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22 【罗岁罗】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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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4-22 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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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2 【罗岁罗】凝望

-一些青春伤痛文学
-会和朝朝暮暮一起在cpgz出个无料

说太岁年轻的时候不乐意去想很多事，事实上当时许多事也并不需要由他去考虑，他很享受那一段时光，偶尔也会觉得就这样把自己完全托付给阎王似乎也并不是多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一件事，甚至于后来阎王把天罗子托付给他的时候，说太岁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抗拒，或许是因为阎王对他有恩，或许是天罗子有一双和他父亲相似的碧色眼瞳，具体原因是什么，说太岁自己也记不清了。
与太岁年轻时候的情状，阎王笑着说他这样不羁，若叶央措骂他缺心眼，北狗十分自来熟地搭着他的肩膀，没什么正经模样大剌剌地说，还说你不是我的好狗友？我们这不是完全一模一样的嘛——然后说太岁便毫不留情地拍掉了北狗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一只手。
可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说太岁把天罗子从一个九岁的、在他眼里合该正是不谙世事年纪的小孩子养成现在这样小白杨一样的少年，他也难能与时间抗衡，岁月一刀一刀削在他身上，虽然没多么明显地表现在外貌上：至多不过是多了几缕白头发，可他的年纪却是实实在在地走到了中年这个分界。似乎人到了这个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开始考虑很多事情，自愿也好不得不也罢，说太岁也没能逃出这个常理怪圈之中。
他开始考虑很多的事，比如天罗子、天罗子、还有天罗子——这不能怪他，过去他孤身一人过惯了，自然也以为养大一个孩子和养着羽驳是一样的简单。可这些年来他殚精竭虑、过去的自己都被这个骤然参与进自己生命中的孩子给搅碎了一样，他的生命里占据最多的人事物，到了这个年纪变得无外乎都和天罗子相关——就像天罗子过去只是阎王的儿子，现在阎王只是天罗子的父亲。

天罗子到了青春期了，曾经也有过短暂得让说太岁都遗忘掉的叛逆期：荷叶禅师曾经委婉地同他提过，天罗子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名字叫做若梅的同学。可若梅这个名字天罗子并不会在他面前提起，事实上这个孩子几乎从来不对说太岁诉说他的朋友们，哪怕如果可以他能和说太岁说上一天整整二十四小时的话。
可他丝毫不担心天罗子的交际能力——诚然，孩子在他面前是娇气些，但太岁也不是没见过天罗子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怎样换了一副样子般和其他人沟通交流，礼貌又谦逊，几乎要让他觉得那个喜欢撒娇的孩子是自己的错觉罢了——可是天罗子一转头看到了他，所谓的良好品格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只顾着凑到他的跟前、眼睛里只有太岁倒影的孩子。
况且他交上来的成绩单做不得假，所有的老师都和说太岁说，天罗子是一个很聪明的十全好学生，足以证明他的天罗子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少年，可对方还是很少对他说起他的朋友们，反而弄得说太岁心中没来由的有点烦躁，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抽了根烟，想，这就是孩子长大的的第一步。
说太岁以为他长大了，可天罗子不知道为什么，年纪越大反而越发黏起家长来，和其他正常家庭的孩子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说太岁向来放心的成绩也有所下滑，最后一切的异常都有了原因，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天罗子对他告白了。

真要说起来，天罗子是一个很奇怪的孩子，说太岁在接手天罗子的第三天就在这么想，他和他的父亲很像，相似的容貌，近乎于一模一样的碧色眼瞳，甚至还有那股子聪慧狡黠的劲也一模一样。
他不经常对天罗子谈及他的父亲，可却经常在看着孩子的时候无端想起那个让自己觉得义无反顾值得托付一生的人。但说太岁掩饰得很好，他在天罗子面前的时候似乎永远是高深莫测不苟言笑的模样，他几乎从来没有被这个鬼精鬼精的孩子抓到过自己正在走神，比如眼睛望着小的脑子里却又念着大的。
逸冬清和阎王很久之前就已经分居，天罗子也没有什么见到父亲的机会，他对阎王的印象淡薄得几近一缕模糊的轻烟，分明自己和父亲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模样，孩子却浑然未觉，只是扑向说太岁的时候眨着那双碧色的眼睛去看说太岁的脸，而后又撒着娇把自己埋在对当时的他而言最心爱的师父最宽阔温暖的怀抱里。
他咯咯地笑起来，说，师父，我们的眼睛一样是绿色的诶——好吧，师父你的更加绿一点，这是不是说明我们很有缘分，我一定上辈子就已经是师父的小棉袄了。
天罗子为此欢欣雀跃，却不知道这并非属于他们的缘分，而是来自他的血缘。对此说太岁总是冷漠地嗯一声，不再言语，心中却又在想，这孩子这样仿若抹了蜜一样的嘴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既不像逸冬清更不像阎王，难道是幼时缺失父爱所以对着现在算他半个师父的自己才触底反弹一样的黏人不成。
他冷漠的态度往往会激起天罗子更深的不满，他努力去抱住太岁的腰——当时的他还不是日后的小白杨，不过是一株瘦弱无比的小树苗，他努力的抱着说太岁，男人却只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挂上了一只小小的猫儿，猫儿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怀里蹭，似乎在用这样的动作发泄着不满。他说，师父师父，你怎么这么冷淡呀，难道你不想和天罗子挂上关系吗？
他总爱这样明知故问，分明刚到说太岁身边的时候他那样谨小慎微，后来说太岁还是那个说太岁，面对着他的时还是那张冷漠地脸和那样冷淡的态度，天罗子的胆子却大了起来，他开始变得外向大方：哪怕只是在对着说太岁的时候，像所有受尽宠爱的孩子那样对着说太岁肆无忌惮地撒娇。
说太岁大多数时候会满足他一切理解范围内的需求，一半是因为阎王，另外一半或许是他也难得心生怜悯，可怜这个孩子前面几年的童年生活。
以至于后来天罗子十几岁了还是想要跟他睡在同样一张床上的时候，说太岁开始思考是这个孩子太过古怪还是自己当时对天罗子太放纵了——可他最后还是会将这一切的原因归到天罗子身上——毕竟他的父亲是阎王，是一个天生就具有吸引力的神秘的男人，天罗子面容已经肖似他的父亲，这个地方随对方也没什么能让人觉得奇怪的。

天罗子是一个很奇怪的孩子，也是一个很难带的孩子。
他来到说太岁身边的时候身体娇贵得不行，吹一点风就要病上几天，当时的说太岁哪见过这样的阵仗——森狱穷山恶水，生下来的孩子要么生命力蓬勃要么在婴儿的时候就夭折，从来就不存在中间值，况且天罗子那十八个哥哥各个生龙活虎穷凶极恶，他从没想过阎王还会有这样较弱得像花儿一样的孩子。
舍弃掉摩托开房车已经让说太岁的心情抑郁不少，为了这个娇贵得风都不能吹一点的孩子只好连车窗都不再打开，车内闷热的空气让说太岁觉得自己像一条上了岸正被盛暑阳光炙烤着的鱼，甚至连羽驳轻轻蹭着孩子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都让他无比烦躁。
然后这份烦躁在晚上的时候达到了顶峰——他找到一个可以好好休息的地方，终于能够打开车窗，他把脑袋探出窗外抽了根烟，才终于去看睡在后面的那个孩子。他想摸摸天罗子的额头，可沾着烟气的手指才过去一点，就惹得孩子不住咳嗽，他睁开肿胀的眼睛，眼眶内却出人意料的干涸：这个孩子打娘胎里带来的病，天生无泪，也就是俗称的干眼症。
说太岁俯视着这个脆弱得仿佛立刻就要死掉的小东西，想到自己的人生之后从此就要和这个孩子绑定在一起，没来由生出绝望来。
他在那一瞬间很想逃开。
可是天罗子轻轻拽住了他僵住的手指。
他说，可不可以抱抱我？
他问得那样轻，那样小心，就像已经明白自己要被拒绝。
说太岁心中那口气忽而就散去了，他轻轻挣开天罗子滚烫的手，说：不行。
这是说太岁对天罗子说的第一个不字。
后来随着天罗子年岁渐长，他隐藏着的脾气也慢慢暴露出来，身子依旧娇贵，脾气却比身子还要娇贵。所以说太岁也对他说了许多个不，他不想让天罗子变成一个娇纵着养大的孩子，他从不信所谓人之初性本善的说法，加上他的父母兄长都不是什么纯善的好人，与他们拥有同样血脉的天罗子亦然，继续娇纵下去指不定后面要惹出什么事来；他更不想让自己变成对一个孩子言听计从的人，整得好像他对阎王无可奈何就算了，最后对阎王的孩子也无可奈何，这多丢脸？
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自认在天罗子的成长中努力让自己远离这个孩子，让自己看起来不近人情冷漠无比，让他们两个之间的联系比看起来要淡，可或许是他高估了自己的狠心，又或许是天罗子对他已经完成了移情：最后这个孩子睁着那双漂亮的、肖似他父亲一般的碧色眼瞳，神情是他熟悉的破釜沉舟——天罗子不止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可几乎每回在他这里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说太岁以为这次天罗子要说的事也和过去一样没有区别，只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至多不过想要自己多陪陪他。
师父，我喜欢你。可是天罗子抿了抿唇，对他说，很喜欢很喜欢你，所以——
说太岁没有一点犹豫，也和过去每次一样，说了不。

那一瞬间天罗子的表情仿佛天崩地裂，他急急忙忙想要说些什么，急得眼泪都挤出来几滴——这些年来说太岁没忘了从阎王那里要点小金库里的钱带着天罗子去看眼睛，中药西药不知道用了多少才让这个天生眼睛干的孩子有了点眼泪，他当时多少是有些欣慰，此时此刻却有些后悔。
但就像他过去不会轻易叫天罗子看出情绪一样，他只是站起来走过去摸了摸天罗子的脑袋，语气出奇的温柔，他说，天罗子，你在骗人吗？
他望着少年那双眼睛，本来就十分漂亮的碧色，因为被泪水洗过变得更加清澈，说太岁想起天罗子曾经为了这双和他父亲肖似的眼睛欢呼雀跃，可像他的父亲其实并不是一件值得令人高兴的事。
他的眼泪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他甩开说太岁的手，又去搂他的腰，急切着又重复许多遍，师父，我喜欢你。
说太岁任由少年抱着他，在他每说出一个喜欢你时，就回答一个不字。
抱着他的这个少年一下子又炸开了锅，说不清是对太岁的不满，抑或对这段绝望的感情的反抗。
哪有这么多的不，哪有这样多的不应该？他嚷嚷着，从说太岁怀里抬起脑袋，秀气的眉头狠狠蹙着，赌气道，最不应该就是当初你带我走，现在才不会变成这样，你如果不想接受，那你当时让我死了就好啦。
说太岁沉默了一下，摸着孩子脑袋的手也垂了下来，他说，是啊。
也不知道是说当时不该带他离开，还是他不想接受。
方才还因为不满而发泄着怨气的孩子一下子就没了脾气，他的眼泪似乎涌出来得更多了，他赶忙收紧自己的臂弯，双脚努力着踮起，似乎想去亲吻太岁的下巴，可他的师父那样高那样伟岸，他花了十数年光阴岁月去成长，从一棵轻易折损的树苗长成挺拔笔直的小树，他以为他能够轻易靠近他的师父，可他的师父不低头不主动，哪怕分明已经牢牢抱住对方，却还是感觉永远也够不到般的徒劳。
师父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气话呢。天罗子贴过去道歉，抽噎着说，别不要我，别再对我说不，除了你，谁又会这样无私的爱我？
说太岁想说当然有很多人，像荷叶禅师，像对方口中那个好姑娘若梅，甚至是不是好人却很爱他的母亲，他的天罗子这样好，世上当然会有许多人没有任何目的的爱着他。可在这其中不包括说太岁——他们的开始是出自阎王的托付，最开始就已经算不上崇高无私。
他垂下头看着天罗子，态度终于松动了些。
他养大的孩子长相秀气像个瓷娃娃，眼泪像珍珠一样挂在脸上，好不可怜可爱，小的时候这孩子和他父亲几乎是一个模子里雕出来的，如今在说太岁眼中，倒是并不想象了。他那一瞬间出了神，可怀里这个蓄满了一汪泪水的孩子还在等着他的答案。
说太岁说，我这辈子都会拒绝你。
他顺从了天罗子的意愿，没有再说出一个不字来。
天罗子看着他看了好久，最后被他养得脾气娇气又倔强得像头驴的孩子终于妥协了，他将眼泪抹在太岁的胸口，闷声闷气道，只要师父不丢下我，那我就不算失败。
我不丢下你，说太岁回答道，但是你也不许再想这件事。
不要，天罗子坚定答道，他妥协，却并不是放弃，他又一次踮起了脚，说，我会永远喜欢师父的。

少年的嘴唇在一番努力过后终于贴上了说太岁的下巴，说太岁难得容许了他过分亲近的冒犯。
他湿漉漉的嘴唇贴上太岁的下巴，就像一只猫儿无足轻重地贴了上来。
他又重复一遍，师父，我真的会一辈子、会永远爱你的——
说太岁便想，这小孩真的知道什么是永远吗？
永远是时间都无能为力的词汇，是院子里那棵烧焦的枯木开不出白梅，是他的父亲和兄长们不会对他抱有一丁点温和的世俗亲情，更是自己当然会一直爱他但是不会如他所愿的那样爱他。
说太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却在无意中泄出了声音。
天罗子搂着他搂得更紧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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