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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4 5.14【全职猎人 伊奇】迷宫
0
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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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秋日的揍敌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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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揍敌客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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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床上，围绕在床边的是揍敌客家的成员。他的长子诺恩俯下身，将脸凑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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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费力的睁开双眼，他从儿子担忧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苍老的面容。奇牙·揍敌客也老啦，奇牙模模糊糊的想。这感觉真奇妙，他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的衰老，有谁会觉得奇牙·揍敌客是个枯朽的老头子呢？他是揍敌客的族长，闻名遐迩的顶尖杀手，最最一流的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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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没有奇牙·揍敌客取不到的心脏。曾经一位资深记者经过数年对这个家族的观察，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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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不是夸大其词，大部分人都承认，他们并不想跟这么一位“厉害”的人物打交道，尽管现在揍敌客做的并不仅仅是死神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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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个传奇的杀手躺在床上，年轻时的辉煌战绩为他镀上金色的功勋，也摧垮了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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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还没活到老态龙钟的那一步，他的曾曾祖父活了一百二十七岁，他的祖父活了一百一十岁，他的父亲，上一任的家主，席巴·揍敌客早已不轻易出山，但仍旧生龙活虎的活在枯枯戮山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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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奇牙·揍敌客却躺在这里，他躺在雪白的床上，如同枯木，行将衰败，化作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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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环顾四周，他的家人们在这个特殊的时刻齐聚一堂，甚至连极少露面的科特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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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枯戮山迎来了久违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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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缓慢地转动眼珠，将目光定格在最小的弟弟身上。兄弟俩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面了，即使碰在一起，也都是匆匆忙忙的打个照面。因此，大部分时候他对于科特的印象，仍旧还停留在少年时期那个纤细秀丽的淡淡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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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特长高了不少，如今他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身型瘦长，衣着普通，走在路上，没人会将他跟大名鼎鼎的揍敌客家族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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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奇站在科特后面，他比科特矮了一个半头，胖胖的身体藏在一件宽大的旧连帽衫下面。糜奇从中年以后就开始秃顶，为了掩盖他日益稀少的头发，即便在家里他也会戴着一顶棒球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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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将目光从糜奇衣领上的可乐渍迹移到那顶浅粉色的球帽上，虽然衰弱的躺在这里，他的大脑却如同平常般运转着：不知道现在命令糜奇不准戴着帽子会不会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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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胖子一定会气的跳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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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忽然为这个无法实现的恶趣味感到深深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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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奇牙表情的变化引起了诺恩的注意，他俯下身，轻声呼唤：“爸爸，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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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回过神，抬了抬手，示意长子走过来些，诺恩有着和奇牙一样银白的头发，还有碧绿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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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二十六岁了，到了该继承家业的时候，他沉着，冷静，敏锐，是个非常优秀的杀手，奇牙相信，他也会是个很出色的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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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恩走过来，坐在他床边，奇牙动了动嘴唇，水──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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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盛在杯子里，奇牙被扶着，小心翼翼的靠在柔软的枕头上，他张开嘴唇喝了一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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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回床上的瞬间，奇牙闭上眼睛，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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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累了，都出去吧。”长久的沉默之后，席巴站起身，率先走了出去。其他人默默跟在身后，不一会儿，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了奇牙和他安静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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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枯戮山的秋季是凉爽的，女佣早晨才将窗户打开，奇牙听着林间的风吹进来，伴随着轻微的沙沙声。他闭着眼睛，感到自己跌进了一片飘渺的虚无之中，他的灵魂从肉体中剥离出来，平静的，祥和的感受着生命最后一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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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围绕在他耳边，沙沙，沙沙，哗啦──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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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放松的躺着，躺在秋日惬意的风声中，这感觉如此熟悉，如此亲切，带着遥远的快乐记忆，一起向他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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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想起来了，当他和小杰在猎人考试里，在天空竞技场，在鲸鱼岛米特阿姨的家中，甚至是在更远的以后……他和同伴们一起并肩战斗，一起欢笑一起打闹，他曾无数次感觉到这种心情──远离黑暗，活在阳光下的无拘无束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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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富力士帮他暂时逃脱了家族的阴影，他是他一生的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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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柔和的风声中，奇牙觉得自己快要睡过去了，揍敌客这个名号曾像山一样沉甸甸压在他心上，这个古老的杀手家族，低调，阴冷，神秘，像花岗岩那样坚硬顽固。奇牙试着叛逆过，对抗过，他喊叫，愤怒，绝望，他逃离这个家族，并希望永远不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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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呢，他躺在枯枯戮山的揍敌客庄园里，带着荣耀和疲惫。枯枯戮山黑色的山峰沉默坚固的包围着他，他躺在那儿，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安心的躺在母亲的怀抱中。或许他和揍敌客家族从未分离，这个古老的家族用它自己的方式吸收了他的怒火和绝望，它知道他会回来的。奇牙·揍敌客无法离开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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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一切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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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慢慢回想了下自己的家人，沉默威严的父亲，爱唠叨的神经质的母亲，总是瘦不下来的糜奇，还有安静乖巧的科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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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没有一点儿让他感到怀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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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露嘉，那个总是跟在自己后面的弟弟，他最疼爱的弟弟，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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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潮水在瞬间席卷了他的脑海，奇牙下意识的伸手按住额头，眉心那里火辣辣的疼，尽管他知道那里什么也没有，可他还是无法控制这种感觉，疼痛，厌恶，藐视，愤怒，崩溃和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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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很多年里奇牙却觉得它一直在那儿──它就在那儿──伊路米的钉子以及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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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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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年前巴托奇亚共和国的一个炎热夏季，枯枯戮山和往常一样平静，三岁的奇牙坐在草地上，他正在聚精会神的玩着一架蓝白条纹的飞机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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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机在他手上旋转，然后飞起来，它越飞越高，一直向着庭院的门口飞过去，奇牙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跑，“扑通──”飞机掉下来了，掉在了一双黑色的靴子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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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干净洁白的手伸出来捡起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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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净的面庞，那双猫一般的漆黑的大眼睛正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手里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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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伊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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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欢呼一声，扑向伊路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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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显然没料到奇牙这个热情的拥抱，他微微摇晃了一下，接住了小弟弟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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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伊路米将飞机放回奇牙怀里，他蹲下来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小不点儿，认真思索了片刻之后，揍敌客的长子右手握拳，放在左手手心敲了一下，笃定的说：“你长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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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伸出食指，捏住弟弟红润的脸蛋，“你可不能变的像糜奇那样。”他以一种遗憾的口吻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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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谁才要像那个胖子！”奇牙张牙舞爪的拍掉大哥的手，他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伊路米身上，伊路哥身上有一种干爽的味道，不是老妈身上那种浓烈的香气，他的气味更接近秋日下干燥的枯草，令奇牙感到舒服和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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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奇牙懂事起，他接触到的最多的人便是伊路米。“阿奇，你在哪里？”“阿奇，把汤喝完。”“阿奇，你该睡觉了。”伊路米总是用他那平平板板的声音告诉奇牙，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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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这个时候，奇牙总会故意跟他对着干，比如将汤偷偷倒在糜奇的碗里，磨磨蹭蹭的爬上床，故意撕坏图书，将玩具扔的满地都是，甚至在滚了一身泥之后跳上新置换的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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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你真是个淘气鬼！”基裘尖叫着扑过来，脸上的电子屏炸成杂乱的雪花。伊路米总是会一把将奇牙抓在身后，“妈妈，我会处理好的。”他彬彬有礼的说──每次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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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抬起头去看大哥的脸，伊路米将食指竖在嘴唇前面：“嘘──阿奇，你乖一点。”他说，脸上是少见的无奈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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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得意的朝哥哥吐了吐舌头，他那时候有一种模糊的天真盲目的自信，伊路米是拿他没有办法的。在他这种幼稚的单方面的和伊路米的较量中，奇牙坚信自己总会是赢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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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现在，奇牙抓住伊路米的手，“伊路哥哥，”他摇晃着脑袋，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你有给我带礼物吗？伊路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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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个嘛，”伊路米脸上浮现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抱歉，没有哦，”他揉了揉奇牙毛绒绒的脑袋：“下次补给你吧，阿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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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嘛！明明走的时候有再三叮嘱过要给我带礼物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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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失望的撇着嘴，他狠狠瞪了大哥一眼，“骗、骗子！”奇牙气鼓鼓的嘟囔着。他从伊路米的手中挣脱出来，一把抓起玩具飞机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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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生气了……”伊路米目送着奇牙跑远，转身向着庄园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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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您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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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巴注视着面前的儿子，伊路米和糜奇一样，都继承了母亲的容貌，雪白的皮肤，乌黑的眼睛和头发，这是张对杀手来说过于秀气了的面孔。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杀手，尽管只有十五岁，但伊路米·揍敌客的名头已经在黑道上声名鹊起，毫不夸张的说，他是年轻一辈杀手中的佼佼者、明日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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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巴深深的为这个儿子感到骄傲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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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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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从今天开始，奇牙的训练就由你来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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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进长子深邃的黑眼睛里，慢慢的说：“你会将他教的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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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爸爸。”短暂的吃惊之后，伊路米又恢复成一贯古井无波的样子，他平静的点了点头：“那么，我可以出去了吗，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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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得到了长子的承诺，席巴欣慰的挥挥手，“你的母亲还在前厅等你，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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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奇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扔掉飞机，闷闷的将脸埋在被子里……讨厌的伊路哥………伊路米虽然是个颇为严厉的哥哥，但他记得自己的全部爱好，虽然有点儿古板，但是会耐心的陪自己玩耍，每次不管出去多久，他总是会给奇牙带一些外面的新奇小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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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有时候觉得他很讨厌，有时候又觉得他是个温柔的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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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关上门，并没有向着前厅走去，他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上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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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将脸埋在枕头里，他百无聊赖的翻了个身，这时门口传来一下轻微的“咔嚓”声，奇牙飞快的坐起来──是伊路米吗──虽然才跟大哥闹了别扭──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心底里还是期待伊路米能像往常一样──他走过来，用亲昵的语气安慰他──每次伊路米这样做，奇牙就会原谅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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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一次奇牙等了很久，很久，门口再没有一点儿动静，仿佛刚才那声声响不过是他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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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不甘心的爬下床，他掂着脚，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他握住雕花的把手，猛的用力将门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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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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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伊路米，没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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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像个气球，高涨的情绪还在酝酿，便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一戳──“啪”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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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耷拉着脑袋，那头银发无精打采的垂下来，他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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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的把柄上挂着什么东西──一只蓝色的小小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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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即将熄灭的灯芯，添一点油，便又“唰啦”一下迸射出夺目的火花──奇牙欢天喜地的解开金色的丝带，几颗圆滚滚的巧克力跑出来，它们静静躺在他手心，像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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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族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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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有点儿记不起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奇牙变得越来越疏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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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他第一次将鞭子挥到奇牙身上？还是从他强迫奇牙吃下那些混着毒药的奇怪食物时？是从他按下通电电流开关的那一刻？还是在奇牙哭着喊疼置之不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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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奇牙接受家族训练的几年后，伊路米又多了两个弟弟，亚露嘉和科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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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席巴试探性的提出希望伊路米以后也能负责起两个小弟弟的训练时，伊路米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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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认为奇牙现在的训练还不够，他还有太多的东西要学习，我打算加强他的训练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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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几年我都会把重心放在他身上，所以爸爸，亚露嘉和科特的训练还是由爷爷和妈妈来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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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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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巴张了张嘴，他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后他还是拍了拍长子的肩膀，说了一句：“辛苦你了，伊路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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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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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显然伊路米关于奇牙未来的计划并没有实现，不久之后那个银发的弟弟从枯枯撸山主峰上的揍敌客大宅里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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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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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接到糜奇电话时，他刚刚完成一件工作，手心里还残留着心脏的温度，鲜血从手指流下，黏糊糊的触感让他皱起了眉头，这种感觉另他不舒服，像黏哒哒的蜂蜜或者糖浆什么的，但是味道并不甜蜜。得找个地方洗手……他想，取出这个人的心脏耗费了一点时间……我得像父亲那样，成为一个更顶尖的杀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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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话筒那边传来了糜奇大呼小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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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逃跑了…………打伤了母亲和糜奇……逃出了家族的势力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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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困惑的表情──他显然很迷茫──如果不是知道糜奇没有胆子撒谎──他几乎要以为这是个类似于愚人节之类的玩笑了──逃跑──他简直无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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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只是有一点叛逆而已，他或许是不喜欢那些苛刻的训练，不喜欢奇怪的饭菜，不喜欢自己那些关于家族的训诫，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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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们为什么要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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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不喜欢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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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继承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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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要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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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我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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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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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固执的认为奇牙只是没有习惯，他还没有做好成为一个优秀杀手的心理准备。你太脆弱了，阿奇，你必须尽快适应。他看着弟弟，用一贯平板的声音说，杀手不需要多余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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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也不需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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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家人，杀手只需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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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奇牙是怎么回答的呢？伊路米忘记了。他只记得奇牙那双眼睛，那双碧绿的、宝石一般的、生机勃勃的眼睛仿佛失去了光一样慢慢的、慢慢的暗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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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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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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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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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开始变得听话，他变成一个乖顺的弟弟，对伊路米指派的任务从不说一个“不”字，但也仅限于此，除了关于课业的交谈，兄弟俩之间只剩下冷冰冰的空气，之前那些亲密岁月建立起来的信任和依赖一夕间轰然崩塌，仿佛从未存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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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伊路米回到了家中。关于奇牙逃跑这件事，席巴表示暂时不去追究，“就让他自己去外面闯一闯吧，伊路米，他总要自己去看看这个世界。”席巴将手搭在儿子肩上，仿佛是在尽力说服他：“奇牙会回来的，他属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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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摇了摇头，“爸爸，”他说，语调显得有点儿疲惫。席巴望向他，想从长子的脸上看出一点儿端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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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伊路米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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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枯戮山夜晚的气温比白日要低很多，伊路米躺在床上，今夜没有风，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挂在天空，皎洁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黑发杀手苍白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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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睁着眼，他认为自己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是今夜他望着天边莹洁的圆月，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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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他对奇牙接受训练后他们之间关系的变化并不感到意外，他们是杀手世家，祖祖辈辈都以杀人为生，杀人的技巧就是他们的武器，财富，和生存的方式。伊路米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看，这也是种自食其力的生活，并且其中的风险和艰辛比普通职业还要高出许多，当然，报酬也是非同一般的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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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是揍敌客家族这一代最有天份的孩子，并且他还是兄弟里面唯一一个继承了揍敌客家血统标志的人──那头胡乱翘起的银发──那双绿松石般的眼睛──他刚一出生，席巴和杰诺就将他定为了下一任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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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自然也对这个天赋异禀的弟弟格外上心，每次出完任务回来，他总是第一个跑到奇牙的房间，那时还不满一岁的奇牙戴着奶嘴，穿着纯白的小衣服在地上爬来爬去，他看见伊路米，伸出胖乎乎的手，努力的摇摇摆摆向他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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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抱起他，将他放在怀里，奇牙咧开嘴笑了，奶嘴掉在伊路米掌心。那时候他还不会说话，只会咿咿呀呀的挥着手，伊路米能闻到他小嘴里呼出的牛奶香气，他抓住弟弟胖乎乎的手，握着他，奇牙睁着那双大大的眼睛，伊路米望见一片翠绿的湖水，那湖水慢慢凑过来，“啵”的一下，他的脸颊被一个小婴儿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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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抱着他，感到自己在抱着一个纯白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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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慢慢长大了，伊路米接受的工作难度也越来越大，他开始很长时间不回家，餐风露宿的工作间隙里他偶尔会想起奇牙，这个弟弟现在在干什么呢？他有没有乖乖的吃饭？是不是又在跟糜奇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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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对奇牙倾注的感情越来越多，只要不是太过分，他可以满足奇牙的任何要求，就连席巴也说，伊路米你是不是太宠溺阿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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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啊爸爸，我有分寸的。伊路米这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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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关系呢，奇牙是未来的族长，揍敌客家的天才，有什么关系呢，他是他的兄弟，是他最重视的珍宝，心底最柔软的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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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呢？伊路米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他的房间也是空荡荡的，除了必须的家具以外什么都没有，糜奇评论他的房间是“不适合人居住”“就跟大哥你一个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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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不知道自己的教育哪里出了问题，糜奇也好，科特也罢，这两个弟弟一开始也曾哭闹过，但最后都平静的接受了自己生而为杀手的命运。他们是职业杀手，骨子里流淌着古老的疯狂的血液，伊路米并不认为这是个很有趣的职业，相反大多数时候他觉得这一行又累人又麻烦，但他以自己生在这个家族为荣，杀人并不是可耻的，可耻的是催生出这个黑暗的社会。这个社会什么都可以买卖，就连性命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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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奇牙偏偏不一样，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他最宠溺的弟弟，他的奇牙──他是那样的耀眼，那样的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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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你，伊路米。”奇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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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伊路米并不意外，他只是有点儿遗憾，但是没关系，只要奇牙能够正视自己的身份，接受家族为他打造的未来，即使是被弟弟稍微讨厌一些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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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不需要多余的感情，我们是杀手，就只能走上这样一条黑暗血腥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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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终有一天，我们的尸骨会埋葬在这里，我们的名字会刻在墓碑上，和揍敌客家族的荣耀一起长存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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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也好恨也罢，没关系，我都是为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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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你！我不需要你给我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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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的声音犹如一道炸雷，响在伊路米耳边──奇牙走了──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个冷冰冰的家，离开了这座黑魆魆的山峰──他们终究还是背道而驰──像两条渐行渐远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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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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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揍敌客的名头越来越响，作为职业杀手，他十岁出道，接受的委托成千上万，十四年的职业生涯中，他还未曾失手过。这一点也另他本人深感自豪。高效，精准，守时，是这个杀手的座右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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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把黑暗淬成的利刃，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目标人物的背后，轻柔的一划──头颅落下来的时候你才看见那刚刚消逝的刀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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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声名鹊起的还有奇牙·揍敌客，人们谈论起他的时候，总会说“噢，那个厉害的银发小子！”“真是了不起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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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参加了考试，成为了猎人，有了许多值得信赖的朋友──他活在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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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有时候会听到这个弟弟的消息，人们用热情亲切的语气谈论他，如同谈论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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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枯枯戮山的两年之后，奇牙回来了，他长高了，变得更矫健，更迅猛，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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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贪婪的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弟弟，奇牙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那双眼睛，走之前还是那样灰扑扑的，现在却像滤去杂质的宝石，重新焕发出了光彩──或许席巴的决定是对的──但是伊路米却感到心脏深处传来阵阵的颤动──像岩层下流动的火浆──混杂着嫉妒和痛苦──在他心底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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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清楚，奇牙的改变并不是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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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为什么回来呢，阿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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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当然不会认为他是忽然想念家人才跑回来的──但是──有没有可能──他想通了──成为揍敌客的家主──成为一名顶尖的杀手──并非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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