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竞王府,一直有一个房间是专为千雪留着的。这个房间从以前便在,幼时竞日孤鸣与千雪孤鸣一起算术练字,看书赏画均是在那个地方,即便千雪长大后鲜少再去竞王府,竞日孤鸣仍习惯吩咐人将那处打扫干净,以便随时恭候自己在外头惹了事被王上塞到北苗来的王侄。 5^CW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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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千雪孤鸣一人的房间,屋内却有两把椅,一把是千雪孤鸣的,一把是竞日孤鸣的。竞日孤鸣从小时便怕寒,他的那一把于是铺了厚厚一层虎皮褥子,千雪孤鸣倒是乐意坐在光溜溜的一个木头椅子上,夏日的时候嗷嗷大叫“王叔啊我看见你就热得下不去笔”。 - (q7"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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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桌子很大,但伏在上边写字的通常只有千雪孤鸣一人。北竞王在边上或是看书或是饮酒,偶尔靠着看看窗外风景,更多时候是笑着看千雪孤鸣在桌前胡乱挥笔,不是在画小王八就是在叠纸蛤蟆,每当一抬头对上竞日孤鸣的视线,便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说些诸如“既然冷就去外边烤火”或者“不要在我面前喝酒影响我”的话试图赶人,自然最后也没成功。待到不知道是画的还是写的将要抄的书随便糊满几张纸便迫不及待冲了出去,像被关在笼里许久迫不及待出去撒欢的狼。 W[e2J&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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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个不错的春日,即便透着窗也能感觉到外头透出来的清爽气息,彼时的千雪王爷不过十四五岁,正是好玩的年纪,偏偏昨日晚归刚被训过,现下还欠着十几遍定性书。竞日孤鸣慢悠悠地喝着酒偏头去瞧他,为了快些出去,自己那贪玩的王侄这回倒是奋笔疾书抄得认真,竞日叹一句难得,收了视线落回手中的书上。 8o).q}>&
估着时间差不多了,抬眼看过去时,千雪孤鸣却不是在抄书了,明显是认真的那股劲已经过去,单手撑着脑袋另手拿着毛笔在桌上不知道画些什么,竞日孤鸣饶有兴趣看了半天,恰好对上桌边的人偷偷看过来的目光,千雪孤鸣一声“哇靠”,慌忙去扯来了边上的纸盖上。 F}@]L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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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听到如平日一般的埋怨或是诸多乱七八糟的理由,竞日孤鸣眨了眨眼凑过去检查那些草书一般的字,好说好歹也是抄了三遍,叹一声挥挥手算是对千雪孤鸣的放行。却是意外没看到平日离弦之箭一般的身影,倒是见他磨磨蹭蹭半天,在竞日孤鸣想开口询问时才恶狠狠拢着那几张纸收整齐摆好才跑了到门口,竞日孤鸣正打算坐回椅上,千雪孤鸣又回过头来。 `=B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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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啊,要不要一同出门。 0,8RA_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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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日一时讶异歪了一下脖子。自千雪孤鸣长大以来自己难得听到这种请求,在出去一趟再假装感染风寒和拒绝他之间犹豫了一会,或许是外头景色太惑人,竞日孤鸣终究还是摇摇头道一声书未看完,免去了自己的王侄在这大好春日里挨骂。 10GU2a$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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蹦跳的少年“哦”出一声迅速溜了出去,竞日孤鸣偏偏又不愿再去继续看手上书册了,在窗边瞧着几步便跑出府的背影,耳边还留着家仆遥远的一句“千雪王爷麦走太快”,慢腾腾在屋内转了一圈到桌前,这才想起今日不必帮忙收拾,千雪孤鸣便已经自己把书和纸笔摆好。 aN6HO
或许是好奇,或许是当真无聊,反应过来时,竞日孤鸣已经伸手将摆好的书挪开,方才那人在桌上涂涂画画的墨渍渗在桌面,迎着光看去颇为醒目。 <^942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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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日孤鸣。 5)0'$Xxqa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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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字写得有些歪扭不算标致,但也比平日抄在纸上的好看不少,却是被蹭出一片模糊。方才看那人手侧一片黑渍,想来就是想擦去罪证没成功。依他平日什么东西都往纸上画的性子,想来写在桌上是不愿被发现没料到会沁进木料里头。 nyOmNvZ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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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有些可爱了。 *<h)q)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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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日孤鸣没忍住笑把书册收好挡了回去佯装不知,于是隔天再隔天,千雪倒是突然养成了自己学完自己收拾的好习惯,一直延续到他正式决定回他王兄那边,那一天虽无须抄书,待他离去时,房间却是一团乱糟,纸团枕头随便抛在地,桌面散乱,写着名字的那一处怕人看不见似的特地空了出来。 '!`]Zc
经年累月下来,那四个字早就无法轻易看出,眯着眼对光才勉强能收入眼中,边上却是不知何时多了几道别的墨痕。 ,,Ivey!k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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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候隐晦的告白最终在与那天一样的春日里明晰起来,千雪把脸埋在竞日孤鸣身下的皮草里嗅着毛领的气息,嘟囔着王叔果然看到了,从小就是人精。竞日带着笑,去问他墨痕之事,从来口齿伶俐的狼主却支支吾吾半晌才闷闷憋出话来。 hD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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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我傻啊擦不掉就真留着....本来想着画几笔盖住的,看了看,又下不去手。 0h{&k7T<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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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日孤鸣愣了一下笑出声来,不出所料得到一声夹带骂声的愤怒大叫。 a6;5m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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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那该是千雪第一次害羞,闹够了睡着前还特地哼出一声竞日孤鸣以示不愿被压一辈的决心,隔天不情不愿却还是乖乖叫回了王叔。 1?T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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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或许也是一样的春日,北竞王已成苗王,再度踏入千雪的房间时那里却久未有人收拾了,踏入时扬起阵呛人的尘埃。不过已不必再佯装咳喘,甚至不需触碰便能运息拂走桌上土尘。 kE[R9RS!
那四个字却是如何也看不清了,原是天不知何时黑了一半,没有光照进来,墨痕自然便与黑褐色桌面融为一体。抬头看去窗外黑压压一片,天声携着电光炸开云翳。 XPnHi@x
竞日孤鸣借着雷光将那熟悉的笔迹拢入眼中去想,倘若千雪还在,不知是否会后悔未在那一年便将这名字划去,而不是等这数道墨痕化成刀片,扎得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