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14 炊火，主樓完（雙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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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

樓主發表於: 2022-12-15 01:14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2.14 炊火，主樓完（雙帽）

去年的雙帽生賀，原作雙帽結局之後，是私奔（？
還有我一直很想寫的廚娘阿來（？？？

萬聖巖的舊址上又新建了一座禪寺，寒酸又單薄，暮鼓晨鐘倒是不曾斷絕。後來經過香客幾番擴建，粗具規模，煙火繚繞，愈來愈有人氣。

有人不知從哪兒找出了萬聖巖的設計圖紙，樓宇鐘磬、天池蓮臺一應俱全，連刻滿經文的幽深地牢也無一遺漏。又聽聞附近城鎮有一步蓮華的蹤跡，善男信女們便自願出錢出力，發願重造一座萬聖巖。

這畢竟不是件容易的工作，人們在破碎的山脈打下地基，立起梁柱，壘砌磚瓦。素淨的佛寺建成了，還有雕梁畫棟、篆文經符。一步蓮華出現時，工匠們正在塑佛像，昔日大日殿裡就有聖尊者、光明尊者和無垢尊者。他仍穿著白衣，從火爐前走過，爐火熾烈，工匠們揮汗如雨。

從前的菩提天池旁有棵菩提樹，天池已毀，菩提樹還在，而且顏色青青。一步蓮華在樹下闔眼打坐，工匠們塑好一尊觀音像，他才睜開眼睛。觀音的背部平坦，人們要將它嵌進佛龕裡，一步蓮華才說：「萬聖巖已無僧人。」

「這不是還有聖尊者嗎？」一名石匠說。

一步蓮華搖頭：「我不會留在這裡，還請各位施主下山。」

眾人面面相覷，忽聽一人問道：「聖尊者不留在此處，為何還趕我們下山？」

一步蓮華答：「夜路難行，山路崎嶇。既要建寺，為何不先搭起階梯？」

「既已發願，不捨晝夜。」人群中傳來一道聲音。

一步蓮華嘆息道：「是不願捨，還是不能捨？」

「是不想走，還是不能走？」襲滅天來說。他肩上挑著扁擔，站在門外，門外天光尚且明朗，藍藍的天上沒有一絲雲絮，襲滅天來卻也臉不紅、氣不喘。

工匠們全聚集在大日殿裡了，他們往殿內退縮，距離觀音像近了點，也距離一步蓮華近了點。襲滅天來跨進門內，工匠們再退，卻發現襲滅天來的扁擔裡盡是鍋碗瓢盆、柴米油鹽，甚至雞鴨魚肉。有個人笑出聲來，工匠們不跑了，也不怕了，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好奇地看襲滅天來走向廚房。

原來的萬聖巖沒被毀去的除了一棵菩提樹，還有一座爐灶、一口井。

襲滅天來打了水，洗了手，就開始生火、洗米、煮飯。他將雞腿卸下，去骨，抹上紹興酒，包入蔥薑，放到一旁醃漬。這時一步蓮華走進來，廚房還沒有門板，工匠們在他身後的走廊上探頭探腦：「今晚要留宿在這兒？」一步蓮華問。

「留是必定要留的。」襲滅天來道，「聖尊者不也打算待一夜？」他將一盆梅干菜泡進水裡，把一大塊豬五花切片，往鍋裡下了點油，將豬肉煎得金黃噴香。

廚房裡瀰漫起油煙，一步蓮華站在門邊，皺了皺眉：「這太多了。」

襲滅天來說：「反正聖尊者不吃。」他往鍋裡加入大蒜和糖，俐落地繼續翻炒，衣袖捲起，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一步蓮華卻沒有退出去，仍站在門邊，看他又倒入醬油、米酒和水，鹹香的滷肉味道漸漸地就飄散到門外。

大日殿的觀音像還沒被安放在佛龕上，工匠們就圍在了廚房門口，擠成一團，一個個的眼珠子都鼓了起來。天色漸晚，待襲滅天來將梅干瀝水、切段、用爆香的蒜末炒過，又把雞腿和蔥薑放入鍋裡蒸後，已經暮色四合。門外的工匠們有些已經耷拉下肩膀，長手長腳歪歪扭扭，一個疊在一個身上，顯出幾分鬼相。

一步蓮華拈了個指訣，便在門口立下一道結界。他聽見襲滅天來嗤笑一聲，也不以為意，逕自席地疊了個跏趺坐，又閉上雙眼。襲滅天來將一道梅干扣肉做好，又炒了三杯雞，將一尾鱸魚刨去鱗片、切成巴掌大小，扔進鍋裡，加點薑絲與九層塔，便是一道湯。最後他煎了兩塊豆腐、燙了一碟豆子，替自己擺好盤、盛了飯，開始大快朵頤。兩葷兩素，油膩腥香的自然在他前面，兩盤素菜被推到一步蓮華膝前。一步蓮華眼也沒睜，輕聲道：「我不餓。」

夜幕低垂，靜悄悄的萬聖巖上偶有鴉聲，襲滅天來道：「那麼就只好讓你看著我享用了。」他就著窗洞裡照入的星月微光吃飯，門外的惡鬼全都現了形，炬口、鍼口、臭口[1]業火焚身，吱呀亂叫，乾嘔不止；鍼毛、臭毛、癭鬼互相撕扯，滾作一團，又去吮吸彼此喉間流出的爛膿；希祠、希棄、大勢則仍死死扒著門框，瞪著屋裡的一步蓮華與襲滅天來。

襲滅天來仍然吃飯，一步蓮華聽著惡鬼的呼號，終於站起身來，撤下了結界，一腳踏出廚房。惡鬼們朝他撲去，又被他逼退，一步一步漸行漸遠，直到站在昔日的天池旁、菩提樹下。一步蓮華又問：「明知己身已成惡鬼，何以仍終日徘徊？」

惡鬼不會說話，而且想大啖他的肉，要吃一個無所欲求之人的身體[2]。一步蓮華抬手，他在白日裡打坐的地方現出一尊高大的菩薩像，一樣白衣白髮，巍然不動。惡鬼們猛然停下，又怪叫著狂亂奔逃，逃到廚房前，襲滅天來已經吃完飯，地面杯盤狼藉，他卻拿出一口大鍋在灶上燒。鍋中異香撲鼻，白煙繚繞。

一張張青灰的、扭曲的臉逼上來，襲滅天來不禁哂笑：「怎麼一名高僧自願將身體送到你們嘴邊時，你們卻又不敢吃了？」

撲通一聲，一名惡鬼頭進了鍋裡，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無數聲。白煙轉黑，鍋裡發出惡臭和不絕如縷的慘叫。一步蓮華趕到，身後仍立著一尊菩薩像，但已然不是白衣白髮，而是萬丈金身：「住手，襲滅天來。」

襲滅天來也拈了個指訣，爐膛裡驀地鑽出一顆巨大的、漆黑的龍頭，鍋裡的尖叫更加淒厲了。襲滅天來道：「你不能以自己身上的肉令他們修禪行善，便想要將他們以度之一字，重複投入無止無休受苦的輪迴中嗎？」

「那是他們應行之路。我不切斷因果，將來他們也可在輪迴中成佛。」一步蓮華道。黑色的獄龍已經完全現出原身，盤桓於襲滅天來身邊，龍吟陣陣。

襲滅天來道：「我卻以為你是來終結他們的苦。」

一步蓮華搖頭：「這次卻是你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我了，襲滅天來。」

「離苦得樂。」襲滅天來道，「那麼你又為何阻止我？」

一步蓮華答：「是你囿於斷滅見。襲滅天來，放了他們罷。」

襲滅天來道：「偏不。」他猛地跳出窗外，一步蓮華去追，獄龍沒午便襲至面門，蓮華滅諦化消澎湃魔氣，兩人從大日殿打到菩提天池，又打到當年關押三名重囚的禁地，已經被毀去泰半的山脈更加支離，新建起的屋舍也紛紛倒塌。

直至天光熹微，曙光破開雲層，照到已經殘破不堪的廚房。爐灶裡的炊火已經熄滅，灶上的大鍋也已經翻倒，只見灶下倒著兩個不成人形的工匠兀自哀哀哭嚎。其中一個尚有些氣力，掙扎著爬向襲滅天來留下的殘羹剩飯。

他的手伸向碗盤而不是筷子，卻被一隻腳踩住。襲滅天來大喝一聲，剎那日月無光，惡鬼再次現出原形，周身燃起蓮花似的火焰，哭叫著灰飛煙滅。一步蓮華緊閉雙眼，踏入廢墟之中：「斬斷因果的感覺如何？」

「殺鬼和殺人沒有分別。」襲滅天來道，「但是大部分的都逃走了。」

一步蓮華手中轉著佛珠，輕聲道：「走吧，此地不必再留。」

「不能走。」襲滅天來見一步蓮華露出困惑的表情，淡然道，「我的醉雞還沒有醃好，要入味至少得等兩天。」

END

[1] 摘自《法苑珠林》。
[2] 《寶髻菩薩大王本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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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2.14 炊火，主樓完（雙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