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03 輕喜劇（失路英雄X赤子心）116F 更新出书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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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扣柴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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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0-08-04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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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3 輕喜劇（失路英雄X赤子心）116F 更新出书调查

輕喜劇

序
當失路英雄遇到了赤子心，就註定是一場活潑的輕喜劇。
簡單的顏色在江湖灰寂的背景上相撞，開出一朵朵跳躍的花。那是屬於少年人的靈動和單純，沒有壓抑，沒有負擔，即使經歷過未來沉重的磨難或者不那麼美好的結局，回想起來的時候，失路英雄的嘴角總會掛上一個少見的笑容。而赤子心，則會眨眨眼，晃到失路英雄的身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以發現新大陸的語氣誇張地宣佈：“失路仔，我的目睭沒有壞去吧，你剛剛……是在笑？”
看著眼前拼命揉著眼睛的友人，失路英雄的笑意更深。
是的，自從相遇的那一天起，喜悅和歡樂就如同長了腳一般，從這個永遠開心的人身上跑了下來，圍繞在他們兩個人的身邊。

一、失路英雄還是失神英雄。
薄情館誠然是一個很有趣的地方，充滿玄機的客房，深藏不露的人客，金鋪玉飾，美女如雲。還有那只通擅人言的鸚鵡鸝夫人，初見面就喚出了他的姓氏，讓他想起一些原已沉寂的過往。
不過這一切跟他都沒有什麼大的關係。他來這裏，只是在等一個人，等一個答案。
關於正義的答案。

作為小小書生的那段過去帶給他太多的不甘和迷惘，當年的他，是那麼強烈地渴望擁有力量，去執行他的正義。
而今昔日的弱者成長為強勢的一方，然而對人世百態的經歷，判斷不定而造成的錯殺，又讓他對於正義的定義產生了動搖。
這個世界上，越是擁有力量的人，就越有正確運用這力量的責任。
失路英雄堅定地這麼認為著。
於是他開始了他的問道，向他遇見的每一個人。
他們中有強者，有弱者，有的辯才無礙世故圓滑，也有的沉默寡言身體力行。手段莫測的智者，和善熱腸的老人，心懷慈悲而手握殺戮的佛僧，冷酷直接卻忠誠不二的邪魔。他們的答案各不相同，或者不經思考慨然以對，或者長吟許久默默搖頭，但無論哪一種，皆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最近遇上的這個人卻有一些不同，他悠遊世間目無他物，視線似乎從來不曾停留在別人身上，思考的方式和應對的行為都很是……特別。對於他的問題一再沉吟不肯回答，反倒自說自話地與他結伴而行，分別前，約他在此地相見。
如此獨特的人，也許會有不太一樣的答案。左右無事，他如約來到薄情館，等待。

那個夜晚和每一天並沒有什麼不同，他與新近認識的幾位元前輩同座論談。脾氣火爆的鶴老新受了傷，正沒好臉色，一邊風趣幽默的丘伯一面忍笑，一面小幅度地唉聲歎氣。而他只是坐著，默默聆聽。
幾位前輩人都很好，只是終有些隔得遠了似的，融不進那溫暖的氣氛中去。
“來了，來了，”鸝夫人尖利的嗓門忽然響了起來，“敗家子來嘍。”
從館外半裏處開始起了一陣騷動，乞丐們和館裏的姑娘們，各各興奮了起來，嘰嘰喳喳的談論中傳來了“豪少”這個名字。
一條亮紫色的人影踏著滿地的鶯聲燕語走了進來，果然不負豪闊的聲名，出手大方，言語輕浮，活脫脫一名紈絝子弟。
只是彎彎的嘴角總是噙著一抹淺笑，使得這個頑劣的少年不至於那麼讓人討厭。

“喂，老阿伯，你也該管管你的孫子。”
敢於出言挑釁少獨行前輩，不管他是真的白目還是別有用心，都該好好佩服這人的勇氣。
失路英雄相信該是前者，但還是不忍地扭過頭去。

“你說什麼？！”
不出意料的火冒三丈，若不是丘伯在一邊半拖半勸，只怕鶴老已經不顧薄情館的規矩，動武開殺。
看不慣少年的輕浮做派，在他搭訕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他果斷地回房，一言未發。
也許對他背上的那柄劍，我的興趣還大一點，失路英雄這麼想著，遠遠聽到少年請客的豪爽聲音，滿座賓客沸騰。

這實在不能稱得上是什麼美好的第一印象。

失路英雄從來未曾想過向赤子心問道。
這個一看就知道是順風順水長大的世家少年能有多少深刻的想法呢？他的世界裏，說不定只有醇酒、美人、美人和美人。
不過從未想過的事情如果就不會發生，世上也就沒有意外這個詞語了。
或許是因為自己背上的劍，或許是自己行為中表現出的不認同，也或許只是同齡人之間一種簡單而純粹的吸引，赤子心對他的興趣，明顯要比他大的多。

看著桌前持續發呆的人，赤子心轉過頭去問一旁的老乞丐：
“你確定他是叫失路英雄，不是失神英雄？”
老乞丐搖搖頭，將兩個年輕人留在了房內，獨自去了。

“喂。”
當他從思考中醒過神來的時候，失路英雄的眼前，是紫發少年放大的面孔。
他愣了一下，極近的距離讓他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
“你什麼時候來的？”
他記得前一刻，正在與門口遇見的一個氣質不俗的老乞丐談話。
“不就是剛剛嘍，有一個人在恍神的時候。”
赤子心坐回對面的椅子上，好奇並且毫不客氣地打量著他。
“聽說你在追求正義，剛好，我就是正義的化身。遇到我，一定能讓你滿足。關於正義的渴望，在下豪雲俠少……”
“赤子心，你說過很多次。”
“喔，我怕你不把我放在眼裏，早就忘記了。”
“不可否認，你是一個令人難忘的人。”
“能讓你印象深刻，是我的榮幸。”少年笑得眉眼彎彎，“剛才聽你們討論正義，我有不同的想法，你想聽嗎？”
失路英雄滿腹不信任，只是面上一慣缺少表情，不曾顯露出來。
問便問，橫豎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不抱任何希望的，他展開了例行的問卷調查。
“請說。”

“正義本身並沒有錯誤，你以為正義會錯誤，只是因為承受的人不同。當人們有需要，你行了正義就是幫助他們，但是當眾不需要，你硬行正義，他們也不會因此高興，說不定還會怪你多事。幫助別人不一定就需要正義，而正義也未必就一定能夠幫助人。”

“做事不能只顧自己的想法，也要尊重別人的意願。若是他們不需要，你也不能硬救”

“若是時間緊迫，那就救吧，救完就快跑。救人是為不愧自己的良心，快跑就不用麻煩後續的變化。萬一殺錯人怎麼辦，萬一救錯人怎麼辦，這些問題就不用煩惱了”

出乎意料的人給了他出乎意料的答案。
從前遇到的人思路幾乎都是一脈相承，不過理解深淺各異執行方式有別。
但是這個赤子心……

完全不同於別人的思考來源於完全不同的心態。
眼前的少年也許一生順遂，涉世未深，但並不如他之前認為的淺薄無知。他確然生了一雙伶俐通透的眼，一顆機靈百巧的心，世上千萬醜惡他或許不曾經歷，卻並非一無所見，一無所聞。他只是秉持著樂天知命的態度去看待世事，周身上下流露出不加偽飾的歡悅和真純。
他抬起頭重新看了他一眼。
豪雲俠少赤子心。
失路英雄發現自己幾乎被眼前人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所以你不用去向別人問道了，只要問本少俠就夠了。”
分不清是狂言妄語還是佔有的宣言，紫衣紫發的少年自信滿滿。
“哈。”一聲輕笑，卻是發自內心的愉悅與快意。
久違的感覺了。
赤子心的答案雖然不是他心中所想，卻給他打開了一個新的方向。
也許他說的沒錯，自己不再需要向別人問道，也能重新獲得對正義的定義。

“所謂得十良馬不如得一伯樂，得十利劍不如得一歐冶，唯有我這種識人之明才能挖掘出你這種深藏不露的大英雄。做我的朋友，以後行走江湖有人照應，不管遇到什麼困難，報上我的名號……”
“好。”
“啊？”
“我說好，所以請你安靜。”
“喔，喝，呵呵……來，敬你。從今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 此帖被小扣柴扉在2011-04-03 19:0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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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0-08-04 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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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不准、不准，和不准！
那天之後，這個人就忽然變作了牛皮糖一般，毫不客氣地纏上了他。
“失路仔。”
他這樣叫他，頭微微一偏，雙眼無辜地眨著，彎得更深。
不是不習慣的，這樣親密的稱呼和同行。
不過，很難去拒絕，就如同很難去否認兩人之間的輕鬆和默契，雖然他們才認識不滿七天。
也沒有否認和拒絕的必要，不是嗎？

一起打了幾場架，失路英雄對赤子心的評價又加了一條：打架水準不錯，看來經驗豐富。
只是背上那只造型繁複的醒目長劍，不曾見他用過。
與人相打果然是男人友誼的催化劑，對少年人來說似乎尤其如此。
感情，就在戰鬥和赤子心全不正經的碎碎念當中，慢慢升溫。

赤子心碎碎念的內容，除了各類奇聞和吃喝玩樂，果然就是美人、美人、美人。
無雙姐姐的琴曲輕歌，鶯鶯姑娘的清麗妝容，包括路上遇見的每一個還可一觀的女子，他也會飛出兩個媚眼，惹亂苦境中原不知多少的少女芳心。
失路英雄只是不置可否地聽著，偶爾應聲。
除了確認自己對赤子心的第一判斷完全精准之外，很少的時候，他也會想起那位和他在星月下傾談一夜的女先天。
決絕而執拗的性格，完全不似豪少口中溫柔的美人們，卻以一種慘烈的方式留在了失路英雄的心底深處，那是遠遠超出了情愛的深刻記憶。

“所以說那個楓岫啊，怎麼捨得拒絕禳命女那樣的大美人……”
今天的話題顯然也離不開美女，還是個非常麻煩的美女。
纏繞在她身上的情絲牽絆混亂得讓他頭暈，失路英雄衷心地希望自己的朋友不要攪合到那無盡的糾纏中去。
“看到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樣，我的心肝都要碎了。”
用一種詠唱一般誇張的聲音這樣說著，赤子心以手撫胸，就差倒退三步吐出一口鮮血了。
雖然明知道是友人慣常的調笑之詞，失路英雄還是擔心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像是要從少年的臉上看出他究竟有幾分認真。
笑容滿面一切如常，看來只是隨口說說。
失路英雄垂下了眸子。
“咦？怎麼不走了？”
斷日峰已到，殘陽如血，漫地黃沙。
“我要在此等一個人。”
“等誰？你又要向人問道？”赤子心長吸一口氣，“我說失路仔……”
“放心，我已經找到了答案。”急忙開口擋下了諸如“我不是說過只要聽我的就好了嗎你這個人怎麼講不聽本少俠的答案自然正確得天上沒有地上無雙”或者“什麼人住哪里是美女嗎三圍多少家庭住址電話號碼”等等他完全招架不來的問題。
躊躇了一會，不願友人擔心，然而不慣說謊的失路英雄還是說出了實情：
“我與夜神有一場約戰。”
“啥？你什麼時候約戰夜神？我怎麼不知道？”果不其然是擔心的語氣，這回赤子心真正倒退了三步，一臉驚訝。
失路仔那次對上夜神的時候，反應之強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這兩個過去必定有什麼糾纏。左思右想，赤子心下了決定：
“既然要決鬥，那我留下。啊，不對，我怎麼會忘了那麼重要的事情，再過兩天就是那個大日子，啥禮物都還沒準備……可是失路仔這邊……”
“你先離開，不用擔心我。”
“這怎麼行？”瞪圓了一雙眼睛，赤子心的聲音裏滿是不贊同。那個夜神不是好惹的，叫他放朋友一個人對付強敵，這是他豪少會做的事情嗎？
“你是我的朋友，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
“你不相信我？”故意不轉過身去，失路英雄刻意加重了這句話裏的一點點不滿。
果然，身後的友人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訊息，言語遲疑了：
“這……好吧，我相信你的劍，不會輸給一隻魖。”
赤子心到底還是走了，頭也不回地，心裏想的是快快解決老爹的壽禮，趕回朋友的身邊。

“你一定要贏，不准受傷、不准流血，不准……總之，不准出事！”
斬釘截鐵的語氣，介於命令和擔心之間，甚至莫名地，帶上了一絲撒嬌的味道。
失路英雄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彎出了一點點弧度。
他抬起頭，看著赤子心的眼。

“嗯。”

輕聲地應答，是對自己生命的珍惜與保重，也是對這段突如其來的深厚友情，做出的正面回應。
有一種溫暖顫巍巍地從他的心中探了出來，一點一點軟化著堅冰般的身軀，緩緩在他全身流動。從筋絡，到四肢，直到最後，連握劍的指尖都流淌著這股澎湃的熱量。
呵，有多久沒有感受到了呢？這樣純粹的關懷。
失路英雄想起了他從前那段生命裏的人，桀驁不羈的鑄劍師，執著彆扭的女先天，狂熱單純的冰火奇人，他們以不同的方式表達著對他的好。
然而這些人，都已經離去太久太久了。
他在這世上已無一個親人。
直到今天。

赤子心，你真正是一個特別的人。

三、所謂的帶回家見父母
“……”
誰來告訴我，面前這塊紅色的木牌是怎麼回事？
急急趕路要與朋友會合，忽然從路邊的樹林裏飛出了一團紅色的東西，還帶著呼嘯，若不是感應不到殺氣，並且看出它的落點在身前，失路英雄險些就衡劍出鞘，將之一劈兩段了。
“賀失路英雄凱旋歸來。”
剛剛看清楚木牌上的字，忽聞身側“啪、啪”兩聲輕響，漫天的彩帶隨即飄了過來，猝不及防之下，落在他身上。
他幾乎可以看見自己額頭上的黑線和彩帶一起掛了滿頭。
這下不用猜，他也知道這是誰幹的了。
揮袖掃去滿身的彩帶，果然看見赤子心背著個大包裹，心情好好地走了過來。
“你在做什麼？”
“呃，我只是想幫你慶祝一下，恭喜你打贏。咦？怎麼你看上去好像不高興？”
這種慶祝的方式是哪里學來的，不對，是究竟有什麼可慶祝的，失路英雄控制住嘴角的抽搐，轉過身去：
“沒。”
“是嗎？那笑一個看看。”赤子心不依不饒地跟了過去，是說還沒怎麼看失路仔笑過，機會難得要好好把握。
黑線三萬條還在頭上掛著，如何笑的出來，何況他平時就很少笑。
“都笑不出來了，分明就是不高興。”
“我只是覺得這種事不值得慶祝，無論如何，殺人總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你也稍看開一點，”赤子心拍拍他的手臂，“活在當下的武林，為這種事情困擾，你會很痛苦呢。”
“我寧願保持困擾，唯有如此才能讓我警惕正義之存在，生命之可貴。”失路英雄一臉認真。
“切，自尋煩惱。”話是很有道理沒錯啦，但是作為江湖人，這麼活著可真是很累的。
赤子心抬頭看了失路英雄一眼。
“稍等一下。”他扳住好友的肩頭，突然把他的臉拉近。
失路英雄被他的舉動弄得暈頭轉向，忽然聽見赤子心以一種平靜到危險的語氣喚他：
“失、路、英、雄。”
嗯？什麼時候這傢伙改叫我全名了？
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赤子心怒氣衝衝地說道：“不是答應我不准受傷不准流血的嗎？這是什麼？”說著撫過他左邊臉頰上那道傷痕。
啊，那是……
交戰時被夜神刀氣所傷，對戰當中精神高度緊張，他並未感覺到疼痛，因此忘了處理這傷口，連血也不曾擦過。
不等他解釋，赤子心又從他身邊跳開，開始全身上下地搜索起來。
“幸好我有順手拿了傷藥，放去哪里了……”
原來他是在緊張自己的傷口，那麼，之前的一堆不准不准，不是隨便說說的是嗎。
之前略微沉重的心情似乎有點點高興起來，再想起那些與眾不同的慶祝，失路英雄的心幾乎要飛在空中了。
“喂，擦藥的時候麻煩你配合一點。”
食指沾了一點藥膏，赤子心單手把好友的臉拖了下來。
這個失路仔長得比自己高了那麼一點點，這種時候就是比較不方便。
“嗯。”
順從地低下頭，順便閉上了眼睛。赤子心的手指離得很近，總有會戳進來的錯覺。
赤子心看得有點呆。
平常的失路仔說英俊是英俊的，但比起俊美瀟灑氣質不凡的本少俠總還差那麼一絲絲。可是今天，半低著頭的角度看上去分外柔順，再加上微微顫抖的黑色睫羽……
赤子心感覺自己的心似乎漏跳了一拍。

半日不見那嚷嚷著要上藥的人有所動作，失路英雄睜開了眼。
“怎麼了？我的傷口有什麼不妥嗎？”
“啊，沒、沒。”飛快地上完了藥，轉身躲開那人的視線，赤子心收拾著地上誇張的大包裹。
“這個包裹是？”
“是要送我老爹的禮物啦。”赤子心收拾好包裹，背回背上，“明天我們家有壽宴，你也一起去，沾沾喜氣。”
“好。”

於是這兩個人，一個連自己的禮物都是從家裏偷拿來的，另一個完全不覺得不帶壽禮就去吃人家壽宴有什麼不對，就這麼一起回了赤子心的家，百韜略城。

略城的城主和城主夫人白日裏萬分繁忙，也不曾說什麼，晚間卻對兒子帶回來的這個少年百思不得其解。
要說是普通的朋友吧，前來賀壽，怎麼會不帶壽禮呢？要說不是普通的朋友……
“惜夫啊，晏兒還是第一次帶朋友回家，你看這個失路英雄和晏兒到底是個什麼交情？”
鬼谷藏龍摸摸鬍子，想不明白，決定把這個問題丟給自家聰明的老婆。
女臥龍搖搖紈扇，不急不緩地開口：“自然是很好的交情。”
“可是惜夫啊，來參加伯父的壽宴連禮物都不帶，這種人值得晏兒交陪嗎？”
惜夫人睨了丈夫一眼：“你別老想著禮物禮物的，這場壽宴收到的禮物當中，麻煩可不少呢。我看這失路英雄年少有為，武功高強，性格沉穩，我們晏兒正缺這樣的朋友，穩穩他的性子。”
“再說了，我看晏兒和他之間互動親密，八成，是把這個失路少俠當成‘自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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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0-08-04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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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你的？我的。
不提兩位老人家的操心，百韜略城的內院，失路英雄和赤子心並肩而行，一旁兩位祧師落在身後，不即不離。
“連在內院散個步也要跟著，真是煩哪。”赤子心撇撇嘴，小聲抱怨。
“他們是為你好。”失路英雄難得地接話，“你的長輩很疼惜你。”
不止是城主與夫人，連那位一看就知道不怎麼好相處的擎海潮前輩，對他也是關愛有加。
“是，是。”話雖如此，全方位盯人防守什麼的，也未免太誇張了一點。
“那必定是你前科太多。”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所在。
赤子心吐吐舌頭，沒有說話。
沉默了一會，失路英雄重起話頭：“原來你叫鬼谷晏。”
“哎呀，失路仔，我叫什麼並不影響我們交情啊。我交的是你這個人，你交的也是我這個人。難道你改名叫失神英雄或者問卷英雄了，我們就不是朋友了？”
“……不會。”
“所以嘛。再說，赤子心是我自己取的名字，你不覺得很好聽嗎？”
“嗯，我喜歡這個名字。”
很適合你。

一旁的樹叢中，有什麼人在探頭探腦。
失路英雄腳步一頓，接收到赤子心拋來的眼神，便不著痕跡地跟了上去。
那是小鬼頭。
看來自己有辦法逃出家門了。

果然，片刻之後，鬼谷晏的臥房內，小鬼頭唱做俱佳的一番好演，騙走了愛子心切的祧師劫隨。
房門外只剩下一人守護。
赤子心早就想好了對策。
時間不多，他一把拔下了髮髻，開始動手脫自己的白甲。
失路英雄茫然地看著他，直到他湊到耳邊，輕聲說：“失路仔，配合我一下。”
配合什麼？
他愣了一下，就見略城少主反手一掌劈飛了桌子，把白甲往窗外一扔，順手揪著他的衣領，把他摁到了地上。
失路英雄很快反應了過來，立刻還以拳腳，兩人你來我往在地上滾來滾去，把好好一間臥房折騰得雞犬不寧。
祧師當然第一時間發現了異狀，沖進房裏的時候只看見自家少主把失路少俠壓在地上，兩個人……是在打架？
完全來不及想這架是怎麼打起來的，眼看少主要被掀翻，他大喊著“不得對少主無禮”沖進了戰團。
之後是被誰的手刀劈暈，又是誰把他吊在房內，他就完全不記得了。

兩個少年人飛快地逃出了略城。
失路英雄的心跳得很快，哪怕是在從前他也從未做過逃家這種事，雖然實質上並沒有什麼危險性，但是緊張和刺激卻是一分也不少的。
不可否認，偶爾做一點超出規矩的事的感覺還不錯。
這讓他覺得自己還是個少年，雖然之前種種經歷讓他幾乎忘了這一點。
但是他愉快的心情並沒有維持多久。他性格裏老成的一面開始理智地分析這次逃家的惡劣後果。
“赤子心，其實你不該離開略城。”
“為什麼？”
“楓岫主人所贈之禮攸關四魌界大事，必將引來火宅佛獄的關注，加上九韶遺譜公開現世都使略城成為各方勢力焦點。你的身份將會引來禍端。”
這種冷靜分析娓娓道來的樣子才比較像平常的他。
“本大少不是省油的燈，要來就來。”
紫發少年卻是全然不懼的模樣，除了對於家中束縛的不適之外，想來也是對自己的身手有著相當程度的自信。
那是一種年少輕狂的自信，雖然老輩人會認為這過於自大，不夠謙虛，不夠謹慎，可是這種自信最能引起少年間熱血的呼應。
事事謹慎考慮謀定後動是一種方式，相信自己的實力冒險而行是另一種方式。在這個江湖中，雖然前者也許能夠活得長久，可是世上多少傳奇一般的經歷，是由後者來書寫的呢？
失路英雄覺得自己的心飄在雲端。
呵呵，少年的熱血。
他相信自己背上的劍，即使前路有著再大的危險，也會護衛自己和友人的安全。

“奉侯之令，擒拿鬼谷晏！”
說來就來，火宅佛獄兩個兇神惡煞之人半道攔阻。
失路英雄揮袖震劍，衡劍出鞘。
“誰也不能動他！”
狂妄而堅定的語氣，真不符合他的性格。不過，感覺不錯。
赤子心眨了眨眼睛，面上的笑意擴散開來，幾乎要鼓掌歡呼：
“贊。失路仔，你好義氣。”
是說難得見失路仔耍帥，還真有氣勢，如果現在有個女孩子站在一邊，估計早就被他迷倒了。
不甘落於人後，赤子心也擺好了架勢，兩個少年人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準備開扁這不長眼的攔路之人。
忽然一陣詭異的氣息湧動，有第三方加入了這個戰局。
“說得是。這個人是我的獵物，誰也不能搶。”
陰惻惻的語氣，不懷好意的眼神，來人身帶的強大氣壓覆蓋全場。
失路英雄眼神一凜。
是強敵。
“這個印度阿三又是誰？”
被小看的赤子心極度不滿，什麼叫做你的獵物，本少爺是你說擒就擒的嗎？
“撒手慈悲有禮了。”
口稱有禮，眼神卻放肆地在赤子心身上游走，直若看待死物一般。
赤子心怒不可遏，回過頭準備讓失路仔對付另兩個，他要親自教訓這個不知死活的印度阿三。
耶？
失路仔這是？
雙目微凜，氣運周身，長長髮絲被氣勁沖散開來，直如騰升的怒焰。
怎麼失路仔看上去比我還要生氣？
赤子心摸摸鼻子，決定還是不要跟好友搶了，轉身對上那兩隻佛獄殺手，揮拳開打。

“我的獵物。”
聽到這四個字，失路英雄憑空生出一股怒氣。
撒手慈悲看赤子心的陰冷眼神令他十分不快。那是猛獸看待自己指爪下的野兔的眼神，交織著掌控和佔有。
他不是你的……
雙方暴起，劍刃交擊。
一方面因為怒火，一方面眼前人確實是平生所遇勁敵，失路英雄出手比以往狠上了三分。
……是我的。
劍招落地，失路英雄被自己心中的聲音驚得一跳。
可是戰局緊張，容不得他多想。
另一邊赤子心已經運起了絕式“群邪清平”。
忽然，一隻巨大的破碗飛入戰局，打斷了這難解難分的戰鬥。

高深莫測的老乞丐趕到現場，退去強敵，把兩個逃家的少年仔送去了赤子心的舅舅北冽鯨濤擎海潮的住處，銀盌盛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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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0-08-04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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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別人的被窩比較暖
“……失路仔。”
“……”
“喂，失路仔。”
“嗯？”
“你睡著了沒？”
“……沒。”
怎麼可能睡得著呢。同室而眠，赤子心離自己的床榻不過五尺，深深淺淺的呼吸交織在空氣裏，氣氛纏綿。
前次戰鬥中陡然爆發出來的思緒令他迷惑而不知所措，他不明白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是怎麼回事。
赤子心卻是覺得有些冷了。
雪山上地小，這段時日客人卻多。舅舅只蓋了這小小四間房，忘憂定然是要單獨一間的，舅舅強脾氣發作也非要獨臥，白塵前輩好說歹說才獲准和他同住。醉草前輩他們占了另一間客室，說不得，他們兩個少年人就被趕來這偏僻的小小木屋，只當是尊老敬賢罷了。
這屋子原不是住人的，地氣又寒，雖然被褥厚軟，忘憂還細心地添了兩個炭盆，仍舊有絲絲涼意鑽進房內。失路英雄久慣漂泊還不覺得什麼，赤子心從小養尊處優，出門也總住在薄情館那樣舒適的所在，這會兒便有些受不住。
既然失路仔並沒有睡著……赤子心眼珠子轉了轉，縮手縮腳地下了床，先把自家的被子丟過去，人也跟著掀開他的被窩，鑽了進去。
呼，果然是失路仔的被窩暖和。
赤子心滿足的歎了口氣，用手肘撞撞被窩的原主人，讓他躺進去一點。
失路英雄僵了一下，終究還是讓出了半邊床鋪，起身將赤子心丟過來的被子展平鋪好。
兩床棉被蓋得密密嚴嚴，再加上身旁人的體溫，窗外凜冽的寒風再難逞兇，赤子心伸了個懶腰，把自己裹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
他忘了拿枕頭，卻死也不願意鑽出去再受一遍凍。所以他這個舒服的姿勢是微側著身，將頭架在身邊人的肩膀上，和他分享一個枕頭。
失路英雄僵得更厲害了。
赤子心的呼吸就落在他耳側，不自覺地撩撥著他敏感的頸後和耳垂。
看來今夜註定無眠。
失路英雄睜眼望著床頂，心中默默地想。

少年人淺淡的綺念到底抵不過融融的暖意和困魔的侵襲。不知不覺間，失路英雄合上眼，幾乎睡去。
赤子心卻睡不著了。
方才結結實實的一凍讓他全身上下醒了個通透，這會暖是暖了，偏生無論如何找不著一點睡意。他怕吵醒身邊之人，耐著性子不動了好一會，到底忍不住，抬眼去看他睡著沒有。
黯淡的炭火微光下看不分明，只隱約可見他闔著眼，鼻翼微張，傳來均勻綿長的呼吸。
相似的場景跳進了赤子心的腦海。那天替他擦藥的時候，這人也是這般低頭闔目，平時略顯冷硬的線條收斂了起來，柔順安詳。他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心動的感覺，因為此刻他的心，就像當日那樣，越跳越快，越跳越急。
要不要親一下試試看呢？
赤子心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念頭嚇了一大跳。
喂喂喂，我可是喜歡無雙姐姐的，怎麼會想親這個……這個……
赤子心想不下去了，他又轉頭去看失路英雄，覺得心癢癢的。
現在的失路仔，讓人看了好想欺負啊。
他抬頭望天，努力摒除自己層出不窮的奇怪念頭。
可是，真的好想欺負怎麼辦？
若不是怕驚醒對方，久曆情場的豪少都快要抱頭哀嚎了。
赤子心閉上雙眼，開始一個一個地數他認識的美人：無雙姐姐、鶯鶯姑娘、禳命女、寒煙翠、流彩、佩霞、燕燕、小嬌……終於把忘憂也數進去之後，還是忍不住睜開眼，看了身畔一眼。
……
豪少扭過頭，決定把身邊這傢伙弄醒。否則再這麼想下去，今夜他不是把自己的頭髮拔光，就是被自家的心跳聲弄到猝死。
拽拽他的胳膊。
“失路仔。”
沒有反應。
拉拉他的頭髮。
“失路仔。”
嘟囔了一句什麼，還是沒有反應。
向他的耳朵吹氣：
“失~路~英~雄~”
失路英雄渾身哆嗦了一下，緩緩張開了眼睛。
他還不算完全醒來，神智還不太清楚，看看身邊那不斷發出噪音的人，唯一一個念頭是：好吵……
於是他翻過身，直接用嘴堵住了那個噪音源。

現在是啥情形？
這回換赤子心徹底僵在了原地。
四唇相觸，柔軟的觸感吸引著兩個年輕人本能的探索。不知何時唇舌糾纏到了一起，在彼此的口腔深處遨遊嬉戲。他們都沉浸在這個吻裏，混混沌沌，什麼都不想，也什麼都來不及去想，只在相互的追逐中數著對方的心跳，體驗著這單純直接的快樂。
直到口中液體承載不下被迫吞咽的時候，赤子心才猛地醒過神來。他掙扎著要分開，失路英雄下意識地加大了禁錮的力道。赤子心掙不脫，口裏“唔、唔”地喊著，狠命捶了他幾拳，終於把這可惡的傢伙從他的美夢中砸醒了過來。
回到現實的失路英雄雙手一松，赤子心趁機逃了開去，拼命地呼吸，以補充缺失的氧氣。
半晌，失路英雄僵硬地轉過頭來，張了兩次嘴，終於說出話來：
“我，剛剛……”
赤子心看著他，無辜地點了點頭。
即使在那麼微弱的光線下，赤子心還是可以看到失路英雄的臉在一個眨眼的時間裏紅到了脖子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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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0-08-04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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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1)

5樓發表於: 2010-08-06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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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什麼樣的人背什麼樣的劍
失路英雄的劍是棕紅色的，沉重端方，氣概沛然，劍身嵌了明珠裝飾，卻只見凝重，不顯耀目。劍鞘上以同色環扣綴著一對銅鈴，平時毫無聲息，只在殺意湧動時低聲作響，更添淒厲。
赤子心的劍則要輕巧漂亮得多。和他的人同樣是亮白和紫色的色調，劍身流線修長，點綴著紫色寶石，劍柄上手握處密密地纏了白色細紗。吞口雕作翼型，靈動欲飛。在那飛翼的兩端串著長長的白色流蘇，銀珠墜腳，隨著劍主人活躍的腳步左搖右擺，沒一刻安寧。
劍是好劍，只是為何不曾見他用過？
“赤子心，”他叫住了身前的友人，“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什麼問題？”
“吾見你背劍，但卻從不曾見你用劍，這是何故？”
“這，這種問題有需要問嗎？當然是未逢敵手，尚未遇到有夠資格讓我出劍的人啊。”
沒想到是這個問題，些許心虛的赤子心隨口回答。
“聽聞少主武功超群，如今看來，劍法想必更加超凡。”老實人一號忘憂看來是信了。
“呃，不敢當，不敢當。”這種更加心虛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老實人二號失路英雄顯然也信了：“赤子心，我們來比試一場如何？”
既然同是用劍之人，他很有興趣知道兩人的高下差別。
“啥？你說啥？”
“吾之衡劍，難道不夠資格？”
完了，這個失路仔看來是認真了，這下不老實說也不行了。
“失路仔啊，算我怕你，我跟你說實話吧。其實，我根本不會劍法啦。”
所以說他最討厭老實人了，偏偏他最好的朋友就是一個騙不得也騙不過的老實人。
“那你為什麼要背劍？”
“你們不覺得背劍比較有氣勢嗎？威風凜凜，更能襯托出本大少英俊不凡的風采。大俠都是這樣的，你看失路仔也是一樣。”
忘憂掩口而笑：“難怪義父疼你，你在本質上，和義父確實有一些相似。”
“思考上，皆是異于常人，出乎常理。”失路英雄以一慣平靜地語氣接話。
赤子心有被噎到的感覺：“失路仔，你究竟是在稱讚，還是在損我？”
“不能與你論劍，甚為可惜。”不置可否，話中的遺憾卻是真的。
“失路公子若向義父討教，義父應不會拒絕。”忘憂建議。
赤子心卻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你們看你們看，雪地石縫裏竟然長出這麼紅豔的花。”他上前將花采了下來，“鮮花配美人，這裏唯一的美人就是忘憂你了。”
赤子心上前，將那朵紅花別在忘憂發間：“我一時沒準備禮物，就以這朵花借花獻佛送你。紅色的花代表內心的火焰，真誠的愛。從今以後，我會把你當做自己的親人一樣的疼惜。”
難得見他沒有口花花占美人便宜，反而語出真誠地安慰，失路英雄微微有些詫異。
“咦？忘憂，你……”
“怎樣了？”
似曾相識的場景，似曾相識的紅花。曾經是另一雙溫柔的手，將花朵和愛意別上她的髮髻，惹動她清修已久的心，墜入凡塵。
如今，前塵盡忘，卻有一滴清淚，無由而起，無緣而生，打落在忘憂的手背，既輕盈，又沉重。
看來忘憂應該是想起什麼難過的回憶。
這種時候失路英雄的反應倒是很快：“是風沙。”
“啊對對，是風沙太大，刺到眼睛了，害得我眼淚流個不停。”赤子心的反應也不慢，故意誇張地揉著眼睛，晃到失路英雄的身邊，“失路仔，你的衣袖借我擦一下。”
說罷，也不待主人同意，半埋在失路英雄的懷裏用力的蹭個不停，一面小聲說：“喂，失路仔，看不出來這種時候你倒是很體貼。”
“嗯。”失路英雄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把懷中人拖起來，手掌輕輕揉撫赤子心面上用力過度擦出的紅痕。
喂，這算是承認自己體貼還是怎樣？赤子心不滿地腹誹著，臉上卻是不自覺地微微一紅。

見忘憂還是一臉魂不守舍的傷心模樣，赤子心越發後悔讓她想起往事，急急忙忙扯開話題。
他看向失路仔背上那柄劍。
“失路仔，你的劍好像很特別。”
看出友人是在轉移話題，失路英雄配合地接過話頭：“嗯，這柄劍叫做‘恨鐵不成劍’，會根據使用之人的特質選擇合適的形態。”
“哦哦，有這麼神奇？”赤子心這下是真的來了興趣，“借我試看看。”
“可以。”
失路英雄卸下肩上衡劍，遞給赤子心。
甫一入手，衡劍明顯沉默了一下，一動不動，隨即發出一陣刺目白光，變作了——
一隻鑲金嵌玉的大大碗公。
“啥？”赤子心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這是在說我適合跟老乞丐去學他那套耍碗的功夫，還是說我應該跟老乞丐一同去學討飯？”
都不是，失路英雄以手撫額，看來這把劍的吐槽惡習又發作了。
這只碗，大概是指赤子心捧著金飯碗出生，武功如何兵器怎樣都無所謂的意思吧。
不忍讓赤子心理解真正的涵義，他提示道：“你可以向劍上灌注功力，看看有何變化。”
赤子心依言注入一縷真氣。
又是一陣白光閃過，出現在赤子心手上的，是一雙紫色的鞋，鞋跟兩側還附帶一對白色的翅膀。
“哈，這個還差不多。是在說本大少適合輕功對不對？”赤子心拿著那雙鞋翻來覆去地看著。
大概……吧，以那把劍的惡質，失路英雄不相信答案會有這般簡單。
果然，當赤子心將鞋翻過來的時候，發現鞋底上寫八個字。
左邊四字是“逃跑必備”，右邊四字是“免得被抓”。

“我……”伶牙俐齒的豪少被氣得話都說不全了，好半天才找著語言，“真正是物似主人形，失路仔，你這把什麼破劍，和你一樣只會損我！”
赤子心用力把那雙鞋扔了出去。
衡劍明顯不滿意被喊作“破劍”，在空中兜了一個圈，拐回赤子心的腳邊，使個絆子讓他摔了個跟頭。
失路英雄身形如風，一面將摔倒的人接了個滿懷，一面順手收回了衡劍。衡劍變回了平常的形態，環扣銅鈴一陣輕響，直如伸了個舒適的懶腰一般。失路英雄看得好笑，在劍身上輕撫了兩下，口中念念有詞，衡劍這才彈回肩上待好，不再動彈。
“你跟他說什麼？”赤子心好奇地問。這破劍在失路仔手上就這般聽話，真真奇也怪哉。
“吾答應稍後好好保養它一番。”
赤子心翻了個白眼：“切，一把破劍，要求還真多。”
“哈。”一人一劍連番耍寶，忘憂這才被逗得破涕為笑，适才的幾許憂傷情緒，便如清風消散，不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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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0-08-06 1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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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外甥媳婦及其他

雪山，小亭。
四位長輩正在閑坐聊天。
白塵子十足熱心地要給赤子心做媒：
“雪簫好友，俗語所說，‘成家立業’。成了家，有了妻小責任，你那個外甥自然就會收心好好立業。”
“誰說的道理？”擎海潮並不十分相信，“白塵子，咱們這樣不是也很定心。”
“唉，我們是修行很高的高人高高人，跟一般人是不能相提並論。”
白塵子面不改色地恭維好友兼自誇。
偏偏擎海潮就是很吃這一套：“嗯，有理。”
“嘔。”一旁的醉草聽不下去了。雖然白塵子也算把他和老乞丐包括在內，但這種得意兼肉麻的語氣他還是消受不起。
擎海潮不去理他：“但是照晏兒廣交的個性，心中不知早有多少人選。”
他這個做舅舅的，顯然非常瞭解外甥的性格。
“我倒是認為忘憂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白塵子幾番鋪墊，終於講到了重點。
老乞丐插了句嘴：“年輕人的事情，讓他們自己去煩惱吧。”
他始終不太贊成白塵子擅自替小輩決定的態度。
擎海潮看來更接受老乞丐的建議：“靜觀其變吧。那個失路英雄，看他武骨不凡，氣質不俗，不知是何背景。”
“這我揀角喫毛也不清楚，確實很神秘。”
這裏的人中，也就老乞丐和他算見過幾面。他既不知情，其他人就更不會知情了。
“找個機會探他路數，便知一二。”擎海潮對失路英雄的興趣似乎不低。
白塵子忍了一會，終究忍不下吐槽好友的欲望，喚道：“雪簫好友。”
“怎樣？”
“你不覺得我們這樣討論失路英雄的家世人品，還是接在為你外甥成家的話題後面，很像把這個失路英雄，當作你家外甥媳婦的人選？”
“噗。”亭子旁歪著喝酒的醉草一口酒噴了出來。
“白塵子啊你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老乞丐被噴了一身酒，忙著擦幹，“真是說人人到，那三個小鬼來了，不要再胡說了。”

“義父，我們回來了。”忘憂面上淚痕已幹，神色如常。
“你們今天去了哪里？”
“我們去……”
“咳咳。”赤子心急忙打斷了忘憂的回答。他們今天去的可是雪崖呢，那是他阿舅最寶貝的所在，怎麼敢讓阿舅知道。這個忘憂居然照實說，是忘了之前商量好的話了嗎？
“義父，其實我們是去……”忘憂實在不慣說謊，語意躊躇。
擎海潮哪里看不出來是自己的外甥在搞鬼，跳過他直接問道：“失路英雄，你們去哪里？”
“呃，失路……”完了，這個失路仔比忘憂還不會撒謊，這下阿舅是要抓狂了。
“我們上了雪崖。”
“你們上了雪崖？！”
“失路仔啊，你怎麼會那麼老實。”看著舅舅飛速而去的身影，赤子心抱頭哀嚎。
為什麼我的“共犯”一個一個都是老實人？就我一個聰明又有啥用？
所以我說，我最討厭老實人了。

隔日，風雪驟緊。
赤子心一早就被老乞丐拖走不知做什麼，失路英雄獨自一人來到茅亭。
擎海潮前輩背對著他站在亭中，似在飲茶。
風雪中傳來冷冽壓迫的氣息，失路英雄感受到試探之意，寧心安神，不露鋒芒。
他伸出手接下一瓣雪花，看著它在掌心融化。
“小兄弟，你的人以及你的劍很特別。”
“哪里。”
“你的名，充滿英雄處逆之困惑；但你的劍，又好似重如千鈞之堅定。”
“如今的吾，已經找到心中的答案，所以我只剩下一口堅定之劍，別無他物。”
若在幾日前，他還不能說出如此肯定的話語。今時今日是失路英雄，卻是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正義之路。
“哦？你的劍，真有那樣的堅定嗎？”
語落，手中茶杯直直飛起半人高。擎海潮忽然離了原位，一掌探向失路英雄背後長劍。
這一掌來得毫無聲息，擎海潮的氣息融入風雪中，只在極近的距離上，才爆發出了強大迫人的氣勢。
失路英雄在雙方即將接觸的一刻背劍轉身，右足輕點，衡劍借力自鞘中躍出，不帶絲毫殺氣。失路英雄搶在掌到之前握劍在手，卻不出招。因為他感應到适才強大的壓迫感忽然消失無蹤。
果不其然，擎海潮退得如同來時一般迅速，接住了緩緩落下的茶杯。
杯中清茶滿滿，一滴未撒。
“嗯，好茶。”語氣悠閒，仿若從未動過真氣。
失路英雄還劍入鞘。
“前輩，得罪了。”
“你的心堅定而釋然，讓你的劍法沉勁中多了一絲靈動，這是好事。”
這在擎海潮，已經是極高的評價。
“前輩面前獻醜了。”失路英雄不卑不亢，施禮謝過。

房門響動，一行人從旁邊小屋內步出。
赤子心眨了眨眼，對他比了個讚賞的手勢，想來方才一番試劍俱已落入他們眼內。
儘管並不明白這次試探的原因，失路英雄倒也不會覺得氣憤。能和修為高深如擎海潮前輩交手，雖然只是點到即止，他也是獲益良多。
“好友，你的茶冷了。吾這裏有今年新出的極品鐵觀音，難得一見，讓忘憂泡來大家共賞如何。”白塵子拿出一包茶葉，卻不見平時侍立在側的女孩，“咦，忘憂呢？”
“白塵前輩，忘憂好似身體不適，還在休息呢。”赤子心最是關心美人狀況，回答道。
“嗯？是怎樣了？”擎海潮對這個掛名的義女也還算是關心，“是不是你又去惹到她了？”
“冤枉啊，”赤子心無辜地高喊，“阿舅你還不瞭解我？像我這樣溫柔體貼風度瀟灑的人，怎有可能去惹到阿舅你的寶貝義女？”
“就是因為太瞭解才問你。不是就好，既然忘憂不適，這泡茶之事……”
“由吾來吧。”難得說話的失路英雄主動請纓。
“咦？”赤子心瞪大了雙眼，將失路英雄拖到一邊，小小聲說：“失路仔，你會不會啊？”他從未見過失路仔泡茶。他這個阿舅品味極高，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應付過去的。
“放心。”
簡單兩字，失路英雄接過白塵子遞來的茶葉，下去準備。

不一時，失路英雄自房內取了整套茶具和一個紅泥小火爐出來。
水是現取的雪水，放在爐上煮沸。待到水開，將壺從火爐上移開，用茶筅將適量茶葉撥入一個中等大小的茶盅之中，此時壺中水不再沸湧了，失路英雄提起水壺向茶盅內傾了八分滿的熱水，合上杯蓋。將杯蓋沿著杯沿撫過一圈，重新蓋上，卻不蓋嚴，杯蓋往左偏出三分，露出一道縫隙。將茶濾置於茶壺之上，右手三指捏住碗沿，食指曲起壓住杯蓋，將茶水倒入茶壺。放下茶盅，移開茶濾，失路英雄提壺的手微傾，單手畫圓，如是三圈，將淺青綠色的茶水均勻地倒入擺成一圈的六個小茶杯中。
這卻不是喝的茶。第一道茶過淺過輕，尚未泡開，只作燙杯之用。失路英雄將杯中茶水傾入茶海，重複之前的動作，不過這回在泡制時多等了片刻。此次倒出的茶水色如琥珀，晶瑩剔透，嫋嫋清香飄散開來，即使在亭外清冷的風雪包圍下，仍然讓人心神一暖。
看著失路英雄熟極而流，若有韻律的動作，眾人皆有些許呆滯。
這個英武背劍的年輕劍客，做起這等風雅瑣事，巨大的反差卻有一種奇妙的和諧。
失路英雄並未察覺到眾人的疑惑，端起頭杯，奉與主人。
“前輩，請用茶。”
擎海潮下意識地接過杯來。
眾人這才回過神，各各取了自己的杯子，聞香品茗。
就連平常不喝茶的醉草，也好奇地放下酒壇，回頭張望。
半晌，沉默不語的北冽鯨濤忽然開口：
“白塵子，我現在正在考慮你的第二個建議。”
“啊？”白塵子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先前說過什麼，反應過來，“雪簫好友，你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咳咳，老乞丐我是覺得失路小子不差啦，不過，但是……老朋友啊你不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醉草沒去理會幾個老友的爭論，用胳膊把看呆掉的赤子心的腦袋給夠了下來：“喂，小鬼，那個失路小鬼的酒量怎樣？”
“這……說實在的，我是不清楚啦，”赤子心回憶了一下，“不過我還沒看見他喝醉過。”
“這就好，這就好。我最喜歡有酒量的年輕人了。”他回頭對著那邊喊了一聲，“北海鯨，這件事我投贊成票。”
“喂，老酒蟲你就別來亂了……”老乞丐覺得一個頭有兩個大，怎麼他的朋友們，思維回路都是如此的詭異呢。

就在這一片混亂當中，完全狀況外的失路英雄憑藉一手高竿的泡茶技巧得到了長輩們的認同。

俗話說，要得到一個人的心，就要先得到他的胃。這句俗話用在長輩們身上，似乎也同樣有效。當然了，面對著這些前輩先天高人高人高高人，縱然你廚藝高超大概也沒有發揮的餘地。但是學會一門泡茶的手藝，也許會是你通往幸福的敲門磚也說不定，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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