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03 殘編(緞君衡中心) ~章2 (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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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p6u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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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4)

樓主發表於: 2013-02-17 02:44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3.03 殘編(緞君衡中心) ~章2 (5F)

01
        入夜的王城這日燈火通明，家家爭睹當朝權臣靈狩緞氏的車隊儀仗。奉旨巡視絕境長城的靈狩時隔三月班師回朝，本不是大事，但早於靈狩一行人就已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的流言，才真是駭人聽聞。

        緞靈狩收了一名養子。

        控靈氏族數多難計，修習法門各異，唯一共同點即是看重血統，其中五大控靈家族尤甚。一脈單傳者有之，如緝家；有子數人卻只將控靈術傳與一人者亦有之，如綿氏、繒氏；一視同仁但凡直系血脈皆能得傳的，則如麻氏。雖然各脈傳授的人數不一，卻都有不傳外姓的舊習，除緝氏外，兄弟姐妹鬩牆的事情所在多有，自家人都擺不平了，遑論找外人來攪和局面，因此對於緞靈狩收養義子的傳聞，人們多是抱持半信半疑的態度的。

        靈狩的車隊緩緩行去，對於夜半等候的群眾似一無所知，又似不屑一顧，夜風不強不弱的將車窗上的簾子鼓的蓬蓬的，然則車內的景象卻是不露半點，看得圍觀百姓們心癢難搔卻又無可奈何。

        猜測與議論的碎語傳進車內，吵醒了顛仆馬車上本就睡不安穩的男孩。男孩睡眼惺忪，依稀覷著緞靈狩正閉目養神，男孩難掩好奇，偷偷將簾子掀起一小角，還沒來得及看見什麼，簾子已被一道勁風掃下。

        緞靈狩的語調很冷，「誰准你掀開簾子？」

        男孩聞言身子一顫，「我只是想……」未竟的話語在緞靈狩淡漠的注視裡嚥進喉中，頓了一頓，垂下眼，「對不起，我知錯了。」
        緞靈狩重又閉上眼，一路無話。

        穿越王城官道來到城郊，僻靜的地域隱隱流轉著不似他處的奇異靈息，男孩心裡一動，只覺靈息雖重，卻掩不住空氣裡飄散與泥犁森獄，那他先前徨徨棲身的地方，相仿的一點腥氣。

        緞靈狩睜開眼，坐正了身子，神色凝重，一轉頭見男孩蹙緊眉若有所思的模樣，便問道：「你察覺了什麼？」

        男孩先是一驚，似沒料到緞靈狩會與他說話，定了定神才應道：「空氣裡有股腥氣，和那個地方很相似。」

        緞靈狩默默頷首，卻也沒再說話，撩起簾子往車外看去，遠遠的只見隱在林子裡的緞府，幾盞紅燈籠影影綽綽。夜風撲簌吹過，腥氣一波波鼓盪，沒有因風而散，反倒更加濃烈撲鼻。

        「加快腳程，盡速回府！」

        時逾子夜，緞府門庭裡卻站滿了人，靈狩座車方停妥，下人們便一擁而上，打車簾的打車簾、扛行李的扛行李。緞靈狩逕自下了車，男孩愣愣坐著，兀自擁著方才蓋著取暖的披風。

        外頭人聲嘈雜，男孩想了想，終是抓著披風跳下了車，入眼的景象直叫他看得呆了。一眼望去只覺屋舍繁複，一行一行排得整齊，乍看之下竟數不清有幾排，簷角層層疊疊的往上翻去，窗格上雕飾的靈鷲華美精緻，就像要脫了木窗子直入九霄一般。

        男孩從沒見過這樣富麗闊綽的房子，再加上下人們低著頭來來去去的忙碌著，沒有人招呼他。而緞靈狩早不知去了哪裡，面對著一院子的陌生人，男孩手足無措的四下張望，隨後只見一名少婦自居中的屋子走出，笑著衝他招招手。
        「你是老爺帶回來的孩子吧？說起來，你該喚我一聲義母。」

        緞夫人走下幾級石階，對著他伸出了手，男孩怯怯握住那隻手，聲音細若蚊蚋：「義母。」

        「你才入緞府，想來還有點怕生，本該帶你熟悉下環境的，但今日夜已深，你一路舟車勞頓，我就先命人帶你去休息，其他事情明日再說吧！」

        男孩點點頭，只覺緞夫人和藹可親，不似緞靈狩淡漠尖銳，便對著緞夫人笑得真摯，「謝謝義母。」

        緞夫人揚手招來一個老者，身形有些佝僂，看上去卻極為精明幹練。

        「管家，你先幫君衡少爺隨意找個廂房安頓下來，明日待我問了大人，再看讓他住在哪個院落。」

        管家躬身應了聲是，緞夫人這才對著男孩道：「君衡，這是你義父給你取的名字，他說望你日後在這險惡世道，能盱衡時勢，走出一條坦途……不過你年紀還小，還不懂這些吧！」

        語畢，緞夫人又是一笑，「時候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男孩回以一笑，在心裡將「君衡」二字默誦幾遍。名字的含意自然不可能是這樣，那是一般為人父母者的念想，但緞靈狩於他，又豈是尋常父親。

        他盯著床板，久久不能成眠。

        睡袍是上好的料子，柔滑的貼在身上，宛若無物；躺的是溫軟的床、枕的是飄出淡淡檀香的絲枕，他總覺得不踏實。

        比如說，他近乎空白的記憶，或者懵懵懂懂答應靈狩的那個交易，不安的情緒在心底發酵。對他來說，這樣的榮華太輕易。

        他不由想起遇見靈狩那天的情景。


        幽深潮濕的洞穴中，一叢篝火映照瑟縮的他，這是他印象中從未擁有過的溫暖。

        靈狩拿著枯枝有一搭沒一搭的撥動柴薪，隨口問他：「你的父母是誰？」

        他一愣，父母？

        「就是生養你的人。不記得？」

        聽起來是很重要的人。他的語調帶著點不確信。

        「當然是很重要的人，沒有父母，就不會有現在的你。」

        如果是很重要的人，為什麼……我不記得他們？

        「不記得也沒關係，你還記得什麼嗎？為什麼你會在絕境長城？」

        我……我不知道。

        「不記得了嗎……純靈修成之體、無涯之涯，看來我的猜測果然沒錯。」靈狩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道狠戾卻閃亮的光芒。

        什麼猜測？

        靈狩微微一笑，卻不回答他，伸手指指洞外，「看見了嗎？長城一帶這麼荒涼，你一個孩子有辦法在這裡生存下去嗎？」

        他抿了抿唇，不發一語。

        「中陰界是很危險的，你知道泥犁森獄嗎？裡頭除了有很多說不出名字的蟲獸，還有不受控制的惡靈。這麼危險的地方就在附近，不小心誤闖了是會送命的。」靈狩滿意的見到預料中的驚恐神色，續道：「不如，我和你來交換條件，你若是答應了，我便保你在中陰界安全無虞。」

        他依稀記得，靈狩笑得溫和、笑得慈愛，然則那抹笑究竟有沒有笑入眼裡心底，他竟是無從分辨。

        而當他終於明白那抹笑時，大局底定，他已沒有回頭的路了。

[ 此帖被tp6u011在2013-03-03 14:2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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綾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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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1樓發表於: 2013-02-17 11: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是緞爸小時候呢
一開始看還想說緞爸怎麼這麼兇
結果是他的養父

想到他為了緞式的養育之恩
付出了一輩子的光陰
心裡感到非常的不捨與無奈
他的義母對他似乎還不錯~
希望不要有了親子忘了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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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ris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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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6)

2樓發表於: 2013-02-17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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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緞爹那樣敏銳圓融的人也是有過小時候怯生生渴望家庭溫暖的時候吧……
不過看樣子這個的願望是難以達成了=___=
有的時候父母親會把小時候渴望而未能得到的東西加倍補償給孩子，所以看看後來緞爹對十九和質辛的關懷備至，免不了為他覺得有些心酸【以上全是腦補OTZ
慢慢等緞君衡少年的成長史揭示出來XD

三尺秋水尘不染
八方风雨止今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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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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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6)

3樓發表於: 2013-03-02 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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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期待喔

是緞爸小時候欸

緞爺好兇

漠視，是比厭惡更加傷人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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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p6u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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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3-03-03 14:2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回覆

TO綾羅
我覺得月刊209漫談裡的"允諾在前，受恩在後"真的就是他的寫照
也許我們局外人會覺得心疼不值得，可是他記得的永遠是好的事情
再比如說退場時那段回憶與絕筆詩
隻字未提那些虐慘了我們的橋段，或許對他來說生命中這些不好的事真如白駒過隙
過了就不必再提，值得記住的是一段段美好回憶
謝謝賞文噢>_<

TO norisuki
偷偷問下~~這位可是吧裡的枯桑知天風老爺XDD
很喜歡緞爹自言的這句話"為緞氏，我不悔曾經，為我兒，更不會悔於現在"
他永遠這麼樂觀無悔，苦的是我們局外人啊，不過我們甘心就是了XD

TO荒漠雁
從小時候開始寫代表是一篇長文，偏偏覺得成坑機率又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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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p6u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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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3-03-03 14: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2
    華燈初上，百鬼夜行。
    緞君衡環抱著膝坐在廊上，仰首天際。疏疏落落的幾點星子，和一彎似眉新月──彼時月色如洗，平白催生出幾許不合於時的思慮。
    此時若有人經過了，必會訝於緞君衡臉上那過於成熟的神情。
    緞夫人曾經憐愛的摟著他，輕輕嘆道，不過十來歲，還是個孩子呢，怎麼就孤苦伶仃的漂泊著呢？
    但他總覺得自己已經活了很久很久，或許有數百年時光，但那漫長歲月都失落在他不及追憶的塵封過往。總在夜半入夢的模糊人影拿著紫色錦囊，語調懇切的一遍遍說著，答應我，不作世俗之態，不以沾巾為能。
    無由的，他知道與那人的約定必當堅守，但他現在的處境，可能對得起那個約定？
    翻出深掖在懷中的錦囊，上頭的繡工針腳細緻，奇異的花樣似是外境圖騰。他在長城一帶流浪時，見過一塊綴著相同圖樣的石碑，可惜石碑上的文字因年久而碾成一片滿是剉痕的平面，看不清了。
    遠處傳來車聲轆轆，聲響漸大，不久地上石板隱隱震動了起來，車入門庭，是緞靈狩回府了，但看著時辰卻又不像。
    他進緞府十餘天，沒見過緞靈狩一面。據緞夫人所言，王城周圍封印鬆動不少，恐怕邪靈惡鬼來犯，因此緞靈狩沒日沒夜的補強各處結界，朝出晚歸，總在人酣眠時候。
    長廊盡處行來一個人影，緞君衡收起錦囊，思忖著該是緞靈狩要見他，果不其然，來人躬身道：「君衡少爺，大人請您到書房。」

    緞靈狩的書房佈置得整齊樸素，沒有多餘的擺設，本該置以古玩器物的多寶格上疊疊沓沓的書，桌案上僅有筆墨紙硯，俱是樸實無飾，與緞府他處大相逕庭。
    纖塵不染的空間充塞冰冷犀利的氣息，許是因過分的正經俐落、許是因空曠造成的錯覺，緞君衡踏入書房時，只覺一陣涼沁沁的寒氣襲來，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緞靈狩正伏案寫著什麼，聞得開門聲響頭也不抬，只淡聲吩咐：「坐下吧。」
    尋了左首一張椅子坐下，緞君衡正襟危坐，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飄泊流離的日子讓他待人多了分戒慎小心，與靈狩共乘一車的路途中更需察顏觀色，一言一行都不能造次。雖在入了緞府的十來日因緞夫人悉心照拂，性子開朗了不少，但在緞靈狩面前，謹言慎行已是根深蒂固的慣性，一時半刻是改不了的。
    緞靈狩筆下不停，待將紙箋密密的寫滿了，才抬頭道：「識字嗎？」
    「識。」聽靈狩問他，緞君衡下意識的挺直脊背，認真應道。
    「這些書你拿回去看。」緞靈狩將桌前一疊看著約莫十來冊的書往前一推，「給你三天時間。」
    緞君衡接過書，只是掃了一眼，目光掠過封面上的書名，心下一凜，捧書的手微微一震。他即刻回過神，點頭應允，只覺手裡的書重若千斤，沉沉往下壓著、墜著。
    方才動作雖細微，卻盡收緞靈狩眼底，靈狩不動聲色，淡淡續道：「我帶你入府，是要你將來代替我兒進入權力核心。我會悉心教你，無論你成才與否，我都不會改變初衷，即便將來在權衡利害中無能自保，也是你自招禍端。」
    與緞靈狩相識至今，莫有一句話冷心絕情更甚於此。緞君衡先是一愣，隨即低下眼，一併斂去眼底幾絲心緒，低低道：「君衡明白。」
    緞靈狩不再看他，垂首看向案上的紙件，「明白就好，你退下吧。」
    「是，君衡告退。」
    待得兩扇門重又闔上，緞靈狩才抬起頭，定定瞧著窗紙上映著的人影沿著屋廊一步步行遠──出門後往右拐分明不是回房的方向。
    直到緞君衡走離了書房範圍，窗紙上再映不出人影時，緞靈狩沒有轉開目光，嘴裡喃喃道：「無涯之涯靈體生長緩慢，那麼少年樣貌的你，活過多少歲月，又能給我多少驚喜呢……」
    靈狩若有所思的想出了神，手裡下意識的將才寫就的紙箋折了兩折，攏入袖筒，再不看一眼。

    緞府占地極大，既有正廳門廊那樣人來人往的地方，便也有人煙罕至的僻靜角落。
    比如緞君衡現下所在的位置。
    花園裡一塊塊打磨得平整的石子鋪在草皮上蜿蜒成一條曲徑，盡處是一座六角涼亭，木構的亭子看似新建，別樣清逸氛圍。然而若是細看，便能發現最近涼亭那塊石板邊有一道暗路，叢生的草至此處有些稀微，裸露出些許泥土。
    緞君衡前幾日由管家領著熟悉緞府屋舍位置時，不意見到這景況，當時雖猜是條隱道，也不上心，這時想一個人待會兒，直覺便想到了這個去處。
    繞著涼亭行去，竟是一路彎進樹林裡，要非這條暗道，絕對找不出茂密樹叢裡隱約藏著的缺口。路徑漸形曲折，有時還得彎著身子才過得去，就在緞君衡因周身枒杈交錯的枝葉而一身狼狽時，眼前豁然開朗，別有洞天。
    林間是一片空地，正中置有一張石桌和三隻石凳子。緞君衡坐下來，將手裡一直小心護著沒有半點損傷的書放在桌上，撐著下巴只是打量最上頭的那本書。
    勁峭的細長筆畫不掩半點鋒芒，看似風骨嶙嶙，實則是毫不掩飾的自信。在緞府幾處見過靈狩墨跡的緞君衡認得，這是靈狩手筆。
    封皮通體墨黑，右上處一痕黏合無間的白紙分外惹眼，上頭僅寥寥二字。
    權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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