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3.23 【温赤‖任赤】携凤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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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a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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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1-03-23 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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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3 【温赤‖任赤】携凤栖山

咳咳咳，第一次使用论坛。
LOFTER同步更新。
测试看看会不会乱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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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a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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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1-03-23 0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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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背景

温皇重生的温赤故事

含大量对原剧情的魔改⚠️⚠️

壹、緣滅緣起

半个月前，中苗佛道鳞五界联合，陆续击退了在各界肆虐的仙岛势力。大战在即，有赖黑水城，锋海锻家，鬼市，魔门世家与渡海来援的东瀛西剑流。结合术法机关，阻断摆渡一念传播的法器最终炼成。然而，在各方暗中筹备王骨，计划开启足以彻底摧毁清圣桥的灭却之阵时，雁王上官鸿信从中搅局，反仙岛势力据点暴露！以开阳武曲为首，七王率军展开奇袭！

金蹄战马攻上天龙帮。为护俏如来，剑无极，凤蝶与忆无心等人撤离。天龙帮帮主，西剑流军师舍命断后。

“不自量力。”自认悍勇无匹，金蹄战马负手独对赤羽信之介。“降，还有生路。战，死路一条！”

“呵，哈哈哈哈……”虎口震痛，凤凰刃嗡鸣不止。赤羽长笑一声，眉宇间战意不改，决心已定。“昔日西剑流，可败不可亡。今日赤羽信之介，可亡，不可败！”

“夸口！”见赤羽扬手挥舞凤凰，于仙岛追兵去路前点燃熊熊火墙。欲为属下开路，金蹄战马运气猛攻！直取赤羽信之介！

金蹄对凤凰，神足对神兵。只闻兵戈铿锵，不绝于耳！高手过招，一招一式皆是为取对方性命。气息震荡方圆数十里，根基稍浅者，只一息功夫，便是粉身碎骨！焚为尘土！

金蹄战马越战越是心惊。眼前人分明已是强弩之末，为何不见半分退意？这火，要燃到何时才肯罢休？心知久斗无益。金蹄战马再展神威！封金三足印一出，地动天摇，山崩地裂！却见赤羽运使凤凰刃斩断气劲，毫无防守，直直奔向金蹄战马！

“不可能！”避过炽热利刃，金蹄战马满目惊疑。“你没这样的实力！不对……你！”

“仙岛七王难道不曾见过搏命之人？”赤羽嘴角渗血，五脏六腑剧痛不止，仍是强催功体。“此招，败你！”

“自毁根基，你也活不了！”感到赤羽周身温度再次升高，金蹄战马急急而退。然而，一步踏错，大意轻敌，足下已是束缚步伐的阵法。身后，乃是万丈悬崖！

“吾此行中原，便未想过回去。”赤羽凄然一笑，瑰丽火光自手中凤凰燃起，映得他如玉脸庞艳绝。“吾命，偿予中原命丧吾手之冤魂。朱凰——涅槃！”

御剑而行，任飘渺从未觉得，从苗疆到中原的路途有这般漫长。四周景象从山巅覆雪的茫茫山地化为茵茵平原，目光尽头的那座硝烟不断的山仍与他有数百里的距离。数百里，此刻却好像比中原到东瀛的无垠汪洋，更难逾越。

将慕容府一行远远落在身后。任飘渺落地后便迅速找寻起他此行的目标。天龙帮的战斗已经结束，帮派内外，漫山遍野，皆是尸骸。触目惊心。

忽视尚有一息向他求援的帮众侠士，任飘渺衣袂翩跹，快步向火焰燃出的焦黑路径前行。终于，在一处危崖前方，他看见了心系的一抹红影。

赤羽信之介以凤凰刃为支撑单膝跪着。垂首散发，了无生气。有一箭矢穿透他的左肩胛，让左边红衣泅开一片深色。

任飘渺急急奔到赤羽面前，发觉赤羽足下土地已被浸透，顿时心乱如麻。他抬手封住赤羽身上几处大穴，又握住赤羽持刀的手卸下凤凰刃。最后以指锋断开箭矢两端，他将重伤昏迷的赤羽拦腰抱起。

“咳……”这一连串的动作终于让赤羽有了些许反应。“弓狐无忌出手，我未能杀掉金蹄战马，但他遭我重创坠崖，快……”

“你别说话。”任飘渺无暇顾及其他。“张引弦还在，慕容宁与神尼悬箫会听他说明。”

“是吗……那就好。”挂心之事有人解决，赤羽放下心来。只是稍微松懈，剧烈的倦意就蔓上心头，叫他几欲再度昏厥。他抬起眼，看见任飘渺棱角分明的下颌与淡色的唇。银色混杂紫色的发被御剑而行的带来的气流拂乱，擦过赤羽的脸庞。

“……我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你。”

“……别说了。”怀中身躯渐渐冰冷。任飘渺将赤羽拥得更紧，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是早春风寒。

方才初探，赤羽全身筋脉俱断，封闭穴道已经无法阻止他不停出血。他必须要快。俏如来遇险，修儒等万济医会的大夫必然在黑水城待命。上次为救遥星旻月，修儒与药神传人又制了一批阎王低头。应该还剩下一粒。足够为赤羽抢到些许时间。千雪从苗王府来与他配合，施展蛊术，应可挽回赤羽性命。

但，必须要快！

“你之前，为什么总不见我？”视线愈发模糊，赤羽强提精神，同任飘渺闲谈。“也是……任飘渺只爱剑。以我的刀术，恐怕还入不了任飘渺的眼。”

“……不是。”任飘渺催使内力，不愿低头去看那双明眸。

“总司的事……”赤羽其实听不太清楚任飘渺说了什么。好在他也不需要听到对方在说什么了。最后，他只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这个人。“我怨过你，但，不曾恨你。”

“……”任飘渺从无双剑上落下。赤羽已经受不住御剑而行带来的压力。他的功体，彻底消散了。

“对不住。”还能察觉环境的变化，赤羽勉力提起嘴角。“说好这次要与你对弈一局。可能要……失约了。”

“不是与我。”任飘渺觉得踏出的每一步都有千斤之重。“你要道歉，同他说去。”

“哈……咳咳……”也许是宿敌间的心有灵犀。赤羽能猜到任飘渺会怎样说。“是你。也是你啊……”

见怀中人咳出带着脏器碎片的血沫，往昔风华绝代之朱雀，竟是灯尽油枯之态。任飘渺头一次，感到心如刀割。

他的剑意无可抑制，暴涨开来。他一路披荆折花，硬生生踏出了一条新的道路。终于……他遥遥望见了黑水城的接应人手。

“……我，”像是一个幻觉，静默许久的赤羽又一次开口了。“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闭嘴！”银霜化青丝，衣袍作儒衫。神蛊温皇双目赤红。

“再不说……就来不及……”赤羽眼睫低垂，眸光黯淡。声音也微弱得像是会被风吹灭的烛息。

“这时候说，也许会变成你的负担。我不该说……”赤羽好像嗅到了一点，他怀念的，神蛊峰上花草树木的气息。

“别说！”修儒与千雪，榕桂菲都在。就算阎王亲临，也能一抢！

“就让我……只任性这一回……”

“别……”

“温皇。我心悦你。”

“温皇前辈！”修儒小跑着过去接过了赤羽。“快开始手……术？”

接过手的，是又轻又冷的身躯。修儒心中大骇，看着神色平静的温皇，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快啊！”千雪孤鸣心急如焚，看修儒和温皇面对面站着，连忙上前。

“千雪。”好友的一声似乎叫温皇清醒过来，他看向千雪，表情显得比平日都更严肃认真。“你来得正好。我要取出同命蛊。”

“吓？你别乱来啊！”千雪被吓了一跳，顿时炸毛。

他刚想说赤羽有这么多医生在不需要温皇取蛊，却在瞥见修儒面色的瞬间顿住。视线往下，看见赤羽，他彻底呆住了。喉咙像被塞入棉花，半个音节也吐不出。

“修儒。麻烦你用织命针锁住赤羽的穴道。他自毁根基，现在筋脉寸断。能下手的地方不多。你要小心。千雪，叫榕姑娘给赤羽用一些药酒。记得别太多……加上你的麻沸散。”温皇自顾自地吩咐着，松开袖口露出手臂。指尖凝结剑气悬在手腕一处有活物蠕动的青筋之上。

“温仔……”

“这一只我养得不够久。待会儿同命蛊进入他体内，吸收伤害后残留下的伤势仍然棘手。需要再手术。你叫……”

“温仔！”看温皇找准位置就要下手，千雪上前一把抓住了温皇的手。“你在做什么？！”

“取蛊。”温皇看向千雪。“救赤羽。”

“救不了了。”千雪声音哽咽，显得粗粝。“他救不回来了！”

“千雪。”温皇的眼神执着，简直到了叫人毛骨悚然的程度。“当初罗碧气息已决。你我联手，七天七夜，仍将他救回。现今万济医会精英齐聚，有何救不回？别浪费时间……”

“他已经死了！！”千雪揪住温皇的衣领，咆哮着，“赤羽信之介，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

从黑水城内赶出的俏如来一行闻言皆是震惊。怀有身孕的凤蝶摇摇欲坠，被剑无极扶住。两人对视一眼，难以置信。赤羽，死了？明明任飘渺去救了，明明有神蛊温皇的医术，还是死了？

如大梦一场醒转，温皇双眸渐渐清明。他垂眸，看见千雪焦急的脸庞。越过千雪，是面露不忍的修儒抱着赤羽的身体。

“放开我吧。”长出一口气，温皇的声音好像变得沧桑许多。

“温……仔？”松了手。千雪看好友与自己错身，从修儒那里再一次接过赤羽。心中酸涩无比。

“节哀。”他这好友一生，难得有一人入眼。世事蹉跎，最终只得这般结局。

“哈。”温皇终于看清了赤羽现今的模样。他用袖角一点点拭去赤羽眼角口鼻处的血污，再见往日艳丽又锋芒毕露的脸庞。只是，如今的他如茶靡花败，万般颜色褪去。

温皇用手指描摹这张脸，见赤羽唇角上扬。好似只是沉入了不愿醒来的美梦。西剑流的军师，一生恪尽职守，矜矜业业。如今难得偷闲贪睡，任谁都不忍心惊扰。

温皇这时看见了落在赤羽红发间的柔嫩花瓣。是早杏盛开。原来今日阳光这般明媚，竟叫春花提前绽放。

遥想上一次见面。忆无心牵起话头，说等春天到了，要众人一起庆祝。赤羽话中有话，笑话他懒惰，到时候应是在还珠楼内躲懒睡觉，不肯出门。又说自己一定会赴约。哈。可现在，失约的又是谁呢？

赤羽信之介在春天到来时死去了。

“清。”缓步而来的西剑流流主推着一名面容清丽的东瀛少年向前。“去与你的老师道别吧。”

“小清……”前边是温皇一行，身后是西剑流众人。俏如来心中愧疚，悲伤，悔恨交织，看好友向赤羽那边走去，更是难过。

失去师尊的痛苦。他比谁都清楚。然而，都是因为他。雁王才得到了情报，袭击天龙帮。是他，害死了赤羽先生。害死了小清的师尊。

“俏如来，这不是你的错。”堀井清的中原话还不太流利。此刻他眼角泛红，眼含泪水冲俏如来笑笑。“老师他，本来也活不久了。”

“什么？”侧耳听着的剑无极猛然扭头。“你说什么？赤羽他到底怎么了？！说到底，你们西剑流为什么会来这么多人？你们到底……”

“剑无极！”凤蝶喝止了剑无极。

然而已经晚了。剑无极的话引起了温皇的注意，他抬起了头，看着向向他走来的东瀛少年。

“看您的样子。”堀井清强忍泪水。“老师告诉你他的心意了。”

“……是。”这长了双洞察世事人心的双眼的少年是赤羽的爱徒。温皇先前也见过他几次，他帮着俏如来出谋划策，不屑阴谋诡计，擅长排兵布阵。从他身上，温皇恍惚窥见几分赤羽少年时的神采。

“那老师他，一定满足了。”堀井清哭了出来。“这样……就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千雪替温皇问了出来。他发现西剑流的人太过平静。方才接到赤羽遇袭的消息也是，衣川紫甚至没有跟着他们第一时间赶出来。简直，简直就像他们早知道赤羽信之介活不下来一样！

“我来说吧。”身后雨音霜，衣川紫等人都开始小声啜泣。天宫伊织走过俏如来一行身边，拍拍堀井清的肩膀。低头看向温皇。“初次见面。久仰大名。温皇先生。”

“我们这次来中原，本来是为了带走宫本总司的遗骨，完成信之介的心愿。”不等温皇说什么。天宫伊织将真相娓娓道来。“只是没想到，中原苗疆竟遇上这般危机。想着借力让清锻炼一番，西剑流才出力援助你们。毕竟，清会是西剑流未来的军师。”

“赤羽他怎么了？”温皇问。赤羽才过不惑几年，为何突然着急为西剑流培养下一代？心愿又是什么？

“你是医生。你真不知道吗？”天宫伊织完美的面具卸了下来。千雪看见这个从来温柔的女性变了脸，她冷漠地瞧着温皇。声音也冷冰冰。“信之介上一次到中原，接连负伤，离开之时伤体未愈又被望月咲所虏，被钉入七窍水银针。到妖祸平息，他的身体早满是沉疴旧疾。一年前，他在残忍会议上昏倒。东瀛的医师轮番诊治，说信之介只剩下一年不到的时间。”

“是你东瀛无人。”温皇双臂收紧。三年前中原魔祸墨乱，两年前东瀛苗疆受妖界侵扰。诸事纷杂，可还珠楼的情报有何不知？就连最后设计酒吞童子，也是他与赤羽联手所为。

“是。东瀛小国，能人甚少。所以我们有向其他地界求援。”天宫伊织的目光如刀。“你自己开的方子。信之介在中原也吃过多次。你竟然没有发现。真是……可笑！”

“！”温皇如坠冰窟。一年前，赤羽曾借沙蛊向他询问有何法子可延长垂死之人性命。他本以为……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那也与温仔无关！”千雪急了。“是你们西剑流作孽太多，才被群起而攻。赤羽不过是被你们连累！温仔又不是赤羽的谁，隔着中原还有一片海，哪能管得到他？赤羽会死，难道不是你们西剑流害……”

“千雪！”

“……哈！”

千雪孤鸣一顿抢白，让神蛊温皇与天宫伊织同是心痛。

是我忽视。是我怠慢。是我去晚了。

是西剑流的罪过。是我们把信之介压得太紧了。

“……信之介的心愿。”眨眨眼，不让泪水滴落。天宫伊织再次开口。“他感觉时日无多。一是想带清来同俏如来认识。二是再祭拜祭司，柳生大人，宫本总司与邪马台笑，天海光流。三来，是找寻当年被西剑流掠走子女的人进行补偿。等到这些都做完，最后……将他的尸体烧作灰，洒在无边崖。”

“……什么？”听天宫伊织最后一句，神蛊温皇几乎停下了呼吸。

“神蛊温皇，你薄情寡义，游戏人间。信之介对你，不曾要求什么。”现在所说，是天宫伊织的私心。是她长期以来，对这个破坏西剑流计划，直接或间接害死了四天王其他三人的凶手的报复。“死后隔着茫茫云海望看神蛊峰。总要比隔着你永远不会跨过的海更好。你说是吗？”

“后来呢？”抱着无双。一张小脸粉雕玉琢的温曦瑶仰头看她白发苍苍的奶奶。“太爷爷他一定很难过。”

“是啊。”已是耄耋之年的凤蝶轻抚孙女的发顶。昏黄的眼中含着泪。“主人他不愿赤羽先生的尸身被烧毁。他带着赤羽先生回到还珠楼，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出来。主人他，其实非常非常喜欢赤羽先生。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不敢接近。赤羽先生一定也是知道这一点，才能坚持下来。但是……唉。”

“奶奶不哭。”温曦瑶从袖中摸出手巾踮起脚尖给凤蝶擦去泪水。

“曦瑶乖。”凤蝶将孙女抱起来，看向前方。“后来，灭却之阵开启。各界齐力围攻七王。主人再出，斩杀了当初逃走的金蹄战马。又以剑十四断去雁王一臂。随后，他解散了还珠楼。和赤羽先生退隐神蛊峰，再未出世。”

“所以神蛊峰平日里才会只有父亲和叔叔他们呀。”温曦瑶和凤蝶望向同一处。“大家平时都不来打扰太爷爷呢。大家一定是知道，太爷爷想单独和太奶奶在一起吧。”

“若不是添丁要带来给赤羽先生看。主人都不肯让我们进闲云斋。”凤蝶无奈地说着。语气中有一点点埋怨与笑意。

“……太爷爷好小气哦。”温曦瑶的视野中，是一口足够两人并肩躺下的棺材。“太奶奶这么好看。他以前都不让我多看几眼呢。”

“那快看吧。”坐在太师椅上的剑无极笑起来。“赤羽可是我们东瀛的第一美人。再晚就看不到啦！”

“差不多时候封棺了。”剑蝶两人三男一女四名后人向两位长辈请示。

“蝶蝶。”剑无极看向凤蝶。

“……动手吧。”凤蝶闭上了眼睛。

“便宜你了。丈人爸。”剑无极嘟囔着，“赤羽一定还在等你呐。快去追吧。这一次，别玩你那些心眼了。”

金丝楠的棺木中，绫罗锦缎上，有一霜发白眉，形容枯槁的蓝衣老人。他紧握着身边红发华服的年轻男子的一只手。如此不协调，又莫名般配。两人脸上，是同样满足的微笑。

温曦瑶感觉怀中的无双震动了一下，像为主人送别。再抬头，太爷爷与太奶奶的脸已经被棺盖遮掩。

天下第一剑，秋水浮萍任飘渺。于一百零五岁的春天，同爱人午睡之时，安然离世。

“你不要着急……唉，别哭。我和藏仔刚才开棺看过一遍。真死了……哎哎哎！凤蝶，别哭啊！”

嘈杂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剑无极下的那几个崽子又在院子里闹腾？说过几次不准在午睡时间打扰，居然还犯。果真是看他年迈，提不动剑施不了蛊了吗？

温皇心中憋火，身上又好似中了一招枯血荒魂断脉般无处不疼。顿时睁开眼欲把几个小鬼都狠揍一番赶下山去。

这一睁眼。却发现眼前是漆黑一片。温皇心中疑惑，第一时间想确认身边赤羽的情况。他抬出手就触到了木质的壁，好像是他被困在了一个木盒之中。

“那炎魔出手太突然。我听藏仔说，赤羽看起来都没料到。他现在去找赤羽算账了。我来处理温仔的后事。……怎么处理？当然是封棺埋土啊。你看，史艳文连碑都做好了。”

神智清明。外边的声音分明属于千雪孤鸣。早他二十年就离世的苗疆王爷。

温皇活动了一番身体，这是刚满不惑不久的神蛊温皇的身体。

那……我记忆中的这一切又是什么？是同命蛊代死期间我的一场梦。还是……那就是我的人生。是天回溯时间，让我有机会重新选择？如果一切可以重头来过，赤羽……

“还有，悬崖下边那小子还活着啦。你不要担心哦。”

“……剑无极他，义父，我们放他走吧。现在主人既然死了，也没有为难他的理由。”

“唉？也不是不行啦……”

“轰！！”

正面对面谈话的义父女两人同时抬头，震惊地看着神蛊温皇炸开的坟头。

“没有我的允许。剑无极哪里都不能去。”

剑眉朗目。银发潇洒。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正是活生生的天下第一剑——秋水浮萍任飘渺。

“我怎么感觉他好像变强很多……”

比起好友突然诈尸。千雪孤鸣对这一点更感迷惑。

还有，提到剑无极。任飘渺的态度好像有一点点不同。是他的错觉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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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1-03-23 0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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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人間再逢

破棺而出，重见天日。落在神蛊峰上的余晖瑰丽，叫任飘渺怔住。呼吸舒畅，脉搏强健，胸口无伤，方才一击内力流转毫无阻塞。所能感知到的一切都向他传递着一个信息——这身体属于不惑之年的神蛊温皇。

在睡梦中感知生命点点流逝的体验让人印象深刻。那不是单靠想象力就能获得的感觉。他确实是在一百零五岁时死过一次了。

眼下，他重回四十岁。那又是什么叫他死而复生？真的是天意吗？智者施为，本就是与天作对。他前世的对手，不论是老钜子，俏如来，竞王爷，上官鸿信，甚至赤羽。谁不是被天意戏弄，英年早逝？至于他自己……长命百岁，孤独终老。这不正是天道对他的惩罚吗？

“温仔啊。”狼主小声试探。“就算我们打算偷放剑无极不好，你也不用不理人吧？有这么生气哦。”

“……嗯。”现在不是刨根究底的时候。任飘渺从一地残骸中走出。气息收敛，变回神蛊温皇。“我要知晓现在的局势。”

“没什么特别的啦。”狼主觉得眼前的温皇不太对味。如果不是亲眼看他从爆炸的坟头跳出来还变身，他简直都要怀疑这是个冒牌货。至于温皇死而复生？在神蛊温皇身上，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稀奇啦！“史艳文按照你的计划行动，正准备同西剑流五方决战。这第一战，你真要藏仔去和史艳文打？那个忆无心，你确定她在西剑流会安全吗？”

“千雪。你还记得我曾和你说过的计划吗？”事情的发展与记忆中分毫不差，温皇心下又安定几分。“现在，差不多是兄弟相认的时候了。”

“哇靠！你你你……”狼主瞪大眼睛。“这样会不会耍太大？万一收不了场……”

“我的计划什么时候出过错？”温皇只管摇扇，看天色不早，也不再与狼主推拉。“凤蝶。”

“我在。”大悲大喜，又记挂着孤身在神蛊峰下迷阵中练剑的剑无极。凤蝶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有事吗？”

“我要你伪装成任飘渺，去一趟还珠楼。”温皇将无双化出抛给凤蝶。“做什么，怎么做。待会儿我再同你说。我还要先通知酆都月与你配合。”

“嗯？去还珠楼？”听温皇要她伪装任飘渺，凤蝶心思百转，得出一个结论。“你要收回楼主之位了。”

“只有收回还珠楼，才能进行计划的下一步。”久违地再见凤蝶少女模样，温皇心中感慨万千。“但现在仍有用得上百里潇湘的地方。”

“所以，你这是要我去吓唬他一下。”凤蝶皱眉。“真恶劣。小心他反咬你一口。”

“如果他真有反扑的本事，反而叫我愉悦。”温皇摇摇头，看向狼主。“剑无极劳烦你看顾一阵。”

“啊？”狼主本都打算告辞。没想到温皇居然还有事给他，面露疑惑。“我还急着回去见王兄嘞。这一阵子藏仔和西剑流走得太近，军内有些风言风语。我怕没我在，会有不长眼的跑去跟王兄胡说啦。”

“只耽误你几个时辰的功夫。”温皇语气诚恳。“待会儿凤蝶去还珠楼。若你也走了。剑无极一人在山下迷阵中，无人看管，恐怕会重创己身。”

“哇！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会在乎他受不受伤哦？”狼主啧啧称奇。黑心温仔这是转性了哦！

“我是不在乎，”温皇看了眼凤蝶。“可有人在乎。”

“主人？”凤蝶倍感诧异。她与狼主对视一眼，发现彼此都是同样心情。

“喂喂喂，不对吧！”狼主这时发现了盲点。“凤蝶去还珠楼。我去神蛊峰下。你呢？剑无极不是一直都由你亲手调教？现在交给我……你又要去做什么坏事啊？”

“我要去一趟西剑流。”现在的温皇正是心情愉快的时候，可以说是有问必答。

“靠北！”狼主跳起来。“太阳都落山了！大半夜去西剑流，你去暗杀炎魔报仇哦？不对。无双给了凤蝶。所以你是去投毒？”

“我去见一个人。”温皇背过身去。“抓紧时间吧。各司其职。”

夜幕降临。群星闪烁的暗色天幕下，西剑流的戒备渐渐严密。巡逻的护卫们一队接一队。纪律严明，无人松懈。今日轮值的六部乃是神田京一。

知晓此人能耐，温皇心知要无声无息潜入可能性极小。随即化身为任飘渺，以剑气同时攻击多队人员。趁众人一时慌乱，有序的巡逻网出现缝隙，一举突破！

“是谁？！”神田京一捕捉到不同的风声。

“啧。”年龄倒退回四十岁。修为同样也退回去。见自己行踪暴露，神田京一刀光已至，任飘渺剑指聚气扫向身后追击的神田京一一行。

“啊！”剑气破开刀光直直穿破肩胛。神田京一推后数丈，见手下七零八落倒地呻吟。心中大骇。再看侵入者去向，更是心惊。“那边是……神唤大殿！军师大人有危险！”

依循记忆。任飘渺一路放到二三护卫，悄然潜入神唤大殿。将赤羽房外守夜的侍女敲晕。踌躇片刻，他抬手推开眼前漆红的木门，踏步进入。

西剑流自入侵中原以来，形成势力已有五年。除去征战与掠夺童男童女进行的烧杀抢掠。在所辖地区也鼓励耕作纺织，开办商行实业，财政上十分富裕充裕。这也体现在西剑流军师的住所上。

任飘渺踏入房内后便觉脚下地毯乃是苗疆产的精鹿皮所制。抬眼一看，入目的花瓶摆设，桌椅器具，更皆非凡品。横在外间与卧榻之间的一面凌霜傲梅屏风更是精品。宝石缀红梅，珍珠累新雪。西剑流财大气粗，可见一斑。

绕过屏风，可见赤羽卧房内烛光未熄。这一点光亮，将卧榻安眠之人的影子映在垂下的红账之上。虚幻的影，随烛光曳动。好似下一秒就会破灭般。充满虚幻的，不真实的梦幻美感。

兴许是近乡情怯。任飘渺在赤羽床前静默着，半晌也未能迈开步伐。直到他听见远处传来向这边接近的阵阵脚步声。其中一人身法轻盈，每一步都是同样的节奏与力度。不轻不重，却有恰到好处的压迫感。实力远超神田京一。应当是与赤羽同属四天王的月牙泪。

没时间再犹豫。任飘渺走到赤羽床前，将垂下的层层红帐撩起。进入屋内前他便将袖中的一点迷香打入室内。是神蛊温皇能制出的最强的一款。赤羽毫无防备，自然中招。

四十岁的赤羽信之介正睡着。和一百零五岁的任飘渺最后一眼所见同样。静静睡着。任飘渺高悬的心稳稳地落回原位。掀开红帐一瞬扑来的温热气息与榻上之人微颤的眼睫都向任飘渺说明——赤羽信之介还活着。会呼吸，有反应，温暖的活着。

失而复得的喜悦叫任飘渺的眼角酸涩，心脏胀痛。他忍不住俯身下去，用手拂开垂落在赤羽明艳面庞上的一缕红发，仔细看他永远看不厌的爱人。

不知是否是因为吸入了迷香，赤羽现下睡得不太安稳。他眉间微蹙，红唇紧抿。好似在梦中也在生气。也是。炎魔复生以来，独断专行，搅得西剑流不得安宁。他所布计策也总是被炎魔打乱或破坏。是该生气。

“很快就会结束了。”任飘渺听见了说话的声音。有人发现昏倒在外间的护卫了。他的时间不多。“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我保证。”

依依不舍。眷恋已至灵魂的爱人就在眼前却不能同他多得一刻安然。任飘渺无言，更是心痛。他以视线描摹爱人，最终停留在赤羽颜色诱人的唇上。

鲜活的你。又是怎样的滋味呢？

如同被诱惑。任飘渺欲吻赤羽。然而，当唇瓣即将相触的一刻，像被赤羽唇缝间温热的吐息灼烫，任飘渺偏移半分。这一吻，最终落在赤羽唇角。

“哐！”

带着草草包扎了伤口的神田京一，月牙泪推门而入。入目所见与平日毫无差别，地毯上也未留下足印。仿佛惊动了西剑流大半巡夜人员的潜入者只是个幻觉。

“有迷香残留的气味。”神田京一立即屏住呼吸。“我以前看紫制药，有记住几种常用的气味。”

“嗯。你在此等候吧。”月牙泪心头一紧，吩咐神田京一。“我去确认信的状况。”

“是！”西剑流军师的卧房可不是谁都能进的。神田京一心知这点，又退到门外等候。

见神田京一此举，月牙泪赞赏地点点头。随后快步走进内室。闯入者光明正大地留了扇大开的窗户向月牙泪告知他逃走的方向。但月牙泪此刻无心去追。

他急切地走到赤羽床前掀开床幔，见赤羽仍安然睡着，才放下心来出了一口气。他又把上赤羽脉搏，确认赤羽只是吸入了一些迷烟睡得昏沉后，他将赤羽的手放回杯子中。替赤羽盖好被子，垂下床幔。思索半刻，月牙泪关了窗，吹灭床前红烛，退了出来。

“信无事。”他对着一脸焦急与担忧的神田京一说，“只吸入了一点迷烟。正睡着。让他睡吧。这些日子他也累了。”

“军师大人无事便好。”神田京一的表情一下松快起来。“那我现在去向祭司大人汇报此事。”

“等天亮后再报。”月牙泪闪身挡住神田京一的去路。“天下第一剑的任飘渺夜闯西剑流进入信的卧房。什么都没做又离开了。这样报上去，祭司大人必然会叫信去问话。那信也就休息不了了。”

“这……好吧。”神田京一的伤口还隐隐作痛，想起伤他的人，顿时龇牙咧嘴。“那个任飘渺实力不凡。他跑到军师大人的房间到底有什么目的？难不成是来观光，走错路吗？”

“哈。谁知道呢。”抬头看见天上一轮残月。月牙泪想起身在异处的亲弟，心中更感苦涩疲惫。眼下……任飘渺是剑客，实力也许在他之上。如果他真有针对信的意图……若是总司在，我也许不必这样麻烦。

总司……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你要取消赌约？”

刚指点雪山银燕去找寻雷狩。见任飘渺从天而降，本以为又免不了一番纠缠的宫本总司听任飘渺说明来意后，不免一脸愕然。

“不是取消。是条件交换。”任飘渺神色端重。“剑无极与雪山银燕的决斗。你与我之间的生死决。都可以用其他事物来交换。”

“你练剑成痴。我想不出有什么事物能让你放下这些年的执念。”宫本总司观察着任飘渺的一举一动。“我不会做任何违背我原则的事。”

“无关你的原则。”任飘渺抬手，无双在握。他只一招，拔剑挥向宫本总司身后山壁后便纳剑入鞘。“我要的，是一些情报与你的一个承诺。”

“这招……”宫本总司转身，细细品鉴山壁上留下的剑痕，顿感震惊。“你进步如斯。已经没有与我争锋的必要。”

“真要生死决，我会输你。”心知这是几十年经验的差距，重来一场本就是作弊。任飘渺直言不讳。“根基我逊你一筹。但论剑意剑招，皆是我胜一筹。”

“我比你年长，根基胜你半分是自然。你能放下，我很高兴。”任飘渺的脑袋不知道在哪里治好，宫本总司倍感欣慰。“你先说，要我的承诺是什么？”

“我要你，”任飘渺眼神锋锐。“用你的性命去保护西剑流。”

“西剑流……”宫本总司神色一改。“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炎魔死。西剑流彻底败亡，撤出中原！”不再约束自身剑意，任飘渺眉眼间尽是天下第一的傲气。“而你宫本总司，也要同西剑流一起离开。”

“你要帮助中原？所以，你要的情报，也是西剑流的。”没想到任飘渺会突然表明态度站到中原正道的一方，宫本总司完全看不透这人的想法了。“如果是有关炎魔的弱点，祭司，天王六部八门各自的特长与应对方法。我都有告知俏如来。他最近与史艳文多次与西剑流交手，现在持有的情报应当比我更多。你可自行去百武会找俏如来问询。”

“非也。”任飘渺向宫本总司靠近。“我想要的情报。只与西剑流中的一个人有关。”

“谁？”

“赤羽信之介。”

“……你想做什么？”猛然忆起数月前温皇与赤羽的针锋相对。宫本总司心中警铃大作。莫不是任飘渺自认在剑道上已无乐趣可寻，专心投入智斗之中。将矛头转向了信？

“我想知道……”任飘渺负手垂眸，竟有几分忐忑意味。“赤羽他是何时生？出身何地？因何加入西剑流？他平日都有什么兴趣爱好？喜欢哪些吃食玩物，娱乐消遣？除了红色，可还有其他喜好的颜色？我听闻你们四天王自幼一起长大。小时候的赤羽生作什么模样？你能否画出来？我出得起价。还有你们少年时的一些趣闻，你愿意说，我也愿意买。”

“任飘渺。”在这长长的问话中，他想起了四天王中最年幼的朱雀那张甚至压过伊织一头的美丽面孔。又回忆起朱雀少年时常被误会是女孩的种种故事。宫本总司的脸色由一阵青一阵白彻底变黑。“等银燕回归，就是他与剑无极对决之时。请你切莫忘记。”

以银燕的性格，加上他此番必会再次精进的实力。对上剑无极，这一赌，仍有生机。但如果答应了任飘渺的条件，那……西剑流的朱雀是否能剩下半根羽毛，都存疑。

“嗨呀！”宫本总司化光离去，任飘渺轻叹一声，转眼又变回羽扇纶巾的儒雅文士。他摇摇手上羽扇，对身后的人感慨。“看来，比起师徒情谊。宫本总司还是更重视兄弟之情。凤蝶。这可是他不给我面子。不是我刁难剑无极啊！”

“真是够了。”旁听完全程的凤蝶面无表情。“主人。你要赌就赌。拿赤羽军师开玩笑，宫本总司也没有马上和你动手。有意义吗？”

“欸～凤蝶。我是真心和他谈条件啊。”温皇仰头，看着天边残月。心头萦绕上几分寂寥。时间回溯，从头来过自然是好事。可早习惯与爱人同眠的人，在这重来的第一夜，注定难眠。

“你这话，说给别人听，别人说不定会信。但骗不了我。”

“温皇一向以诚待人啊。”

“哼！你总不能说，你是真心喜欢上了赤羽军师。”

“是啊。”

“？”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主人。”凤蝶绕到温皇面前，神色担忧。“炎魔那一掌，是打到你的脑壳上吗？”

“任飘渺昨夜潜入了西剑流？”起身后就听到这样的消息。赤羽信之介心下疑惑。

“准确说，是潜入了神唤大殿。”月牙泪是特意来借早饭的功夫和赤羽沟通。“他大概在你房内停留了近一炷香的时间。你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这……”赤羽立即运使内力检查自身情况。“并无异状。他潜入我房内，我怎会毫无知觉？”

“他事先用了迷香。”月牙泪解释道，“残余部分混在蜡油中，衣川已经看过。说那具有足以放到一队军马的可怕药效。你睡着后吸入部分，自然察觉不到他的动静。”

“任飘渺……”联想到让藏镜人怒气冲冲找上门来的某位已死之人，赤羽心情复杂。听月牙泪说到迷香，更是印证了他长期以来的一点猜想。可温皇已死，他亲手验尸确认过。难道这任飘渺其实与温皇并非同一人，而是两者之间存有渊源？比如说，天下第一剑与天下第一毒其实是兄弟？

“你在想什么？”看赤羽出神，月牙泪问。

“温皇。”未有防备，赤羽脱口而出。

“他怎样了？你不是已经确认他死了。”月牙泪抬手覆在赤羽放在桌上的手上拍了拍。“安心。我已经与祭司大人说过。她会加强西剑流的结界，下一次，任飘渺不会这样轻易就闯进来。”

“又让你费心了。泪。”赤羽抬眸，看着眼前自幼以来便对他多加照拂的义兄。不知为何，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欣喜。“我只是……昨夜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有温皇的存在。我始终感觉，他好像并没有死。”

“是这样吗？”月牙泪想了想，“我会让鬼夜丸以幻灵眼密切关注神蛊峰周边动向。如果神蛊温皇再现，必会让他第一时间通知你。”

“泪。这些事情由我来做就好了。”赤羽笑起来。“出谋划策，思虑周全。这是军师的工作。你身上的担子已经足够多了，无须再添赤羽的这一份。任飘渺之事，流主可知情？”

“祭司说，不用汇报给流主。”月牙泪想到这里，松快几分。“她说，任飘渺来西剑流，除了拖延追击者外并未主动伤人。负伤之人，除了神田以外都是皮肉轻伤。可见他并没有与我们西剑流为敌的意思。他目的不明，不能让他的事情分走流主的注意力。”

“祭司大人所言不差。”祭司的吩咐与赤羽准备的应对方法不谋而合。赤羽拿起搁置一旁的折扇站起身来。“天下风云碑五方之战即将开始。史艳文与藏镜人之争。我方掌握了足以一举铲除史藏两人的信息，只等第一战打响。这一战之后，西剑流的征途会是一片坦途。不论是任飘渺还是神蛊温皇，都不是眼下最要紧之事。”

“你要去哪里？”看赤羽神采奕奕，月牙泪问。

“安排接下来的工作。”赤羽觉得今日的阳光甚是明媚。“军师的工作，可是十分繁忙啊。”

同时间，神蛊温皇同样是在为今后的动作排布准备。凤蝶在书桌边上伺候茶水。经过多次打击，她现在对温皇的任何反常举动都不再惊讶。不论是任飘渺天没亮就起来练剑。还是温皇自己煮了粥吃完还让她去给剑无极送饭。还是温皇现在握笔写字，纸上竟然比从前多出几分飘逸潇洒。她都不会有任何波动。

一掌枯血荒魂断脉能有这等奇效。炎魔幻十郎该去做神棍。

“不论如何，罗碧必须要经过这一遭。”等待墨水风干的功夫，温皇突然感慨。“一只蝴蝶的振翅，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一只蝴蝶拍打翅膀要如何掀起风浪？”凤蝶不解。“主人，你越来越难懂了。”

“哈。如果是我这只蝴蝶，能掀起的可就不只是风浪了。”写了半晌字，温皇也累了。顺势躺倒在舒适的座椅上悠闲摇扇。“我想要改变的事情并不多。他人的命数，也与我无关啊。”

“听不懂。”凤蝶直白地说，“我只知道，只要是主人你想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哈。那就多谢凤蝶的信赖了。”

“所以接下来，藏镜人一定会流浪江湖了。”

“他和史艳文做伙做一对难兄难弟，事情才会有转机啊。”

“小心他杀上门来，拆了闲云斋。”

“欸～我一片好意。罗碧自然会懂。凤蝶多虑了。”

“我还是建议你赶紧躲回还珠楼。至少那边人多势众，能帮你挡一阵。”

“不急。”温皇停住动作，看向凤蝶。“这一个月内，百里潇湘会有怎样的表现。我很期待。首先……你得密切关注。他何时进入神蛊峰下，就何时放出剑无极。”

“……你真就不能放过剑无极吗？”温皇的改变让凤蝶产生了些许侥幸心理。

“你如果能说服宫本总司，我就放过剑无极。”温皇闭上眼，好似要小睡一会儿。

“……我去查探峰下的情况。”又是失望。凤蝶收敛情绪，欠身告退。

“不经历一番磨难，”在凤蝶即将退出书房时，温皇开口了。“怎样能做任飘渺的女婿。”

“！”凤蝶瞪大了双眼。

“不是说要去查探？还不快走。”

“好！”

真是冤家。

等少女哒哒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温皇才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出神片刻，他最终幽幽吐出一口气。

就当是为赤羽积善行德。剑无极，感谢赤羽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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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1-03-23 09:4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叁、風雲變幻

今日神蛊峰上烟雨朦胧。任飘渺晨起练剑不到一个时辰便被淋得湿透。湿发湿衣给人的感觉着实不妙，任飘渺无心再练。神蛊温皇回到闲云斋时凤蝶早备上热水，洗去一身寒气换上新衣。午饭是新笋煎肉与素油麦菜配药粥。凤蝶这几日做饭不是特别上心，一荤一素都咸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他终日待在神蛊峰无所事事，故意折腾他的伙食。

看凤蝶欲言又止的模样对于温皇来说也是种乐趣。倒不是温皇故意拖延，只是这百里潇湘在上一次凤蝶夜访还珠楼后一直未有动作。如同前世一般。

饭后，温皇捧了本关于人脑与意识的医书悠然躺在书房。剑无极的脑子差不多也是时候治好，终日疯疯癫癫，到底有损他颜面。只是这治疗方法需要冥医的织命针配合。默苍离这时候尚无出世念头。等到史艳文流亡江湖，冥医受他指示动作，以还珠楼的情报收罗能力，要截住冥医不难。

现今，还珠楼方面受百里潇湘控制，在风云涌动之时按兵不动。西剑流方面，各辖区派往总据点的人手增多，守卫更加严密。史艳文与五岳联盟达成共识，将出战天下风云碑的第一战。罗碧正在苗王府到中原的路途上，明日就能抵达。天下第一掌的对决就在眼前，罗碧与史艳文，就要兄弟相认了。

“揭破罗碧身份后，史艳文为西剑流开出的条件的背书，将成为他的罪证。军师大人必会借此机会让他们两人不得翻身。失去史艳文，中原只是一盘散沙。西剑流便可一举铲除反对势力。”温皇自言自语道。“若真叫他同前世一般这样做了，我后续动作的难度也会增强。至少，要将他摘出来……百里潇湘。这五日的按兵不动，是否说明你接下来的表现也会同前世一般无趣，叫我失望呢？可惜，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凤蝶。”

“在。”静候在书房门口的凤蝶应声。

“有客人来了。”窗外雨声已停，山间青雾蒙蒙。“开启峰下迷阵，带剑无极见客——”

赤羽这几日总睡不安稳。史艳文踩中圈套。藏镜人拿捏在手。温皇身死。目前可能威胁到西剑流霸业的三人都不再具有威胁力。分明该是欢喜的时候，赤羽却终日不得心安。入睡后还被怪梦缠身。心理与精神上的压力让平日总是神采飞扬的西剑流军师愈发憔悴。连炎魔幻十郎这横行霸道惯了的流主都看不下去，发了通脾气让赤羽必须在史藏战前养好精神，免得丢了他的颜面。简单说，炎魔幻十郎给赤羽信之介放了个短假。

用过午饭。赤羽在出身中原的侍女的建议下决定前往位于中苗边界处的一座西剑流城镇游览。侍女说，那城中的城隍庙很是灵验。她幼时曾在庙中为生病的母亲祈福，不过三日，病危的母亲便缓了过来。赤羽身为东瀛武者，所信奉者乃是东瀛的八幡武神。对中土中原的诸神，虽谈不上信仰，仍有几分崇敬。到底是为了消磨时间，这灵验的城隍庙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轻装便服，赤羽纵马而行，不过一个时辰便抵达了边界处的城镇。

习惯使然。赤羽进城后先是观察了一番城中居民的生活情景，又特别注意了西剑流驻派此处的人员的工作情况。初步评估一番后，他才放下工作，将马匹寄放在旅店，开始游玩。

边境小城不像内地景色优美迷人。但抬头侧目就可以望见苗疆的片片山峦接连无穷直达天际，别有一番风味。街边摊贩所售的器物，玩具，食品等，不比内地精致但多出些苗疆风味。一路走来，赤羽也常常看见贩卖狼，鹿，狐，兔等动物皮毛的猎人。

攻下中原后，养精蓄锐三五年，便是苗疆……

今日非是年节，城中修筑得很是气派的城隍庙中人烟稀少。赤羽捐了些香火钱，在小道的指引下进行了参拜。今日阴雨蒙蒙，庙中的金身神像在千百展长生灯的烛光中依旧耀眼。神像嘴角噙着慈悲的笑，俯瞰众生。

“这位施主。”祈愿了西剑流征途一路顺利后，赤羽出了城隍庙，又被路边上一名老道叫住。

“先生因何事叫住在下？”这城本属于中原一帮派管辖。该帮派归顺西剑流后，城镇也顺势归为西剑流势力。但毕竟过于偏远，赤羽先前不曾来过。城中人应该并不认识西剑流的军师。

“施主所烦忧之事，应顺其自然。”一身青灰道袍的老人闭着眼，鹤发白眉，颇有几分隐世高人的气质。“不可强求答案。时间到了，它自然会出现在你面前。”

“吾所烦忧之事？”赤羽轻笑一声。“先生误会了。眼下，吾并无忧心之事。”

“身在红尘，何来无忧一说？”那老道捻着胡须，幽幽一叹。“施主你身在高位，又舍不下情。所求太多，难免忧思缠身。梦中所见，不只是忧思的投射，更是可能发生的未来啊！”

“嗯？”赤羽握着折扇的手收紧。他垂眸细看眼前老道，心中惊疑。“先生……”

“施主可求一签。”如戏法一般，老道手中多出一只签筒来。

“先生拦吾，便是要吾求签？”赤羽一时摸不准这老道究竟是世外高人还是招摇撞骗的假道了。

“我这签很是灵验。施主不可错过啊。”老道笑着。

“……那吾便一试。”赤羽打定注意。若这老道待会儿胡言乱语，要他破财消灾。西剑流军师就要肃清这行骗风气。

接过沉甸甸的装满签牌的木筒，赤羽模仿过去见过的情形摇晃起签筒，不过几下，便有一支签掉落出来。

赤羽拿起木签一看，只见上书一行小字。乃是——话别无长夜，相思又此春。瑶姬不可见，巫峡更何人。运石疑填海，乘槎欲问津。瑶情每未注，谁共尔为邻？

“这是何意？”方才摇晃签筒，赤羽心内所想，便是昨夜梦中情景。见此签文，心中更感惶惶。

“话别之时，恨相思至此啊。”接过签文，老道脸上流露出几分悲色。“瑶姬，巫峡，皆不可见，缥缈难寻。前尘已是空思幻想，施主如今，要珍视眼前人。莫再铸旧错。”

“……你这签文，”赤羽脸上表情晦涩。“到底是何签？”

“老道乃是月老庙中主持。”捻着胡须，鹤发老人总算是睁开双眼，明亮清透，眸中带着几分同情，让赤羽感到不适。“施主所求，自然也是姻缘签。”

“先生浪费吾的时间了。”赤羽将一块碎银拍在桌案上，起身便走。“你这签不灵。吾今日有事，便不追究了。”

“哦？听闻这城中月老庙的主持是十算九准的半仙。今日吾才特意来求签。原来不灵么？”

耳熟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赤羽猛然抬头，看见一身银白劲装的任飘渺，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赤羽军师不必防备。”任飘渺与赤羽之间只一臂的距离。他伸手将赤羽横挡在身前的折扇按下，绕过赤羽，在赤羽方才坐过的位置落座。“吾今日不过是来求签罢了。”

“这……”老道的视线在赤羽与任飘渺身上一个来回，像是无可奈何般，再次拿出了签筒。“施主，请吧。”

“嗯。麻烦先生了。”听身后动静，赤羽回过头一看，任飘渺所得的签文乃是——非独内德茂也，盖亦以外感之助焉。

“施主是读书人。才华学识，在这世间几乎无人能及。”老道接过木签，缓缓为任飘渺解答。“施主并不愿将才华表露在外。因此长年避世。但姻缘一事不同。如果心中喜欢，可以给予对方适度的表示，刺激对方回应。如果秘而不宣，会叫伊人对这段感情失去信心，甚至一走了之。”

“……”本是顺势而为的任飘渺这时变了表情。他若有所思地看看眼前道人，从袖中摸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多谢先生提醒。”

“天下第一剑原来也会为姻缘之事所困。”不能放任此人在西剑流的辖地游荡，赤羽紧跟着任飘渺，试图从这人身上获取一些信息。

“天下第一剑？”任飘渺低笑一声。“不过是一个称号。我只是一介凡人。自然会为情所困。赤羽军师难道不明白？”

“若是天资出众，目下无尘的你。”时辰已晚，城中陆陆续续点起了灯。“很难想象你为情所困的模样。”

“你现在看到了。”任飘渺停下脚步，让赤羽同他并肩。“情爱之事，我是无从下手。还要求神拜佛，祈求神明指点。”

“……任飘渺。”赤羽端详着身边人的侧脸，与另一人比较。“本师有一个问题。”

“你已经有答案了。”任飘渺看了看天色，估算着雪山银燕的脚程。

“这答案，”赤羽眸光骤然深邃。“是正确的么？”

“赤羽。”任飘渺变了声线。“你我心照不宣。何必再试探呢。”

“！！”折扇挥出，早有防备的任飘渺握住赤羽手腕，借力将赤羽拉入怀中。

“大庭广众之下，你要与我动手吗？”任飘渺看着赤羽爬上一片绯色的侧颈，语气稍沉。“如果你愿意，出城这一段路，你我仍可做同路人。”

“放手。”带着些草木香气的呼吸喷洒在耳根侧颈，赤羽恨不得掏出凤凰刃来剁了这登徒子。开口的语气自然是咬牙切齿。

“唉。看样子，你今日是不愿与我同路了。”禁锢着赤羽握扇的手，任飘渺牵引着赤羽从道路中央到了路旁小巷中。“那我便直说了。赤羽，你能说服祭司放弃炎魔幻十郎么？”

“温……任飘渺，你同我说笑吗？”心中有火，赤羽瞪着任飘渺。“你这是要我背叛西剑流！”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背叛。”任飘渺松了力道，锢住赤羽手腕的手向下，握住赤羽的手。“我知道你不会。因为西剑流的其他人，你不会背叛。但你清楚，炎魔幻十郎只会害死他们！”

“胡说！”这世上有多少人能轻易看破赤羽信之介的心思？目前，也只有神蛊温皇一人罢了。

“炎魔幻十郎自持武力无双，天下无敌。他视西剑流为私物，在他称霸的路途上，西剑流的人事物都会被他拿去随意挥霍。赤羽，你难道看不清？炎魔幻十郎绝非明主。”掌中赤羽的手心微湿，任飘渺知道赤羽心情变化，不再多言。

“流主目前，”过了一会儿，赤羽再次开口。“虽然在某些时候会不按计划行事，冲动冒进。但他作为创建西剑流的魔神，实力毋庸置疑，只要多加劝解，仍可为西剑流征途的一把利刃。任飘渺，我不可能在这时对炎魔下手。祭司大人也不会同意的。”

“你应该知道对我说这些会有怎样的结果。”前世未有的对话不能改变赤羽的想法，任飘渺心中叹息。

“我不服炎魔，不过是看在祭司的面子上，将他当做绝对的武力来使用。”赤羽勾起嘴角。“如果消息走露，炎魔可能会杀了我。”

“你有信心，我不会说。”任飘渺松了手。

“我没信心。只是，炎魔本就不信任我们。”赤羽淡然地说。“他只能听得进去一些祭司的话。就算他知道了我有不臣之心，也只会发一会儿脾气。之后仍然要使用我的计策。因为……确定了我们都是因为在乎祭司大人才追随他后，祭司大人就成了他的筹码。他反而会比现在，更信任我。”

“是吗？”月上柳梢头，任飘渺贴近赤羽，看着赤羽的眼眸。“流言止于智者。可惜你的流主并非智者。既然不愿放弃炎魔幻十郎，赤羽，我们注定要再一次站到对立面了。”

“你我从来都站在对立面上。”月华熠熠，眼前霜发剑客宛若仙人。“我不会留情。”

“我也同样。”任飘渺说，“赤羽，再会了。”

见过任飘渺，解决心中长期以来的一个疑问。赤羽这夜难得无梦，一觉睡到了次日清晨。

天下风云碑下第一战开启时，夜间到神蛊峰下处决背叛者的？月牙泪一行还未回归。赤羽心中挂念，但仍以眼下战局为优先。史藏两人实力不相上下，天下第一掌的争夺难解难分。苗疆的军马应当在不久后就会抵达。中原方面以俏如来与五岳联盟为首，未见神蛊温皇或是任飘渺的身影。还珠楼不见踪迹。

情况比赤羽预想中更加完美。史藏一战，在数百回合后终结，藏镜人战败。如赤羽先前所料，史艳文留手，未取藏镜人性命。哈。不论这两人谁取得胜利，哪怕是藏镜人胜，杀了史艳文也无所谓。只要藏镜人的面具取下，这局就是西剑流的胜利。眼看苗王率军抵达，赤羽同炎魔对视一眼，执行先前定好的计划。

“……赤羽信之介用史艳文签字画押的文书与他和藏镜人的关系为证据，一举将史艳文，藏镜人打得不可翻身。现在中苗两界，四处流言遍起。江湖之中，人人欲取史藏两人头颅。情势已乱。楼主接下来，可有安排？”

从天允山隐秘观战回来。酆都月将目睹的情报一一吐露。坐在楼主宝座之上的，已非百里潇湘，而是昨夜回归，重掌权力的还珠楼创立者——神蛊温皇。

“嗯。”温皇阖眸片刻，好似思考了许久一般。缓缓开口。“派出两组蓝带杀手，分别去刺杀史藏两人。”

“是。”面对温皇，酆都月从不问理由。

“还有……”温皇停了扇，睁开眼，瞧着天上朗朗明日。“放出一则消息。就说——神蛊温皇之所以投降西剑流，是因为痴恋西剑流的军师。”

针对史藏两人的计划进行顺利。中原骤然失去领导者，一夜之间，大部分零散的江湖侠士都转移去围杀史艳文。现在正是西剑流举兵之时，他要趁中原诸帮派还沉浸在被背叛的感觉之中时，扩大西剑流的版图。

下一步的计划已有雏形，赤羽信之介端正仪容，从神唤大殿到西剑流正殿上参与今日的晨会。预备同炎魔商量接下来的动作。只是，他并未想到，今日会是这般的展开……

“……现在外面都说，军师早与神蛊温皇情投意合。先前军师数次率军平定神蛊峰无果，就是在演戏给旁人看。五方之战的计划，更是军师同温皇合谋，用来替温皇抬高在西剑流中的地位。只是军师也没想到，流主大人会突然杀了温皇。现在军师虽然还在西剑流，但迟早会与流主翻脸。不然……昨日西剑流分明能趁乱一举将在场的中原势力全数剿灭，为何军师还要西剑流众人退开呢？”

“昨日计划，是为了让史藏二人成为众矢之的。西剑流趁乱歼灭其他反对势力。若是当场就动手，中原方面调去针对史艳文的人手会大大减少。反而对西剑流不利！”听鬼夜丸说完今日的情报，赤羽脸上青红交加，心中怒火翻腾，烧得他几欲呕血。神蛊温皇，你这计谋过于无耻了！

“是这样吗？”压抑的气氛中，坐在流主之位上的炎魔幻十郎沉着脸。情绪不明。

“流主。”祭司先赤羽一步站出来，俯首为赤羽说情。“信之介自小长在西剑流。他的忠诚，在整个西剑流也无人能及。这样的流言，太荒谬了。”

“我看未必！”猛拍一下扶手，炎魔幻十郎的怒气逼得在场众人俯首屈膝。“我倒是想起来了！先前他失魂落魄，不正是在神蛊温皇死后！我还以为你们是智者之间惺惺相惜，原来……哼！西剑流之中，竟然有分桃断袖，罔顾阴阳人伦之辈！”

“流主！”这说得实在太难听，神田京一忍不住想为自家军师辩解。

“信之介不是那种人。”柳生鬼哭上前一步挡住神田京一。他看着跪下的赤羽，皱紧了眉头。“比起外界的传闻，你更应该信任同志。”

“信任？同志？”炎魔幻十郎怒极反笑。“你们也配称作我的同志？不过是些可有可无的手下，别得意忘形了！”

“流主！”祭司面色苍白，语气中带上浓重的焦虑。

“哼！”炎魔幻十郎看众人神色，也知这话不得当。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好去看赤羽。“看在这么多人为你求情的份上，赤羽，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我，你真对神蛊温皇一点感情也无吗？”

“信之介大人……”听炎魔有放过此事的意思，衣川紫满眼期冀地望向前方的身影。却见时间一点点流逝，赤羽始终没有动作。

“属下对温皇，确实存有敌手以外的情感。”在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的大殿中，响起赤羽沉着冷静的声音。“但属下从未因私情罔顾西剑流的大义。对西剑流，属下问心无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炎魔一声狂笑，表情变得狰狞。“好一个问心无愧！鬼夜丸！”

“额，啊？属下在。”突然被点名，鬼夜丸颤巍巍地从队列中走出。

“这流言能有鼻子有眼地传遍中原苗疆，到底是世人蠢笨，还是确有其事？”炎魔心中已有答案，但他仍是逼问鬼夜丸。“你确定将流言的全部内容都说出来了吗？如果让我发现你有所隐瞒……”

“这，其实……”鬼夜丸低着头，不敢看顶头上的炎魔。也不敢看身边的祭司与赤羽。“确实，属下刚才还没说完……”

“还不快说！”

“这消息，经过属下查探，是神蛊温皇本人放出。他就是任飘渺，还珠楼的楼主！属下在回返时遇上了还珠楼的刺客，他带来神蛊温皇的话。神蛊温皇说，他要流主交出军师，交换还珠楼不与西剑流为敌。”

“我会怕他一个小小的还珠楼？笑话！说完了吗？”

“还有一点……”

“说！”

“但……他说只要流主知道就好。”

“现在就说！”

“军师大人的左边锁骨下方，有一粒红痣！”

“啪！！”

“流主不可！”

“信之介！”

骤变突发。柳生鬼哭欲拦不及。炎魔幻十郎已从座上跃下，将赤羽从地上提起。布匹撕裂的声响刺耳，祭司惊惶地看炎魔死死盯着赤羽衣襟的位置，露出森然笑容。

“赤羽。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流主既然已经有了判断，便动手吧。”锁骨下方，这样隐秘的位置。就算他怎样辩解，炎魔也不会相信。

温皇这一招，竟然是要他性命。说不留情就不留情，这魄力，倒也值得欣赏。只是……温皇他是何时知道他身上有痣？不对，任飘渺曾潜入他房内！哈。没想到当初未将这事告知炎魔，结果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炎魔环视殿内众人，冷笑道。“温皇他既然这样在乎你。那我就留你到他出现在本流主面前之时。到时候……先杀你，再杀任飘渺！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来人！将赤羽信之介收押在神唤大殿！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探望！”

还珠楼内，方从百武会点通俏如来回返的神蛊温皇正怡然奏琴。现在炎魔恐怕已经听到消息，在俏如来赶到前，赤羽已经失去炎魔信任。前世有赤羽在场，炎魔仍中了激将法。现在，赤羽不在，炎魔必然中计。

接下来，重启风云碑之战争取来的时间，必须用在促进黑龙白狼融合之上。至于史藏二人，他明天还需再去百武会一趟。这样胡乱追赶也不是办法，现在杀炎魔的日子提前，这对兄弟也该提前进入九脉峰。

“启禀楼主，有人，啊！”

匆忙跑入花园通报消息的杀手被剑气掀飞。温皇停了弹奏动作，听见吟诵诗号的声音步步靠近。

“萧无名、曲无名、声幽幽、声悲鸣，心何闷？情何困？眉深锁、孤独行。”

来人正是宫本总司。只见他眉头紧锁，以往波澜不惊的眼中暗含怒火，明显是问罪而来。

“温皇。”宫本总司语带火气。“传闻是怎样一回事？”

“什么传闻。”曾经的剑道敌手如今多了未来大舅子的身份，温皇的态度平和，面上端着礼数周全的笑容。

“信与你的传闻。”宫本总司抬手，将温皇身后树木拦腰斩断。“你想杀了他吗？”

“哈。如果是说，温皇投降西剑流是因为痴恋西剑流的军师这部分。很遗憾，不是传闻。而是事实。”落叶与灰尘中，温皇举扇掩面。“上次我不是很明显地表现出，我对赤羽有意了吗？”

“轰！”这一次，宫本总司的剑指停在温皇面前，四周花草树木，以两人为中心，尽数摧折！

“神蛊温皇。”宫本总司沉声道，“我不愿再杀戮。”

“那就接受我啊。”温皇气定神闲，摇摇羽扇。“我不介意唤你一声，大舅。”

“神，蛊，温，皇！”宫本总司怒不可遏，剑指一挥，叫温皇侧脸划开一道伤痕，远处一亭台崩塌。

“唉。大舅，你这是要我还珠楼重新装修啊！”温皇起身，并不在意脸上伤口。“若是要知道赤羽的事。便随我入内详谈吧。”

话毕，温皇抬脚便往室内走去。宫本总司见温皇将背后空门露出，是毫无防备的姿态。加上方才冲动行事，已泄出些怒气。此刻平心静气沉思，信现在必然被炎魔猜忌，但有义父等人在，炎魔不会也不能立即对信下手。要解决信的难题，需要温皇。

想通这一点，宫本总司收敛情绪，跟上温皇脚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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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1-03-23 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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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決戰將至

江湖之中流言四起。执行处决任务未果，月牙泪带人匆忙赶回西剑流仍是迟了一步。西剑流军师被革职收押的消息已经在据点内外传开，整个西剑流人心惶惶，从来严苛的纪律也出现了裂痕。

来不及出手教训满口污言秽语议论军师的灵忍，月牙泪脚步不停地前往灵唤大殿复命。处决总司的任务失败，现在炎魔正是火大的时候，他需要先与义父沟通情报。

“你回来了。”灵唤大殿内，在诡谲的光线中静坐着的祭司格外阴森可怖。“看你的样子，是没能完成任务吧。”

“是。十分抱歉。”月牙泪跪下，做出认罚的姿态。“总司进步神速。我不是他的对手。还请祭司责罚。”

“总司。”念出已是叛徒的义子的名字。祭司的声音带上一分落寞。“他过去就是你们四人中最强的那个。作为西剑流的玄武，是年轻一辈中最坚实的盾也是最锋利的剑。我曾经以为，他会永远保护西剑流。”

“义父……”被祭司的话语触动。回想起过去四天王朝夕相处的日子，月牙泪同感伤怀。

“这一次失败了，下一次用尽全力便是。”谈回公事。祭司方才流露出的憔悴与柔情如泡影般消散，她又是那个不近人情的枯朽老人了。“流主因为信之介的事情大动肝火。任务失败一事，明日再报。你现在回去休息，下午领队出去。趁中原人正追杀史艳文，扩大我们西剑流的领地。”

“月牙泪领命。”颔首示意后，月牙泪再次开口。“关于军师……”

“信之介的事情你不必管。”祭司摇摇头。“等我们攻下中原，我会向流主求情。”

“可这分明是中原人挑拨离间的诡计！”月牙泪看祭司的样子，顿时慌乱。起身时牵引身上伤口，更觉痛苦难当。“信与神蛊温皇之间何来私情？神蛊温皇身死，中原人借一个不会再开口的死人来编排信。炎魔他居然也信？！”

“住口！”抬手挥出一道掌风让月牙泪连退数步。祭司心中百味陈杂，但仍是不愿改变想法。“你就是这样尊敬自己的流主的吗？神蛊温皇未死，他就是天下第一剑的任飘渺。现在这些消息都是他指挥还珠楼放出。他要借还珠楼逼流主交出信之介。他甚至知道信之介锁骨下有痣。你还能说他与信之介之间没有私情吗？”

“义父你真要这样装糊涂？”月牙泪咽下涌上喉头的鲜血，神情凄凄。“任飘渺就是神蛊温皇。那前阵子任飘渺潜入神唤大殿的目的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泪。”祭司转过身去，不再看月牙泪。“你又如何不知道，信之介不用这件事为自己辩解的理由呢？”

“信是为了保护所有知情不报的人。”月牙泪握紧双拳。“为了我，神田京一，还有……义父你！”

“……真让流主发火的，是信之介的态度。”心中为最懂事的小儿子难过，祭司的声线略微波动。“当着所有在场的六部八门，当着流主与我的面，信之介他在大殿上承认，他对神蛊温皇存有不该有的感情。”

“这……”月牙泪第一时间感到震惊。回想义弟与温皇间的种种，又觉得不是特别意外。“信他不该承认。”

“他该承认。”祭司说，“如果那是事实，他就必须承认。作为西剑流的军师。面对信任他的同志与君王，他必须回报同样的信任。大殿之上，流主座下，对流主的所有问题给出诚实的答案。这是他的忠诚。”

“这份忠诚又得到了什么呢！”月牙泪质问着，“炎魔将信关押。放任西剑流中流传诋毁信的谣言。就算我们攻下了中原，他愿意放过信。信又要如何在西剑流中立足？他是我们的朱雀，不是神蛊温皇的金丝雀！”

“够了！”祭司给不了月牙泪完美的答案，只能中断这个话题。“别再浪费时间了。如果你真的想早日救信之介出来，那就应该更加努力！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将中原东部剩下的所有城镇村落全数攻下！”

“义……”

月牙泪不甘的打算再劝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启禀祭司，”来人是一名普通的低级灵忍。“流主有请。”

“嗯？”祭司回头看了眼站在黑暗中的月牙泪。“发生了何事？”

“方才有两名中原人到门前叫阵。流主见过他们后，便召集祭司与六部八门的各位大人前往大殿。”

“中原人……是谁？”

“属下只知其中一人乃是史艳文的儿子——俏如来。”

眉心跳动。祭司突然想起昨夜所观星象。群星因一个突然亮起的新星而变幻，原本明朗的走势因这突变而变得扑朔迷离。

那颗明星究竟是死而复生的神蛊温皇，还是失去父亲庇护而开始自立的俏如来呢？

桐山薰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史艳文，藏镜人在中苗两界遭受追杀的第四日。处于中苗交界地带的还珠楼还是如世外桃源般祥和。派去刺杀史藏二人的两组蓝带杀手铩羽而归后，还珠楼就不再参与任何针对这两人的行动。然而……

“一，密切关注史艳文。今夜他身边可能会出现一名面相严肃，身穿蓝衫的大夫，务必将此人请回还珠楼。有一封楼主的亲笔信作为信物。二，以史藏二人的脚程，最多明日就会进入九脉峰。在他们进入九脉峰后，由酆都月带队，前往图中地址将先后出现在此的史藏两人带回还珠楼。”把新发布的任务看过一遍，百里潇湘顿时吹胡子瞪眼。“神蛊温皇他有什么毛病？是头壳坏掉了吗？前两天还派人去刺杀，现在又要救他们。史藏两人如今人人喊打。救他们，是温皇嫌还珠楼倒闭得不够快吗？”

“楼主明面上派人追杀史藏两人是向中苗两界表态。表示还珠楼的立场始终中立。”酆都月将文书从百里潇湘手里扯出来，铺开纸张安排两个任务的接手人。“暗地里救他们。也许是有利可图，也许是楼主个人的私心。”

“哼。藏镜人是他过命的兄弟。可他当初还不是毫不犹豫地把藏镜人的把柄交到赤羽手中。”百里潇湘语气鄙夷。“藏镜人落到今天的地步，难道不是他在推波助澜？为了兄弟情谊暗中保下藏镜人和他的双胞胎兄弟。他哪有那么好心！”

“你不是还活着吗？”酆都月扫了一眼百里潇湘。“你对楼主来说没有价值。楼主不也没杀你。”

“酆都月！”百里潇湘恼了。“注意你说话的方式！就算我现在不是楼主了，也是与你同级的副楼主！”

“我所说都是事实，你又何必生气。”酆都月神色未改。“多一个你也不能为我分担多少工作。就算是弹琴为楼主助兴，楼中也有琴技更加精妙的萝蝶与星蝶姐妹。”

“你……哼！”看酆都月从始至终没有分毫变化的脸，百里潇湘气急，计上心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死？哈！答案很简单。任飘渺在击败我的时候说过，他要为赤羽积善行德，不会随意杀人。怎样？意外吗？一个杀手说要为另一个人节制杀戮。这个杀手还是傲慢得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任飘渺！真是叫人感动。看现在的形势，还珠楼很快就要迎来它的另一个主人。以赤羽信之介的能耐，你我以后都是闲人。谁也别瞧不起谁！”

“楼主当初与赤羽有关的流言是为了从内部瓦解西剑流。”酆都月放下手上拟好的名单。“这样就相信了。只会显出你的愚蠢。”

“那赤羽身上的痣呢？”百里潇湘看这招奏效，继续火上浇油。“西剑流军师久未在人前出现，基本能肯定他已被炎魔关押。这也说明了，温皇要我单独转告给那个术师的证据是真的。温皇与赤羽之间确实有肌肤之亲啊。”

“炎魔多疑，证据未必有用上。”酆都月眸光一闪。“楼主并无龙阳之好。”

“唉～这谁说得准呢？难不成你曾试探过？”百里潇湘乘胜追击。“再说了。楼主卧室重新装修。神蛊温皇又是换床又是置办新家具，还通知布庄做了一批根本不是他尺寸的新裳，不是要迎新人是要要做什么？你总不能说，他换个大床是为了方便打滚吧！”

“……就是这样。”凤蝶把听到的对话复述一遍。“酆都月马上就去做其他的工作了。百里潇湘也去了账房查账。”

“嗯。”温皇拿着根银针比划着。针下的剑无极是无知无觉，一旁的凤蝶心惊肉跳。

“主人留下百里潇湘，是为了制衡酆都月吗？”不想让喜欢的人被拿去试针，凤蝶开始转移温皇的注意力。

“凤蝶知我。”不能保证这一针下去剑无极不会变成白痴，温皇从善如流地踩着凤蝶推来的梯子走下来。“百里潇湘在商业上有几分天赋。留着他，还珠楼的财务不会有大问题。人事任免与杀手的考核训练有酆都月负责。他们两人若是尽力，我这楼主的生活就能轻松惬意。他们两人都是副楼主，若要反，他们两人要么联手要么先内斗。以百里潇湘的性格，莫说与酆都月合作，暗地里说不定还会给酆都月使绊子啊！”

“你就是喜欢看别人斗。”凤蝶得出结论。“你在防备酆都月。他有这样的资本么？”

“现在没有。”温皇起身走到桌边，示意凤蝶奉茶。“未来不一定。”

“神神秘秘。”凤蝶撇撇嘴。“真这样烦恼，不如直接杀了他比较轻松。反正以后有赤羽军师给你管事，留不留副楼主都无所谓。”

“嗨呀！凤蝶原来是这样的心狠手辣。”温皇品了口茶。是熟悉又怀念的味道，属于茶艺不精的少女凤蝶。“你不喜欢酆都月么？”

“我们是杀手。”凤蝶态度坦然。“面对威胁，当然是用最简单的方法铲除。杀手最轻感情。哪怕是亲人，只要成为任务对象，就必须下手。”

“哇。凤蝶你的觉悟很高。不错。”温皇点点头表示肯定。抬手用羽扇指向躺在床上昏睡的人。“那你现在杀了剑无极。”

“主人？！”凤蝶险险摔了茶盏。

“既然下不了手，就别说自己无情。”温皇只是同凤蝶玩笑。“还珠楼建立这些年，酆都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卸磨杀驴这种事，我不屑去做。且让百里潇湘去折磨他吧。省得他有多余的时间胡思乱想。”

万一他又想到走火入魔，打破龙脉引爆地气让魔世启封，成为元邪皇复生的肉体。那他与赤羽在未来保不定会有多少麻烦啊。

“胡思乱想……”凤蝶想歪了。“原来是这样。那确实没必要杀他。”

“俏如来那边的情况如何？”温皇改了话题。

“他带人追击史艳文，一切顺利。明天早上就会将史艳文逼入九脉峰。”凤蝶答道，“苗疆方面是女暴君带人追击藏镜人，他进入九脉峰的时间不会比史艳文晚多久。”

“很好。”温皇点点头，“接下来就等梁皇无忌的好消息了。”

“主人。你暗中指点俏如来，不在其他中原人面前现身，是为什么？”凤蝶问出心中不解。

“因为现在还不是我现面的时候。”温皇摇着扇，语焉不详。“等我江湖再现后，你自然就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从目的来看，你就只是为了赤羽军师吧。

“还有，这次去搜救史藏两人的任务，你也去一趟。”温皇吩咐道，“如果他们不配合。就用毒。”

“好。”凤蝶点头。“事成之后，我会通知俏如来。”

神蛊峰下，宫本总司静候多日，终于等到了前来执行任务的人。

“泪。”看着此番前来，神色态度都有所变化的兄弟。宫本总司不禁黯然。“信如何了？”

“他被关押在神唤大殿。”灵属之器在手，月牙泪带着必胜的决心。“没有炎魔手谕，我见不到他。但有祭司在，信没有生命危险。”

“……唉。”如温皇所料，炎魔果真没有立即杀了信。记挂之事放下一件，宫本总司将注意力放到月牙泪身上。“你还是要执行命令。上次那一招，还不能让你放弃。为了炎魔，值得吗？”

“不是为了他。”想起炎魔威逼的话语，月牙泪的话声渐渐哀痛。“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私心，必须要杀你这个兄弟！”

“他用什么威胁你了？是月牙岚，还是信？或者两者都有？”温皇特意提点过，宫本总司明白月牙泪的难处。“炎魔残暴，喜怒无常。你不能相信他说的话。在他眼中，信与月牙岚都是西剑流的叛徒。他不会因为你替他除去一名叛徒而放过另外两名叛徒。”

“我知道。”月牙泪苦笑着。“可我又能怎么办呢？如果我这次仍然失败，炎魔立马就会挥兵进攻灵界。西剑流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失去两大区域。炎魔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我不能……总司，算我欠你。黄泉路上，再向你赔罪。”

话到此处，月牙泪不再犹豫。只见他抬起右手屈起二指作鹰钩状直直刺向自己剩下的那只眼睛。宫本总司早有防备，将手中的石子弹出，趁着一瞬停顿迈步而出，转眼制住月牙泪动作。

“如果我的命真能换来你，信，还有月牙岚三人平安。我愿意引颈就戮。”看月牙泪如此不珍惜自己，宫本总司心中有怒，语调转变，竟有几分不容置疑的威压。“你我都清楚。我的死并不会带来好的转变！泪，多情的人不该这样逼自己去使用冥月血煞。你们月牙一族，为西剑流牺牲得够多了。”

“这是月牙一族的宿命，我已经挣不脱了。”月牙泪看着宫本总司的眼睛。“至少，我想用我这条命，试着为岚争取走向新道路的机会。”

“那不该是用这样的方式。”宫本总司说，“我们应该从源头解决问题。两天后，下一场风云碑之战。黑白郎君将对上炎魔幻十郎。”

“什么？”月牙泪被这消息惊到。“你们的速度竟然这样快……”

“是。所以，泪，你和月牙岚都会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别在这里浪费。”

“……”

“月牙岚现在正随梁皇无忌一行进行黑狼白龙的融合仪式。”看月牙泪失去战意，宫本总司松了手。“他很安全。两天的时间，炎魔也不至于对信下手。泪，我希望你能成为消灭炎魔的战力。”

“……炎魔幻十郎的威能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月牙泪有些迟疑。“黑白郎君不是他的对手。”

“炎魔会这样难缠。除了他本身实力强悍外，也是因为他有魔之甲保护。”宫本总司说明着情况。“黑白郎君的一气化九百能够破除魔之甲。只要魔之甲脱落，后续的战斗就会轻松许多。到时候有梁皇无忌与燕驼龙施展封灵术法，史艳文，藏镜人阴阳合招主攻，独眼龙与任飘渺，我与你掠阵。炎魔必然败亡。”

“嗯？是神蛊温皇在为你们献策。”月牙泪皱眉。“你与他合作。他可是害信……”

“他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信。”宫本总司打断月牙泪的指责。勉强把温皇拿来说服他那套说辞搬过来应付月牙泪。“炎魔消散以后，西剑流将面临中原的审判。以西剑流的罪孽，信作为军师，恐怕会以首犯之名被处决。现在信被关押，军师职位被革除。江湖上关于信的传闻不再都是残忍可怕的那一套。有温皇战后以帮助中原一事为资本同中原主事者谈判，信才能活下来。”

“炎魔死，西剑流也还有祭司，有柳生大人。胜负还不一定。”月牙泪说，“这番话我不能相信。总司，你如何确定温皇不是用这样的话术来欺骗你呢？我不信他对信有真心。”

“哈。你不信他。那就让他当面与你说吧。”宫本总司微微勾起嘴角，负手远眺神蛊峰山间斜阳。“神蛊峰一带的人在前几天就都迁去了还珠楼。神蛊温皇料到炎魔会让你再来杀我，要我在此地等你。现在，我等到你了。你就同我一起往还珠楼，等待下一步的安排吧。”

赤羽信之介在时间的流逝中清晰的认识到，西剑流的征途或许就要止步于此了。

他被关押至今已有十一天。这十一天内，原本该进行的，针对残余反对势力的清剿行动全数取消。炎魔中计同意俏如来再启五区之战的要求。神田京一与邪马台笑先后战败，西剑流失去两大区域的管理权。明日，天海光流将出战。若此战再败，西剑流将失去大半的辖地。炎魔必然震怒。这一怒，便不是出战者受戒灵鞭之刑就能平息。

被灵忍押送至大殿之上，赤羽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从前炎魔召开会议，众人就算不愿意听炎魔的话，但看在他流主的身份上，也会维持表面上的恭敬。如今，尽管所有人都是一副恭顺的模样，赤羽却能感觉到他们心中的不服与怨愤。

温皇设计让他无法继续为炎魔出谋划策，这段时间炎魔的战略排布都是自行拟定。而炎魔不会承认失败是战略上的失误，只会将责任归于执行任务的人。长此以往，炎魔失去人心是早晚的事。

西剑流最大的危机还是出现了。黑白郎君还未恢复，西剑流内部已经矛盾重重，流主失去了多数人的拥护。

“赤羽。”数日未见，跪在下方的人还如过去一般，就算跪着也将脊背挺得笔直。炎魔瞧着，更觉扎眼。“刚才祭司提醒我。说现在与中原对抗，我们需要军师。我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我给你一个机会继续为西剑流贡献。”

“多谢流主。”垂首谢恩，赤羽心中泛起不安情绪。

“上前来。”炎魔语气平淡，命令道。

“是。”赤羽不知所以，起身向炎魔靠近。

“啊！”眼前一花，赤羽只觉得一阵剧痛从脖颈处向全身蔓延，脚下一软，噗通跪倒在地。

“军师！”目睹此景的六部诸人惊呼出声。

“流主这是何意？”没想到炎魔突然发难，祭司欲向前扶起赤羽，又被炎魔挥开。

“七窍水银针。”看赤羽咬紧下唇，面如白纸也不再发出一声痛呼。炎魔顿觉无趣，懒洋洋地说明。“我突然想起，还没有对他的背叛行为做出惩罚，现在补上而已。放心，如果明天的战斗胜利，我会允许你们为他取针。如果明天败了……那就等你们赢了，再取针。”

“这怎么行！”衣川紫双眼通红。“七窍水银针会随血液流动，腐蚀筋脉。入体后就会封锁武者功体，时间一长，信之介大人会武功尽失！”

“那又如何？他是军师，只要脑袋还能用就行。”炎魔笑着。“再说了，他什么时候能取针，不是要看你们的表现吗？”

“炎魔幻十郎！”柳生鬼哭怒极，几乎忍不住要对炎魔动手。

“喀喀克喀拉库！”（我一定会赢！）天海光流上前一步，目光坚定。

“对。光流一定会赢！”邪马台笑身上还有伤，此刻也出来为天海光流说话。“你要信守承诺。只要光流赢了，就要取出赤羽体内的水银针！”

“哼！胜利是你们分内之事，居然敢与本座谈条件。”看这群人发自内心愤怒的样子，炎魔觉得快活极了。“不过，我既然说了你们赢了就取针，就不会反悔。看你们表现了。”

话毕，炎魔转身从流主座上消失。祭司连忙上前确认赤羽的情况，发现赤羽已经一声不吭地痛晕过去，心中一片凄凉。

“守。”柳生鬼哭站在祭司身后。“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会好起来的。”不敢触碰赤羽冒着冷汗的面颊，祭司声音颤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大殿之上，听闻祭司的喃喃自语。其余众人均是无言，心中更加茫然。

天下风云碑下。西剑流，中原，争夺五大区域控制权的战斗进行到第三场。中原派出天下第一弓何问天，西剑流派出道部之首天海光流。战斗进行到一半，黑白郎君赫然现身挑战炎魔幻十郎。

中原第一狂人对战东瀛第一魔神，拳掌来往间，天允山上山崩地裂！就在战斗因炎魔身上的护身战甲陷入胶着时，只见黑白郎君施展一气化九百，一举击破魔之甲防护，炎魔方寸大乱，强提功体，欲一举击杀出现分裂征兆的黑白郎君。

“退开。”危急之时，只见神蛊温皇错身推开黑龙白狼。翻手将三途蛊毒素一掌打入炎魔掌心！

“神蛊温皇！”再见掌下亡魂，炎魔幻十郎满目震惊。又感蚀心猛毒沿着手掌筋脉寸寸逼近心脉，心惊下连退数步自封身上数处大穴。

“炎魔，久违了。”瞥见西剑流人群中面色苍白的赤羽，温皇强忍化身任飘渺的冲动。“吾来，向你索命。”

“夸口！”炎魔怒极，转眼看见身后西剑流众人，欲挟赤羽逼退温皇。

“蓝蝶毒雾。”见柳生鬼哭挡下炎魔动作，温皇趁机放毒。毒雾瞬间在天允山上蔓延！

“温……”赤羽抬眸还未来得及再说些什么，便被温皇敲晕。

西剑流众人来不及阻止，只能看温皇带着赤羽远去。毒雾仍在蔓延，被三途蛊影响的炎魔不敢追击，只能在西剑流众人的保护下朝逆风方向逃离。

“接下来，”低头与赤羽温暖的面颊相贴。温皇的语气阴森。“就看你表现了。俏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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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1-03-23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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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鳳落青山

风云碑下突生变故。不世狂人黑白郎君再现江湖挑战东瀛魔神炎魔幻十郎。一气化九百威力惊天，一举瓦解西剑流之主身上无敌气甲！然而，黑白郎君身上隐隐又起分裂征兆。就在炎魔幻十郎怒极失态欲杀黑白郎君之际，早魂断天允山的神蛊温皇现身对上炎魔，以蛊毒逼退炎魔！

在西剑流众人护卫下，负伤中毒的炎魔匆忙向西剑流总据点撤退。行至中途。史艳文，藏镜人联手袭来！就在西剑流众人欲驰援炎魔之时，俏如来携梁皇无忌，燕驼龙施展术法冲击炎魔灵体。原西剑流天王，宫本总司，月牙泪与灵界独眼龙出手压制众人。

中原，苗疆，东瀛，三大高手交锋。一时风云异变，天地失色。经历一番缠斗，一代枭雄炎魔幻十郎在祭司桐山守的术式下重返冥土。历时五年有余的西剑流之祸终在新春将至之际终结。

中苗交界之处，缥缈峰上，还珠楼中，气氛一派冷肃。

“楼主带西剑流的军师回来也有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未出来？”楼主议事的大殿上，女杀手幻幽冰剑向一旁的侍女询问。

“听说是军师受了很重的伤，主人正为他医治。”伺候还珠楼楼主衣食住行中衣这一项的侍女蝶衣柳眉轻蹙。“凤姑娘与蝶舞姐姐也正在楼主房内侍候。”

“凤姑娘与蝶舞也？难怪我四处没见到人。”幻幽冰剑以女性敏锐的直觉抓住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很少见楼主这样上心地为谁操烦。我看那些传闻未必是假。还珠楼兴许要变天了。”

“众人皆知西剑流的军师智谋出众，运筹帷幄以西剑流薄力侵吞泰半中原。论武功也胜过副楼主，是一等高手。外表更是仪表堂堂，雍容昳丽。”蝶衣缓声说，“如此看，是与主人十分般配。”

“你说的我都赞同。”幻幽冰剑想起前不久还是代楼主百里潇湘掌权时，她初见传闻中的西剑流军师时的情景。“另外，那军师十分威严。初见时我几乎不敢与他对视，更别提观察他的容貌。但，听雨音霜姑娘说他对下属十分体贴亲切。不知道未来的还珠楼在他的影响下会有怎样的景象。真是叫人好奇。”

“顺其自然。”蝶衣说着，眼尖瞧见了从楼上下来的一道紫色靓影。“凤姑娘。”

“是凤姑娘。”幻幽冰剑也转身向凤蝶打了声招呼。“可是有任务了？”

“谈不上任务。”凤蝶的脸色看起来不太轻松。“赤羽先生刚取了水银针，现在还在昏迷中。蝶衣，主人要你去膳食房吩咐蝶云做些松软甜口的点心。你再带一碟蜜饯上去，同蝶舞一起照看赤羽先生。”

“是。”听凤蝶说完，蝶衣向幻幽冰剑道别后便匆匆离去。

“冰剑。”凤蝶又向幻幽冰剑命令，“你通知酆都月和百里潇湘，让他们调动杀手加强还珠楼的护卫与巡逻，开启楼内外的机关。如果有人来还珠楼叫嚣，一律赶走。若是有人动手或强行闯入，杀手们可自行处理。但如果有人直言要杀赤羽先生，不必通报，宰了便是。”

“这……”幻幽冰剑犯了难。神蛊温皇在众目睽睽下重现天允山打伤炎魔掠走西剑流军师的事正闹得沸沸扬扬。更有不少人亲眼目睹楼主抱着赤羽信之介回返还珠楼。现在楼外已经围着些痛恨西剑流的侠士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江湖混混。按凤蝶刚才说的处理方法，恐怕要得罪不少人。

“快去吧。让酆都月他们尽快动作。”凤蝶叹一口气。“中原侠士激愤难当，情有可原。你去外边先劝他们离开。就说，他们如果再闹，就视作对还珠楼的挑衅。听不听是他们的事。主人他现在正为赤羽先生煎药。他的心情极差，若是等他下来了还这样吵闹，楼外众人将无一例外成为尸体。”

“好吧！”听凤蝶这话，幻幽冰剑一阵寒战。她真是蠢了。杀手组织杀人还怕被记恨吗？西剑流和还珠楼又没仇，还珠楼护着他们的军师又如何？倒是这群中原群侠，还看不清楼主的态度。对着还珠楼未来的夫人喊打喊杀，真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

“我要出去一趟。”凤蝶又说，“你们谨慎行事，切莫惹怒主人。”

正气山庄内，劝离了上门声讨的中原群侠，劝慰情绪激动的小弟雪山银燕去看顾炎魔灵体脱离后就昏迷不醒的二弟小空，从决战时起就一刻未歇的俏如来匆忙将重伤的，做藏镜人装扮的父亲托付给现下是史艳文的叔父照顾。为山庄内负伤的众人，俏如来向中原他处寻找大夫。

路至正气山庄外一片积雪树林，俏如来远远望见了步伐轻盈，如一只蝴蝶般飘然而至的凤蝶。

“凤蝶姑娘。”俏如来颔首示意。“脚步匆匆，可是温皇前辈有话要你代传？”

“是。”停足站稳，凤蝶一刻也不耽误，直入正题。“主人带赤羽先生回还珠楼后发现赤羽先生体内有一枚特殊的水银针，会破坏赤羽先生的功体。主人他需要为赤羽先生取针医治，未能按计划赶来帮助击杀炎魔。抱歉。”

“哪里的事。”温皇前辈与赤羽军师？俏如来心中震荡，面上仍是作出谦逊有礼的模样。“温皇前辈救下父亲与叔父。劝降月牙泪。为我伏杀炎魔的计划提供建议。更早的还有与父亲一同设计西剑流签署决战协议。种种事迹，凤蝶姑娘应该比我更清楚。温皇前辈已经帮助了中原许多。现在炎魔消散，西剑流投降。俏如来心中对前辈的感激无以言表，等到这一阵忙完，必定会登门致谢。”

“登门致谢就不必了。”凤蝶摇摇头。“西剑流的处理办法。你可有计划了？”

“这……”俏如来拿捏不准凤蝶这番的来意了。

“这里是主人的一些想法。”凤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俏如来。“主人说，这些只是他个人的建议。接受与否，端看你自己的决定。”

“中原如今的胜利离不开前辈的帮助。我必然会考虑前辈的建议。”接过信封，俏如来并未在此刻拆开。“只是西剑流罪恶滔天，以俏如来一己之力，恐怕无法保全他们每一个人。”

“你误会了。主人他哪有那么好心。”凤蝶此时很想叹气，但她忍住了。思索一下，她决定稍稍安抚对面紧绷起来的中原武林新一代领导者。“你放心。主人他并不在乎西剑流的死活。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赤羽先生。”

“……咳。”俏如来礼貌的微笑僵硬了一瞬。表情一时间变得怪异。“温皇前辈。真是……深情。”

“……”凤蝶摸了摸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总之，我是想告诉你——主人他虽是无利不起早。但为了他感兴趣的人事物，也可以勤勉到让人望洋兴叹。他给你信应当是通知你一声。西剑流的处理你不必太操心。为了能让赤羽先生安心留在还珠楼，主人他很快就会动作，让西剑流尽量保全。你可以专注你的家事。”

“多谢凤蝶姑娘提点。”俏如来点头。心情并未因此平复。他知道自己需要尽快看信中内容了解温皇的计划。但现在正气山庄内伤员众多，当务之急仍是请医师上门诊治。

“看你的样子，也是有事要忙。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凤蝶让开道路，等俏如来走过时，她又开口，“剑无极的状况已经好很多。等事情结束，你可以和雪山银燕同来还珠楼见他。”

听闻久未有消息的剑无极情况好转，俏如来心情也同样愉快些许。话别凤蝶后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内，天色渐渐昏沉。腊月近尾，立春未至，白昼仍短。入夜后的山林小道常有虫蛇猛兽出没，也会有游荡的武林人与山贼拦路抢劫。

不想再添烦忧。俏如来运使轻功行走如飞，朝数里外的城镇奔去。

然而，正当俏如来专心赶路时，山岚渐起，吹来阵阵红雾。察觉有异，俏如来停步观察。发现萦绕身边的雾气不过是普通的山间白雾，是在红光照射下才显出了奇异的色彩。而红光的来源则是一颗高大神秘的血色琉璃树。它有着血红色的树干与枝条，枝条上垂落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琉璃。风动时，这些琉璃会相互碰撞，发出阵阵清脆声响。

琉璃树下。有一人倚树而坐，手持一方锦帕擦拭古朴铜镜。

“晚辈俏如来。”见此人出现，俏如来明白自己是踏入了他人所设的结界之内。“惊扰前辈实非本意。晚辈欲往城中求医，心急之下看错眼踏入前辈地界，十分抱歉。能否请前辈暂收能为，让晚辈通过？晚辈明日必会再来赔罪。”

“求医。”树下人的声音亦如琉璃，清润冷淡。“我听闻史艳文长子俏如来天生聪慧。史艳文方被污蔑为叛徒之际，你遭史艳文一掌打成重伤免于同受猜忌。后来你借此机会掌握主导权，延续了史艳文与神蛊温皇同西剑流签订的协议。以中原五块地界为赌，与西剑流在风云碑下决战。你拖延时间，让黑白郎君恢复，让他对上炎魔幻十郎。现在更是让西剑流投降，中原大获全胜。你此时往这个方向求医，是想请城中曾经的御医李世青。”

“是。”俏如来谨慎地回答。“前辈也熟悉李大夫？”

“不熟。”树下人语调不改，擦拭古镜的动作一刻未停。“我问你，为何不请神蛊温皇为史艳文医治？”

“哈？”俏如来心中大骇，后退半步。抗击炎魔时父亲与叔父已经交换身份，知情人除了他也只有还珠楼的几人。这位前辈又如何知道现在负伤的人是父亲？！

“我问，你为什么不请神蛊温皇医治史艳文？”没有等到俏如来回答，树下人将他的问题又重复一遍。

“温皇前辈专精蛊毒。而父亲与众人所受的伤多为内伤，并非温皇前辈的专门科。”眼前人不容小觑，俏如来思虑一番，诚心回答。

“我问你为何不请神蛊温皇去正气山庄医治众人。”树下人像是没听到俏如来的回答，再次提问。

“……温皇前辈繁忙，且到还珠楼的路途遥远。不是第一选择。”俏如来说出另一个答案。

“为什么你不请神蛊温皇？”树下人再问。

“因为……”俏如来绞尽脑汁，再次回答，“温皇前辈正为赤羽军师的伤情烦恼。作为后辈，我不想在此时打扰。”

“……”树下人擦镜的动作一顿，俏如来看他似乎是捏紧了拳头。但仔细一看，对方还是方才淡然的模样。

“神蛊温皇为何助你，便是你为何不请他相救史艳文的理由。”树下人将这番话说完便消失不见。

俏如来顿时慌乱。他看看四周，再回头时，看见一名穿蓝衫手持算盘的中年男子正从琉璃树的方向朝自己走来。

“前辈……”俏如来刚想说着什么便被这位看起来很是和善的男人拉住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你不是要请大夫？我就是大夫啦！”中年男人声音雄厚，“之前史艳文和藏镜人就是我治的，你们史家可欠我一大笔诊疗费！”

“啊？”俏如来傻眼了。“你就是……温皇前辈说的那位，冥医先生？”

“是啦是啦就是我。”冥医头也不回，拉着俏如来健步如飞。“冥是幽冥的冥，不是有名的名啦。我们现在就去救人，关于其他的，就不要问我咯。你自己想啦！”

于是俏如来满腔的疑惑都卡在了喉咙里。冥医和擦镜的那位前辈必然熟悉，突然出现跟他去正气山庄救人说不定也是那位前辈的安排。可为什么？那位前辈也是中原暗藏的隐世高人么？他向自己提问的目的又是什么？是要他提防温皇前辈吗？

无果。冥医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如果一切的关键都在于温皇前辈。那他必须尽快看凤蝶松来的信中内容。温皇前辈提议的西剑流处理方法，难道会损害中原吗？

神蛊温皇打了个喷嚏。

缥缈峰上景色宜人，今夜更有流银月光为万物增添光华。从楼主卧室悬窗望去，累雪青松的尽头有凝结的江河，如银带向群山尽头舒展。

有人倚窗观景，也有人坐榻观人。

“夜寒风冷。赤羽大人拔针不过两个时辰，还是早些歇息为妙。”一个突如其来的喷嚏打破室内沉默，温皇干脆不再委婉，向赤羽搭话。

“那就请楼主押送我到正气山庄。到了囚室之中，我自会安眠。”观窗外枯树上山雀活泼跳动，赤羽心中情绪复杂。

“西剑流众人在正气山庄并不会受到苛待。”前世交锋数回，温皇对赤羽的心理已经有近乎心灵相通的理解力。他知道对待这时的西剑流军师需要更多耐心。“正气山庄也没有地牢囚室。只有上好客房数间。宫本总司与月牙泪都在，赤羽大人不必担忧祭司的处境。”

“温皇。”赤羽终于正脸看榻上另一边的人。“你的目的真就这样单纯？”

“你难道不知？”温皇反问，“同一轮月下，我只愿君心似我心。”

“我如何信你的心。”体内七窍水银针留下的伤还隐隐作痛，但已经好了许多。能有这般疗效，温皇在药方上下了不少功夫。赤羽心中动摇，又想起温皇使计让自己被炎魔猜忌，让西剑流未尽全功而败亡。几分风月旖旎心思随即消散。

“你不满我用我们之间的私情让炎魔生疑。”早就料到赤羽刚醒会有这样的反应，温皇试探着向赤羽靠近。“若是让你施展身手，中原不会如此轻易获胜。”

“既然知晓，又何必惺惺作态！”拍开温皇伸过来的手，赤羽是一副防备姿态。

“唉。”温皇不再进逼，与赤羽保持一臂的距离。“现今西剑流投降，胜负已是尘埃落定。以你的智慧，复盘全局，也该清楚西剑流的结局不会比现在更好。俏如来即便没有我的指点也能领悟对付炎魔的关键。更何况中原还有能人隐而未出。赤羽，你只是不甘心罢了。”

“这样的结局让我如何甘心？”赤羽抬眸，红瞳中是隐隐怒火。“智者施为，是向天争一线机会。没有尝试，如何知晓西剑流不能走向霸道的极致？温皇，你不该设计让我中途离场。”

“你无法驾驭炎魔。”听赤羽说完，温皇只是平静地说出这一句。“我设计你不假。但这计谋之所以能成功，不都是因为炎魔多疑，而西剑流之中无一人能打消炎魔疑虑？赤羽，你想要借炎魔的实力为西剑流铺平道路，也要看炎魔是否配合。我以为，光是他在我这一计中的表现，就足够让你看见西剑流的末路。”

“……西剑流也不是一定要依靠炎魔。”温皇的话戳中赤羽不愿承认的痛点，他别过脸去，不再看温皇。今夜的温皇温和正经，真叫人不习惯。

“那你们就更没有出路了。”温皇再行试探，他试着碰赤羽的手，这一次没被拍开。“赤羽，西剑流退回东瀛发展才是最好的选择。来到中原，耳闻目睹九界情景后，你早就明白，以西剑流之力侵吞一界根本是妄想。东瀛与九界相距太远，若是中原向苗疆以外的地界求援，或是苗疆愿意出手帮助中原，联军围剿西剑流，西剑流将无路可退。”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计谋无用……么？”在被炎魔关押时就想过西剑流的末路，赤羽的心情在与温皇的对话中渐渐平静。“以西剑流势力对抗一界，我还没有那样自负。西剑流的计划，本来不像现在这样急进。自从找到合适的灵体，复活炎魔，祭司就越发急躁。我想这背后必然有不被外人知晓的理由，我想去见祭司。”

“等到明日。”温皇松了口气，“俏如来明日会与我一同往百武会商议西剑流的处理方法。我让凤蝶与蝶舞带你去正气山庄。”

“我自行前往便是。”赤羽有些不自在。“不必劳烦两位姑娘。”

“让你一个人去了，可还会记得回来？”看出赤羽已不像才醒那会儿气怒，温皇的语调渐渐不正经。“我向俏如来提的建议，留在桌上那一份草稿你可是看过了。”

“只要你能保证其他人都离开中原。”赤羽低头，看见温皇的手放在他手上。温皇向来以文人儒士模样示人，看他的手，才能发觉几分剑者特征。“我可以留在还珠楼。”

“我想要的可不是这样的条件交换。”温皇无奈，他握住赤羽的手，手指与手指磨蹭交缠。赤羽虽然有些僵硬，但也没拒绝。“我设计你，放出我们私情的消息，让你无法参与最后的决战。归根到底也是为了让更多人相信西剑流入侵中原是炎魔亡灵蛊惑了祭司。而你们是被迫服从她的命令。我想要你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

“怎样安心？我无法放下西剑流。”温皇手掌上没有剑气，他的手上从来不残留剑气。握住他的手时，能接触到拇指指腹与其余手指上第二第三指节之间的茧，不算厚，但从其分布可以判断是长期持剑形成。他的手比赤羽的要大一些，此刻他们握着手，却好像是温皇将他的手包裹，带来些不可言明的安全感。

“放不下就不用放下。”温皇叹息着，不知不觉间，他和赤羽之间一臂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一拳。没有刻意控制，他们能在闲谈时以吐息吹起对方的发丝。月光下，有一种温柔宁静的气氛慢慢酝酿。

“？”赤羽疑惑地看温皇。

“蝶舞。”温皇朗声呼唤。

不一会儿。在外间静候着传唤的侍女捧着一托盘走进室内。这名容貌出众的女性俯首垂眸，碎步到悬窗下的美人榻。赤羽去看她捧来的事物，发现是一个锦盒，一个沙盆。

“赤羽大人拿着这盒子说话看看。”温皇将锦盒递给赤羽，自己拿了沙盆放在两人中间。

“……蛊虫？”赤羽接过盒子说话，惊讶地看着沙盆内中有活物游走，在沙面上留下痕迹。

“这是沙蛊。一雌一雄，分隔千里，仍可互相感应。”温皇点头。“盆中是雌虫，盒中是雄虫。我会让西剑流的人带走雄虫，如果遇上他们无法处理的事情，便藉由沙蛊传信，让你处理。”

“这样……”赤羽将锦盒放回蝶舞手上的托盘，以一种新奇的眼神打量温皇。“倒是方便。你的蛊虫真是千奇百怪。”

“赤羽大人感兴趣？”温皇也将沙盆移开，挥手让蝶舞退下。“今后可以慢慢了解。只要你想，我会带你去蛊室参观。”

“当真？”制蛊之人的蛊室如同医者的药房，内中贵重事物必然不少。同样，危险也不会少。“不会是像你我初见那回一般，假客套真示威吧？”

“冤枉啊大人。”温皇勾起嘴角。“我不过是想满足赤羽大人的好奇心。”

“哼。”被温皇脸上浅浅的笑意晃了眼。年过不惑才第一次动心的赤羽迟钝地发觉此时两人有些过分亲昵。“以后再说。我乏了。让蝶舞带我去客房。”

“还珠楼可没有赤羽大人的客房。”瞥见赤羽发后露出的一截盈润耳尖染上绯色，温皇心情愉悦，下榻拉着赤羽起身。“赤羽大人与我同住。”

“你该不会是想……？”赤羽并未推拒温皇动作，跟着温皇穿过门帘进入卧房。

“想什么？”温皇当然清楚赤羽心中所想，故意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姿态带着赤羽在已经铺好被褥的床榻坐下。

“同床共寝，抵足而眠。”进屋后就看见床上分开铺着两床棉被。赤羽紧张的心情消散，又有心情同温皇嘴上争锋。

“欸~赤羽大人观察力惊人。”温皇替赤羽解开身上临时穿着的，任飘渺的外袍。“不知我是否有这样的荣幸？”

“你不是才说了要我心甘情愿？”赤羽按着温皇的手，快速褪了外袍裹进里侧的被褥，一双眼笑意盈盈瞧着温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温皇先生。”

“哎呀。”温皇被这明艳的笑招得心痒。也亏他内中是已活过一回的灵魂。若是让真正才过不惑的温皇遇上这一遭，明日的还珠楼怕不是要全员待命以防赤羽逃跑。“赤羽大人真是吃温皇够够。”

“明日还需往正气山庄见祭司大人。”对温柔不作妖的温皇毫无应对经验，赤羽阖眸背对温皇，闷声道，“先睡了。”

“唉。还有一次药呢。”温皇拍拍裹起来的棉被卷。没有得到回应。

看来还是要等到西剑流退出中原平安抵达东瀛，赤羽才能放开与他论风月。希望一切顺利。

如此想着，温皇便也不再劝赤羽喝这一碗仅作安眠作用的药。他走到外间让蝶舞进去伺候，思索一番后，便提剑往后山练习。

剑十一他虽有心决，但现在的身体还差些火候。西剑流乱后，竞日孤鸣将要出招，他的计划必然会引出默苍离阻止。中苗将乱，任飘渺必须比以前更强，才有在乱世中掌握话语权的资本。

皓月当空。从正气山庄看诊归来的冥医裹着寒冷夜风，踏入血色琉璃树结界之内。

树下的擦镜人还在擦他手上的铜镜，自他们从羽国逃出以来，他就一直在擦拭那面从霓霞关拾回的镜子。冥医知道他在擦什么，在他眼中，镜面上凝着不会消散的血迹。他永远无法擦净。

“苍离啊。”他唤了一声，走过去把手上的信拿给对方。“俏如来他要我告诉你，关于你之前的问题……他不请温皇去医治史艳文的确是在防备温皇。但是，他现在觉得温皇的目的并不想他先前预想中那样糟糕。”

“天真。”默苍离点评道。又问，“这是什么？”

“神蛊温皇给俏如来的信。”冥医耸耸肩，“他看完后就撂桌子上咯，我看也没人注意就顺手拿回来。你给看看呗，也许能看出俏如来没看出来的东西。”

“不问自取是偷。”默苍离说，将手上的信纸展开。猝不及防，他觉得眼睛受到了伤害。

“你当我是为了谁？”冥医提高音量，同时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我看看……唉！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字，是温皇的字没错！”

“见字如见人。神蛊温皇……果然如传闻一样随心所欲。”信纸上的内容不多，只是字迹加大了辨认的难度，默苍离多花了些功夫看清了上边的内容，一时沉默。

“都写了些啥？”冥医把脑袋凑到信纸前边。“一，将西剑流入侵中原的理由推给炎魔。祭司是被炎魔蛊惑修习禁术，为炎魔复活抢掠童男女。二，揭开萧无名的真实身份。向中原散布西剑流高层受炎魔亡灵控制的消息。西剑流内中也有军师等人与萧无名里应外合，帮助中原取胜。三，同意百武会公开审理的要求。尽量在不伤及性命的条件下，扣押首恶。让多数人回转东瀛。签署协议，西剑流无故不得再入中原，并向百武会支出赔款。嗯……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看出温皇非常想把西剑流的军师摘出来外，倒也没什么特殊的。尤其是在同意百武会公开审理的情况下，对西剑流的处理要经过中原各派同意。就算温皇设计让西剑流全须全尾离开中原，俏如来的名誉也不会受到损害。苍离，这和你想的情况不同哎。”

“……也许是他的目光更加长远。”默苍离头一次怀疑了自己的判断。“也许他的游戏不只是放在中原这一处地界。”

“可我们也看不出来他对苗疆有什么企图啊。先前你说苗疆要乱了，温皇也只是可能的影响因素。”冥医摸摸后脑勺，又想起在正气山庄的所见所闻。“说不定，温皇他真的只是想抢了西剑流的军师好好过日子？”

“杏花。”默苍离沉声说，“我快不能呼吸了。”

“哎哎哎？不对！不许叫我这个名啊！”

离新年还有十日。天上的月亮弯弯，静静俯瞰地上的众生。今夜，有人安眠，有人难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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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1-03-23 09:4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陆、命無天定

年关已至，新春在即。无论苗疆还是中原，皆是年节氛围浓厚。城镇部落，各帮各派，处处张灯结彩，迎来送往，好不热闹。兴许是因为西剑流肆掠五年后终于被打败，中原的百姓要格外欢喜。这份喜气藉由每一个中原人脸上的笑容传递出去。

然而，中原武林中心百武会内。针对被俘虏的西剑流众人，各方仍在商讨具体的处理办法。今天，是第四次详谈。

神蛊温皇颇感烦闷。重生一场，窥见命运走向。他出手干预，提前结束西剑流与中原的战争。这一举动不仅保下了月牙泪等西剑流之人。前世死于三途蛊毒气中的长空长老现也健在。华山派牛峰一身正气刚正不阿本就难缠，这中岳盟主更是一根筋，咬定西剑流众人均该被处斩。

顶着史艳文身份的罗碧不愿意来帮忙说话，真正的史艳文还昏迷。现任的中原武林领导者俏如来个性又太软和。不过是一个处理战俘的方案，就来来回回磋商了两天。如果不是想让赤羽在正气山庄与祭司等人多相处一会儿，温皇也不至于听这群中原正道争辩到第四回。

现在，炎魔幻十郎消散已近三十个时辰，还有六个时辰，祭司与柳生鬼哭身上的诅咒就要生效。赶在那之前，西剑流之事需有定论。

思及此处，神蛊温皇摇扇的频率一改，悠然起身步入百武会大堂正中，站到俏如来身后。这时，牛峰正在向俏如来质问宫本总司隐瞒身份的目的。

“华山盟主何苦这样为难俏如来一介后生？”羽扇落在俏如来眼前，遮住了牛峰正直过头反而显得有几分狰狞的脸。温皇向前一步，就将俏如来挥到了身后。

“神蛊温皇？”牛峰眉头紧皱。“你终于愿意讲话了吗？战胜西剑流，中原不能否认，还珠楼出了一部分力。但这并不能成为你左右中原对西剑流处理结果的筹码。”

“欸~牛帮主想多了。”对于这样一眼就能看到底，其实也能听进去些道理的正道。即便是前世的温皇，也能拿出不错的态度。“我只是想说几句公道话。说明一些事实与东瀛的情报罢了。”

“东瀛的情报？”不只是牛峰，在场百武会群侠均将目光投向温皇。就连俏如来也不例外。

“是。还珠楼的一大营生便是情报买卖。早在炎魔复生之初，我便派人前往东瀛，了解西剑流的事宜。”温皇以沉稳的音调，笃定的姿态开始即兴发挥。“西剑流在入侵中原前便一统东瀛武林，来访中原是为了寻找让炎魔复生的灵体。这一点，想必众人在天地双会仍存之时便已知晓。”

“你是想说，西剑流仍有后备力量。我们对俘虏的西剑流众人的处理，可能会引起新的战争吗？”牛峰问。

“并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炎魔已死。西剑流在东瀛也只剩下一人坐镇。听闻那是名女子，实力与西剑流军师相差无几。虽是强者，但仅凭她一人，还不足以让中原生惧。”年事已高，坐在后面休息的长空长老如是说。

“哈。还珠楼打探到的情报，可不像长老所知这般暧昧。”温皇说，“坐镇东瀛西剑流本部者，乃是西剑流四天王之青龙，有神女之称的天宫伊织。虽是女身，但她却是西剑流预定的下任流主。与祭司同样修习幻魔决，术法天赋极强。祭司当年以幻魔决毁灭中原朝廷，西剑流术法之恐怖，你们再清楚不过。更何况，西剑流掌控整个东瀛武林，可以调动的灵忍数量不可小觑。长老真有自信，在史艳文倒下，黑白郎君再度分裂，网中人复活的现在，以孱弱的中原对抗西剑流本部全数出击的攻势？当然，若中原与西剑流的第二次战争真是因为中原方面坚持赶尽杀绝，还珠楼不会再帮助中原。”

“温皇前辈！”眼见周围群侠表情变化，俏如来上前，开口接上温皇的戏。到如今，要实现他与叔父和前辈达成一致的处理方案，也只有这样了。“你的心思众人皆知。何必危言耸听，恐吓群侠？”

“这不是恐吓。”温皇瞥一眼俏如来，看他神色表情到位，很是满意。“吾说过了，我今日，只说些情报。与众人促成一个公道的结果。”

“就凭你与西剑流军师的关系，中原要如何相信你的公道？甚至连你说的情报，也不可信。”牛峰浓眉倒竖，一帮之主的威严使围观群侠的议论声渐停。“但你确实与史艳文联手设计了西剑流，重创炎魔。为中原武林的胜利提供了帮助。我认为你有权参与西剑流的处置。我与长空长老都同意你保下西剑流的军师。除此以外，还请楼主莫多干涉！”

“是啊。如果是从我个人的角度，听到牛帮主这番话，就应当心满意足。我大可袖手旁观，让你们逼着俏如来做出错误的决定，让才和平几日的中原再度动乱。”温皇说，“诸位在这几日里，难道不曾听说流言？西剑流的祭司被炎魔的亡灵诱导，修习了炎魔生前所创的幻魔决。修炼越往后，她的神智越发迷乱。最终，她被炎魔所蛊惑，为炎魔复生奔走。而西剑流乃是她一手壮大，天王六部八门，半数以上都是祭司收养的孤儿。祭司对他们既是再造之恩，也是救命之恩。因此，整个西剑流是以祭司为核心团结在一起。祭司走错一步，便带领西剑流走向不复深渊。”

“温皇前辈的意思难道是指西剑流的罪行都该归于祭司，而他人无辜吗？”俏如来抢在牛峰开口前出声。

“欸～西剑流的罪过，哪是祭司一人能够担起？”先抑后扬，温皇的语气发生了变化。“西剑流中，也有发觉祭司的异常，而转向帮助中原的人。最初，是宫本总司。他厌倦了西剑流无节制的杀戮，背叛离开。到了中原后，他化名萧无名，创立天地双部，领导中原群侠对抗西剑流。更是教出了俏如来，雪山银燕这样这样为中原胜利做出极大贡献的徒弟。对了，天地双部中，可还有为中原涉险数次的云十方。后来还有投身灵界的原八门月牙岚。如此一看，众人怎能说西剑流当中皆是穷凶极恶之辈？”

“宫本师尊他的身份，我与银燕等人从一开始就知晓。”俏如来点头同意温皇的说法。“所以，我才想请各位前辈看在师尊，云前辈所做的贡献上，合理减轻对西剑流的处罚。”

“怎能以他们几个人的贡献去抵消西剑流的罪过？俏如来，你还是太年轻了。”长空长老痛心疾首地说。

“那众人又怎能以祭司一人的错过牵连其余人等？”温皇抢白。“另外，如果站在这儿的人不是俏如来，而是史艳文。众人可还有底气这般咄咄逼人？长空长老应十分清楚，若是史艳文主持这场公审，那西剑流必然是全员释放。”

“是。”俏如来点头。“父亲不杀投降战俘。按他一贯做法，会将西剑流众人都送返东瀛。”

“西剑流中谁人手上没有沾染中原的血腥？”牛峰质问。“就算是史君子站在这儿，我也是同样态度。西剑流必须严惩！”

“在座群侠谁手上没有一两条人命？”温皇不耐。“若真要清算。华山派十年前强占青莲帮地盘，将青莲帮屠杀殆尽。中岳联盟二十一年前为盗取三平心决纵火将云山世家百口烧死府中。种种罪孽，还珠楼皆有证据，记录。若吾将它们公之于众，牛帮主，长空长老可要自裁以向天下赔罪？”

“你含血喷人！”

“胡说八道！”

“吾是不是胡说，两位心知肚明。”温皇的视线扫过在场有头有脸的中原正派，冷笑一声。“人命如草芥，百姓走卒更是命贱。江湖的规则如此。各帮各派争斗时，可有顾及过无辜百姓？”

“足够了。”看不少侠士面露心虚神态，俏如来心中叹气。“温皇前辈。你又何苦这样为自己树敌？今日商讨的中心是西剑流啊。”

“哼。”睨视面色铁青的五岳联盟两位代表，温皇继续说，“史艳文与我能与西剑流达成决战协议。少不了赤羽军师的帮助。正如我先前所说，祭司被炎魔蛊惑后行事越发癫狂。军师在炎魔复生之时便发觉祭司是带领西剑流走向了一条不归路，便暗中策划杀死炎魔。为此，他找上了我。又由我联络史艳文，便有了之后的计划。明面上，军师挑拨中原群侠仇视史艳文，让史艳文藏镜人不能作为战力，让炎魔轻敌自大。后又因为与我的绯闻而被炎魔猜忌关押，让炎魔放弃出谋划策之人。西剑流的各种行动，皆由炎魔决定。暗地里，由诈死的我负责将一切可用力量集合起来。让史艳文藏镜人不至于被失去理智的众人杀死，在最终决战之际对抗炎魔。我与他一明一暗，引导炎魔走向轻敌致死的结局。”

“可惜赤羽军师的目的还是被炎魔看穿。”俏如来轻声说，“那日天允山上，他分明已被炎魔当做要挟西剑流中人拼命战斗的人质。”

“自大狂妄之徒，到临死之际倒清醒一回。”温皇的表情骤然阴鸷。

“除了赤羽军师。月牙岚的兄长月牙泪也在决战时对抗炎魔。来到中原的三名天王最后都成了中原的助力。”俏如来说，“这也是我坚持从轻处理西剑流的原因。我想他们都是重情重义之辈，不过是为实现祭司的愿望酿下大错。他们能认识到祭司所作所为是错误，努力弥补。我们应当给予愿意改过之人一个机会。”

“那死去的中原人可还有机会？炎魔的灵魂又是有多邪恶，能完全控制祭司？”牛峰听温皇与俏如来说完，态度已不像最初那样坚定。但想到这五年里中原牺牲的人们，他仍是不能同意这样儿戏的处理方法。

“史艳文次子小空被炎魔入灵前后的差别，牛帮主看不见吗？史艳文的孩子都无法抵抗，更何况是本就有野心的祭司。再说，从轻处理不一定是要像史艳文一贯的做法那样把人都放走。”观察群侠神色，温皇知晓时机已到。“讲实话，吾认为史艳文有些过于仁慈。”

“温皇小子。”长空长老长叹一声。“你今日说这么多，不惜捅破中原正道过去的错事。不就是为了现在？有什么想法，都说来听听吧。”

“耶～请放心，吾与军师商议后的处理结果，一定能让诸位满意。”温皇虚情假意地笑了笑。“按照惯例，中原不斩投降败寇。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西剑流入侵首恶炎魔幻十郎已经伏诛。接下来便是祭司与唯一有能力阻止她却放任自流的柳生鬼哭。所以，吾主张正气山庄将这两人移交百武会，囚禁十五年。

再来，四天王中除坐镇本部的青龙，其余三人皆帮助了中原取得胜利。可以放回东瀛。但军师自认有愧中原，愿意留在中原赎罪。出于吾的私心，军师不会交给百武会，而是留在还珠楼。今后中原有需要帮助之处，吾会与他商议，由还珠楼或是他个人出力。

六部在中原待的时间不长，细数罪名，也不致死。可以放回东瀛。

而屠戮中原百姓的主力——八门。除去背叛的雨音霜，月牙岚。八门之首柳生鬼哭。其余人等也几乎早被中原群侠所杀。

最后是西剑流中灵忍。可按江湖规矩行事，让想要复仇之人与其决斗，生死无论。

另外，对于西剑流造成的损失，军师愿意以一定金额的黄金进行赔偿。具体的数额可以商量。西剑流侵占的中原城镇村落，也将按各帮派战前的地界划分物归原主。西剑流在撤出中原前，会与百武会签订协议，无故不再进入中原地界。”

“这……”牛峰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完全没想到温皇能提出这样的处理方案。他本以为温皇会因为与赤羽信之介的关系而袒护西剑流。

这样的方案，既囚禁了首犯，也能让失去亲人的普通百姓向那些狐假虎威的灵忍复仇。西剑流其余人等撤出，财产与地盘都分给在战争中出力的帮派，能够让中原迅速恢复生气，还可以补偿百姓……远比正气山庄方面提出的全员放走让人服气。

“俏如来。你的意见呢？”温皇这时候将主导权放回俏如来手中。

“前辈思虑周全，我不能及。”俏如来目露钦佩。“我想众人对这样的处理办法也无异议。”

“哈。未必。”温皇摇摇头。“神蛊温皇毕竟不是中原人，在座之人，恐有不在少数认为吾包藏祸心。俏如来，你们且再商讨一番罢。吾先告辞了。”

离开百武会，神蛊温皇带着随行护卫的一干杀手到了正气山庄。纵是离情依依，百般不舍，赤羽也该与亲人朋友们说声再见。最迟明日下午，西剑流就该离开了。

他到的时机不巧。赤羽刚好与宫本总司，月牙泪去了后院闲谈，房中只有祭司一人。

面对这位尚活着的传说，温皇态度谨慎非常。他总感觉，眼前身被黑袍的枯朽老人能用那双浑浊的眼看穿他的灵魂。

“神蛊温皇。”祭司打量了温皇一会儿，以一种飘忽的语气的开口。“你会善待信之介。对吗？”

“自然。”温皇答道，“神蛊温皇今生定不负他。”

“看来……”祭司看着温皇，“信之介的前一世，应当是十分艰苦。”

“！”温皇心中一震。抬眸眼光如剑锋出鞘，锋锐非常。

“不必惊慌。”祭司撑着桌子站起来。“涅槃与引魂术法的残留刻在你的灵魂上，与这具身体格格不入。从你进门开始，我便明白了，世人皆捉摸不透的还珠楼楼主的目的，真就只是为了西剑流的军师。”

“涅槃，引魂术法？”温皇将这两个词念过一遍，对自己为何重生也有了一些猜想。

“你不知道？”祭司看出温皇的迷茫，显得有些诧异。“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信之介他是何时离开的？”

“……西剑流退出中原后的第六年。沉疴缠身，思虑过重，患上不治之症……他在帮助中原的一次战争中牺牲。”

“唉。”听完，祭司面露悲伤不忍。“是西剑流拖累了他。我所犯的错误，叫信之介与总司他们承担。”

“……”温皇只能沉默。

“现在还有机会。我想你已经让命运发生了一些改变。”

“是。”

“就这样吧。别再做多余的事。”

“？”

“让你死而复生者，乃是信之介的涅槃。让你回溯时光来到这里的，是西剑流的引魂术法。这两者共同作用，阴差阳错下，才让你重生。”祭司缓声说着，“西剑流四天王，都是我在东瀛各处收留的孤儿。泪本就出身侍奉西剑流的月牙一族，他双亲故去后，我便将他与幼弟接走。总司与伊织都是凋敝的名门之后，在家道中落时投靠西剑流。而信之介……他有所不同。”

“他是妖族。东瀛虽不在九界之中，但却与九界中的妖界相连。东瀛地界上存在众多妖族的混血。比如月牙一族。但赤羽他应是一名血统纯正的妖族。”温皇说。“在他离开后。天宫伊织将他的身体交给我。后来，我在他背后发现一处术法封印。”

“那是我留下，防止他被妖界之人发现的禁制。”不细想温皇话中前世的信息，祭司接着往下说。“信之介是凤凰一族的后人。而凤凰一族，属于妖界王族一脉。我捡到他是在东瀛一处禁地，现场凌乱非常，像是经历一场大战。我在成片的妖族尸体中找到奄奄一息的信之介。我猜测他是被卷入了妖界的权力斗争，家人恐怕凶多吉少。看他衣着外貌，我知晓他绝非一般妖类，必然能在未来成为西剑流的助力。便在他昏迷之际将他的血脉与记忆封印，伪装成一名普通的孤儿带回西剑流。”

“妖界王族？”长年的猜想真得到印证，温皇一时语塞。真是奇怪，他身边就是少不了这些出身高贵之人。

“凤凰浴火重生，你听说过吗？”

“所谓的凤凰涅槃。涅槃本是佛教提出的一个概念，指「贪瞋痴烦恼寂灭」、「众苦寂灭」的解脱境界。”

“那你认为人世间的苦，都源于何处？”

“人世的苦无处不在。”

“既然如此，死亡该是人靠向涅槃境界的一条可行路径。不是吗？”

“……”

“涅槃，并不是凤凰一族自身使用的能力，”祭司与温皇对视。“凤凰属于王族一脉，会在必要的时刻，将涅槃使用在妖界的王身上。涅槃是由凤凰使用，作用在他人身上的一种，让死亡不久的人再活回过来的血缘术法。一只凤凰一生只能使用一次。前世的信之介，应该是在将死之际，身上的禁制松动时记忆苏醒。最终将涅槃之术留在你的身上。想要在关键时候救你一命。”

“哈……”前世赤羽是死在仙界入侵的战争中。

九龙天书之局，酆都月意外闯入伏羲深渊打破龙脉，导致地气流窜。到仙界入侵之时，众人才知晓地气是流向仙界。短短五年时间，仙界实力大涨，野心吞并其余八界。身为苗疆的一员，温皇无法独善其身。正是明白这一点，赤羽弥留之际，才会把术法留在他身上。

“我想，涅槃之术并未在信之介预想的时刻发挥作用。而是在你寿终正寝之时发动。若是寻常情况，涅槃之术会为你延长数周的寿命。但是，就在涅槃生效将你离体的魂魄再度推回肉身之时，西剑流的引魂术法却将你的灵魂引向了信之介的灵魂所在之处。按常理，也就是死后的世界。为你施展术法的人，是想让你死后能与信之介重逢。该是出了些差错，它将你引到了现下的时间。”

“是天宫伊织。”聪明如温皇，此刻也明白了所有。“她在将流主之位传给下任流主后，曾到神蛊峰再见一次赤羽。那时候，她就将这引魂术法留下了吧。她愿意引领我与赤羽再见，发动术式的条件是我的死亡。她并不与我近身，术法是留在我身边的物品上……无双吗？”

“听清楚了——”祭司说，“你的重生，是涅槃与引魂术法共同作用的意外。引魂术法引领你的灵魂回到五年前再遇信之介，而涅槃将灵魂放入你受枯血荒魂断脉的肉身之中。一体双魂，因为是同一人在不同时间的灵魂，所以顺利融合。连天都瞒了过去。可是，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改变命运，被天道发现，后果可想而知。”

“赤羽信之介不会再英年早逝。”温皇闭上眼睛，前尘种种历历在目。“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只有这一点，我不会同命运妥协。”

“改变信之介的命运，也会牵扯到旁人的命运。这不是简单的事情。”祭司摇摇头。“只有远离江湖纷争，你们才不会与更多的人产生联系。如果你能带着信之介早些退隐，也许能在不惊动天道的情况下改变命运。”

“我会尽力。”温皇语气深沉。“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他能放下一切责任，与我携手归隐红尘。九界奇闻美景甚多，非三五年岁能够看遍。我想与他携手同去，白首而归，终老青山。”

……

“信之介，就麻烦你了。”良久沉默后，祭司以长辈身份如此说到，并向温皇微微躬身。

“如果有一日，他的过去追上了他。我希望你能和他一起面对。解除禁制的术法咒文我交给你，你自行判断何时使用。”

腊月二十八。中原百武会正式向武林公布了对西剑流的处理结果。

主导入侵计划的祭司与柳生鬼哭被判决囚禁于百武会中十五年。天王中的西剑流军师另囚还珠楼。六部中邪马台笑与天海光流留下帮助中原重建，为西剑流赎罪。八门中鬼夜丸与风间始也留下帮助中原。灵忍之中，有一千六百四十四人被指认杀人，需留下再审。除去以上人员，西剑流其余人等，包括化名萧无名的宫本总司均需在签署停战协议后回返东瀛。无故不得再入中土。

西剑流侵占的土地，根据各大帮派在对抗战争的贡献重新划分。西剑流在中原五年的收入，包括日后从东瀛本部发来的赔款，都将分配给在战争中受西剑流侵害的中原百姓。

在判决下达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西剑流的祭司与死门队长柳生鬼哭感念中原人的宽容，在百武会众人面前施术自裁，化为两座毫无生机的石像。经过讨论，这两座石像将放在中原出海口的山峰之上，与东瀛相望。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听杀手回报了消息，赤羽阖眸无言许久，才缓缓说出这一句。

“再有半天，宫本总司就要带着西剑流的人回归东瀛。”温皇接过蝶舞递过的手巾将手上的面粉擦干净，走到赤羽身边。“可想要去送行？”

“我现在是被关押的囚犯。”赤羽看向温皇，“这样明目张胆。楼主真不怕引来非议？”

“西剑流军师关押在还珠楼。这不过是委婉的说辞。”温皇让杀手退下，坐到赤羽身边看他剥核桃杏仁。“再说了，你不过是去送行，中原之人也不必上纲上线。我与你一同去，也能叫有心议论的人闭嘴。”

“我记得……”赤羽抬手指指温皇侧脸。“你以前可没有这样勤快。在神蛊峰时，你可是连闲云斋都不出。”

中原的习俗，腊月二十八要为次日做糕点面食发面做准备。神蛊温皇今日也不知哪来的兴趣，拖着他到膳房消磨时间。本以为温皇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类型，对发面一窍不通。没想到他做起来居然有模有样，倒是让赤羽刮目相看。只是温皇的习惯差了些，不只是手，连脸上和头发上都飞上面粉。

“欸～今时不同往日。”温皇看赤羽的表情，猜到自己的形象可能不太妙，又指挥蝶舞重新换了手帕来擦脸。

“有何不同？”赤羽捏了个炒杏仁吃了。

“过去是世情逼我动，现在是我为讨赤羽大人欢心主动，两者自然不同。”温皇试图让赤羽主动喂他一口，伸长脖子往前凑。“为赤羽大人奔波。温皇就算是走断了这双腿，也觉得欢喜呀。”

“是么？”赤羽抓了把剥来给凤蝶炒米花糖用的核桃放温皇手里。“那就等你走断了腿再说。”

“唉。赤羽大人真是无情。”温皇接了把核桃仁，倒也吃了。“吾甚是心痛。”

“……”赤羽闻言抬头看了温皇一眼。见他只是玩笑一句，又低下头。“下午我想要去送行。”

“我已经备齐车马。等用过午饭，我们一同前往出海码头。”

“你倒是准备周全。”

“都是为了赤羽大人啊。”

“留在还珠楼，我便不是西剑流的军师。你不必这样叫我。”

“嗯？你的意思是……”

“不用尊称。”

“我明白了。中午有一道蜀地的水煮鱼。不知道信吃不吃得辣？”

“……不要叫得这样亲近。”

“难道宫本总司与月牙泪不是这样叫你。信？”

“我们还没有亲近到那种程度。”

“唉。既然如此，便如在西剑流中称你为军师大人一般。在还珠楼中，就称呼你为——夫人吧？”

“朱雀天火！”

膳房侍女蝶云悄悄退出门去，和门外换了新帕子回来的蝶舞面面相觑。

楼主爱占口头便宜，夫人脾气火爆。看来新一年的还珠楼，会是十分热闹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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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

7樓發表於: 2021-03-23 09:4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柒、年間閒話

人只要闲下来就爱胡思乱想。就算是智者也是同样。或者说，正是因为有一个比寻常人转得更快的聪明脑袋，在没有正事可做时，才格外容易胡思乱想。

赤羽信之介此刻便在出神中。

从他住进还珠楼以来，他就没能早起过。通常睁眼就已是天光大亮时候。温皇以病患需要多休息为由，要凤蝶每晚给他做一碗安神汤。且回回都要凤蝶与蝶舞一干侍女盯着他喝完。温皇的狡猾就体现在这里，这人分明就是清楚他不爱刁难后辈才让凤蝶她们来伺候。

就这样，赤羽每天睡前都得喝一碗温皇独家配方的安神汤，不仅是不再做困扰他许久的冗长的梦，睡眠也是越发安稳深沉。渐渐的，连睡在身畔的温皇何时起身去后山练剑，赤羽都不太能确定了。

这要是形成了习惯，他恐怕会成为下一个神蛊温皇，与神蛊温皇本尊竞争天下第一懒。

心中觉得不妙，可偏偏又无事可做。尽管从还珠楼历年的账簿来看，杀手们的工资已经十年没涨过。但温皇也还不至于克扣杀手们的假期。大过年的，杀手们放了假。酆都月订了大年过后再恢复杀手业务。还珠楼旗下的旅店酒馆布庄粮田等实业有百里潇湘经营，副楼主据说十分热爱他代理管理了近十年的产业，诚恳地拜托他不用插手。

除去这些，还珠楼内过年的采买，日常起居的花销，年节里人情往来的礼品单子，由凤蝶与蝶舞等一众侍女处理。姑娘们都十分真诚地表示不需要帮助。就这样，过去年节时分总忙得连半刻喘息功夫也无的赤羽，竟闲到日常只剩下吃，睡，看书写字三项事务。

这样下去不行。我得找些事儿做。

从初醒的迷蒙中回过神的西剑流军师在蝶衣的伺候下换上一套簇新的苗疆样式衣袍。除去兔绒的雪白毛领，衣料是他贯穿红黑两色，以与园中新梅相似的红为底色，总体上很贴合新年的喜气氛围。若要出行或是在家待客，佩上颇有苗疆风味的银饰玉佩，也能显得雍容贵气。

从年三十到正月十四，赤羽前前后后也穿过六七套新衣，中原与苗疆的样式都有。无一例外的，这些衣裳都很贴赤羽的气质，符合赤羽的审美。真不知道是温皇真与他默契至此，还是总司与泪把自己给卖了个干净。

说到总司与泪。百武会租借的船只已经将西剑流全员送达东瀛本部。他昨夜里与总司对话，这位总是沉默以行动表示关心的大哥难得多说了几句。大概的意思是说他的三姐，西剑流现任流主天宫伊织对他留在中原，特别是留在还珠楼的决定不满。只是她还担着祭司离去的悲伤与整备西剑流的任务，一时半会儿没工夫搭理他。听总司话意，天宫伊织在闲下来后打算亲自跑一趟中原，掏空西剑流的金库也要把赤羽赎回西剑流。

因为对话的时长超出平日不少，赤羽的记忆越往后就越模糊，有些内容记不太清楚。想来是安神汤的药效起了作用。他醒来时人是在被窝里躺着的，那沙盆该是温皇在他睡着后拿开。以温皇的个性，多半也是会和总司搭话几句。不知道他听说了伊织要来中原的消息后是怎样的心情。

呵。蝶舞说今日任飘渺比昨天早了半个时辰起身。难道就是因为这？

想着想着，赤羽被自己想象中温皇紧张的模样逗笑。手上书写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他听见了走廊上地板被踩响的细微动静，是武功高超者刻意控制后，如飞花落地般细弱的声响。

进到书房里的正是还珠楼的主人——任飘渺。他带着一身张扬的剑气向赤羽靠近。包裹着他的锋锐的气息在站定后又如烟消散。

缥缈剑法凝结的剑气虚无缥缈，难以捉摸。这样的特质也决定了缥缈剑法不是寻常人能修习到极致的剑法。若是执着于一招一式都复制任飘渺甚至超越任飘渺，那等待着挑战者的，就只有无尽的痛苦。

缥缈剑法是任飘渺的剑法，是追求剑道巅峰的过程里形成的一招一式。因为不同年龄阶段的心境不同，每一式剑招的风格皆不相同，但剑招之间又隐约存在一种玄妙的联系。

缥缈剑法既有讲究一招毙命的简洁利落，也有追求战术策略的变化万千。缥缈剑法即是简练的，也是花哨的。剑一到剑八自成体系，可随意组合构建剑阵。因组合的剑招不同，发挥出来的威力与特性也不尽相同。任飘渺凭剑八就拿下天下第一剑之称，剑九剑十的威力不言而喻。

这些时日任飘渺每天都要花费数个时辰悟剑。赤羽估摸着，该是能亲眼目睹缥缈剑法的第十一式。不知是怎样的剑招能胜过杀意雄浑可怖的天葬。赤羽总觉着那会是与总司的无极剑风格截然相反的一招，张扬至极，瑰丽无比。

“在写什么？”任飘渺将无双交给跟着进了书房的凤蝶，自己低头去看桌案上铺开的纸张。“还珠楼业务改良方案？”

“嗯。”走神的坏习惯真得改了。赤羽记得他从前的思维可没有这样发散。“总归是闲着无事。”

“若是嫌楼内烦闷，可以让蝶舞陪你去外边转转。”任飘渺抬手搭上赤羽因写字而撩袖露出的手腕。“七窍水银针入体后顺着经脉游走并腐蚀经络，非一时半会儿能够养好。赤羽先生还是把动脑的精力省下来修养身体为妙。”

“任飘渺也懂医术吗？”任飘渺来给他搭脉看诊还是第一次，赤羽看见剑客垂眸沉思，似在仔细解读脉象中的讯息。桀骜的男人在这时竟显得温良，真是稀奇。

“温皇就是任飘渺，任飘渺即是温皇。”松手又把赤羽撩上去的衣袖放下，任飘渺盯着赤羽。“温皇会的，我自然也会。”

“那我为何不曾见温皇用剑？”赤羽问。“他甚至不愿意在自己掌上留下剑气。”

“任飘渺起初只是神蛊温皇为留下缥缈剑法，建立还珠楼的一个身份。”任飘渺想了想，解释说，“在决定将任飘渺塑造为一个纯粹的剑客时起，神蛊温皇便也日渐成为一个纯粹的蛊师。这是一场游戏，为了得到让我愉悦的游戏结果。扮演揭示谜底的关键角色时，我不能露出一丝破绽。所以，任飘渺不能用毒。神蛊温皇不能用剑。长久以来，也就成了习惯。”

“只要是发生过的事，就不可能没有痕迹。”赤羽说，“神蛊温皇与任飘渺的身份之谜，其实处处都是破绽。既然是为了愉悦，你定然是要留下解题的线索的。”

“哈。”任飘渺听完，低沉地笑了一声。“赤羽先生找到的可不是破绽。那些可是我留下给游戏者的陷阱。看破陷阱，并将它们剥丝抽茧整理成一个个破绽，发觉我的身份……十年了，只有你赤羽信之介一人办到啊。”

“呵呵呵呵呵……”瞄一眼桌上写到一半的方案，赤羽拿起桌上的红面木扇。“吾就当楼主是在称赞吾的机智了。”

“本就是赞你聪慧机敏。”任飘渺理所当然地开口。“赤羽先生之智慧，在这世上有几人能够并肩？任飘渺倾慕先生大能，由衷佩服先生的推理能力罢了。”

“真是够了。凤蝶也在听着，你说这话是真不知羞。”赤羽微恼，展扇挡住露出不妙表情的半张脸，用一双明亮红眸瞪着任飘渺。

“嗯？”任飘渺好似不解，回过头去看了眼从始至终抱着无双在墙角安静装壁花的凤蝶。“我的话有哪里不妥么？”

“世人皆知神蛊温皇足智多谋神机妙算。自他重现江湖助中原对上西剑流，西剑流的霸业就屡屡受挫。最后，西剑流更是因为他的算计落败。楼主方才盛赞吾，是明褒暗贬，抬高自己身价么？”

“他神蛊温皇与你斗智，和我任飘渺有什么关系。”任飘渺一本正经地说胡话。“我对赤羽先生的钦佩喜爱，皆是发自真心。”

“……你和温皇真就是同一人。”赤羽在任飘渺说话时看了眼凤蝶，只见这姑娘整个人都快贴墙上了。“你说这话，和温皇的以诚待人有什么区别？”

“我想……”任飘渺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应该是我更加真诚。”

“咳。”赤羽忍住了笑声。任飘渺相处后就会发现，他并不像以前远远瞧见时想象中那样难以接近。也不像他们在中苗边界小城里短暂交锋时那样强势。

说起来很奇怪。赤羽认为任飘渺的本质就是疏离冷淡，强势又难以接近的一个人。因为他是纯粹的剑客，所以他这个人也具有剑的特性。同时，赤羽也愿意相信在他面前表现得温和有礼，同温皇一样花言巧语的任飘渺是真实的。大抵是因为在赤羽看来，任飘渺是不屑于配合温皇的游戏而逢场作戏的性格。

假使神蛊温皇用口头的爱与行动上的保护与占有是为了做下一个同十年前还珠楼楼主是谁一样长久的局。是为了让赤羽沉浸在幻象中并深信不疑，最后再亲手撕破这幻象，看赤羽因爱生恨能同他斗到什么地步，能带给他多少欢愉。那也不需要任飘渺的配合。因为神蛊温皇与赤羽信之介的对局里从来没有任飘渺的位置。这是感情与智慧的博弈，与武力无关。

神蛊温皇要和他玩感情的游戏，一开始就不需要让任飘渺在他眼前出现。比起用我的两面都爱着你这样话本般的剧情来加速消解他的怀疑，温皇会更乐意仅用一个身份慢慢攻破难题。他会很享受和赤羽斗智斗勇，一点点打开赤羽心房的过程。只有这样，在最后成局之时，才能得到更多的快乐。温皇不会为了更快开始游戏就降低游戏的品质。

这些都不过是赤羽在还珠楼里无事可做时进行思考得出的结论。赤羽在通过和任飘渺接触得出温皇是真心只与他谈感情的结论前，应该说在他住进还珠楼之前，就早早放下了对这份感情的警惕心。

没有谁会比你的敌人更了解你。宿敌与知己亦可作同义词。是冥冥之中的一点灵犀，是数个模糊梦境留下的一点悸动和闲云斋外目光交汇时的一点火花跨越时空混合，酿出在心底挥发开气味的酒。赤羽可从温皇身上嗅到同样的酒香。

如果我爱他，那他也同样爱我。赤羽在温皇带人夜闯西剑流解救史艳文的那夜就这样想。

“又在想什么？”这回，还珠楼楼主换了副温润面孔。是神蛊温皇站在赤羽面前，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最近常常出神，难道是安神汤的哪味材料出了问题？”

“在想还珠楼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没有破产。”赤羽当然不会说实话。“从这十年的账本来看，还珠楼能不断招到新员工，维持收支平衡，全赖两位副楼主慧眼识珠，生财有道。”

“欸～两位副楼主皆是我从茫茫人海中发掘。赤羽先生认为他们有能，便是认同了温皇识人用人的能力了。”温皇说着，把赤羽写了泰半的纸张拿起来。

“我何时不认同你了？”赤羽奇怪地看温皇一眼。“认识以来，我也只说过你几句懒惰。事实而已，难道你还将这当做是贬损？”

“嗯……关于杀手业务的部分，赤羽先生意见不少。”温皇转移话题。

“除杀手的评级方法尚算合理外，其余都是漏洞百出。”赤羽谈起正事，神色一改。“且不说杀手内部结构松散，没有明确的上下级关系这样的大错。就说买卖人命的过程。按照还珠楼的规矩，是委托人将委托金交给还珠楼，由几名楼主指派杀手前去执行。事成后分给杀手三成委托金。

我翻阅了楼内有记录的任务档案。发现一桩委托完成的时间最长是一年。目标被杀掉时，委托人已经被目标杀了快半年。还有大量的任务是第二次，第三次委派不同的杀手才成功。更有杀手并未成功将目标杀死，目标反而将杀手杀掉，又杀了委托人的情况。”

“江湖本就是如此混乱。”温皇理所当然地说，“刀尖舔血的营生，自然有更多难处。”

“这是不合理的规矩造成的难处。可别事事都赖给江湖规矩。”赤羽说，“利用还珠楼经营的情报网为人命买卖服务，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损耗。”

“还珠楼接收委托，需先提供目标信息并签署协议。还珠楼情报方面将任务目标的情况摸清后再拟定委托金额，凭协议书向委托人收取全额费用。之后，又副楼主酆都月根据目标的实力委派杀手。为避免意外，需额外派出一人随同。需要明确，随同杀手只能在危机时刻出手，不得与执行杀手争抢任务。任务完成后，需取下目标身上的一件信物，最好是头颅作为完成任务的凭证。记录任务档案的人员也需要记录杀手执行任务的时间，身体是否受伤，伤情的强弱。每一名杀手都建立个人的独立档案。根据记录的情报，可以明确杀手实力的进退，作为升级降级的考核标准。时间久了，可由情报部门依据档案归纳杀手特长，提供给委托人选择。

任务的委托金，还珠楼收取一半。剩下的部分按杀手的等级，执行任务的人数与出力的程度分配。杀手负伤的医疗开支，由还珠楼负责。若任务失败，还珠楼仅收取委托金的三成，剩余七成退还委托人。若是委托人愿意加价，再委派更高一级的杀手。长年任务失败的杀手可考虑调往其他行当。杀手如在任务中牺牲，还珠楼按委托金三倍赔偿其家人。如无家人亲眷，则由还珠楼全权负责身后事。赤羽先生还打算为杀手们修缮一块埋身之所？”

“总是该有个给人供奉香火的地方。”赤羽说，“还珠楼登记在册的杀手有三千多人，其中离家孤身闯荡的，出生便被遗弃的，中年家破人亡的，就有一半以上。他们若是死了，除去同僚，还有谁记得？但杀手们的薪水不高，也无余力好好安葬死者。不如由还珠楼出面。既是给死者一个体面，也能让生者对还珠楼生出更多归属感。杀手们没有任务时不也是护卫？让护卫以感激的心态工作，也是为自己上一份保险。可不必吝啬这一笔开支。还珠楼经营的酒店旅馆，也可扩张规模，增加收入。何苦去计较杀手多得的几分利。”

“欸～赤羽先生的计划，我没有任何意见啊。”温皇将纸张折好放进衣袖中。“反而是觉得精妙非常，打算让两位副楼主好好润色一番，年后实行。只是，扩张规模一事，我认为还不是时候。现在还珠楼的收入还过得去，不用去冒风险。”

“风险？”赤羽听出温皇话外之意。“西剑流方离开中原，接下来又要有祸事了？我想想看，是关于网中人？还珠楼的情报网捕捉到了一名魔族的踪迹……灵界要有危险了。现在史艳文倒下，黑龙白狼无法稳定地恢复成黑白郎君。中原没有可用的战力。如果网中人与那名魔族真攻破灵界，打开魔世通道，中原将是生灵涂炭。”

“魔族强悍，视人族为蝼蚁。若是通道打开，会造成比你想象中更可怖的地狱。但，”温皇抬手抚平赤羽眉间褶皱。“中原还有能人隐而未出。罗碧顶着史艳文的身份，也不会坐视网中人为所欲为。灵界尚有梁皇无忌。赤羽先生可别想着在伤还没好全的这时候走去帮助俏如来。”

“我可没说要去帮助俏如来。”赤羽是真没想过要在这时候去帮忙。他总觉得，这时候的俏如来是不需要他的帮助的。“只是想到，还珠楼的营生，不是几乎都在苗疆境内？除去几家布庄在中原，进账最丰的赌场酒楼可是在苗北。中原有难，在苗疆的生意怎会有风险？”

“赤羽先生不妨一猜。”温皇但笑不语。

“……我到中原五年，遇见许多奇妙人物。也经历不少让我记忆尤深的事件。其中，最费解的一项，与炎魔身上那件赝品魔之甲有关。”赤羽细细回想。“赝品魔之甲乃是一蒙头覆面，谈吐有礼，棋艺高超且武功不俗之人在夜里送来。和你，和藏镜人等苗疆人接触后，我才发觉，那人说中原话时的口音与你们相似。带着一点苗疆官话的味道。我想，这位送来魔之甲，意图帮助西剑流与中原斗争的苗疆人，应该出自皇室。”

“嗨呀。”温皇眼中满是赞叹。“看来赤羽先生已经明白苗疆的风险在何处了。”

“若赠甲是苗疆官方的行为，即便想暗中进行，也不必让一名皇室只身潜入西剑流营地。只要委派一名使者说明来意即可。他只身前来，脸上带有双层遮掩，防备被我看见真容。可见他的秘密非常多，而关键的秘密暴露，可能会害他丢了性命。因此，我推断他是一名有野心但又被猜忌防备，无缘皇权的皇室之人。”赤羽看着温皇的眼睛。“苗疆将因皇权而起纷争了？”

“千雪昨天送了请帖来。”温皇在这时候说起另一件事。“他急着去正气山庄看他的好兄弟，只把请帖一扔就走，给我这个兄弟连多一句的客套也无。但他还记得要我给你捎句话。”

“狼主？他说什么？”赤羽对这位苗疆王爷有天然的好感。兴许是因为他顶着温皇的样子在神蛊峰上突如其来的那一跪着实给温皇本人损了些面子。赤羽觉着这苗疆小王爷实在是有趣得很。

“他说北竞王的府邸富丽堂皇不输苗王宫，苗疆王室为照顾这位辈分最高的王爷，大年一贯是在北竞王府庆祝。请你务必去参加年宴，蹭蹭大祭司祈福时的喜气。”温皇平淡地将千雪孤鸣的话复述。“赤羽先生，明日就是大年十五。你得跟我一同往苗北参加苗疆一年一度的年宴了。”

“……”赤羽静静的与温皇对视了一会儿。“昨日狼主送的请帖，你怎么现在才说？”

“忘记了。他来得匆忙，我又在悟剑。从后山回来，我去梳洗前顺手就把请帖放在桌上。”温皇走到赤羽身后，手伸出去拉开书桌抽屉，露出里边烫金的请帖。“该是蝶书整理桌案时收进来。和你在这儿闲话，我才想起。”

“明日赴宴可有什么注意事项？”赤羽无法，接过请帖拆开。果真是邀请还珠楼楼主并西剑流军师前去北竞王府的信函，落款处还印有苗疆王室印章。“浪费一日，现在才准备赴宴的礼单可还来得及？还有苗疆王室的礼节，你粗略讲讲。其余部分用东瀛的礼节应对该是无妨。”

“没什么注意事项也没什么特别的礼节。年宴年年都去，礼品单子都是早早备下。”温皇拉着赤羽的手往书房外边走。“赤羽先生只管跟我去，吃些苗疆美食，向那位德高望重的北竞王讨些利是。最后让大祭司来给我们说些吉利话就是了。”

“呵。”赤羽捏着扇子敲敲走在前边的温皇的肩膀。“你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苗疆的太子呢。苗疆向来重宗教，大祭司哪是能这样随意对待的。你真是……还有，请帖上邀请的除了还珠楼楼主外还有西剑流军师。我这次去，还代表西剑流，也该有所表示。”

“叫凤蝶和蝶舞去开库房再挑一批礼品来便是。”温皇没把这当回事。“况且他们都知道我们是一路的。我送的就是你送的。将我们分作两拨人，不过是他们不知该如何称呼你。贸然叫我携夫人前去，是侮辱你了。”

“呵。那你说我是你的什么人呢？”赤羽问。他们走到了楼主卧房外的走廊，蝶衣早在这儿等着了，和另一名伺候笔墨纸砚侍女蝶书一起，捧着外出用的厚实斗篷。

“我以为在这段时间我表现得很明显。”从蝶衣那里取了赤羽的火狐裘，温皇贴近赤羽为他整理发冠，披上斗篷。“还珠楼里有楼主就该有夫人。可惜温皇天生叛骨，背离人伦。爱上同我一般出众的男子。那这还珠楼里就无法有夫人，只能有与楼主平起平坐的先生。”

“哼。”礼尚往来，赤羽抬手让蝶书将捧着的雪白貂裘送来。“我西剑流可是缺了军师……再过两三年，我打算回东瀛一趟培养继承者。”

“唉。这说不准呢。”温皇俯身让赤羽方便把那些被压住的头发从厚实的毛领后理出来。“天宫伊织来势汹汹，先生难道不会随她回去？今后你我就如牛郎织女，隔海相望。”

“又胡说八道。”赤羽将斗篷系好，抬眸便撞进温皇笑意盈盈的一片墨蓝之中。“伊织不是不讲道理的女性。只要你真能以诚待人，她不会为难你。我也会替你说话。”

“欸～赤羽先生的意思，是愿意留在温皇身边了？”

“和你一样。这段时日里我表现得很明显了。”

“嗯……那赤羽先生，卧室的两床被可以撤去其一了？”

“叫我信之介或者信也无不可。”

“……”

“我们去哪儿？”

“时辰尚早，我们可先去正气山庄，再往灵界。”

“嗯。吾也有段时间没见过邪马台等人。”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四倒也是不差。当月亮不偏不倚地悬挂在琉璃树正对的天空上时，每天一趟往正气山庄给史艳文治疗的冥医也大步流星地走了回来。

冥医进来后就瞧见了桌子上剩下的一些吃食，而默苍离站在树下擦镜。看样子应该是墨者为默苍离带来情报的时候顺手带来了食物。啧。虽然苍离和他那群师兄弟都闹翻了，但矩子的身份还是能够号令一些门徒。不然他们的处境可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说不定连羽国都逃不出来。

“苍离啊！”冥医大声招呼。“吃过没？吃饱没有？”

“嗯。”默苍离简短地回答了冥医的问题。

“真吃好了？”

“嗯。”

“那就好！”冥医是在正气山庄吃过晚饭再回，那两个东瀛人的手艺不错。他想着下次要带些回来给苍离尝尝。“我已经提示过俏如来咯。我觉得他马上就能想通啦！”

“我不是说了不早说多余的话吗？”默苍离的语气好像变得有些严厉。

“你不也说了俏如来是可塑之才？而且他是史艳文的儿子，他在处理西剑流一事中的表现也证明他不会像鸿……咳，那样下不了手。”冥医说，“你明明就很想收他当徒弟。”

“……”

“不说话我也知道你在想啥啦！你嫌我说出你的真心话了！”

“……”

“算咯。温皇和赤羽今天也有来正气山庄哦。我看赤羽的精神比起以前好了不少，气色也不错。温皇对他真是十分尽心。而且今天这么近距离地见到本人，我是不奇怪温皇为什么会喜欢他啦。你要是见到了，肯定也不会一天天的怀疑温皇有什么阴谋了。温皇的注意力明明就全放在赤羽身上。”

“杏花。智者如果将一项足以致命的弱点放在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地方。那就必然是一个陷阱。更何况是温皇这样稀世的智者。”

“我看你是习惯阴谋论了。”

“哈。时间会证明一切。不论温皇想要做什么，他都需要迈出第一步。我希望，那不会是对魔族有利的一步。”

夜风阵阵，吹着琉璃串发出清脆声响。一声声唤醒默苍离每一点不堪回首的记忆。他抬起头想看看月亮，却发现它早被云层遮住。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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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1-03-23 0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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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九龍開局

从还珠楼到苗北王府，路程共有数百里。以温皇赤羽的身手，轻功赶路小半天便可抵达。但此次前去是为参加苗疆皇室举办年宴，还珠楼需要拿出相应的排场。

携带侍女护卫各一队，还珠楼的车马在天还未亮时便向苗北方向出发。赤羽同温皇从灵界回来后才喝了药睡下，被移动到铺得厚实柔软与床榻无异的车厢时也只模模糊糊地瞧见伺候的侍女是一名雪发少女。

待到马车在苗疆一处城镇停下歇息，赤羽又睡了片刻才醒过来。他透过掀起的布帘瞧见外边的天空是淡淡的鸭蛋青，今日该是个晴朗的天气。

“信之介大人。”

耳畔听闻熟悉的呼唤，赤羽撑着柔软的兽皮毯子坐起，果然看见了本应该在正气山庄和鬼夜丸一起帮助俏如来的雨音霜。

“霜。”他问出心中疑惑。“怎会是你在这里？凤蝶呢？”

“剑无极的状况还不是很稳定。温皇先生说要凤蝶姑娘留在还珠楼照顾，就让人把我叫回来了。”雨音霜穿着一身和还珠楼的侍女们相似的粉白裙装。“照顾信之介大人，是霜分内之事，”

“哈。为了剑无极而将凤蝶留下吗？”赤羽笑了。“看来温皇的心胸要比我想象中宽阔许多。我分明记得，他初见剑无极时气氛剑拔弩张，怎样看都合不到一块儿去。后又有剑无极被鬼夜丸控制而伤了凤蝶一事。无论如何，他都会好好折腾剑无极一番才是。现下看来，除了将剑无极逼疯外。他又是教授剑法，又是将养女许出去……说不定是我一开始就看走了眼。他是十分中意剑无极。”

“信之介大人没见过他训练剑无极与银燕决斗那段时间里剑无极的模样。”精巧的炭盆上用来清洁的水已经烧热，雨音霜将坐榻下方的木箱拖出来拿出毛巾放进盆里浸湿又绞干水分，恭敬地双手捧至赤羽面前。“就算是见过许多残忍手段的我，都认为那时候的剑无极可怜极了。疯疯癫癫浑浑噩噩，被任飘渺逼着练剑，把看到的所有人都当做敌人，不惜代价地疯狂攻击。后来任飘渺与宫本总司，不对，宫本大人的赌约取消。宫本大人带着我与恢复意识的风间始一同到还珠楼，剑无极连亲生小弟也认不出，还险险杀了他酿成大祸。在霜看来，任飘渺逼疯剑无极这一行为就能说明他并不在乎剑无极，他只是为了逼宫本大人和他决斗。任飘渺就是个清醒的疯子。”

“嗯。”赤羽接过热毛巾净面，耐心听雨音霜说完了自己的看法。霜从来是个有主见的女子。过去她不爱表达，现在愿意说，赤羽也乐意听。“任飘渺处世有他的一套方法。光看表面可不行。”

“信之介大人是偏心他才为他说话。”雨音霜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她上前接过赤羽用过的毛巾时瞥见崇敬许久的军师脖颈上的点点痕迹，又想起几个时辰前温皇也在马车里时的情形，顿时气短胸闷。“霜愚钝，看不出任飘渺对剑无极有哪点好。”

“呵呵呵……霜，离开西剑流后，你的胆子大了不少。”赤羽显然没想到雨音霜会这样直白地表达出不满，但又觉得这是种好的转变，看雨音霜的眼神不禁有些复杂。“要吾说，你对任飘渺，对温皇的评价才是被情绪影响，有失偏颇。”

“是霜在信之介大人面前失态了。”雨音霜跪坐着，垂首作恭谦状。“霜会调整心态。毕竟……温皇也好，任飘渺也好，今后都与信之介大人紧密关系着了。”

“嗯？”赤羽看着女孩蓬松的发顶，想到了什么。他抬手调整了睡得松散的里衣，重新系紧。昨夜里，他与温皇一同策马从灵界回返还珠楼。一路观星赏月，踏云追风。到后来气氛渐渐暧昧，成年人之间沟通感情的行为也就自然而然地发生……叫霜看见事后痕迹，还是他太放松了。

“霜给信之介大人穿衣。”小步挪过去将蝶衣整理好的衣物从另一侧放着的箱子里取出，雨音霜已经是一副淡然表情。

“霜。你怪我吗？”赤羽问。

“霜不明白信之介大人的意思。”雨音霜的动作一顿。

“你是聪明的女子。既然你的态度如此，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你要明白一点，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赤羽看着走近的雨音霜，眼神平静。

“霜明白。”霎时，雨音霜红了眼眶。“信之介大人不会回应我的感情。我一直都明白，也有在调整自己的心态。但，霜崇拜信之介大人。和衣川大人同样，不论信之介大人做出怎样的选择，这份崇拜都不会有分毫的改变。”

“能有你，还有西剑流的一众同志支持，是赤羽一生之幸。”赤羽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今日可一观苗疆盛景。那是与东瀛，中原都不相同的景色。打起精神来吧。霜。”

“嗯！”雨音霜用力点点头。“苗北寒冷，信之介大人伤体未愈。温皇先生特意准备了厚衣服。请信之介大人先穿上……”

和雨音霜的谈话不过是路程中的一个小插曲。今日的重头戏，是在北竞王府内的苗疆年宴。自还珠楼的车队进入苗北范围，行进的速度就降了下来。百里潇湘与酆都月骑马在前护卫，根据两人回传消息，因苗疆各部族皆派人到北竞王府参与年宴，各族车马目的相同，苗疆人性格向来泼辣，有几个边疆部落的少爷小姐为争先进城在城楼外打了起来，造成拥堵。

好在王府士兵们很快赶来维持纪律，还珠楼众人并未等待太久。王府府兵与守城士兵开始逐一核实来访者身份，确认无误后，再依次放行让各方人马进入城中。赤羽暗中观察，发现壮观的等候进城的队伍秩序井然，那些飞扬跋扈的少年人也没了先前气焰嚣张的做派。苗疆皇室的地位可见一斑。

苗疆疆域多高山草原，地势变化极大，非是中原那般便于建立统一政权的辽阔平原。这样的地理条件，使苗疆境内极易形成以小块平原，一个山头为据地的小型势力。

整个苗疆都是易守难攻的地形，就算苗疆开国太祖有能力让各个部族都俯首称臣，也未能将所有部族攻破。至今为止，苗疆仍是以皇室为核心多部族共治的一块地界。作为拥护皇室的条件，苗王在收取各部族的进贡的同时，需承认各族拥有一定的对内自主权。

先前赤羽认为，这样松散的政治结构，必然导致苗皇室在危难之时难以获取援助。要知道苗王宫位于万里边城后的平原上，而各部族零散分部于平原后的茫茫高山之中。现今看来，一场年宴，境内各族几乎都有到访，皇室地位相当牢固。而各族抵达苗北的时间如此相近，若非皇室送信的时间各不相同，就是苗疆境内有多条不为外人知的便捷道路可通往苗疆平原。

“表情不太好看。”温皇一直盯着赤羽看着窗外的侧脸。“是身上不舒服吗？”

“没。”赤羽收回视线，他松了手，让毛毡帘子落下来把窗户严严实实地遮住。“只是一时感慨。苗疆人无论男女皆是高大英挺，是保家卫国的好手。”

“耶～”温皇笑笑，拉过赤羽被风吹冷的手放在盖着层棉布的汤婆子上。“苗疆人骁勇善战，举世闻名。今后有机会，我带你去边城驻扎的铁军卫参观一番，你便知晓，送你魔之甲赝品的人的底气何来。”

“哼。他是断定吞并了中原的西剑流也不是苗疆的对手。”赤羽心里有数，倒也不恼。“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东瀛地界并不广阔，资源有限。西剑流一统武林后又压制其他门派发展，这让东瀛难有人才长成。莫说是以西剑流之力，就算倾尽整个东瀛的力量，也无法侵吞中原，勿论苗疆。呵！这么说来，中原倒是做了苗疆的一道屏障。”

“中苗可是世仇。”温皇眨眨眼。“信这样说，叫别的苗疆人听见了。可是会不乐意。”

“就事论事。事实而已。”赤羽不以为然。

“欸～若是千雪或罗碧听见了，一定是要闹的。说什么谁稀罕中原挡着他们，有胆子直接攻击万里边城之类的。”温皇伸出手揽住赤羽。

“也要中原方面愿意，侵入者才能穿过中原腹地抵达万里边城。中苗地界相连，在面对第三方的袭击时本就可为战友。”车厢里还有蝶舞与雨音霜，赤羽对温皇这样光明正大的亲昵行为还不太习惯，抬头看了两个姑娘一眼。发现她们都是一副平常的样子。

反而是我更不成熟。赤羽在心里嘲笑自己。除去性别相同外，我们与寻常爱侣又有何不同？总归是没有外人在，何必拘于礼数？

“可惜西剑流没能做到让中苗合作的那一步。”温皇说着，发觉手臂一沉，是赤羽放松地倚过来。腼腆的东瀛人像是终于放下了那一点点矜持，坦然地与他亲近。

“谁说没有？”赤羽抬起眼帘，给了温皇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中苗合力追杀史艳文藏镜人兄弟那一局，可是你同我一齐设计。”

“欸～你我齐心设计，不算西剑流的功劳。”因为是点了炉子的车里，赤羽还没有穿上外衣。从温皇的角度，还是可以看见些许衣领与红发之间的暧昧印记。昨夜里尽管他有心克制，但到底是得偿多年夙愿情难自禁……

“说起藏镜人，”赤羽撩了一把头发，把露出的皮肤也盖住。“苗疆对他的追杀，可是还未撤销。”

“唉。现今王上的心胸谈不上宽广。罗碧的出身就能让他落入不可翻身的地步。更何况……”温皇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告诉赤羽。“大祭司不久前在祭司台得到一则预言——修罗帝王，同生异命。光影并立，苗疆末日。”

“什么？”赤羽诧异地坐直起来。“我听闻现任大祭司的预言从未有错。极受苗王信赖。这预言直指史艳文藏镜人兄弟，简直就是明说藏镜人将颠覆苗疆王权……不对。修罗帝王四字，究竟是指藏镜人得权后将暴虐无道如同修罗，还是另有他意？”

“不知。”现在魔世的情报只有墨家，魔门世家与灵界知晓。就算是还珠楼的情报网上，也只有一片空白。“但以罗碧的心性，为王可能霸道，却绝不会担上修罗的称号。毕竟……我这样说，被他知道后还珠楼可能又要重新装修。但，他是史艳文的双胞胎兄弟。史艳文良善至极，罗碧又怎会是穷凶极恶之辈呢？”

“可惜苗王不会有你这般想法。”赤羽叹一口气。“知晓他的身份，结合预言。苗王对藏镜人只会是赶尽杀绝。现今是顶着藏镜人身份的史艳文仍在昏迷，性命不一定保得住，苗疆方面才按兵不动。等到藏镜人再现武林，苗王必定倾全力杀死他。而史艳文必不会袖手旁观。等到那时，又是一场中苗之间的恶战。”

“罗碧吉人自有天相。”温皇说，估摸着是快到北竞王的王府，匆匆结束话题。“若真有所谓的天道存在。看在史家历代的功德，看在罗碧作为苗疆战神时为苗疆所做的贡献上，都该为罗碧留下一线生机。”

“但他毕竟是被我们算计才暴露身份……”

“他早晚得面对真实的自己。只是不凑巧，赶上大祭司得到这样骇人的预言罢了。”

“苗疆三杰的情谊只有这样？”

“唉。我自会设法为罗碧争取机会。信，别担心。今日是元宵佳节，不宜多虑啊。”

温皇一席话点醒了赤羽。藏镜人的未来有史家人与温皇，千雪孤鸣去周旋。实在不需要多他一个。后来他又想起，如今的藏镜人可是顶着史艳文的身份在江湖行走自如。比起他，不如多担心些生死未卜的史艳文。俏如来有能力却仍然稚嫩，中原需要有更多可靠的战力作为他施展能为的后盾。这个后盾，最佳的人选还是史艳文。

先前冥医先生说过的药方，除去无根水外的药材都已被还珠楼寻到，等节后便让霜送去正气山庄吧。

放下心中思虑，赤羽同温皇携着还珠楼一众人等交过请帖进入北竞王府。

作为苗皇室现今辈分最高的皇族，北竞王的王府可说是美轮美奂极尽奢华。特别是王府的后花园，与还珠楼内花了大价钱侍弄的花园不相上下，如江南四月春，流水潺潺，繁花似锦。但还珠楼位于中苗边界，地理条件更适合培育花草。在苗北要有这样中原风情的一个后花园，则需要投入更多心血。

想起礼单之中数目众多的金贵药材与珍奇物件。赤羽觉得，这名北竞王该是一名上了年纪，乐山乐水的慈祥老王爷。

因此，在进到大殿落座后，看见坐在王座一边的北竞王时，赤羽一时间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这北竞王瞧着，分明比他还要年轻几岁。

“温仔！赤羽先生！”没等赤羽从惊讶中缓过来，早不耐烦与各部族的代表周旋的狼主就大声招呼着朝温皇赤羽走来。“没能出去城外边接你们，对不住啦！排队等了很久吧？下次温仔你直接插队就是，谁有意见你就毒死他。”

“耶～狼主这是要草民得罪人啊。”温皇抬起扇子挥开黏上来勾肩搭背的千雪孤鸣。“慢慢地进城，也能让信多看些城中风景。等待也有一番趣味。我从来是不急的啊。从来都是你和，嗯，喜欢打破规矩。”

“哇靠！你算哪门子的草民啊！”千雪孤鸣搭了空，露出个生气的表情，又在瞧见赤羽神情后释然。“我听说了，你有在帮藏仔找药材。温仔你真的很别扭唉。嘛！这也是你一贯的风格！接下来藏仔的事情就交给我，我已经和王兄谈好了。”

“嗯？温皇配合千雪压低了声音。“苗王这样好说话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千雪冲温皇挤眼睛，又转过头去看一直礼貌地保持沉默的赤羽。“赤羽先生，咳，是不是该喊嫂子了？”

“呵。”赤羽倒是不介意。“狼主随意。”

“叫‘赤羽先生’。”温皇有不同意见。“不然就叫哥哥。你从前不都是喊我们大哥，二哥？”

“靠北啦，你还提。”千雪孤鸣翻了个白眼。“当初被王兄知道后我可是被狠狠骂了一顿。亲疏有别啦！王兄他一直不满意我和你们玩得更亲。其实我也很爱他啊！他可是我唯一的王兄啊！”

“哈。”温皇笑不出来。他用羽扇挡了脸，不让千雪看清他的表情。苗疆皇室的悲剧直接关系着未来的走向，是温皇无法撼动的大事件。恐怕，他只能看着。又一次看着狼主走进注定的结局中。

“狼主直率纯然。作为兄长，苗王必然清楚你的心意。”赤羽发觉温皇的异常，按下不表。

“他才不清楚嘞。”千雪摆摆手。同时大幅度地摇了几下头。“他的眼神一直不好。算咯！我只是想说赤羽先生穿我们苗疆的衣服很俊！怎么说来着？貌比潘安？管其他人放什么屁，我说你们就是般配！天生一对！”

“狼主谬赞了。”就算是赤羽也顶不住这样直白热烈的夸赞。和温皇一样，赤羽展开折扇挡住了半边脸。

“千雪说得对。”温皇顺着千雪扬起下巴的方向看见了对面桌的几个老人，知晓这几个代表多半是在他还没到时编排了他与赤羽，惹怒了千雪。“我与信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今日还想请大祭司为我们祝福呢。”

“哎呀。这就巧了。”

眼看对面的老古板脸色铁青好像下一秒就要跳起来怒斥温皇行为有违人伦。一直倚在座位里的王府主人悠悠晃了下来。

真是晃了下来。北竞王脚步虚浮，走一步就靠在身边女官身上缓一下，不过十来步的路程，他愣是走出了茫茫长途的架势。

“王侄颢穹听闻你与赤羽军师一事后就请大祭司为你们批命看字，虽不知详情，但听说是个极好的结果。”北竞王的容貌与他的生母——闻名苗疆的美人喜妃十分相似。他带着笑说话时，有种让空气安静下来的恬然气质。“如果不是小王拦着，为你赐婚的旨令怕不是早落去了还珠楼。小王说，赤羽先生是东瀛人，又是男子，赐婚不合适，他才作罢。不过今日让你们一同前往是他坚持。要让众人看看，知道你神蛊温皇心有所属，知道赤羽先生非是常人能比拟。叫各部族的小姐们别再对你有旁的心思。”

“欸～王上是一片好意。温皇领情。”这话打着太极就将自己摘了出去。邀请赤羽是颢穹孤鸣的意思？谁知竞日孤鸣是如何规劝颢穹孤鸣撤回了那与示威，侮辱无疑的赐婚圣旨？今日让赤羽在这儿成为一个明晃晃的靶子，又反复强调他们的关系……竞日孤鸣的话术，真是令人怀念的拙劣。

“赤羽信之介同样感谢苗王与竞王爷的好意。”赤羽的眸光如刀，在北竞王身上来回。“能参与苗疆盛宴，是赤羽之幸。”

“赤羽先生你这样就生分了！”千雪笑着说。“以后苗疆就是你第二个家咯。明年后年再后年，甚至以后苍狼结婚生子，你都要和温仔一起来做客嘞！”

“王叔！”先苗王一步来到大殿上的苗王子恰好听见了这一句，急促地叫了千雪孤鸣一声。“你这是在说什……啊，是祖王叔。还有温皇先生，赤羽先生。新年好。”

“说你以后结婚生子了，你温叔和赤羽叔叔要来给你送红包啊。”不管苍越孤鸣今日穿着正式的礼服，仪容端正。千雪孤鸣一把拉过侄儿推着他到温皇赤羽面前站定。“好咯。苍狼说过新年好了，两位叔叔是不是该有些表示？”

“千雪你啊。”温皇没想到今天还能有这一出，扭头对上赤羽同样无奈的视线。

“我们来得匆忙。没能准备像样的年节礼物。这只锦鲤环佩是吾幼时祭司所赠，今日便转赠苍狼王子。”赤羽解下腰间系着的一枚玉件放到苍狼手中。“鲤鱼在东瀛象征勇气与毅力，是男孩的信物。在中原苗疆，锦鲤也有带来幸运的寓意。苍狼王子。吾与温皇希望你能凭借勇气，毅力与些许的幸运为苗疆开创新的盛世。”

“这……”本想拒绝的话语在听完赤羽的后半句后再说不出口。苍狼看着赤羽和幼时祖王叔教他念书时相似的温柔双眸，将小巧的玉件握紧。“我明白了。”

就在苍狼收下了赤羽的赠礼后，苗王颢穹孤鸣与大祭司终于来到大殿之上。让本来打算讹竞日孤鸣一笔的温皇不得不打消主意。

众人回到安排好的座位上。大祭司主持了祭天的仪式，苗王发表了感谢众人齐聚的讲话。元宵年宴终于正式开始。

宴会流程与东瀛的并无差别。也是一些常规的歌舞表演。不过别有风味的苗疆歌舞还是让赤羽大开眼界。更有口感味道都很特别的苗疆美食作以辛辣的苗疆美酒，让人获得味蕾上的享受。宴会进行到后半时，在座众人已醉了大半。不断有人下到本是为表演者空出的位置比武。苗疆果真是民风彪悍。

赤羽其实也有些醉了。只是他喝酒不怎么上脸，从开始到结束，脸上都只薄薄的一层红。让人看不清楚他到底是醉还是没醉。

他还端着酒杯和千雪孤鸣聊天，听他说苗疆三杰的过去，温皇年轻时的糗事。苍越孤鸣也在一边，不时为温皇挽尊几句。只是赤羽瞧着，这少年人的目光越来越往后去，越过了赤羽落在身后服侍的雨音霜身上。

苍狼王子和雪山银燕么？呵。都且再观察些时日吧。赤羽又喝了一杯千雪孤鸣敬的酒。温皇在一刻钟前被苗王叫走，此刻仍在王座边上听苗王说话。

“赤羽你不用担心。”千雪孤鸣喝得比赤羽多得多。说起话来也有些含糊。“王兄不会为难温仔。嘿嘿嘿嘿……这件事只要能做成，王兄以后就再也不会为难任何人啦。到时候，我跟王叔做主，给你们办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以前藏仔结婚因为打仗都没能大办，嗝！现在我们要补起来啦！东瀛那边能来多少人？我们包船去，请过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嗯……你们都是男的，那后面我们再去东瀛办一场嘿嘿嘿……我不会晕船吧？我没坐过船嘞。王兄没，苍狼没，祖王叔没……哇靠温仔也没坐过船啊？嗝！”

“真是抱歉，赤羽先生。”苍越孤鸣一把拽住了千雪孤鸣的领子才没让他一下栽进面前的汤盆里。“王叔他喝醉了。”

“呵呵呵……”赤羽只是笑。“狼主的话并无失礼之处。苍狼王子不必介意。”

“赤羽先生与传闻中不同。”千雪孤鸣已经喝昏过去，只能由苍越孤鸣接着与赤羽闲聊。“从前从军情回报里听闻西剑流军师的雷霆手段，我本以为赤羽先生是像父王一样不苟言笑的长辈。没想到赤羽先生更像祖王叔，让苍狼感到亲切。啊，我又失礼了。”

“哈。苍狼王子行事不必如此拘谨。”赤羽轻轻碰了一下苍狼手中酒杯。“为王者，霸气是必需的一项品质。若是过分注重礼节，谦逊，反而会让自己显得懦弱。王子既然经狼主的口管我叫一声叔叔，便当我同温皇，藏镜人一般。随意一些。”

“嗯……”苍狼真想说一声他和另外两个叔叔也不熟。“赤羽先生的教诲，苍狼记住了。”

“唔。”王府送来这桌的酒听狼主说是北竞王身边女官所制的桂花酿，很是稀有。赤羽品这酒，觉得味甜可口。又多喝了些。“识人可是一个相当复杂的过程。你先是认为我像苗王，见过我后又认为我像北竞王。然而事实是，我与他们相似又截然不同。你需要花很多时间与我相处，把握住每一个细节才能形成一个刚到及格线的认知。同时，我也需要配合你，展露真实的一面。不是让你看我特意拿来应付你的假面具才行。总之，要为一个人的品性定论。耳听不一定为虚，眼见不一定为实。只有看见那人做了什么，知晓他行为的动机，你才能得到一个靠向正确的答案。”

“识人认人真是复杂。”苍狼放下酒杯。“过去祖王叔也教过我，但我始终想不明白。”

“呵。你还年轻。”赤羽抿了一口酒液，模糊地瞧见王座边上的一抹蓝离开了。“多看看，做过几次错的判断。你就能学会了。”

“苍狼受教了。”苍狼点头。

“苍狼王子快别说了。”早知道苗王找他是打的什么主意。温皇在王座下听话时分心注意着赤羽的情况，就看见千雪和苍狼这对叔侄一杯接一杯地把赤羽灌醉。偏偏苍狼还以为赤羽是海量，在千雪倒了后还继续敬酒。“信已是醉得不清了。”

“啊？”苍狼一惊。抬头细看，发现赤羽不离手的折扇搁在一边，开宴时端正的坐姿变得随意。特别是仿佛通晓世事的那双明亮眼睛内中光芒扑朔，让赤羽周身的锐利感消退。果然，赤羽先生已经醉了。

“时间不早。从苗北到还珠楼有数个时辰的行程。吾已向王上与北竞王告辞，现下来同王子辞行。劳烦你之后告知千雪今后有事可往还珠楼求助。”温皇并不太温柔地推开了倒在他位置上呼呼大睡的千雪，朝赤羽伸出手。“信。我们回去了。”

“温皇？”赤羽放下了酒杯。“没事了吗？”

“是啊。没事了。我们回家。”温皇握住赤羽递过来的手顺势将人抱起。尽管宴会已近尾声，在座多数宾客都已醉倒。但这样的行为依然吸引了许多目光。

苍狼想说的几句道别话因温皇的举动卡在喉咙里。他呆呆地看着温皇吩咐侍女为赤羽先生盖上看起来像是王叔今年猎得的狼王的皮制的大氅，向父亲示意后离开。等到两位侍女也收拾了落下的物品准备离开时，他回过神。

“请问，”他鼓起勇气问拿着赤羽先生扇子的少女。“你叫什么名字？也是还珠楼的侍女吗？”

“我叫雨音霜。”霜诧异地看向苍狼。“是西剑流八门之一。信之介大人的部下。”

“霜吗？真是好名字。”苍狼窘迫地说，“希望姑娘今日有玩得愉快。”

“王子客气了。”霜一头雾水。看不清苍狼是什么意思。“信之介大人有玩得开心，霜自然愉快。”

“啊……”苍狼眸光一暗。“赤羽先生和温皇先生已经走远。我也不耽误姑娘的时间了。”

“雨音霜告退。”霜学着先前蝶舞的姿势行了一礼，匆匆跟上还珠楼的队伍离去。

“哎呀。小苍狼是动了感情吗？”上边的竞日孤鸣与颢穹孤鸣将一切尽收眼底。看苍狼举动，竞日孤鸣打趣道。

“赤羽信之介的部下，收作王妃也可当给还珠楼一个面子。”颢穹孤鸣满不在乎。“贵妃与王后的位置留给几个藩王的女儿。先娶一名王妃也不为过。”

“小王不过是开个玩笑。也许苍狼只是看那位姑娘面善。”竞日孤鸣转移话题。“倒是寻找天书一事有了还珠楼的帮助，与女暴君配合，定然事半功倍。”

“本王先前还在想要如何让温皇配合计划。”颢穹孤鸣闻言露出笑容。“没想到他的弱点就这样送到本王面前。如大祭司所言，赤羽信之介与温皇绑在一起，能为我苗疆带来福运！”

“是天佑苗疆。”北竞王微微一笑。“王侄能有大祭司出谋划策，不就是得天保佑？在小王有生之年能见苗疆国运达到极致，也不枉此生了。”

“王叔说的是哪里的话。”颢穹孤鸣笑着，余光却仔细打量着竞日孤鸣的表情。“孤王必然为苗疆夺得地气。到时候，苗疆盛极，何苦找寻不到能治好王叔的医生？王叔现今只管放宽心调理身体。您今后还要看苍狼，苍狼的孩子登上王位啊。”

“哎呀。那小王这幅身子骨就要争气些咯。”像是酒气上头发昏，竞日孤鸣歪着身子倒进安安静静的姚金池怀里。“小王醉咯～”

“那今日的宴会就……”

颢穹孤鸣后来说的什么竞日孤鸣听不见了。他既然说醉了，那就必须得醉了。既然是醉到昏过去的人，又怎么还会有意识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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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

9樓發表於: 2021-03-23 09:5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玖、涅槃出世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中原各处春花凋敝，枯树抽芽又成荫。然而，在辽阔的中原平原与苗疆的高山交界的缥缈峰上，半山腰的桃花仍漫不经心地盛放着。

山上气温低，风也大。赤羽还穿着略厚的春衫，坐在落英之中。他撑着下巴，单手拿着卷轴看酆都月整理的这一阵子各情报点传回的消息汇总。通晓音律的侍女在不远处的林中奏琴，和着山间鸟鸣并瓣瓣残红飘落的沙沙声音，为这一处营造出空灵又静谧的氛围。

赤羽用了一刻钟将最后一份情报看完放回始终未发出半分响动的大侍女蝶舞手中。又拈了块先前蝶云放在前方小几上的酸枣糕充做晚饭前的垫肚点心。随后，他站起来，抖落一身落花，伸展开手臂放松因久坐而紧绷的肌肉。就在这时，山间的风不疾不徐地吹来，将丝丝凉意与花的甜香扑在面上。恍惚间，赤羽还认为自己是处在陶翁笔下的桃花源中。

不过……他伸出手，接住了一朵从枝头飘落的花。在现今的局势里，说还珠楼是世外桃源也不算夸张。

只是还珠楼的平静注定是暂时的。乱世之中，又有谁能真正置身事外？

“蝶舞。温皇到哪儿了？”

“回先生，楼主两刻钟前就出了百武会的地界，估摸着还有小半个时辰就该到还珠楼的范围了。”

“嗯。凤蝶和剑无极现在何处？”

“正在后山。蝶书方才回传说凤姑娘正在指导剑少侠剑法。”

“时候也不早了。让他们回来吧。蝶舞你去，告诉剑无极，总司来了。”

“是。”

西剑流之乱已过去三个月。因宫本总司，月牙泪回归，又有赤羽藉由沙蛊在还珠楼中相隔千里运筹帷幄。实际上，西剑流的支柱四天王与六部，除去邪马台笑与天海光流均在。因此，尽管失去了祭司与柳生鬼哭，西剑流的实力仍可震慑东瀛地界上的其他帮派。

中原一役，让西剑流失去了许多，也收获了许多。作为现任流主，天宫伊织在听完五年征伐里的种种故事后沉思许久。在宫本总司的帮助下，她开始改革西剑流陈腐的规矩。并在之后积极联络愿意与西剑流交流的帮派组织，希望与各帮派协商建立起一个不再盲目杀戮，百姓安居乐业的东瀛武林。

这是需要时间，一步步去完成的艰难事业。年轻的女性流主现在能做的，也只是为将来的和平打下基石。西剑流过去的罪孽无法消失，要取信其他帮派的路还很长。在一番操烦，将西剑流与东瀛的秩序都稳定下来后。这位行动力一流的流主就带着熟悉中原地界的宫本总司一同登上了向西跨过海洋的船只。

由于沙蛊是留在西剑流中，给月牙泪不时向赤羽讨要棘手事件的处理方案时使用。直到中原港口一还珠楼势力的旅店传消息说是有一名萧无名大侠带着亲眷到店里投宿，赤羽才知道天宫伊织已经抵达中原。

眼下，赤羽看前方朝自己走来的三人，幽幽地长出了口气。

除去任飘渺与宫本总司，走在最前方的樱发扎马尾的女性抱着一把薙刀。她戴着半块面具遮住了部分面容，让人看不清她的本来面目。但仅从露出的部分，也能窥见几分不俗风采。唯一让她的英姿飒爽稍打折扣的，是她穿着的白色劲装的些许灰尘与破损。

“伊织。”赤羽招呼到，“已经和飘渺交过手了？”

“哼！”女性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我现在是，樱吹雪。信之介。别乱叫。”

“西剑流无故不得再入中原……我明白了。”赤羽摸出把新扇子把玩。这扇子是温皇前段时间摸索着自己做出来的一面泥金一面漆银的祝仪扇。根据资料对着图纸也能做得有模有样，该说温皇确实是天赋异禀。兴许将来还珠楼开不下去时，他还能去做个木工。“今日来访还珠楼的，是江湖浪客樱吹雪与萧无名。天宫伊织和宫本总司还在西剑流劳心费神呢。”

“信。”靠近的宫本总司的眼里有更多无奈。“我有劝过她。但她坚持……唉。我没有拦住。”

“如何？”赤羽对宫本总司笑笑，去看表面镇定的任飘渺。“樱吹雪可伤到你了？”

“尚欠火候。”任飘渺答到，走到赤羽身边同他并肩，一齐看着对面的男女。“刀法与无极剑法有相似之处，但剑意不足，招式威力也大打折扣。”

“多谢，你的意见。”樱吹雪的中原话是趁火打铁才学的，不太能流利地说完整的句子。她只能断断续续地说，因为断句和语气的缘故，她说话时莫名的凶狠。又因为对象是任飘渺，她本就不太客气。这短短六个字，听起来满是杀气。

“流主来看望信，吾自然该一尽地主之谊。”任飘渺端着还珠楼楼主的姿态，瞧着高傲得很。“接下来这段日子。若流主有需要，吾仍可陪流主过招解闷。”

“樱吹雪。不是，流主！”樱吹雪有些恼了。“谁准你，这样，叫，信之介？”

“咳。”赤羽将扇子展开了，挡在任飘渺与樱吹雪中间。“蝶云准备了饭菜为你们接风洗尘。无论有什么话要说，都先入内吧。现下中苗不太平，众人挤在门口，小心引来有心人猜忌。”

“信说得对。”宫本总司接话。“我们先入内吧。伊……樱吹雪。”

“哼！”盯着赤羽看了一会儿，樱吹雪将怀中薙刀抱紧了些，越过任飘渺先一步走进了还珠楼的大门。

“欸～还珠楼有机关啊～”这时候温皇也出现了。他拉着赤羽跟着樱吹雪走进门去。“姐姐还是小心为妙～”

“谁是，你，姐姐！”

酆都月最近的心情很微妙。

西剑流退出中原后，明面上的中原武林已无明显冲突。两件异常之事，一是中原术士家族陆续灭门，二是来历不明的魔族与网中人，黑白郎君频繁接触。不论是哪一件，都不是寻常百姓与群侠能注意到的事情。除了正气山庄与百武会一众高层知情并为此奔走，中原大多数人还沉浸在久违的和平之中。

没了需要集中力量针对的主要目标，团结起来的人群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内部矛盾。中原方面委托给还珠楼的杀人任务日渐增多，因还珠楼在年后就实行了改良后的委托流程。短短两个多月，杀手生意居然还有了一批回头客。又因为温皇暗中立下的规矩，无要事不得叨扰赤羽。陡然增多的杀手业务让还珠楼的情报网与杀手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繁忙状态。而主管灰色营生的副楼主酆都月也变成了大忙人。

今日难得有一次不用在楼内考核杀手们的素质，跟着温皇一起往中原的机会。酆都月本以为是温皇终于来了兴致，要插手中苗暗中之争。却没想到温皇只是去码头迎接不知为何又回转中原的萧无名和一位面生的女侠。这名女侠在进入中原腹地经过一片荒无人烟的丘陵时向温皇出手，酆都月先是惊诧于她只略逊萧无名一筹的身手。后又震惊地发现任飘渺的剑法已经进步到让他恐慌的地步。

明明距离他上一次见到楼主出手才不过半年，为何楼主就已经走出那样远的距离？

漫天银白剑光汹涌，同样的剑招，不同的心境。酆都月仰头看着任飘渺的剑，怅然若失。

挥舞薙刀的女侠在百招之内落败。萧无名上前支撑住被剑气拍开的她时，唤出一声“伊织”。酆都月顿时了然。原来她就是天宫伊织。西剑流最后一名天王。赤羽信之介的义姐。

原来是这样。任飘渺的剑，也能为特别的人，不带一丝杀意。

今日正是十五，天气清朗。夜里有一轮白玉盘高悬，在晚宴时候洒落光芒在院中众人身上。

酆都月领着杀手们在院子外围护卫着。他看凤蝶带着侍女们在院子中央的圆桌边上忙前忙后。看高高在上的楼主放下他的姿态，温和恭谦地与天宫伊织交谈。他看见楼主每一次开口前都思考词措。看见楼主在赤羽说话时专注看着赤羽的眼睛。他还看见楼主始终噙着笑的嘴角，和他在桌下与赤羽握在一起的手。

“啧。放半年前，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信神蛊温皇会有今天这幅模样。”说话的百里潇湘正端着碗在走廊上抓紧时间吃饭。赤羽大刀阔斧改的可不只是酆都月的杀手生意，连带着他手下的生意也进行了大幅度的整改。他的事可不比酆都月少。

“什么模样？”酆都月抬头看看月亮。月光还是一样清冷，只是落在院中好似一家人的几人身上才显得温柔。“楼主还是楼主。”

“你就口是心非吧。”百里潇湘站起来，用筷子夹着鸡腿在酆都月面前晃晃。“我第一次和你说赤羽的事时你不信，现在怎么也该信了。要是还不信，你不如去接手蝶衣的工作，帮温皇洗床单去。我保证你马上就放弃不该有的幻想。”

“……我对楼主并没有那种心思。”酆都月习惯了被误解。此时他难得平静，愿意开口多解释这一次。“我只是追寻着任飘渺的剑。”

“那你一天天地跟着温皇像根木桩子时站在他后边做什么？你不就是希望温皇他多看你两眼？”百里潇湘看鸡腿诱惑无效，撇撇嘴，自己大快朵颐起来。“没那个心思就不要做招人误解的事情。会有奇怪的流言出现。”

“我只是想让楼主看见我。”酆都月的视线不曾移动。“我想让楼主承认我，承认我是一个不错的对手。”

“你想杀了他？”百里潇湘听懂了。他打量一番酆都月，咽下嘴里的饭菜，把碗交给身后跟着的侍女。“很有志气。你跟着他是在暗中收集他的弱点吗？那现在就很好办了。你想和他打，就先打赤羽，任飘渺一定会火冒三丈跑来揍你。”

“无智。”酆都月终于转头看了百里潇湘一眼。“楼主智勇双全，要做他的对手。论文论武，使用这样的手段都是下乘。不配入楼主的眼。”

“嗯……”百里潇湘若有所思。“我真好奇你眼中的神蛊温皇到底怎样的一个人？我这几个月也算是对你本来的面目有所了解，你可不是个死脑筋的人。想战胜一个人并得到认同，最直接的手段难道不是直接到那个人的面前挑战他？你一直站在温皇后边，等着他发现你的野心，不像是杀手的作风啊。”

“也许有一天我会直接挑战楼主。”酆都月握住腰间佩剑，手按在剑柄上。“但不是现在。今天我又看见楼主出剑了。楼主的进步神速，现在的我没有胜算。”

“你跟在温皇后边果然是在随时等待温皇的漏洞出现。”百里潇湘玩味地笑笑。“但任飘渺的天赋不是一般人能够比肩。如果你是在等自己的实力追上他，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我知道。”酆都月眸光危险，落在院中。“所以，我在等楼主的实力与我相当的时机。不，不只是等。我也在制造这个时机。”

“我可要去告密了。”百里潇湘也看向院中几人。“你的计划不可能成功的。”

“随你。”酆都月的语气波澜不惊。“你可以试试看，看你能不能说出去。至于成功与否，没有尝试，怎样有结果？”

“现在的温皇不是以前的温皇。”百里潇湘觉得酆都月过于偏执。他好像是故意不让自己看清，不让自己相信。他追随的还珠楼楼主的形象早被他自己神化，越发脱离现实。

“我说过，楼主就是楼主。”酆都月说。“只要他对我用出的飘渺剑法没有改变。他就还是当初的楼主。”

“唉。”这不是什么都清楚吗？你想打败的根本就是一个假象。你想要得到的认同，根本就是自己对这些年来陷入镜花水月中的自身的认同吧。

……

“提醒你一句，”百里潇湘觉得他是时候回去决定关停哪家业绩拖后腿的粮油铺子。“现在的温皇，可不是孤身一人。”

“……我明白。”院中觥筹交错，话声笑声都不加掩饰地被风带到他耳中。他能看见，也能听见。如今的楼主，与孤独无关。

“……就是这样。”赤羽喝了一口特意泡得很浓的黑茶。“剑无极的状况比起风间始更特别，他被操控的时间不长。会出现精神异常的状况，完全是飘渺玩得太过。由于是病理性的创伤，灵界的术法也起不了作用。我们只能勉强把他医治到如今时醒时疯的状况。温皇的朋友，冥医说剑无极的恢复需要刺激。所以最近也有让凤蝶带着他一起去出任务。但，要让他去帮雪山银燕的忙，就太为难了。代替剑无极，我让霜待在正气山庄，随时听俏如来的调遣。”

“信的安排不会有错。”宫本总司点点头。“现在中原与苗疆的矛盾日渐升级，又有灵界与魔族的争端。俏如来与银燕该是忙得抽不开身，你能想办法帮助他们，这样很好。”

“是西剑流该做的。”赤羽端着茶杯，看被剑气打落的花落在茶水上。“我与温皇一同去过苗王室主持的年宴。在苗王眼中，我的行动与温皇的立场关系。我能做的事不多。好在俏如来另有高人指导，事情的发展，不会走向最糟的方向。”

“看来俏如来又有了新的机缘。”宫本总司不是十分惊讶。“希望在新的指导者的帮助下，他能够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领导者。”

“这可是一名相当神秘的指导者。”赤羽脑中琢磨着还珠楼网罗到的些许情报。“他的智慧与温皇不相上下。能得到他的教育，俏如来一定能有所成长。只是，我不能确定这样的成长对他而言是好是坏。我也不能确定，这名指导者是否另有目的。可惜，现今还珠楼也被苗疆监视，我与温皇的行动都备受关注。等乱起来了。浑水摸鱼，我想去一会那神秘人。顺道替你看看，俏如来新找的师尊，品行如何。”

“依俏如来的心性，他找寻的指导者不会有问题。”宫本总司对俏如来很有信心。

“俏如来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赤羽说，“他先前可还认为温皇是个古道热肠，侠心仁义的好前辈。”

“事实证明了。”宫本总司看着赤羽，“温皇对中原确实无所求。”

“呵。”赤羽笑了。“你也会打趣我了。总司。”

“只是为你高兴。”宫本总司说，“看你在还珠楼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昨夜里我看你们的表现，也明白了一切。信。过去西剑流的所有人都在为西剑流活着，今后的西剑流将不需要有人为它而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赤羽感觉胸口有种鼓胀酸涩的感觉，并着眼角发热一同发作。“但现在还没到可以放心的地步。东瀛群狼环伺，想要和平地与过去结仇的帮派重新划分地盘。不是容易的事。”

“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解决过去遗留的问题。”宫本总司想起血扇流现任流主去西剑流叫嚣一事，犹豫一会儿，还是没有告诉赤羽。“伊织坚持要来确认你的情况。现在她基本上也放心了。最多逗留半个月的时间，我们便回返东瀛。”

“半个月？”赤羽发现这时间要比他预计中短太多。“我还打算通知俏如来兄弟到还珠楼来与你见一面。十五天的时间，不能确定他是否有空。”

“中原东瀛来往船只不曾断绝。等到和平时候再聚也无不可。”宫本总司说，“我与伊织这次来，本就只是来看望你。”

“这……好吧。”作为四天王中年岁最小的一名，赤羽只能接受了兄姐的好意。“虽然去中原不太方便。但好在还珠楼坐落边境地界，往苗疆也便利。今日等到伊织酒醒后，我们便往最近的镇子逛逛。明日往后，再去苗东苗北游览。”

“游览风光一事，也可往后推移。”宫本总司摇摇头。“伊织想要去祭拜祭司与柳生大人。”

“往中原吗？”

“信不用跟来。我和伊织可以自行去找。再去灵界与正气山庄看看邪马台等人。”

“哈。兴许你们还能遇上俏如来与雪山银燕。”

“希望如……嗯？”

一瞬之间，宫本总司掷出手中茶杯挡下朝他面门而来的剑光。茶杯破裂时他顺势退开，看原在前边练剑的任飘渺手持无双逼近。

“出剑。”任飘渺的声音冷冽如霜。他手中无双剑闪烁着叫人胆寒的光芒，下一刻朝朝宫本总司而去。

“任飘渺。你这是做什么？”宫本总司大感不解。他来与赤羽喝早茶，并未带刀。此刻以剑指对上任飘渺，一时间很是吃力。

“他卡在瓶颈很久了。”赤羽料到会有这样的展开，让蝶舞解下佩剑抛给宫本总司。“陪他练练吧。总司。”

“信？”接过剑。宫本总司无极剑法上手，接下任飘渺剑招。“你……唉！”

知晓今日是被赤羽和任飘渺一同算计，宫本总司一时无奈。但转念一想，他同样停步在一个境界许久。现今的任飘渺已不是没有分寸感的任飘渺，观察他的出招，杀意并不浓厚。

宫本总司心中有数，将不太合手的女子佩剑握住，迎上任飘渺！

未曾设想，东瀛剑神宫本总司与天下第一剑任飘渺最终是在这样闲话家常的气氛里对决。

相识数年，对彼此都有一定了解。两人间的过招很快就过了试探的环节，招招都向着一决胜负的目标而去。

高手过招，造成的动静自然也是惊天动地。缥缈峰上群芳尽摧，赤羽带着蝶舞退至战圈外围。见酒醒的樱吹雪已经在这儿观战，与她同行的，还有看起来浑浑噩噩的剑无极与一脸担忧的凤蝶。百里潇湘与酆都月站在更前一些的位置。

“信之介。”樱吹雪带着宫本总司的逆刃刀。“发生了，什么？”

“飘渺与总司终是要对决这一回。”赤羽语焉不详。“他们在剑道上的争端，该有一个结果。良性的竞争也能带来进步。你不用担心。”

“是吗？”樱吹雪和赤羽一起长大，对他的一些细微表情背后的含义了若指掌。看赤羽的眼神不禁有些怀疑。“信之介。你，对他，太偏心了。”

“是你的错觉。”看了眼剑无极与凤蝶，赤羽晃起扇子。“我们静静等待结果吧。”

任飘渺再一次体验到了这种感觉。即使情境截然不同，萧无名没有被逼到必须与他死决的地步。在提起剑时，萧无名的招式也没有因为心境的区别而产生变化。

是的。萧无名就是这样的人。他的剑不为情绪变化，他是西剑流最坚实的盾。他是玄武。永远沉着镇定。一旦他决定了要挥舞他的剑，他就必然给剑指的对象给予全力以赴的战斗。任飘渺所要做的，是逼迫萧无名不停的战斗。在他觉得差不多时候停止时，刺激萧无名拿出更强的招式来攻击。

任飘渺体验到了，与前世别无二致的，逼命的快感。他感觉相似的灵感划过他的大脑，默过成百上千次的心决在此刻不再是无意义的字符。

“准备好——”他再一次运起天葬拉开他与宫本总司的距离。他踩着繁花落尽的树枝跃起，在宫本总司惊诧的视线中。无双剑中迸发万丈剑芒——

“剑十一·涅槃——”

眨眼间的时间，天地俱静。只闻悬于空中的剑者一声轻呵，铺天盖地的剑气凝结无双剑形，朝宫本总司扑去！

“师尊！”剑无极看见了血。是剑气划破宫本总司的身体。猩红色布满了他的眼，带动往事一幕幕浮现。

“不好。”凤蝶立即发觉了剑无极的异常，他的眼睛变得像以前一般清明，但涌上了太多的仇恨。心思百转，她当机立断敲晕了剑无极。“先生？”

“别担心。”赤羽与樱吹雪都没有动。接收到凤蝶求助的问询，他平静地回复。“看样子，剑无极受的刺激也差不多了。再醒来时，他就又是那个口无遮拦的天才剑者。哈！凤蝶，你可以带他回去休息。也可以在这里等待飘渺与总司剑决的结果。”

“我想要看到结果。”凤蝶扶着剑无极，抬头看着远处战况。“反正，很快就要结束了。”

如凤蝶所说，这一场剑决确实就要到结果揭晓的时刻。涅槃强悍，只一招就更胜飘渺剑法前八式所成的剑阵。宫本总司就算能挡下这一阵，力气耗尽，又怎能应付下一阵？

人越是到绝境，越是容易被激发出潜力，突破自我。

身体上创伤带来痛感也带来新的体悟。见任飘渺于剑气之中掠阵而来，真正的无双剑直直指向他的胸膛。宫本总司弃剑用指，酝酿多年的无极剑法新招现世！

“一剑——无悔。”

“遭了！”赤羽与樱吹雪对视一眼。下一秒，便是拂舍一刀斩与凤凰刀同时上手。两人一前一后，挡下两名剑者突破极限之招。

“朱雀天火！”

“樱·千本飞雪！”

四人招式对撞，气息引爆周遭事物！

外围观战的还珠楼众人见状急忙退走。眼前景象乃是一派荒芜，翻起的尘土石块在空中飞舞，遮挡远眺视野。无人知晓中心战场是何种情况。

“我，输了。”

“我输了。”

同负重伤，任飘渺与宫本总司对立着，面色淡然地得出同样结论。

“你只差一把趁手好剑就能杀了我。”任飘渺后退一步，靠在赤羽身上。

“你小我年岁。根基如果与我相当。在剑十一方出之际，我已身亡。”宫本总司一手按在樱吹雪的手上，咽下涌上喉口的鲜血。

“一剑无悔剑意更胜涅槃。”

“你的涅槃全然洒脱，不是为杀而杀之招。立意与一剑无悔并无多少不同。”

“我认为……”

“够了！”樱吹雪还是忍不了了。她强势地拉着宫本总司，让他卸下力气老实地靠着自己。“有什么，好争的！算，平局！”

“樱吹雪说得没错。”赤羽拿出一方手帕替任飘渺拭去唇角淌下的血迹。“一剑无悔与涅槃的差距。不过是根基与武器的差距。我认为两招不相上下，都是稀世之招。该算平局。你要是觉得不平，就等养好伤，再长些年岁，和总司再比一次。”

“哈。”任飘渺从胜负欲中脱出，他低头，看见赤羽搭在他腰间的一只手藏在袖子中。“伤着了？”

“皮肉伤。”赤羽张开那只手，让任飘渺看见他流血的虎口。“涅槃确实是让人惊叹的剑招。”

“伊织。你呢？”宫本总司见状紧张起来，扭头去关心樱吹雪。

“我没事。”樱吹雪凶巴巴地回复。“你手上，又没有武器。伤不到，我。”

“今日到此为止。”任飘渺现在看起来比刚才和宫本总司决斗时还要冷。他撕了一截衣袖将赤羽受伤的右手包扎起来。

“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宫本总司点点头。“回去众人那边吧。”

任飘渺也好，神蛊温皇也好，这个人就是非常难懂。你难以捉摸他的行动，无法推断他行为背后的目的。毕竟他很多时候做事都没有目的。

赤羽曾经以为他已经摸透了温皇游戏人间的本质。但和温皇在一起后，他又不断地调整着对温皇的认知。并慢慢地去认识陌生的任飘渺。这个过程带给赤羽与面对棘手工作时一样的挑战性，带来难以言喻的隐秘的快乐。赤羽很高兴温皇愿意把自己的每一面都展示出来。让他得以一步步靠近真实的爱人。

爱人到底与亲人不同，爱情也区别于其他感情，坦诚与了解是构建起长久关系的基础。尽管他从始至终都感觉温皇有更大的秘密在瞒着他。也许与他闭口不提的童年有关，赤羽直觉那不会是能影响他们之间关系的隐瞒。便早早搁置不提。倒是温皇偶尔对着他欲言又止，叫赤羽在心里发笑。

现在，赤羽又见着了任飘渺不常见的一面。

“怎么了？”发觉任飘渺的视线，赤羽侧过脸去看他。又只看见躺得端正的剑者闭着眼睛，好像是消耗过甚，早早歇息养伤了般。

“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养伤还不变回温皇，那就是任飘渺憋着话想说还没说。赤羽很有耐心。“是因为我冲进战局受了伤？”

“……”任飘渺睁开了眼睛。

“呵。”任飘渺居然在闹别扭。说出去又有几个人会信呢？“比起我的伤，可是你的伤更严重。我都没有和你置气，你倒是反客为主了。”

“……当时的情况危险。你不该挡在我面前。”热血平息时任飘渺才感到后怕。

赤羽伤得不重，但还是因为接了半招涅槃有些内伤。他看见赤羽吐出淤血时只感到浑身发凉，前世赤羽在他怀中渐渐死去的画面不断地在脑中重映……

“在江湖之中，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赤羽察觉到任飘渺的不安，放下手上书册，吹了蜡烛躺下去。“当时的情况，明明是你更危险。我对你的担心不会比你对我的担心少。”

“不会再有下次。”任飘渺看见赤羽的红发与他的发混在一起，赤羽靠近他，轻轻地把头靠在他这边的枕头上。感受着切实的温度，任飘渺定下决心。“我不会再涉险。”

“不用这样的保证。”赤羽用手指划过任飘渺绑着绷带的胸膛。“你明明知道这世间有许多身不由己。再说了，你可不是安分的个性……飘渺，你不必为了我变成另一个人。追求剑道的极致，不惜以身涉险。任飘渺就是这样的人啊。”

“信……”任飘渺一时意动，低头亲吻赤羽扑闪的眼睫。“我愿意为你改变……”

“唉。”赤羽对着这样子的任飘渺也没有好的办法。“不管怎样变。你都是任飘渺。”

总归是往好的方向改，更何况还不一定改得了。等伤好了，他也该精进武艺。至少，要有能拉住这人的实力。

迷迷糊糊地想着，赤羽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怎么又要调钱？”同时间，正在加班加点的钱庄掌柜看着夜色中的副楼主百里潇湘，一脸困惑。

“还珠楼，重新装修。”百里潇湘咬着牙，硬生生地说出了樱吹雪的断句。

“不是过年前才修过？”

“夫人娘家人来访。拆了半个还珠楼。”

“额……在下了解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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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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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3.23 【温赤‖任赤】携凤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