成为祭司与师尹之职唯一的继任者。

如今国难之时，往事不堪忆。楔子想，若此劫度过，他一定会再登门拜访无衣，吃他家厨子做的烤鱼。
无衣，活着回来。开启法阵之前，楔子最后默念。

[ 此帖被kraja在2014-04-19 12:3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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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3-11-23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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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提醒︰ (水織) 回覆字數不足，請回來補充觀後心得 (2013-12-01 22:41)

啊啊啊啊求下文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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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兩:-10(水織) 回覆字數不足，請回來補充觀後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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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3-11-29 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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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宿命之战

枫岫主人静静倚墙而坐，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却意外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他终究还是来了。前些日子佛狱中人拷问他略城中雅狄王遗书之事时，已然失明的枫岫曾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在经过刑室时停留了一刹那，然后匆匆离去。枫岫苦涩一笑，任凭极刑加身，不发一语。
此时枫岫主人一时心绪翻涌，牵动脏腑重创，呕出一口鲜血。只听见来人一声“真惨”，语气中带着胜利者的高傲与嘲讽。
对于无衣师尹的计划了然于心的枫岫忽然对来人心生怜悯，他看不见来人一袭墨绿金纹的长袍，衬得金色的樱花发饰愈发明耀，却看得见他在不久的将来注定要跌落，跌得粉身碎骨。
然而枫岫主人并不知，来者的生，亦是拜无衣的计划所赐。

与邪天御武决战前十二个时辰。
灵能催，法阵起，峨冠博带的楔子跪于祭坛中央，双目紧闭，五感尽收，灵台澄澈清明。
祭坛之上，以苍璧礼天，黄琮礼地，青圭礼东，赤璋礼南，白琥礼西，玄璜礼北——以玉作六器，礼天地四方，越阴阳之界。
决战时至，楔子倏然起身，广袖挥洒如云，掌化两仪，口诵祭词道：
“广开兮天门，山峦崩兮地坼。”
“杳冥冥兮羌昼晦，魂归来兮阴阳合。”

杀戮碎岛与慈光之塔的边界，漫天墨云翻滚，邪天御武大军压境。前阵的三界联军兵败如山倒，直到邪天御武踏入慈光之塔地界，法阵瞬间开启。
“哈哈哈，同样的阵法，还想再困我第二次么。”邪天御武笑声嚣狂，邪力催至顶峰，阵中坎离两位的祭司与师尹，与阵外输功的界主同时呕血。
“加上吾呢。”
邪云密布的天宇，忽见金色龙气贯天而下，压向邪天御武天灵。至圣神力引得邪天御武周身怨灵之气爆冲，顿时四野鬼哭之声激荡，竟然制住了盖向天灵的龙气。
“不过尔尔！”邪天御武口中第一次涌出黑色邪血，依旧狂傲不减。龙气中的上天界龙族之主亦被怨灵之气逼得现出身形，纯白洒金长袍在邪云中翻飞，嘴角溢出的鲜血尽化漫天血雾。

四依塔中的楔子，与阵前的祭司灵息相连，亦感到汹涌的怨灵之气，同时将灵力催至极致，气冲天顶，高冠飞扬而起，紫发飘散。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楔子足踏北斗天罡步，一步一念：
“出不入兮往不反，首身离兮心不惩。”
阵中的邪天御武，忽感邪力一滞。怨灵鬼哭之声，竟被战死亡灵吟唱的战曲压过——在看不见的异界，不屈的亡灵正与怨灵死战。
楔子口中亦是鲜血狂涌，顺着法衣滴落，流淌在祭坛之上，枫红尽染灵玉，贤者之血与灵玉相通，祭坛之上，刹那间紫芒大盛。
楔子再次跪倒在祭坛上，用尽最后的力气诵道：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守四方！”

在楔子诵出最后一句祭语的刹那忽感邪天御武本体的力量与怨灵之力同时被压制，自己却失去了与祭司灵能的感应。
“师尊……”楔子心中一惊，神思一时恍惚，脑海中尽是师尊几个时辰前离去之时对他所言。

“吾徒，汝习祭司之道三年，可知祭祀之时，最紧要者为何？”两人讨论为召灵之术后，祭司忽然问道。
“守心守志，别无他念。”楔子应道。
“不，更重要者，唯有一字——诚。”祭司轻叹一声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用全部的心神去敬仰天道，与道同行，方能得天之助，此即祭祀之真意。吾徒，汝可知，吾在修成神源，成为祭司之前，连两林士子都不是，只不过是个玉工。”
“吾因技艺出众，得以被选中雕琢慈光之塔千年大祭时所用的玉器。吾自幼仰慕天道，知玉乃敬天礼神之器，便数年如一日，琢玉时心神专精，心思至诚，终在梦中得神启修炼神源之法，方成为祭司。”祭司平静地对楔子道出自己的身世，淡然道：“吾之一生，终要献祭于天。”

激战不息的阵前，正应了祭司临别之言。
在邪天御武运起全身功力反击的之时，祭司与师尹同时看到邪天御武身上的鳞片邪光爆起，欲作最后一搏。两人最后一次目光对视，随即身形崩碎，而两人的神源在两人各自舍身所运的灵力的催化下，穿过法阵再度交融。
坎离交，水火济，后天八阵变为先天八阵，威能骤增，终是压过了邪力的反扑。
在邪天御武邪力被压制的刹那，守候已久的雅狄王飞身入阵，或天长戟贯穿了魔神坚不可摧的鳞片——魔神邪力，上天界神力，与或天戟功力三股巨力交融的瞬间，阵外输功的珥界主被震飞昏迷，阵法上空的神源，亦是灰飞烟灭。
不可一世的魔神，终于被长戟钉在法阵中央，无法挣扎。

一直旁观的咒世主与太息夫人见状，撤军回佛狱回到佛狱。
此时佛狱之中，一位身量未足的少年不慎被吸血樱花捕获，正拼死挣扎，就在他快要断气之时，樱花树枝却忽然放开了他。
遍体鳞伤的少年跌落在地，却觉火宅佛狱的大地异常震动——所有生灵都在欢呼。
无衣依照先前的约定，在此时向下届释放了两道能源。那株樱花感受到了更丰美的能源，便丢下少年，伸出所有枝条去抢夺。
少年也被能源降临的情景震慑，顾不得一身伤痛，而所有同伴一起争抢，欢呼。
此时，在少年最狂野的梦境里，也不曾梦到他会成为统御火宅佛狱万千生灵的三公之一，凯旋侯。

“是你。”枫岫主人迎着声音的方向抬头，他知道凯旋侯正以胜利者骄傲中带着怜悯的目光看着一身残破的自己。枫岫主人想了想自己该对这昔日好友说些什么，或许，叙叙旧是个不错的选择，比如割席断交的那一日。
“你可以求我。”凯旋侯说出这句话时，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成就感——与眼前人相交百年，想方设法要除去这个火宅佛狱的心腹大患，如今他终于掌握了他的生死。
“让王或者公知道你私下想救我，对你不好吧，凯旋侯。况且，你已不可能还我自由。”枫岫的话语依旧淡然，仿佛如往昔一般，在嘱咐自己的好友。
枫岫主人感受到了凯旋侯情绪的波动，这个年轻人还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时间真是神奇的东西，枫岫想，相交得久了，哪怕一直防范着，也总有难以抑制的感情萌生。
又何况慈光之塔中，那位自己多年的同修好友呢。

第四章权力更迭

无衣师尹听过撒手慈悲讲略城寿宴之上枫岫以雅狄王遗书相赠之事，心中一惊。无衣定了定神，随即判断略城之中遗书为假。
也罢，遗书之事，先留给咒世主操心吧。他清楚，咒世主是比他更心急的人。哪怕戢武王知晓遗书，知晓当年的阴谋，他尚有两张底牌应对。而咒世主，决不愿在侵略苦境的节骨眼上与戢武王为敌。
况且此时让戢武王与咒世主为敌，也不是坏事啊。只是火宅佛狱中的楔子，怕是要吃苦头了。
无衣师尹忽然叹了口气，让你回慈光之塔你不愿意，何苦呢，楔子，吾最多将你软禁。
无衣师尹又听闻咒世主要将女儿嫁给戢武王，换取盟约，冷声一笑。咒世主，纵然别人以为你是火宅佛狱一代雄主，在我无衣师尹眼中你还是那么天真，就如同当年魔神战败之后一样。

战败的邪天御武并没有死，四魌界中已再无人有力量杀死邪天御武，只能将他囚禁在上天界极北的流狱之中。魔神一战，三界损失惨重，随之而来的，便是权力更迭。
上天界御天龙族之主一身功力耗尽，只能退隐修养，由龙族长老在年青一代中选取继任者，原本嫡系长子，武功高强的天尊皇胤醉饮黄龙理当代任，然次子炽焰赤麟同样实力过人，不愿服从。龙族长老便决定考验年青一代的御天五龙，让他们看守极北之地的流狱。其他事务由黄龙主理，赤麟为辅，其余三龙协助。
慈光之塔的祭司与师尹战死，便由楔子和无衣分别接任的其职。而珥界主身受重创，神源受损，只能闭关修养，权力便由无衣与楔子代掌。
在大战中技惊四座的杀戮碎岛雅狄王正式继任王位，封贤臣棘岛玄觉为摄论太宫，重建杀戮碎岛军力民力。
而火宅佛狱的咒世主却建立了三公制度，自己为王，太息夫人为公，同时提拔大战中表现出色的一位将领为侯。三公会议中若有两人意见相同，则王也必须遵从三公会议的制度。当三方意见各一时，则按王之意行事。
“明明有机会独揽权力，却非要制造这么个蹩脚的制度，说什么能产生真正有利于火宅佛狱的决策，怎能不让吾无衣师尹以为你天真呢。”无衣心道：“若无独断的自信，何必称王，况且公还是太息夫人那样的女人，若换做吾，必压得太息公心服口服，永远不敢造次。”

无论如何，邪天御武战败，也给四魌界带来了相对长久的和平。
邪云散去之时慈光之塔下了三天三夜的雨，无衣手持书卷静静坐在窗前，看着不顾下雨执意要练武的妹妹，剑光过处水花凌空绽放。
战事了结，做哥哥的，终于有时间考虑妹妹的终身大事了。

不过比起妹妹的终身大事，眼下更有令无衣焦头烂额之事。作为慈光之塔师尹一职最年轻的继任者，并不令整个慈光之塔的官员心服。
尚未任职时无衣便已清楚慈光之塔官僚体系的沉疴，如今初任要职，便力图改革，希望能让慈光之塔焕发生机。然而上任之后，方觉阻力重重。每一项决策，只要触犯到官僚的利益，便会被阳奉阴违，甚至有官僚指使言官对他明谏暗讽。
无衣想发怒，想将反对者下狱，却不能，也下不了手。
空降在慈光之塔权力顶峰的无衣师尹，身边并没有亲信。纵然楔子支持他，然而楔子毕竟是身负神职，传统上并不过多干预政事，对于无衣的困境有心无力。
无衣曾去求见闭关中的界主，然而界主并未现身见他，只是淡淡道：“无衣啊，如果连内政都无法掌握，你又如何能实施你的部署呢？无衣，吾信任汝。”

无衣师尹回到植满竹子的流光晚榭之时脑海中一片空白，正逢楔子成为祭司，为战死的上一任祭司与师尹守灵三年之后，第一次走出四依塔来看望他。
“无衣，吾这次来，想来尝你家厨子做的烤鱼啊。吾在四依塔餐风饮露三年，最想的可就是烤鱼了。”楔子摇扇而来，笑意如春风化雪。
无衣见楔子笑得畅然，亦是莞尔一笑道：“好啊，吾这就让厨子做。”
“多谢好友。今日咱们不谈国事，只论风花雪月如何？”楔子自然知道一袭华衣之下无衣心中的愁苦，想让无衣放松放松心情。
然而无衣与楔子的闲谈还是变成了无衣的诉苦，无衣将那些官员阳奉阴违，明嘲暗讽的行径一一道出，激动之时甚至不再收敛劲气，流光晚榭遍地的竹叶飞扬而起。
楔子静静坐在漫天竹叶之中，长叹一声道：“好友，何必急于一时，你比拥有比他们漫长得多的时间，去实现你改革的愿望。”
无衣闻言亦是沉静下来，敛眸沉思片刻，抬头看着楔子，目光复又明澈，“多谢你，好友。”
“好友身负之重，请恕楔子难以分担。吃菜吧，无衣，菜都快凉了。”

从那之后，无衣不再与朝中官员纠缠，而是将心思全部放在了两林士子的培养上。无衣也忆起了与邪天御武决战前在界主的宫殿中见到的烛台，心中忽然一动，便在流光晚榭的书案上也为自己点起一支小烛，并不断添加蜡油，让它永远不熄。

纵然内政缠身，四魌界武评大会无衣师尹亦不得不全心留意。为了促进各界之间的武学交流，四界同意设立武评大会，由各界选派强手参与，胜者为武魁，同时也将是各界之间纠纷的裁定者。无衣自诩为文士，不参与比武，但借由比武之机，观各界强弱，才是他最挂心之事。
武评大会上各国高手汇聚，无衣的妹妹即鹿自然不愿错过这个盛会。无衣拗不过妹妹，然慈光之塔女子一向保守，只得要即鹿女扮男装而去，并千叮万嘱她只可观战，千万别出手。
当然无衣也知道，这话妹妹估计是听不进去的。
武评会的结果并不出乎无衣师尹意料，自从得知雅狄王一击贯穿邪天御武鳞片之后，无衣师尹便知雅狄王在四界难逢敌手。雅狄王在击败包括咒世主与醉饮黄龙在内的众多高手之后，女扮男装的即鹿忽然从看台上跃身而起，御剑直刺雅狄王。
只见雅狄王似闲庭信步一般后退半步，手掌一挥欲卸去来剑劲力，岂料即鹿剑势忽变，一刚化百柔，柔劲如流水穿越雅狄王掌力缝隙，直袭胸口。
“咦。”雅狄王略感惊讶，身形急转避开剑锋，仍被剑气划破衣袍，只见来人年纪尚轻，白衣白袍，剑中刚柔之劲运化自如，运剑翩若游龙。雅狄王暗自赞叹，不过内力根基毕竟胜过即鹿，雄厚的掌力将即鹿挡在周身三丈之外，却并不进攻。
无衣忽然担心再打下去，内力深不可测的雅狄王会从即鹿周身气息中感知她的女儿身，只能跃上演武台挡下即鹿剑锋道：“多谢雅狄王抬爱，家臣攻不入三丈，已露败象，再比无意义。”
无衣转身，见即鹿神色又急又气，但既扮作无衣家臣，也不好发作。只得闷闷地走下演武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雅狄王长袍临风，负手而立，尽显宗师之范。
无衣亦是匆匆退场，临走时看了一眼观战的咒世主，在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之色。
不过无衣的担心，终究还是实现了。男女气脉有别，劲气甫一交接，雅狄王便已感知即鹿的女儿身。

无衣师尹一直以为，他一生中最为后悔的事，便是一时心软带即鹿去参加了那届武评会。无论如何漫长的岁月，都无法消弭无衣师尹心中的痛。
无衣师尹站起身，往香炉中再添了一勺沉香末。从前的他，是不焚香的。无衣师尹忽而怆然一笑，他对付戢武王的底牌，都源自他的妹妹，即鹿。

[ 此帖被kraja在2013-11-29 10:0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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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3-11-29 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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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支持~前一阵子太忙，忙完就来更新啦。后面凯旋侯，醉饮黄龙，雅狄王，戢武王，太宫等四魌界重要角色都会有戏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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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3-12-02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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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暗潮涌动

自从得知枫岫主人就是楔子之后，凯旋侯想过很多次如何杀死枫岫，一剑贯心，一刀断首，却从未想过枫岫主人会是如此落魄的模样。
然而枫岫主人的语调丝毫没有痛苦和担忧，甚至没有仇恨，只是带着惋惜的语气讲述他们割席断交的那场戏，他以为拂樱斋主是发自真心。
枫岫的话刺激着凯旋侯内心拼命压抑的情绪，他以为自己对枫岫并无私心，才光明正大地来噬魂囚看他，为曾经共同对付邪灵的战斗之谊，最后送他一程。
可当一身血迹斑驳的枫岫主人出现在他眼前，他的心绪还是失控了。他在对峰壁就该坚决杀了他，风姿飘逸的枫岫主人，不应该受到如此折辱——这么多年来，拂樱的心底，终究是认了枫岫这个好友。他想结束枫岫的身体的痛楚，却已经无法下手——王要枫岫，活到寒烟翠湘灵离去之后。
枫岫却无视了凯旋侯心底的波澜，要他为自己丰神俊雅的过往画一张像。火宅佛狱众人，包括凯旋侯的结局他已无力更改——他清楚当他再见到布局者无衣师尹时，必然是一具尸体了。他明白无衣，终究明白得太迟了。
枫岫“目送”凯旋侯离去后，回忆往事，长长地叹了口气。既然凯旋侯念在旧谊来看他，他也给凯旋侯留些什么当回礼吧。

楔子与无衣之间友情的裂痕，却是始于无衣暂时放下朝中权力争斗，专心于培养两林学子之后。师尹一职，师者培育良才，尹者理政辅国，楔子对于无衣的举动本来是颇为赞同的，毕竟将来的官员都是这些年轻学子，如果他们才德兼备，那么将来扶正朝纲，指日可待。
直到楔子有一日闲来无事重回秀士林，无意间发现林中学子传诵的秀士十训，第一条却是以师尹为准。
楔子心下一沉，立即去流光晚榭见无衣，一路只怪自己平日只顾钻研典籍，像往常一样与无衣谈书论道，却未留心好友的变化。楔子到达时，流光晚榭四周幽篁苍翠如昔，无衣正以树枝教身边少年刀法，少年纯真的眼神中，满是对师尹的仰慕。
“好友，有事么。”无衣见楔子前来，淡然一笑，他自然从楔子眼神中察觉了异样，便放下树枝，支开了身边少年。
“好友，吾以为你教导两林学子之法，有些不妥。”楔子开门见山，他完全没有料到无衣会以这种方式将两林学子培养成自己的势力。秀士十训其余内容为圣人之言，但这一条，让楔子心中颇为不安——他并非不知政治险恶，知师尹行事，必有妥协。可师尹如此，却是在蒙蔽整个慈光之塔士人明辨是非之心。
“怎么，好友信不过我？”无衣神色不变。
“非是不信，只是圣人千虑，亦难免一失。”楔子回应道：“此理好友不会不知。好友这番作为，实在令楔子心寒。”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举。”无衣淡然回应道：“欲行改革，必尽快上下齐心。慈光百姓的寿命不比你我，他们等不起。无衣身正，不惧非议。”
“为人师者，当传道授业解惑。无衣汝为师不令学生探求天道，只以师言为准，既是有违师道，更是有违天道。”楔子一咬牙，话说得极重。
无衣师尹闻言一怔，一贯能言善辩，与人争辩从不落下风的无衣第一次无言以对。
无衣自然不会告诉楔子，如果对内他都不能完全掌控，如何实施自己对外的计划呢。
天道……楔子你不是说过么，四魌界，是被神明抛弃的地方。无衣自知无一手回天之能，只想永远保住慈光之塔。
沉默良久，无衣轻声应道：“吾心中自然有数，若无它事，吾要继续指导撒手慈悲功课了。”
楔子叹息一声，转身离去。待楔子走远，无衣忽道：“出来吧，撒儿，吾知道你一直在偷听。”
撒手慈悲怯生生地从藏身的竹林后走出，不敢抬头看无衣师尹的目光，只是跪地道：“徒儿知错，请师尹责罚。”
“既然听了，那你以为，楔子所言如何？”无衣并未发怒，只是淡淡地问道。
“徒儿以为，祭司久疏国事，万不该质疑师尹。”撒手慈悲说着，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见师尹眼中，尽是难以掩饰的落寞。

然而比起楔子的反对，尚有更令无衣师尹焦灼之事——那届武评会结束后，妹妹即鹿失踪了。
这事极其难办，本来就在朝臣质疑的风口浪尖上，无衣不想张扬此事，发动整个慈光之塔的力量去寻找。只能密令几个亲信门生，可是人力有限，一晃大半年，还是杳无音讯。
无衣回忆起武评会期间之事，更觉懊悔难当——每日武决结束之后，无衣总是忙于与各国政要联络结交，无暇关心妹妹行踪，最后几日大宴，杀戮碎岛众人称国内有事，提前回国未出席宴会，妹妹亦未跟随在他身边。
就在无衣倍感无奈，准备去求助好久不曾见面的楔子时——毕竟楔子找人的能力还是要比年轻的门生强多了，即鹿回来了。

即鹿一身月白衣裙，静静地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哥”。
无衣看着妹妹脸上残妆未褪，腹部隆起，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谁的孩子？”良久，无衣师尹颤声问道。
即鹿不答话，径直往屋内走，身后的无衣师尹声音愈发颤抖：“谁的？哥哥这就上门提亲，要他娶你。若是他欺负了你，哥哥誓要将他碎尸万段。”
然而无衣清楚——后一种可能性为零，若即鹿非是情愿，以她的性情，哪怕拼了性命，也会除去腹中胎儿。
“妹妹！”无衣忽然掠身上前，直视目光淡漠而空旷的即鹿道：“能让妹妹看上的，必为不世英雄。哥哥这就去提亲，让你以慈光之塔首辅之妹的身份，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不必了，哥。”即鹿话语如死水一般，“即鹿只想养大这孩子。”说完便推开无衣师尹，走向自己的房间。
无衣望着即鹿的背影，从最初的震惊中冷静下来之后，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近来之事，然而越想越觉惊惧——武功高强的大英雄，即鹿情愿，不娶即鹿，武评会……
“雅狄王，是么。”无衣忽而开口，只见即鹿闻言呆立片刻，没有回头。
“告诉哥哥，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体内寒气甚重，胎儿恐有危险，又是去了何处？”无衣一把拉过即鹿的手探她脉息——胎儿是个男孩儿，已有快六个月了。
“没错，是雅狄王。慈光之塔尽是勾心斗角的书生，武评会后，吾便认定雅狄王才是值得吾追随一生的夫婿。”即鹿终于开口，缓缓道来：“情动之时，再难抑制，可欢爱之后，雅狄王说他不能娶我，杀戮碎岛规定，王不可娶外界女子为妻。因为他们的王嗣只能来自王树，本界女子不能生育，故而王不可娶外界女子……”
“雅狄王……”无衣师尹再吐出这三个字时，声音喑哑得几乎听不清。
“雅狄王愧疚难言，可还是走了……吾以为吾会恨他，却发现自己无法恨一个真正仰慕，真正爱上的男人。吾第一次心灰意冷，便在慈光之塔漫无目的地游走，竟然到了一处名为渎生暗地之所。”
“那是慈光之塔流放重刑犯之所，你为何会在那里？怪不得一身寒气。”
“吾在那里遇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他是个天才剑客，却全身被铁链锁死，囚禁在天井中。吾与他论剑数日，方觉心情舒畅不少，对于雅狄王之事，也渐渐看开了——吾本仰慕他的正气与英勇，又何必再与他纠缠。吾本想与那剑客多聊些日子，却忽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渎生暗地的寒气，吾自身功体受得住，却无法养胎。我不想害死他的孩子。”即鹿说完，转身看着无衣，眼中竟是从未有过的哀求：“妹妹不求哥哥谅解，只求哥哥两事，一是勿因吾与雅狄王为敌，二是渎生暗地那名叫殢无伤的剑客是个好人，哥哥能查清他的冤屈，放了他么？”
“小妹啊......你好好休息吧，哥哥去为你找些温补的药材驱寒。”无衣师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温言安抚即鹿，为她关上了房门。
无衣师尹一个人家中在空旷的客厅坐了很久，他一直期待着妹妹有朝一日真能变得性情温婉，像个姑娘，他才好为妹妹找个人家——慈光之塔风俗，并不喜泼辣女子。可这一日真正到来，竟是在如此状况之下。
他自然不会告诉妹妹，除去雅狄王，是他计划之内，第一步。

此后的岁月静如流水，即鹿生下了男孩，为他取名剑之初。无衣师尹日复一日地在两林教导门生，对政事依旧是一副不甚挂心的模样，只是下令广开言路。楔子偶尔礼节性地登门拜访，也顺便看看即鹿，逗逗可爱的剑之初，再与无衣闲谈一番。四魌界中，雅狄王依旧连年称霸着武评会，各界也并无纷争。
直到剑之初逐渐长大，即鹿未婚生子的消息，在慈光之塔再也瞒不住的时候。

第六章翻天之浪

慈光之塔一向以礼仪教化闻名于四魌界，最重操守。而未婚生子，乃慈光之塔女子大忌。
一直想推翻无衣师尹的官员们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大肆攻击的借口——连妹妹都管教不好，又有何德何能管理慈光之塔？
一时间无衣师尹再度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之上，连街头巷尾的百姓也在猜测即鹿生的到底是谁的孩子。正年少气盛的剑之初容不得闲人侮辱自己的母亲——他的武功已经初露锋芒，气急之时出手废人四肢筋脉，又给了官僚们口实，指责无衣师尹包庇伤人者，朝堂之上，纷纷要求重惩剑之初，同样废其四肢筋脉，否则就要无衣退位，以谢天下。
正在无衣无奈，准备下令拿下剑之初时，竟是很少上朝的楔子忽然现身，指剑之初护母心切，其情可悯；受伤者出言不逊，辱人至亲，乃慈光之塔大忌。并言要将剑之初带回神庙禁闭，令其修身养性。
朝堂上关于祭司与师尹不和的传言流传已久，众人未料今日祭司再度现身，竟是对师尹挺身相护。楔子暂时带走剑之初，让他远离风浪，众人无可奈何，此事算是不了了之。
此后楔子每日教剑之初读圣贤书，希望减轻剑之初心中戾气。怎奈此时剑之初正是冲动的年岁，怎么都听不进去。无奈之下，一段时间后楔子便将剑之初送还师尹家。
“我替初儿和妹妹，谢过你。”无衣看着把外甥送来的楔子，轻声道谢。

这也是无衣，最后一次对楔子道谢。
很多年后，历尽沧桑的剑之初心绪终归淡然之后，始终记得楔子救命与教导之恩。可是当再得到楔子的消息时，化名枫岫主人的楔子，已是黄泉不归。

一波未平，而另一波席卷整个慈光之塔的风暴正在孕育。
连楔子也未想到，无衣师尹会以如此方式，在一夕之间大权在握。
朝中官僚们对于无衣师尹和他妹妹即鹿的中伤并未因楔子带走剑之初而平息，一日朝中一位内阁重臣巡视两林，发现不少士子言必以师尹为尊——阁臣并不非不知要在两林培养自己的势力，然而这些年来，不知师尹用何法，竟已将两林人心大半在握。
那大臣心中窝火，忍不住道：“汝等不言圣贤，只知师尹。汝等可知那师尹的妹妹就是个未婚生子的荡妇，连自己的妹妹都管不住，有何资格执掌两林？”
“住口！不准你侮辱师尹！”一位青年士子闻言，拍案而起。
“侮辱？慈光之塔谁人不知师尹之妹失节？荡妇的哥哥，不知又能有几分德行……”
“呃”。那大臣话音未落，只觉被一拳打向嘴角，那青年士子再也无法忍耐，一跃而起，飞拳击出。
“反了反了！”那大臣捂住受伤的嘴角，喝令侍卫拿下青年士子，“看你们被无衣那小人教的，规矩都忘了，吾乃慈光之塔内阁大臣，亦是两林学官，还治不了你这毛头小子。来人，杖刑处置，打到认错为止！”
青年人功体被锁按在刑台上，杖杖打落，血浸衣袍，青年人却是咬紧嘴唇一言不发，偶尔开口吐出鲜血，又死死咬住。
大臣愈发愠怒，喝令侍卫连连责打，青年人已近乎昏厥，忽闻一声“住手！”

来人正是无衣师尹，面带怒容，喝止了侍卫，厉声质问那阁臣道：“阁老，这学子究竟犯下何罪？让你非要打死不可？”
大臣见师尹前来，不由一惊，随即回应道：“此人以下犯上，对吾拳脚相加，吾按规矩行事，也并非……”
“哦，且不论阁老汝口出何言，让学子如此动怒。”无衣师尹忽然打断阁臣的话：“就说学子不过伤汝皮毛，汝却要他性命，岂有为师者应有的度量？且两林学子本为国之人才，为师者见其有过，当教导为主，责罚为辅，汝却施以重刑，这岂是为师之道？”
“师尹，他侮辱您妹妹，还骂您为小人，吾等看不下去了。”师尹质问之声刚落，未及阁臣回应，台下忽然有学子再言，顿时一呼百应，群情激奋。
大臣见众学子怒火难平，自己的心腹也不敢发声，霎时脸色苍白。这时师尹忽然转向两林众人道：“慈光之塔一向广开言路，特别是对汝等青年士子。如此心胸狭隘又残忍之辈，汝等以为，还有资格为汝等之师，慈光重臣么？”
“废了他！废了他！废了他！”师尹话音刚落，两林学子中，忽然爆发出一震山呼海啸般的吼声。
师尹忽然周身劲气一凛，林中落叶飘飞而起，台下立即噤声。无衣师尹转向阁臣道：“汝既言规矩，今日吾便与汝道明慈光之塔之法，界主闭关，则职权由师尹暂代。今日吾便顺两林学子之意，行权废汝官职，准汝回故里安享晚年，汝可有异议？”
那阁臣闻言，加之师尹劲气压身，吓得瘫倒在地，“属下…罪臣…不敢……”
无衣师尹令侍卫将阁臣带走，并将那重伤的青年学子抬下去医治，再转向众位学子道：“吾无衣师尹掌两林数年，自以为宽厚不用严刑，未曾深思两林法度中，尚有此杖刑不定数之酷刑存在，此为吾之过失。此刑自即日起，一并废除。”
在两林学子的欢呼声中，师尹离开两林，亲自去看望那受伤的青年学子。

“辛苦你了，撒儿。”师尹将真力源源不断地灌入撒手慈悲体内，让他的内伤迅速愈合。
“徒儿为师尹大计，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未及朝野对此作出反应，无衣师尹忽然紧急下令召集朝会宣布废阁臣一事，所有官员，包括两林学子一同参与。朝中官僚未及震惊，无衣师尹已命令几位学士取出收集的阁臣一党的贪污腐败，欺上瞒下诸多罪证，以首辅代行界主之权的身份，当场罢免大小官员二十余人。
无衣一身金丝雀纹紫袍，稳坐在朝堂最高处。宣令之时，界主与首辅玉印均在握，朝堂四周重兵守卫，在场无一人出声。
而此时点，恰逢正式两林一届学子通过结业考试之时，无衣便令成绩出色的士子以及朝中一些对他中立或支持的官员，取代了那些官员的职位。
无衣师尹并没有免去所有与他作对的官员的职位，赶尽杀绝，他的留情只是为了让哪些官员绝望——无衣师尹这些年来看似不过问政事，实则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蛰伏数年，不鸣则已，一鸣惊天。
而那些剩下的官员也真正绝望了——这么多年斗下来，如今傲立朝堂的无衣师尹依旧容颜清俊，和初登师尹之位时并无区别，而他们逐渐老去了，华发渐生，虽然慈光之塔之人寿命漫长，可又如何能比得过已修成神源的师尹？
无衣做完这一切之后，淡淡一笑。楔子一语点醒了吾啊，吾何必急于一时呢，汝等又有何资格，与吾斗？

作为祭司的楔子并未被无衣召去参加朝会，当他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无衣师尹已在流光晚榭沏好茶，等待他到来了。
茶依然是他们两人都喜爱的品种，和当年四依塔中无衣叫醒楔子时所沏的一样。只是时过境迁，淡雅的茶香中多了几丝莫名的苦涩。
“恭喜好友，得以如愿一展鸿图之志。”楔子落座之后，无衣将热茶斟满茶盏，升腾的雾气刹那间模糊了无衣的神情。
“是啊，慈光之塔多年沉疴，总算将有痊愈的一日了。”雾气逐渐散去，无衣师尹坐在桌前，发钗上垂落的金叶依旧光芒粼粼，只是发饰比起在四依塔时更为繁复精致。
“愿一切如好友所愿。慈光之塔能得好友尽心，吾也就放心了。”楔子低头饮了半盏茶，续道：“今日前来，是向好友辞行的。”
“哦，好友要去何处？”无衣问道，却并不感惊讶。
“上天界龙族碧眼银戎邀吾去讲学，吾也想去上天界见识一番啊。”楔子应道，而后静静品茶，不再言一语。无衣师尹也静默不语，大半壶茶饮过，楔子才开口道：“培养两林学子之事，还望师尹斟酌。”
“这就不劳祭司操心了，无衣既为师尹，定当尽力不负学子。”无衣见茶水将尽，唤道：“羽儿，来掺些水吧。”
应声而来的孩童一身白衣，双眸澄澈如流水，明净如新月，忽然让楔子想到剑之初小时候，便打趣道：“师尹你还真是喜欢带孩子，若有朝一日卸下重任，自己生几个如何？”
两人交谈的气氛因楔子这一语顿时缓和不少，无衣师尹闻言笑道：“是啊，吾喜欢孩童那一点灵心无垢。等吾无衣能放下重任之时，一定娶个贤妻，生好多孩子。”
第二壶茶饮尽之时，楔子起身道别。

后来无衣师尹回忆起初掌权的那些年，只觉自己真是太过年轻了——年轻到想要去彻底改变。等到掌牢了权力，才发现权力网中层层盘根错节，人性之恶，不是他想变革就可以轻易更改的。顺人之性，为想为之事，才是上位者之道。
何况他已经没有心力，再将慈光之塔彻底变革成曾经理想中的乐土——雅狄王称雄四魌界，已经太久了。

楔子离去，少了一个可以谈天的好友，而对于自己的计划，也少了一个潜在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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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3-12-11 1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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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情义两绝

当无衣师尹仔细思考如何逐步实施计划时，首先注意到的是剑之初长大了，强得锋芒毕露，纵横慈光之塔无人能及。
年轻的高手总是热衷于挑战更强对手，所以当无衣师尹找到与自己并不算亲近的侄儿剑之初要他代表慈光之塔出战武评会，与雅狄王一决高下时，剑之初也是一口答应。
当然，此时剑之初并不知道雅狄王是自己的父亲。无衣师尹曾与妹妹即鹿约定，要将剑之初生父的秘密永远隐瞒。
接下来，该是和老朋友咒世主商量商量了。无衣师尹手中竹叶忽然幽光一闪，接着便是咒世主阴沉的声音传来。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话真被楔子说中了，而这一失，正是无衣师尹一生无法磨灭之痛。
无衣师尹与咒世主商定武评会之后秘密擒杀雅狄王的计划之后，方惊觉身后有人，正是自己的妹妹，即鹿。
即鹿从来不会来他处理公务的流光晚榭，而整个慈光之塔内力强到能在无衣师尹附近隐去气息的，也只有剑之初和即鹿。这些年即鹿足不出户，修为精进难以估量——她曾答应哥哥，如果杀戮碎岛犯境，无论对手是谁，即鹿必上阵杀敌。而近日剑之初为大战闭关，故无衣师尹并未特意多加防范。
可是今天即鹿来了，不早不晚，恰好在无衣师尹与咒世主商谈之时。
无衣师尹转身与即鹿静静对视，良久，无衣开口，语气如往昔一般温和而平静：“妹妹，今日来此有何事？”
“为初儿，吾不想让初儿对上他的亲生父亲。”即鹿强自压抑着情绪——她依然盼望着，一切还可以挽回。
“妹妹，这么多年，你还是没能忘掉他么。”无衣师尹问道，声音却是极度疲惫，“哥哥的意思，你都清楚了。”
“无可挽回么，哥。”即鹿声如死水，在无衣听来却如利刃刺穿他的心脏。
“两国共商，岂是儿戏。妹妹，汝之抉择？”无衣闭眼，心中一阵空旷，如临审判一般，等着妹妹的回答。
“雅狄王在位数年，从未恃强侵犯他界，为四界公认的圣主贤王，何罪之有？”即鹿忽然厉声质问：“哥哥为何要行此龌龊勾当？”
“妹妹，你终究还是惦记着他……”无衣师尹的声音，越来越轻。
“就算无关情……无衣师尹，汝为慈光之塔的首辅，为何甘心与火宅佛狱奸邪之辈为伍，谋害贤良？世间无不泄之秘，就算一时事成，将来可能为慈光之塔招致亡国之祸！”即鹿情绪愈发激动，已经不再称呼无衣为哥哥——无衣觉得，他再多言一字，即鹿便会拔剑相向。
“妹妹，你既以慈光之塔为重，可以相信哥哥这一次么？哥哥自任慈光之塔师尹起便发誓，处国之事，绝无私心。”无衣师尹沉寂片刻，再开口，已是恳求的语气。
即鹿手中忽然化出长剑，破空而至的剑光直刺无衣师尹胸口。无衣师尹一动不动直视着妹妹，看着剑光在触到紫袍的一刹那停住，折回，而后即鹿转身离去。
无衣师尹亦回到书案前，脑海中依旧一片空茫，只是掌中刹那间紫光炽盛。随后一滴血泪自眼中，缓缓地滑落。

即鹿死了，死得无声无息。外界只知这些年即鹿一直饱受非议，心中长年压抑，心力交瘁而死。
武评会前一天，剑之初出关之后才得到消息，冲回家中，只见眼前一片素白，一身白衣的无衣师尹站立在门廊下，白色的发带在风中翻飞不息。
剑之初头一次见到无衣师尹一身白衣，长发简束的模样——无衣与妹妹本就容貌相似，如此远远望去仿佛自己的母亲。刹那间剑之初堆积在心的质问之词再也说不出口，只是从无衣师尹身侧冲过，直奔母亲的屋内。
屋中的一切和自己离开时并无二致，母亲身前并不喜发饰，常佩戴的只有一支镶嵌着红珊瑚的步摇，此刻正放在梳妆台上。剑之初握着发钗，再也抑制不住，失声痛哭——只恨自己年少时无知，好斗，很少真正去体谅母亲的艰辛，很少陪伴母亲。
原以为是短短一别，原以为自己将来拿下四魌界武冠之名，母亲便可扬眉吐气，再也不受人非议，如今母亲却已永远离开。
手中的发钗越握越紧，尖锐的一端深深刺入掌心，剑之初却似无知觉一般。直到发钗无法承受剑之初掌力，砰然断裂。
一卷薄绢，自发钗中掉落。

剑之初发疯般冲去门廊找无衣师尹时却见无衣师尹已经回到即鹿灵柩停放的正厅。剑之初将薄绢放在灵柩上，对无衣师尹道：“明日武评会，剑之初，弃战。”
“初儿……”无衣师尹闻言大惊，展开薄绢，随即了然——薄绢正是即鹿亲笔，雅狄王乃剑之初之父，要剑之初不可与之为敌，除非雅狄王侵略慈光之塔。
“初儿，你已答应整个慈光之塔出战武评会，怎可弃战……如此一来，你置整个慈光之塔声名于何处？”
“声名……哈哈哈哈！伪善的慈光之塔，又是如何对待吾娘亲！若非慈光之塔之人常年中伤，娘又怎会积郁成疾！剑之初恨不得杀尽侮辱娘亲的宵小，娘亲遗愿，又怎能不从！”剑之初双目血红，声嘶力竭，忽然跪倒在即鹿灵前，一任泪水狂涌。
无衣师尹再无言语，在灵前站立良久，终是起身离去。

无衣离开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流光晚榭急会咒世主，商量改变计划。接着无衣师尹发函雅狄王，也昭告慈光之塔，剑之初闭关苦修数日仍不得精进，自以为不敌雅狄王，故而弃战。
慈光之塔舆论再度翻腾，由于之后剑之初再未露面，众人纷纷猜测是剑之初练功走火入魔，方才弃战，而即鹿又在此时过世，又有民间传言称即鹿为救入魔的剑之初，功力尽散而亡。
此时无衣师尹的权势已足以使他从容应对非议——而且整个慈光之塔，无人猜中真相。
真正让他头疼的，是如何给咒世主一个满意的答复。咒世主听闻剑之初弃战理由，虽未追问，言语间却都有责备，要无衣师尹提出新的对付雅狄王的方案，作为补偿。

慈光之塔习俗，除贤者国士之外，其余之人皆火葬。即鹿身化尘烟那日，只有无衣师尹和剑之初两人相陪。火化完毕，无衣师尹将即鹿的骨灰殓入紫檀木骨灰盒，对剑之初道：“你母亲曾对吾言，她身殁之后将她葬在慈光之塔最北端，她说那是一个无人打扰之所，适合长眠。”
不由剑之初开口，无衣师尹续道：“多少年啊……吾看着即鹿长大，却也看着他离去……如今，吾只想陪妹妹最后一程。”
无衣师尹说着便抱着即鹿的骨灰盒离开了，留下身后的剑之初泪如雨下。

即鹿从未对无衣说过那番话，只是无衣忽然想起当年即鹿曾提到的囚禁在渎生暗地的天才剑者。当时他无心过问剑族之事，只知流放剑族是界主的决定，他也无从调查。如今，是一会那位剑者的时候了。
无衣师尹背着装着即鹿的骨灰盒的包裹来到渎生暗地的天井，向下望去，只见内中囚禁之人长发如雪。剑者也察觉来人，抬头望去，目光交接的刹那，无衣师尹读出了那人眼中的期待，惊异，落寞与凌厉。
无衣师尹再无犹豫，气凝指间，抬手便解去了天井的术法禁制。剑者从天井中一跃而起，凝气为剑抵在无衣师尹的咽喉：“知道放我的后果么，狗官。”剑者冷声道：“慈光之塔的狗官，该为剑族，付出生命的代价。”
“吾只为故人遗愿而来，殢无伤。”无衣师尹身形不动，淡淡地说出了剑客的名字：“吾妹已过世，死前曾向吾提及你与他论剑时日，要吾将她，葬于此。”
“待吾安葬妹妹，汝再动手不迟。”无衣师尹说着，不再理会殢无伤，而是在天井旁不远处的树下，从随身的大包裹中取出铲子，开始铲土。
殢无伤静静地看着来人一铲一铲地挖土，很快汗水便濡湿了他的额角。一袭文士装扮的来人力气并不大，可他始终未用术法或是内力，也不曾休息。
直到无衣师尹停手，从包裹中取出即鹿的骨灰盒及墓碑，殢无伤才猛然间意识到，那个与他论剑数日，终于露出笑容——在他看来世间最美笑容的女子，再也回不来了。
殢无伤一时间站立不稳，后退数步，只见眉目间与那女子颇有几分神似的文士终于立好墓碑，静立墓前，泪水从眼角不断滑落。
也是这几分神似，让他方才并对无衣师尹下杀手。
无衣师尹也并未在意殢无伤，只是全心沉浸在再难抑制的哀痛里，脑海中全是妹妹月白长裙飘飞的背影——自妹妹过世以来，他终于可以放下所有思考算计，全心去祭奠妹妹，祭奠他看着长大的妹妹。
“她为何会死，为何……”
无衣师尹闻言抬头，看着眸中茫然如雪的殢无伤，开始缓缓讲述一个故事，一个女子被他深爱的男人辜负，却执意要生下他们的孩子，最终不被世俗所容，含恨而去的故事。
无衣师尹的声音，渺如风中云烟。
“负她的男人，是谁？中伤她的人，又是谁？”

无衣师尹回家之后，却见本在诗意天城做客的楔子回来了，一身素服，站在即鹿灵位之前。
“楔子，你都知道了……”无衣师尹的语气似问非问，淡淡道：“妹妹她，已经安息。”
楔子忽然转身直视无衣，让无衣心头猛然一震。而楔子却是欲言又止，良久，才缓缓道：“无衣，你记得么，我最后一次见到即鹿的时候，是我们一起在流光晚榭背后的竹林挖竹笋，打野兔，然后生火烧了一锅汤，那天即鹿喝得最多，还说山泉煮鲜笋野兔，滋味堪比陈年佳酿……”
楔子说完长叹一声，凝视着即鹿的灵位静默不语。无衣师尹却觉从未有过的惶恐自心中悄然而生。
——即鹿身死，剑之初弃战，他的理由瞒得过咒世主，瞒得过雅狄王，却未必瞒得过楔子。
——而楔子对即鹿亦有兄妹之情，如果他知道即鹿是自己毒死的——在即鹿怀胎之时，他便在即鹿的安胎药中加入以自己的血以及慈光秘法炼制的毒药，用于血亲，平时没有任何异样和伤害，只是在施毒的亲人催动术法时，中毒者会即刻心衰而死——他会对自己动手么？
当年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他终究还是牺牲了自己的亲妹妹，自己一直以来都盼望着能健康长大，平安一世的妹妹。
楔子忽然双眸微闭，右手举起羽扇，左手结印，白羽间紫光流溢。安魂术。
楔子祭奠完毕，转向无衣师尹道：“好友，请节哀，令妹已转生极乐。剑之初呢？”
“初儿他可能受了些刺激，这些日子不知道去哪儿了。不过你放心，以初儿如今的实力，无人能伤害他。等他心情平复了，大概就会回来吧。”无衣应道。
“那剑之初就有劳好友费心了。吾要回上天界了，吾答应碧眼银戎要讲授的古书还未讲完，告辞。”楔子言毕便转身离去。
“这慈光之塔，就再无值得你留恋的人事了么？”无衣看着楔子走到门廊下，忽然追问道。
楔子闻言脚步一滞，却终是走远。
无衣师尹一直注视着楔子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好友”这个称呼，已让他觉得莫名地陌生。

“铸剑耗时日久，时不待人。这把剑，已是吾能找到的最适合你的剑，先试试吧。”送别楔子，无衣师尹便来到寂井浮廊苍茫的雪地里，将一把剑递给殢无伤。
殢无伤接过剑，催动内力气走剑身，剑身寒芒愈发清冷。“勉强可用，吾之对手，雅狄王是么？”
“是。”
殢无伤抬头，冷冷地看了无衣师尹一眼，背过身漠然道：“你的眼睛告诉我，这不是一场公平的决战。你眼中的算计，令人厌恶。”
“唉。”无衣师尹见殢无伤如此直白，低叹一声道：“非是吾不信任你，而是此战不容有失，事关吾妹之仇，吾不容任何意外。三日后酉时，流光晚榭。”
“好吧，这一次，随你。”殢无伤语气依旧冷若冰霜，旁若无人地擦拭着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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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4-01-27 1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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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更新了，重新构思了一下后续，让整个四魌界都卷入阴谋吧，让故事好看一些。

第八章四界暗潮

人在生命将尽之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过往——枫岫主人亦是如此，他忆起在诗意天城的时光，虽不如在慈光之塔休息之时那般自在，但至少平静安闲。那时他也未曾料到，曾与他有短暂师徒之缘的碧眼银戎，会是最后交托之人。
谦冲平和是楔子对这位御天龙族三皇子的第一印象，在楔子眼中，五龙之长醉饮黄龙威严高傲，炽焰赤麟谦和其表，机深其里，紫芒星痕沉默寡言却也有些木讷，而邪影白帝少不更事，唯有与碧眼银戎相交，如沐春风，如饮甘露。
也只有与碧眼银戎交谈之时，楔子才会谈起他对如今风平浪静表象之下四魌界局势的隐忧——于诗意天城而言，最直接的便是界主功力大损，隐居修养，而嗣子未定，上天界内政暗潮涌动。
“先生之忧，银戎亦知，只是嗣子之位，非银戎所能挂心。银戎既无意争夺，亦无心卷入。”诗意天城青山之中，飞瀑如银河倒悬，山间一处凉亭之内，红泥火炉之上雾气缭绕，碧眼银戎浅啜一口紫砂盏中茶汤，续道：“先生以为，此茶如何？”
楔子闻言一惊，方觉今日茶味异于往日，再品便感茶之回甘更胜往日，叹道：“心中怀忧，竟不知茶味，是吾暴殄天物了。”
“银戎知先生之忧，不知吾上天界而已。先生既为登仙道祭司，掌一界神职，若非不得已，何以久居于吾界。”碧眼银戎言及此处，淡然一笑道：“倒是银戎因先生之忧，反倒有缘拜先生为师。既来之，则安之，先生若日愁眉不展，不知情者还以为是吾上天界待客不周了。”
“哪里哪里。”楔子闻言亦笑道：“三皇子盛情，吾感激不尽。上天界政局，更非吾一介外人能过问。只是感三皇子坦诚之心，吾亦思无不言……”
“先生是想说二哥么？”碧眼银戎忽然出言打断了楔子，起身临亭外飞瀑，肃然道：“若是大哥与二哥之事，银戎心中已有决定，无论两位兄长最终谁居天城之主，银戎皆当效季友之佐庄公，尽心竭力。位定之前，银戎无意支持任何一方。”
“季友之佐庄公……三皇子已习苦境史志，也不枉吾赠书之心。”楔子闻言，望向盏中幽幽碧色，轻叹道：“吾心中所忧，非在诸皇子，而在贵界之主……城主名为考验诸皇子，暂不定嗣子，其所为实有悖常理。大皇子贵为天尊皇胤，为龙神一脉嫡出，无论出身，武学，气度皆堪为界主，二皇子虽有过人之处，然出身不及，以贵主之智，若为一界稳固考虑，当打压，而非放任二皇子之…野心…”
“实不相瞒，自城主闭关修养以来，银戎再未见过城主……”碧眼银戎一怔，亦叹道：“或许城主恐非最强者不能服人，故暂不立大哥？二哥资质过人，武学之强，在诗意天城亦是有目共睹……”
“若是恐诸人不服，城主何不设法令二人公开比试，输赢定后，自可绝众人争夺之心。如今二人暗斗，内耗甚剧，非是上策……”楔子回应道，眸色忽而一沉，“而吾心中最忧，乃是关押在上天界的重犯，邪天御武…..”
“先生怎知当年大战，邪天御武未死？吾也是接令看守牢狱，才知此机密。”碧眼银戎闻言大惊，立刻问道。
“当年大战之时，吾虽未临前线，但在后方设阵相助，压住邪天御武周身佛狱亡灵戾气。而吾之师尊在阵前施法，且师尊战死之时，神源残余灵息犹在，吾与之心神相通，故知战况…..”楔子忆及当年师尊之死，目露哀伤，叹道：“如今诸皇子皆受令看守禁流之狱，吾忧贵界嗣子之争，会令邪天御武有机可乘……邪天御武之能为……”
“不可能！银戎相信两位兄长，不可能做出先生所想之事。以御天龙族皇室之尊，怎可能勾结佛狱邪魔！”碧眼银戎神色有些激动，虽极力否认，眸中亦有忧色闪过。
楔子见状，心中默叹一声。短暂沉寂之后，楔子替碧眼银戎斟满斟满茶水，温言道：“或许是吾过虑了……请恕吾失礼。”
“哪里哪里。”碧眼银戎忙道：“先生若非视银戎为信得过之人，又岂会对银戎道此肺腑之言，银戎感激不尽。之后银戎自会多加留意。时候不早了，银戎要前往禁流之狱与四弟换班，在此拜别先生了。”
“多谢三皇子海涵。吾来天城多日，还未曾四处走动，三皇子可愿让吾送上一程？”楔子问道。
“无妨。哦，是我疏忽了。”碧眼银戎说着，解下随身龙形青色玉佩递给楔子道：“天城中对外人戒备，先生走动想必不变。这是银戎皇族身份信物，暂借与先生，若遇人盘问阻拦，先生示之于人即可。”
“三皇子厚礼，楔子却之不恭了。”楔子接过玉佩，随碧眼银戎而去。

而当命如风中之烛的枫岫主人再度忆起这段时日时，只剩下苦涩的悔意——如果他不曾因为自觉被架空，索性离开登仙道，无衣师尹也不敢将火宅佛狱的王与公请到流光晚榭，围杀雅狄王。
如果他还在登仙道，还与无衣师尹在一起，或许他能阻止，他也会尽一切可能阻止他们彼此走上不归之路。

前往上天界之北禁流之狱一路漫漫，楔子得以饱览上天界风物。而此时的无衣师尹，正在筹备一生中最大的赌注。
“咒世主，太息公，这次，吾赌上的可是吾无衣师尹一世声名。”无衣师尹见到悄然抵达的佛狱双雄时，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在他看来，这次的胜算，以及赌输的代价，甚至更胜当年见咒世主时那次——那次若是输了，四界灰飞烟灭，同归于尽，而这次若输，他的所有敌人都还活着，他无衣师尹将身败名裂，死不瞑目。
“无衣师尹，我们赌上的，又何尝不是身家性命呢。汝之术法若效力不够，汝之帮手若不够强，让雅狄王能逃走，那后果……”太息公的声音依然慵懒，却有难以掩饰的紧张，“师尹，若是情势紧急，吾可不保证不用贪邪扶木啊，若是被登仙道之人察觉，也只能由你向他们说明了。”
“咦，若无万全之策，吾怎敢劳动二位大驾。”无衣师尹淡然一笑，随即向香炉里添加一勺檀香粉，然后递给咒世主与太息公两粒药丸道：“二位若是信不过慈光秘法，大可不服这两粒药丸。”
“够了，吾一向不喜废话。”咒世主接过药丸便吞下，与太息公暂时隐入竹林无衣师尹所设结界之中。而无衣师尹坐在书案前，在馥郁的香气中等待着此生最恨之人到来
——那个人，夺走了她妹妹的心。

那股强悍的气息逼近之时，无衣师尹忽然睁眼，眼中凌厉的杀气在刹那间化作哀容，抬头迎上雅狄王的目光，轻声叹息道：“雅狄王，吾妹临终之时，用尽最后力气自断此发簪，只恨一生被深爱之人相负。
无衣师尹张开右手，那支嵌着红珊瑚的步摇印入雅狄王眼帘——只是已断为两截。雅狄王一惊，一把夺过珠钗，鹰隼般的双目中尽是难以置信之色，“无衣师尹，她，她等了我一辈子是么……？”
“她已经为你生养了孩儿，在慈光之塔，怎可能再嫁人？”无衣师尹的语气中只有哀伤，却无怨恨，“雅狄王，你的儿子，在等你。想见他一面么？”
无衣师尹言毕起身，不再看雅狄王一眼，径直向身后的竹林走去。雅狄王不及思考，紧随而上，片刻之后只见无衣师尹闪身，雅狄王猛然抬头，正对上一双冷若寒冰的眼眸。
“你是……？”雅狄王正欲开口，那人已是长剑出鞘，剑携劲风飞雪直指雅狄王胸口，四周尽是一片灰蒙，景物皆如水墨倾泻，不知身在何处。
“不……你不是……”雅狄王见那人一头白色长发被风鼓起，双目赤红如血，映着白雪更显怆然，。饶是毫无防备，久经战阵的雅狄王依然下意识挥掌挡住致命一击，掌中鲜血迸溅。
雅狄王心知中计，然欲提气进攻，忽感周身气息一滞，随即身后两道厉掌再袭而来，雅狄王无力抵御，中掌喷出鲜血，已是伤重。
不由雅狄王喘息，殢无伤，咒世主，太息公三人豁尽全力合攻而上，雅狄王中毒内力不济，就在殢无伤欲一剑取雅狄王之命时，一旁观战的无衣师尹飞身而上，一手挡住殢无伤剑锋，一手结印按入雅狄王体内，锁住其周身经脉，加上异香药力作用，雅狄王失去意识，昏倒在地。
鲜血自无衣师尹手臂爆溅开来，如点点红梅落满殢无伤白袍——差一点，殢无伤剑锋，便会直接削断无衣师尹手臂。
“你！”殢无伤见状，剑锋一转，抵在无衣师尹咽喉，“为何阻止我报仇！”
“我是慈光之塔的师尹，为慈光之塔利益考虑，此人，现在不能杀。”无衣师尹强忍剧痛，甚至不封穴止血，迎上殢无伤极怒的目光道，“你可以杀我，但现在不能杀他。”
“你……”殢无伤看着无衣师尹纤细清秀的眉目，持剑的手猛然一颤，倒退两步，随即化光而去。
“为何不杀了雅狄王以决后患，莫非无衣师尹还顾念着妹妹的情分？”太息公面露不悦，依然媚声道：“这出戏演得，让吾不得不赞叹啊。”
“自然不是，吾已得知，雅狄王乃杀戮碎岛王树所生。王树被在碎岛被视为神圣，吾恐雅狄王身死，王树会有感应。若杀戮碎岛即可便知雅狄王身死，二位还能攻其不备么？”无衣师尹见殢无伤离去，方才压穴止住狂涌的鲜血，冷声道。
“原来如此，那雅狄王师尹打算如何处置？以雅狄王根基，师尹的术法毒药，怕是支持不了多久多？”太息公继续追问。
“佛狱王，公，无衣师尹，诗意天城龙族长老青玉蛟有礼了。”太息公话音刚落，竟又有一人从竹林中走出，淡笑道：“雅狄王之强，威胁的又岂止是慈光之塔与火宅佛狱，诗意天城自然也要尽一份心力。”自称青玉蛟的来人说着，手中结印，再按向雅狄王百会穴，雅狄王四肢一震，竟是一时没了气息，再睁眼时双目一片茫然。“上天界术法，暂时压制雅狄王神识而已，雅狄王交与我，三位大可放心。”
咒世主见状，与太息公对视一眼，随即道：“那就有劳长老了。吾等不便就留，告辞。”
太息公亦道：“真是令人惊喜，无衣师尹，看来吾真是低估你了。吾这就回佛狱，等待你接下来的动作了。可前往不要让吾失望啊。”
话音落下，咒世主与太息公的身影消失。而青玉蛟操控雅狄王站起身，亦与无衣师尹道别。

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他无衣师尹。
无衣师尹走向那摊蜿蜒的鲜血，捡起雅狄王激战中落下的两截珊瑚发钗，忽然颓然依靠着竹子，只觉混合着佛狱邪气的空气让他窒息，眸中脑海中皆是一片空茫。
静默良久，无衣师尹终是挥手施法，让流光晚榭恢复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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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4-02-17 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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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吾更新太慢...

第九章战火再燃

墨染纸页，半卷书成，是时候离开了。来诗意天城这几年，方觉当年在书中所读的关于四界的记载太过粗略，且多有差错。可楔子也清楚，他继任登仙道祭司，又与上天界皇族相交，所知晓所思也非可随意公之于众。
四魌异树，独立于荒然世间，以曲笔叙事，故名之《荒木载纪》。
在楔子在诗意天城的居所中整理好《荒木载纪》已完成的章节，准备再去另两界游历。这时却忽然传来消息，杀戮碎岛两艘战船犯境，被慈光之塔守军击毁一艘。慈光之塔一时群情激奋，指责杀戮碎岛侵犯领土，挑起战端，而无衣师尹亦陈军两界边境。
楔子觉得此事有异，毕竟雅狄王并不好战，而且即使要战，也不会出此下招挑衅。楔子当下决定立刻回慈光之塔找无衣师尹问个究竟，然而还未离开诗意天城地界，急报再来——咒世主忽然出兵，突袭杀戮碎岛。
楔子在得讯之时惊得手中茶盏跌落地面，碎得四分五裂——无衣师尹与咒世主之间，极有可能达成了眸中默契，无衣师尹在北面拖住部分杀戮碎岛战力，咒世主在南面突袭，全力进攻。然而纵然如此，以雅狄王之强，咒世主与无衣师尹又何以敢如此犯险？而且，至今两份信报，对雅狄王只字未提——雅狄王，究竟身在何方？
思及此处，楔子已是冷汗淋漓。以他对无衣师尹的了解，若无十足把握，无衣师尹不会出手——那两艘忽然犯境的战船，极有可能是无衣师尹派到杀戮碎岛潜伏的细作所为。
那么雅狄王……
楔子理清思绪，长叹一声，终是镇定下来，决定按照原计划去杀戮碎岛。如今回慈光之塔与无衣师尹对峙，回去必然问不出个所以然，还极有可能被其软禁，不如去杀戮碎岛查清真相。
楔子思定，便换上一身书生素衣，悄无声息地离开诗意天城。慈光之塔的祭司，从此失去了踪迹。

杀戮碎岛局势，此时已是十万火急。
雅狄王失踪已有半月，如今仍未有音讯传来。杀戮碎岛王树所诞下一任王槐生淇奥年纪尚轻，临危受命，在摄论太宫棘岛玄觉的辅佐下初掌大权，力抗侵略。
然而众将士临阵不见君王，军心难免受挫。况且咒世主有备而来，火宅佛狱三公俱出，倾一境之力强攻，短短数日之内，碎岛大军便退守婆罗堑，只能借天险暂缓佛狱大军的进攻。若婆罗堑失守，杀戮碎岛境内便再无天险，佛狱大军便可长驱直入。
杀戮碎岛王宫大殿内，议事之时氛围分外凝重，有大臣进言向慈光之塔求和，可集中全力对抗佛狱侵略。而另有大臣反对，言此时与慈光之塔求和，即使成功，条款亦必屈辱，且战船入侵一事事发突然，尚未查明佛狱便已杀到，其中恐有阴谋勾结。
“胜败的关键，不在慈光之塔，而在您”碎岛第一重臣，八代功勋在身的棘岛玄觉沉默许久，忽然起身，直视暂代王位的槐生淇奥，随即俯身一拜，一字一句道：“臣请代王立刻加冕为王。”
“这……”此言一出，槐生淇奥与众臣及王树殿长老俱是一惊——潜意识中，所有人都相信并盼望着英明神武的雅狄王能及时回归，救国于危难，棘岛玄觉这一句话，无疑打碎了众人的幻想。
未及众人回应，棘岛玄觉续道：“如今战事倾颓，王上仍未现身。若是王上已遭不测，则代王继位，理所应当；若是王上故意不现身，那么在此国家生死存亡之际抛弃王之职责，王上又有何德何能继续为王？”
“不可能，以王之神武，如何可能遭遇不测，王怎么可能抛弃碎岛子民……他是碎岛一代圣王啊……”群臣听闻这番话，窃窃私语，而槐生淇奥亦陷入静默，纵然战事紧急，然而不到时便继任终是不妥，况且雅狄王失踪只有半个月而已，若君王再回……
“汝等皆盼望王上回归，前线将士亦是如此。然而佛狱有备而来，精兵强将尽出，前方连战连败，将士们只盼王上回归——然而王上一日不回，军心便涣散不止，战便不打了么？王上在位之时一向尽心为国，怎可能在国难之时弃国而去？恕臣直言，王上此时怕是……”棘岛玄觉略一停顿，续道：“代王此时登位，才能驾驶碎岛玄舸亲临前线指挥，鼓舞士气，亦可断绝军士企盼王上拯救之念，重整军心。臣相信代王，亦愿辅佐代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太宫，吾明白，吾亦相信王上绝不会置杀戮碎岛安危于不顾……”槐生淇奥终于开口，抬头看着众臣，目光中虽带忧虑，却是坚毅非常，众臣见状，立刻噤声。
此时只等王树殿长老的意见。为首的白发长老见代王心中已有决断，群臣亦再无异议，便双手合抱胸前，俯身道：“王树殿尊奉王树所诞之子，槐生淇奥，为杀戮碎岛第九代圣王，戢武王。”
棘岛玄觉与群臣见状，亦是单膝跪地道：“恭请王上即刻亲临前线，安定军心，带领我杀戮碎岛战士保卫疆土。”
“吾义不容辞。”戢武王说着，大步踏出王树殿，遥遥望去，苍天碧宇尽化血火，烽火台上狼烟不息。

婆罗堑，火宅佛狱三公亲征，十万大军一路势如破竹。稍歇三日之后，咒世主决定发动总攻，准备趁势一举拿下险关婆罗堑。
咒世主一声令下，火宅佛狱万千生灵蜂拥而上，看似无章，实则有序，人形与各种奇形怪状的生命体各展其长，拼命冲击碎岛防线。两军交接处，很快便是一片尸山血海。
一身戎装的咒世主站在高处观望战局，举目望去，前方便是杀戮碎岛的领土——比火宅佛狱更丰饶，有甘甜如蜜的溪水，有绿草无际的原野，不像火宅佛狱的水中，尸体腐败的气息挥之不去，而贫瘠荒芜的原野上，永远有饿得半死的生灵垂死挣扎。
慈光之塔新增的两道能源远远不够，只要拿下眼前的土地，火宅佛狱便能养育更多的子民——凭什么同在四魌界，火宅佛狱之人，便只能永远守在无尽黑暗的地狱？
咒世主仰天一叹，化出句芒双剑，催动内劲跃身而入战场，甫落地周身杀戮碎岛士卒便尽数粉身碎骨。而太息公与拓疆侯紧随其后，贪邪扶木与含毒厉掌横扫，整个战场无人能与之相抗。
咒世主踏着一地尸骨来到婆罗堑险峰之下，周身强烈的邪气让碎岛守军四肢僵冷。驻守婆罗堑的碎岛主将已抱定必死之心，凝聚全身内劲，准备再咒世主攻上之时自爆全身经脉与之同归于尽。咒世主看破守将企图，冷哼一声，句芒双剑合一，沉声一喝：
“死之舞！”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招，却是死亡的气息无尽蔓延，如果不出意外，守将将被劈为两半。

黑暗无尽的剑意，却被一道雄浑刚毅的劲气击碎。烟尘散尽之后，来人金冠蓝袍，手持长戟，傲立于碎岛玄舸之上，身后碎岛战舰破空而至，掩天蔽日。
“犯我疆土者，死！”戢武王沉声一喝，从碎岛玄舸之上纵身跃下，或天长戟若势若苍龙，直刺咒世主胸口，咒世主不敢大意，凝气举剑相抗，双方兵器交击的刹那，伴随轰隆巨响，咒世主脚下地裂百丈。
“王！是王！王到来了！”看见碎岛玄舸，顽强抵抗的守军中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士气大振，返身拼死一搏。太息公与拓疆侯俱是一怔，而棘岛玄觉与另一武将什岛广诛已随王杀上，分别接战太息公与拓疆侯。
太息公见战况有变，立刻伸展扶木困战棘岛玄觉，而棘岛玄觉防守稳若泰山，丝毫不为邪木所动。拓疆侯与什岛广诛刀掌交击，亦是鏖战。同时碎岛援军亦自战舰而下，与佛狱大军激烈交战。
而真正决定士气，进而决定胜负的一战——咒世主大战戢武王，劲气激荡在婆罗堑山崖间，刻下无数狰狞的印痕。
然而这一场未至死决，戢武王便忽然收手，下令全军收兵，重整防线驻守。他清楚今日尚非决战之日，守军死伤惨重，佛狱兵力优势大。若不先整合军队，即使战胜咒世主，也是惨胜，更有可能被佛狱疯狂抢夺能源的生物一举突入碎岛内部。
咒世主望着戢武王撤去的身影，嘴角溢出一股鲜血。咒世主面无表情地擦去，转身望着同样僵持，也未能取胜的太息公与拓疆侯，下令撤军暂歇。
饶是不动声色，咒世主已清楚，以杀戮碎岛新任王的实力，他很难迅速拿下杀戮碎岛。他未料到杀戮碎岛如此快便让新王登基，登高一呼重振士气，而且新王的实力虽不及雅狄王，若真与他咒世主交锋，也难料胜负。
这一切，火宅佛狱另一位年轻将领全部看在眼里，他知道这一战如果照这样下去，恐怕要无功而返。
血腥气浓到近乎窒息的空气里，年轻人暗下决心。

火宅佛狱的军帐中，咒世主召集三公及所有将领开会，拓疆侯的直属手下，代号为隐伏者的年轻人亦在其中。年轻人心中清楚，他为了争得现在的地位，手上沾了多少鲜血。成为隐伏者之后，杀戮有增无减，他却再也不用担心饥寒。
“王，无衣师尹已知悉战况，如今要速战速决已是艰难，要让无衣师尹在北面出兵相助么？”拓疆侯率先问道。
“侯，你难道忘了，无衣师尹的承诺，可不包括出兵啊……当时他曾说，要他陈兵边界已是极限，他这只狐狸，要让多出一份力，都是难上难啊。侯，你若能让无衣师尹出兵，那可是大功一件啊。”太息公的声音依然慵懒，对于拓疆侯他一向不待见——拓疆侯在邪天御武的时代不过是个普通将领，是咒世主为了制约她才提拔他为侯，建立三公制度，而拓疆侯缺乏主见，对于咒世主一向唯命是从。
“无衣师尹，哼。”咒世主冷哼一声，众人便已知无衣师尹态度。咒世主会前以术法传音与无衣师尹沟通过，无衣师尹的态度与太息公所言并无二致，表示慈光之塔一向不喜战争，哪怕杀戮碎岛曾有犯境之举，但目前并无进一步动作，他没有十足的理由让军队参战，但表示会继续陈兵施压，并且让自己派出的细作给咒世主提供情报。
“侯，你既然想让无衣师尹出兵，可有良策说服无衣师尹？”太息公见咒世主神情，知他也无让无衣师尹出兵之法，便转而询问拓疆侯，有意让他在众将面前出丑。
“这……”拓疆侯一时语塞，转而向众将询问道：“诸位可有良策？”
“末将以为，无衣师尹绝不会出兵。”隐伏着应身而出，跪拜于地，沉声道：“无衣师尹一向老谋深算，如今杀戮碎岛实力已现，若其出兵犹不能灭碎岛，一来其在国内必惹来非议，地位不稳，二来将来杀戮碎岛报复，首选必是地形更易进攻，战力相对较弱的慈光之塔。而我军无功而返，对无衣师尹亦无损失，他必不会犯险。”
“哦，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咒世主闻言，略有些惊讶，火宅佛狱的将领多奉命行事，悍勇有余计谋不足，这番分析之言，到让他有了几分兴趣，“免礼，继续说。”
隐伏者闻言，谨慎地抬起头望着高坐的三公，续道：“末将愿领一只军队深入杀戮碎岛后方。”
隐伏者的声音依然沉稳，而在座众人俱是一惊，孤军深入敌营，极有可能全军覆没。拓疆侯见手下口出狂言，心中不悦，便道：“你有建功立业之心，却不能让弟兄们陪你枉送性命，退下。”
拓疆侯话音刚落，却听咒世主道：“继续说。”
拓疆侯闻言一怔，而隐伏者已再开口道：“如今杀戮碎岛新王率军初临，碎岛原驻军死伤惨重，他们必然重整军队，此时碎岛整军未毕，重点必在我军大军所驻的正面战场，婆罗堑地势最险之处他们料我军不会进攻，兵力必然薄弱，此时重整也极有可能尚未顾及，正是我军用奇之时。末将若能突入后方，王若进军则可与王前后夹击乱其阵脚，若王……”隐伏者略一停顿，终是道：“若王选择暂时议和，末将亦可以后方所占之地，所挟之民作为王之筹码，谋取更大利益。彼时碎岛尚不知末将深浅，必有所忌惮而在谈判时对王让步。末将若败，亦是死不足惜。”
此言一出，咒世主与拓疆侯俱是面色肃然，连一贯媚态不减的太息公亦是收敛神色，似是在认真考虑隐伏者的意见。
年轻的隐伏者站在军帐中央，第一次进言，而且是生死攸关的奇策，他内心却平静无澜——这个机会，他等了很久了。平日辛苦练武，用积攒很久的薪俸贿赂看守书阁的人，让他带几本兵书给自己看。在火宅佛狱这种地方若不能出人头地，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片刻死寂之后，咒世主忽然开口道：“你叫什么。”
“末将隐伏者。”年轻人应道。
“我是问你，你的名字叫什么？”
名字……年轻人刹那间愣住了，好久没有人提到过他的名字，那一瞬间他居然想不起来，脑海一片空白。
而且，是火宅佛狱最尊崇的王，问起他卑微到都快被自己忘却的名字。
年轻人定了定神，回答道：“末将名叫拂樱。”

剧情缓慢推进，不过好像感情系进展很慢，总体偏剧情谋略....不知道有没有道友耐心读完，可以给点反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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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4-02-26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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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血雨樱飞

拂樱低头静静地站在军帐中，对四周的死寂处之泰然。他没有看见，咒世主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杀机动时才有的阴鸷。
拂樱清楚，他正面对着生死判决。他已经从拓疆侯的脸色与语气中察觉出不悦，如果咒世主不认可，他将会继续留在拓疆侯手下，然后很快被派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悄无声息地战死。
只是他话语已尽，接下来他的命运，已不由自己掌握。
“你要多少人？”主位上高坐的咒世主终于站起身，问道。
“两千精锐即可。末将另求咒术师数人，以困住杀戮碎岛居民，作为人质。”拂樱沉声应道，抬头之时，却见太息公面露一丝讶色。
“现在进行三角会议表决，隐伏者拂樱之提议，吾赞同。”咒世主依然面无表情，坐回主座，转向太息公与拓疆侯道：“二位以为呢？”
“吾……赞成。”拓疆侯虽然面色难看，迟疑几许，还是如往常一样附和了咒世主的提议。而太息公见此时已是掩袖轻笑，望向拓疆侯道：“此策甚好，拓疆侯，汝需要犹豫如此之久么？”
“提议通过。大军正面进攻之时，隐伏者率军从婆罗堑险地绕过碎岛守军防线。隐伏者，汝下去准备吧，兵力吾立刻调遣。”咒世主言毕起身，离席而去。

拂樱正在帐中做着出征前的最后的准备，忽觉身后沉重的压迫感逼近。拂樱心中一惊，猛然转身，却见咒世主肃立帐中，面如寒霜。
“王……”拂樱俯身拜倒，却赫然看见眼前，咒世主的长剑抵在他的咽喉。
“汝可知，方才汝已引动吾之杀机。”
拂樱强压内心的惶恐，脑海中迅速将当时自己的场景与自己所言回忆了一遍，忽然全身一震颤栗，颤声道：“末将……知罪……末将愿以战死赎罪……”
“太息公惊讶的眼神，你看到了么？她就是在惊讶，吾为何改变主意，没有杀你。”咒世主缓缓收剑，续道：“汝之策略甚好，汝甚至预料到最后的结果，极可能是与杀戮碎岛和谈，但是……”咒世主言及此处，声音陡然凌厉：“在吾下令收兵之前，火宅佛狱任何人，只能死战，你却在大庭广众之下，三军将士面前，说明吾和谈之意，乱吾军心……你说，你是不是该死？”
“末将，知罪……”此时的拂樱已完全知晓自己错在何处，但他迅速恢复镇定——咒世主既然答应让他带兵，自不会在此时杀他，拂樱抬起头，迎上咒世主森然的目光，沉声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话：“末将愿以战死赎罪。”
拂樱仰望着咒世主，如同仰望着火宅佛狱最巍峨的山峰，却见他的目光忽然变得缓和，长叹一声道：“拂樱，汝可知这一战，吾原本的计划是要灭亡杀戮碎岛，占领杀戮碎岛的土地，这样，吾之子民，便再也不用生存在黑暗之中……然而，汝已看到了，雅狄王不在，吾却无十足把握战胜戢武王……汝对形势看得透彻，也明白只有有足够的筹码，在谈判中才能得到佛狱想要的利益，这也是吾不杀汝的理由。”
“多谢王赐予末将赎罪之机。”拂樱闻言，低头再拜。
然而在拂樱低头的刹那，咒世主长剑呼啸而至，拂樱勉力闪过，心知咒世主在试探自己的武学，便使出全力，掌中气劲吞吐，近身强攻，试图弥补根基差距。咒世主剑势沉雄，拂樱借力使力，同时以快应强，寻隙出招。咒世主强横一剑划开两人，随即一掌将拂樱击倒在地，冷声道：“你还错算了一点，你，还不够强。”
“王……”拂樱擦干嘴角的血迹，跪倒在地：“拂樱自知九死无生，愿为佛狱……”
“不，吾要你活着，用你的头脑，为火宅佛狱效力。吾有一法，可迅速提升汝之功体。”咒世主说着，一剑划开拂樱外袍——遮住半张脸的兜帽外袍落下，露出一张宛如玉琢的面容，俊美到足以让整个地狱的生灵为之赞叹。
“无论何种代价，拂樱皆愿。”拂樱咬牙道。
话音刚落，拂樱便觉脸上一阵尖锐的刺痛，同时强大的力量涌入四肢百脉，拂樱强忍着彻入骨髓的，凝神运气，慢慢消融这股力量。
“驭灵黥纹。”使用之后灵力消失的长针，在咒世主手中化为齑粉，“火宅佛狱前任王邪天御武所留，现在吾赐予你，可将残存的佛狱怨灵之力与自身功体相融——其中的意义，汝可明白？”
“佛狱万千亡灵为证，拂樱终此一生，绝不背叛！”

临近婆罗堑的碎岛医馆，不断有伤员送至，一身灰白布衣的楔子穿行其间，替伤员包扎换药。楔子听说杀戮碎岛与火宅佛狱开战，便乔装成游医暂居于医馆中。身为祭司的楔子通晓祝由之术，也会处理外伤，便在为伤员疗伤的同时与他们聊天，打听前线战况。
“大夫，别管那些脏东西，让女人处理就好。”楔子刚给好几位将士换过药，准备清理一地沾满血污的绷带，却听其中一人道。
“无妨，这几位姑娘忙碌多日，举手之劳，吾来做就好。”楔子说道，正准备动手，却被一人拦住：“外乡人，别坏了规矩。我们也是见你帮我们疗伤才允许你留在这，连孩子都不能生的女人，不做这些还能做什么。”
谈话间，已有一位少女匆匆忙忙跑过来，将换下来的绷带清扫正欲离去，楔子见她额头满是汗水，一脸倦容，只能递过一方干净的棉布道：“擦擦吧。”
少女接过棉布，迅速擦过塞到楔子手里，低头行了个礼又匆匆跑开，楔子心头一叹，转身照顾碎岛士卒，听他们窃窃私语道：“
“唉，前些年听说王树生了个女人，现在火宅佛狱又大军来攻，真是上天在惩罚我们碎岛啊……”
“是啊，前王不知做了什么事，触怒神灵，竟然让王树诞女……如今有抛下我等不知去了何处，幸好有戢武王…….”
作为一介外人，楔子也无可奈何，正准备救治下一批伤员，忽听有人喊道，“不好了，火宅佛狱的军队杀过来了！”
话音刚落伤员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然而相互对视之后，出于军人本能，不少连站立能力都已丧失的士兵都拿起武器，其中一个左腿已断，貌似是军官的人支撑着站起，厉声道：“新王正在御敌，婆罗堑必不会失，来的不过是小股敌军。能走的，立刻退，剩下的，断后！”
楔子闻言心中一震，便随着撤退的人潮冲向医馆外，见火宅佛狱的军队只在半里开外，虽人数不多，观其进军，显然是精锐。为首的将领一身黑色长袍，兜帽半遮面容，出手凌厉狠辣，带伤的军官率众挥刀杀上，却被其一掌横扫，尽化碎片——漫天血雨中，黑袍被邪能鼓满，张狂的邪气扩散开来，令人只觉寒透骨髓。
楔子见此惨状，却也只能强压怒火，躲在人潮之中。他一旦动手，必然暴露身份。而为首的将领也并未屠杀所有伤兵与护工，甚至没有走近惶恐的人群，而是令手下设下咒术困住众人，留下两位咒术师看守，随即带兵离去。
咒术对于楔子并不难解，然而这咒术亦是狠毒，与咒术师血脉相连。一旦在解咒时被发现，咒术师催动灵力将与众人玉石俱焚，只有他楔子有能力脱身——火宅佛狱士兵擒而不杀，想必是欲以村民为质。楔子决定继续混在人群中，静观其变。
佛狱来将化光而去的刹那，楔子只见他侧脸诡异的黥纹，以及掌间零落的樱花。

婆罗堑前线，双方大军已激战多时，鲜血顺着沟壑纵横的土地流淌，渗透，浓重的血腥气却是刺激得将士战意更为高昂。有大军为正面掩护，拂樱才得以迅速歼灭侧面一个险关的守军，以一只精锐单点突破。踏入杀戮碎岛深处土地的拂樱难以压抑内心的兴奋——不过离佛狱数百里，就是如此广袤富饶的土地，森林，碧草，农田，水域——佛狱中人一生也体会不到的丰美，这还只是杀戮碎岛而已。
听说慈光之塔永昼无夜，听说诗意天城长沐光明……一招扫过试图反抗的守军之后，站在自己掌中飞泻出的漫天吸血樱花里，拂樱终于明白，贫瘠，会让征服的欲望如此强烈。

后来的凯旋侯拂樱并不记得当年碎岛某处村落的医馆中，有一位对他怒目而视的游医，自然也不认得他——何况楔子早已脱胎换骨。
命运让他们如此早便相逢，然而却并不令他们熟识——如果拂樱在那个医馆多停留刹那，让楔子看清他的容貌，那么将来事情的轨迹将完全改变，拂樱斋主将永远不会有叫枫岫主人的朋友，也不会因为他之将死而有一丝动容。

婆罗堑的正面战场僵持已久——佛狱的残忍对上碎岛的坚毅，注定是一片尸山血海。戢武王站在高处遥望，只见佛狱的军队如潮水一般无尽，战阵有任何缺口，立即填补，前进之时则是贪邪扶木开道。戢武王忧心北面慈光之塔的动向，终是不愿杀戮碎岛战力再大量消耗。
“咒世主，继续我们之间未竟之战吧。”戢武王长戟一划，劲气割开战场，站在咒世主身前道：“侵略我杀戮碎岛，唯有一死。”
“久候了，戢武王。杀了你，碎岛便是我火宅佛狱的囊中之物。”咒世主漠然应道，化出句芒双剑，只见剑尾如毒蛇般纠缠，合二为一。随即剑尖一点绿色幽芒刹那间爆起，暗色邪火刹那燎原。戢武王长戟柱地，周身顿起风雪，戟如暴风横扫，尽灭幽森邪火。
冰克火，武功属性上戢武王略占上风。戢武王武功刚猛，咒世主便以邪力运剑，长剑如毒蛇游走，邪气弥漫，将四周尽化幽林，卸去或天戟千钧力道，伺机吐信。戢武王自度缠斗下去将陷劣势，决心速战速决，不惜战中凝气，让咒世主一剑中肩。咒世主亦知戢武王必会反击，一击得手，邪力灌入戢武王体内之后随即抽身防御，却未料戢武王此招如此强悍——
“太初一击！”
刚正强悍的内力随挥舞的长戟倾泻，咒世主虽橫剑急挡，但也被巨力震得后退数步，呕出大口鲜血，用句芒撑住身躯。而在他对面戢武王肩上伤口崩裂，大蓬鲜血与咒世主灌入的邪力一同喷涌而出。戢武王封穴止血，依旧持戟傲立。
“趣味啊。”两人暗运内息疗伤，准备再战的刹那，忽闻冷漠中带着几分莫名哀伤的话语响起，“父王，好不容易有趣味之事，为何不带上吾？还派几个废物看着我，唉，父王……”

结尾来模仿布袋戏来一段：紧张紧张紧张，戢武王与咒世主生死战，忽然闯入的人是谁？他将会为战局带来怎样的变化？藏身于杀戮碎岛人质中的楔子，命运又将如何？而慈光之塔主事者无衣师尹又将有何动作？敬请关注第十一章：城下之盟。

卖个萌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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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14-03-09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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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城下之盟

头上长着两只角的红衣少年鬼魅般地出现在血雨纷飞的战场，身下的火龙坐骑化作白衣佛相的少年，紧随身后。少年虽唤咒世主为父王，却并没有替他对付戢武王，而是用戏谑的眼神看着双方。
“一起上，吾何惧之有。”戢武王见咒世主到来，不见慌乱。棘岛玄觉见戢武王危急，全力一掌摆脱太息公的纠缠，纵身跃到戢武王身侧。
“又来了一个，哦不，两个。都来了，就热闹了。”少年漫不经心地说着这句话，眼睛却并非看向棘岛玄觉与随后追上的太息公，而是看向战场上方，青色光影与紫色光球凌空而至。青色光影甫落地便显出身形，青色龙纹衣袍，碧玉簪发，相貌谦和有礼，而紫色光球依然悬浮空中，人未现身。
“吾乃慈光之塔珥界主。请恕吾旧伤未愈，一身残破，无法现出真身。”紫色光球先言道。
“在下诗意天城龙族长老青玉蛟，奉城主之命前来调解战端，以求四届和平。王者之会，本该城主亲至，然城主为战邪天御武，功力尽失无法前来，故而由在下代劳，还请戢武王，咒世主海涵。”青玉蛟说着，向两位君王拱手行礼。
“谈和？杀戮碎岛岂能在侵略者面前言和？侵我疆土，杀我将士，戢武王势必要尔等邪魔血债血偿！”戢武王长戟拄地，大地的裂缝瞬间在蜿蜒开来，直至咒世主脚下。
“戢武王此言差矣，同为四界生灵，何以邪魔相称？战火绵延，生灵涂炭，同为一界之主，戢武王您于心何忍。吾等此次前来，不止为这次战争，更为四魌界长久之和平……咳咳……”珥界主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青玉蛟也同时转向戢武王道：“城主听闻杀戮碎岛与火宅佛狱再起战事，震惊不已，未料邪天御武祸世数年后再起战祸，特命下臣前来与诸王共商长久和平之道，还请戢武王体谅吾主苦心，并以生灵为念。”
戢武王依然紧握长戟，并未理会珥界主与青玉蛟的说辞，而此时棘岛玄觉上前一步道：“二位贵客，此战火宅佛狱侵略在先，二位却不先要求佛狱先退出吾界领土，反倒要吾主退让，此番态度，可称公允？”
“太宫误会了，吾只是因贵主之言，阐明来意……”
“哦，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不必废话了。”青玉蛟说辞未尽，却被一直旁观的少年打断：“吾也爱好和平啊。可是吾火宅佛狱太贫瘠了，佛狱的子民也要生存，佛狱养不起他的子民，你说是么，父王？”
少年说着看向他的父亲，咒世主，目光却中依然带着谐谑的笑意，丝毫不像是在谈自己故乡的苦难，而咒世主神色阴郁，并未言语。
少年却毫不在意父亲的神色，饶有兴致的目光青玉蛟与珥界主，笑道：“尔等要长久的和平，吾倒有一劳永逸的方法，不知二位有兴趣听么？”
“哦，愿闻高见。”青玉蛟表面不动声色，心中暗惊，这少年似是佛狱少主，眼中却似丝毫没有自己的父王以及佛狱众人——而且这少年周身浓烈的邪气，暗示他的武功强得可怕，或许不逊于咒世主或是戢武王。
“只要四界一统，不就可以了么？”红衣少年的笑容愈发妖异：“四界合并，我佛狱子民也可迁徙到土地丰美之处，不必为了生存而杀戮。二位口口声声以四界生灵为念，可愿安排吾界苦苦挣扎的子民迁徙？吾界子民心性非恶，只是为了生存不得不为。二位，以及戢武王，父王，只要你们有人能放弃权位，边界将再无纠纷，四魌界将永无战火。你们可以为了四魌界，做出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牺牲么？”
少年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碎岛众人杀意更盛，而少年依旧毫不在意，而是转过头问身边白衣佛相的青年：“赤睛，吾说的，有道理么？”
白衣少年神色有些慵懒，淡笑不语，似乎只是在看一场好戏。
“四界之主共商，岂有戏言。”青玉蛟面色微怒，他未料到有此搅局者，此人武功高强，口出狂言，目的难以捉摸——这分变数，让他不得不小心以对。
“这么说来，诗意天城是不想放弃了？那慈光之塔呢？杀戮碎岛呢？还有您呢，亲爱的父王？”少年继续说道：“或者，一界主管一百年？”
“你闹够了没有？”咒世主终于开口，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恼怒之意。少年听闻父亲之语，再观众人敌视的神色，却开口哈哈大笑，随即以嘲弄的语气道：“都是口是心非之徒，说什么四界和平，生灵为重，心中所想，不过自己的权位罢了。和你们谈话，无趣，无趣啊。赤睛，我们走，这一趟，太失望了。”
众目睽睽之下，白衣少年化作火龙，载着红衣少年腾空而去，在场众人皆是一怔，对红衣少年的举动大感莫名——除了咒世主，以及无法看到神情的珥界主。
“现在，可以正式开始和谈了吧。”紫色的光球中，再次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可以，吾火宅佛狱要的，从来都不是战争，只是生存空间而已。”咒世主恢复了阴郁地神色，沉声应道：“吾可以立刻停止战争，只要婆罗堑以南吾佛狱所战的土地，都归佛狱！”
“侵略者，何胆放肆！汝看好，谁在我手上！”

众人顺着这声凌厉的大喝望去，竟是半身浴血的什岛广诛拖着身受重伤的拓疆侯大步走到众人面前，傲视咒世主道：“如果我没认错，这是你们火宅佛狱的侯吧，如此不堪一击，也妄想入侵我杀戮碎岛。立刻退走，我碎岛可以考虑留他一命。”
咒世主冷冷地看着地上一身血污，只能低声喘息的拓疆侯一眼，忽然抬头直视戢武王，语气森然，“此时此刻，你已经无谈判的余地。是要婆罗堑以南的土地，或者，成千上万碎岛子民的性命！”
咒世主话音刚落，忽然有传令兵跑向戢武王，神色惊恐：“战阵后方，有好多被劫持的军民！”
“怎有可能！”戢武王眼中一时失色，猛然转身望去，他的子民密密麻麻地挤在，低低的哭泣随风而至。

数位咒术师合力运起缩地之术，将离不远的村庄的君民全部押到战阵后方，而一身墨绿长袍的将领从天而降，长发飞扬。他径直走到咒世主身前，跪地道：“末将已完成使命。”
“很好。”咒世主点头赞扬，随即望向戢武王冷声道：“不用想营救，这些人都被下了咒术，汝一妄动，这些人立刻会死。汝之防线一点被吾突破，这些人皆为战俘，用战俘换一些土地，很公平。”
咒世主语气虽然平静，却能感受到戢武王饱提的内力，也暗运功力，以防年轻的戢武王激动之下豁出去开杀。此时棘岛玄觉见势不妙，走到戢武王身前，看着他已经压抑不住怒火的双眼，轻声道：“王，请冷静。”同时青玉蛟直接走到戢武王与咒世主之间道：“王，战事走向，诗意天城与慈光之塔无力干预，还请戢武王，大局为重，也请咒世主…….”
“战场之上，戢武王设防不慎，被吾军突入一点，久未察觉。这是公平的交易，吾无理由退让。”咒世主打断了青玉蛟的话。而青玉蛟此刻只觉戢武王重压袭身，然而为了城主交代的任务，他只能运足全身功力强撑，不避不让。
拂樱站在咒世主身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见青玉蛟所为，他知道戢武王已经没有选择了。战场上为了避免被发现，他带了两名副体，先飞身而上杀光了隘口所有守军，然后才让军队迅速通过，并让战旗，工事保持原样。等杀戮碎岛发现这个偏僻隘口异常之时，一切已经晚了。
“婆罗堑本为天险，险关之外再无险，少有碎岛军民居住，守起来也费事。这笔交易，于碎岛并不亏啊。”太息公见状也开口道，媚眼如丝，却是看向挟持着拓疆侯的什岛广诛，“什岛广诛大人，拓疆侯也可以一并留在贵界，任贵界处置，这样，合算了么？”
什岛广诛面色尴尬，只能拖着拓疆侯退回戢武王身后，他明白，拓疆侯此时已是火宅佛狱的弃子，甚至变成了佛狱在谈判中的“赠礼“，看来佛狱连继任者都已经选好了。
“民与土地何者为重，还请三思啊，戢武王。”沉默片刻的珥界主也开口道：“四魌界的内耗，已经够多了……”
“吾王不需要你来教训。”棘岛玄觉顾不上礼节，喝止珥界主之言，事已至此，他已察觉了些许端倪——名为和谈，实为三界威压，再思及雅狄王忽然失踪……然而一时也难求证，他只能在心中默叹一声，转身与戢武王对视一眼，只见戢武王傲然的眸中终于流露出几许无奈——初掌大任，不能奋臂一击，却只能妥协。
戢武王凝视着太宫那年尚且明澈的双眸，一时惘然，似乎听见太宫在安慰他：“王，你的手下会理解你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青玉蛟见戢武王神色缓和，忙道：“二位君王，还请缔约吧。吾主希望四界能多沟通，消除误会，四魌界不再有战事发生……”

血魉之羽，缔结下千年和平盟约，并约定若无穷凶极恶之辈乱世，此约千年一续。杀戮碎岛不再在婆罗堑以南驻军，而火宅佛狱释放战俘。至于拓疆侯，戢武王按照碎岛习俗，战俘交由擒获者处置，什岛广诛随后在三军之前将其斩首示众。
战阵后方的楔子暗运神源灵力听到了战场上的一切，包括那个诡异莫测的少年，还有这场一波三折谈判——掩饰在种种华丽言词的背后，是对杀戮碎岛赤裸裸的打压。重重阴谋间，千年合约脆如陈放多年的薄纸。而直到现在，雅狄王依然去向不明。
四界之中，楔子已走遍三界，只剩下火宅佛狱。
楔子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大胆的计划——赌上性命，如果成功，他将知晓背后的秘密。

吾更新太慢....魔王子是个打酱油的...楔子的后续启用了一个比较大胆的构思，所以暂时放到下一章解局.开局，请道友继续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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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4.19【枫岫师尹中心】四魌纪事 1~15，更新15F，血火尽处+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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