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14 【纵横子/天十三觉】昆山埋玉去（首楼更新第一章，粮食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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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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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樓主發表於: 2016-02-15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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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4 【纵横子/天十三觉】昆山埋玉去（首楼更新第一章，粮食向）

看剧的时候我就觉得纵横子与天老友的关系虽然着墨不多，但相处模式非常有张力。剧里虽说纵横子和一刀斋是亦敌亦友，我倒觉得他们两人之间这种感觉更明显一点。

在剧集里纵横子和天老友的故事还未完全呈现，于是我想趁此时机把自己的一点想法写出来。想表达的并不是爱情，而是是比友情更加复杂、却又什么都不是的一种感情。

这篇文章设定是纵横子与天十三觉相识于少年时期，所以性格与他们当前的样子会有较大的差别（也可以说是我人物崩坏啦XDD）

　　01
　　
　　纵横子与天十三觉相识于数百年前，久远到他们两人都已回忆不起当时的前因后果。
　　
　　“大约……那时是吾寻你下棋。”纵横子苦思一番，得出这样的结论。
　　
　　天十三觉顺着他的思路向下想去，犹如扫去沉埋于土中的珍宝上的浮尘一般，渐渐理出头绪：“没错，故友。那时吾隐居于春明山，日日不过喝茶下棋，却遇一人寻吾对弈，也是令吾大吃一惊。”
　　
　　一旦寻到线头，那被淡忘已久的陈年旧事便随着思绪的摸索，而逐渐历历在目。

　　
　　天十三觉想起，那大概是在某年初春的时候，甫出冬的枯败枝条上才刚刚萌发出一层烟雾似的绿芽，毛茸茸的春草倒是已放肆地铺染在春明山肥沃而湿润的黑色地表上。那日已是黄昏，他步入林中剪下两三支杏花，预备插在床头小案的瓶中。归途中，却遇见了另一名上山之人。
　　
　　那人身着白衫，头戴幂蓠，许是披星戴月而来，幂蓠上沾染着初春山中浓稠的水汽。透过挂满细小水雾的黑纱，天十三觉看到了半隐于其后的那张少年的面庞。少年面貌白净清癯，却生着一对修长的凤眼，平白添了几分艳丽的意思。天十三觉不由得想到，去年腊月里，一夜大雪过后，被重重白雪覆盖的红梅枝。
　　
　　按理说，天十三觉是主人，本当由他出言招待，但他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是那名少年摘下头上的幂蓠，主动向他询问：“打扰，阁下可知这山中有位隐居的棋者？”天十三觉想看清少年的凤眼，但他摘下幂蓠后，却低垂了双目。被松松挽起的湖蓝色长发，温顺地伏贴在少年的肩头，一览无遗。
　　
　　这山中并未有其他人家，他也的确因棋艺超拔而声名在外。实际上，当他见到这名少年时，他的心头便隐隐升起奇妙的预感和期待，等到少年提出他的疑问，天十三觉只有“果然如此”这般的念头。
　　
　　“吾便是你相寻之人。”天十三觉这样答道。他的语气里不由得带上了三分他也未曾觉察的轻快，便是这样的轻快，冲淡了彼时纵横子的拘谨。纵横子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尚未习得如今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淡然与从容。
　　
　　天十三觉也记得，他记得那日他们一同上山，那名白衣少年先是跟在自己身后几步的地方，维持着礼貌而生疏的距离；后来，天十三觉与他搭话，闲聊的内容他已记不真切，却还能想起少年渐渐靠近、最后与他并肩而行的场景。
　　
　　他们大约是说起了棋，说起春明山初春时漫天蔽日的浓雾……纵横子向他说起他星夜兼程赶来此地所遭遇的一场寒冷彻骨的春雨，说起他此行的目的——向他挑战。
　　
　　天十三觉听罢，微微一笑，说道：“不必着急。”
　　
　　他没有把剪来的杏花按照脑中反复预演过的样子，插进床头那只花瓶里，而是把它们随意放置在书房一面窄窄的书案上。他脱下披在身上抵御雾露的蓑衣，让贴身侍奉的僮子送上提前煎好的热茶。
　　
　　“正是晚膳时分，不如先用过寒舍自备的粗馔，再下棋也不迟。”
　　
　　纵横子摇头，“多谢好意。吾先前已用过干粮，尚可饱腹。”却接下了天十三觉递给他的茶碗，用双手紧紧捧着，直到指尖被涌上的热度烫得微红。
　　
　　茶是好茶，是天十三觉从江南带来的明前龙井，用半开的桃花熏染过，让茶香里带上几分缱绻的甜意；棋也是好棋，三百六十一颗棋子，每一粒都是从澜沧河里淘来的黑白玉石，被一流的巧匠细细打造，琢磨成最温婉的弧度。
　　
　　皆是因为眼前之人，一切都开始变得微妙而郑重起来。
　　
　　棋盘在两人中间铺开，而两人与棋盘一样沉默，他们都在等待第一颗落子的清脆声响。
　　
　　此时，纵横子出言打破寂静：“是吾失礼，竟忘记自报家门，吾乃……”
　　
　　天十三觉却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恰到好处地打断了纵横子的话。纵横子不解，于是天十三觉缓慢地解释道：“有时，在棋局结束之前，吾不会询问对手姓名。因为留名，则难免留情；一旦留情，便不忍落子了。吾之怪癖，可让你觉得莫名其妙了？”
　　
　　纵横子摇头：“阁下是性情中人。”
　　
　　“哈。还有的时候，在开局之前，吾便会索要对方名姓。因为吾心中已打定主意，这盘棋将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对局，而互通姓名则是我们对彼此的尊敬与承诺。”
　　
　　“吾倒不知道，是做前者好，还是做后者更好。”
　　
　　“如果是你，吾希望你不会是后者。”天十三觉一笑，指向棋盘，“来者是客，这盘棋由你先下。”
　　
　　纵横子没有推辞，他拈起一枚黑子，轻轻敲落在右手侧的星位。纵横子的手生得很好，十指修长，洁净白皙，与指间棋子黑白分明；这一子也下得好，是客气而谨慎的，让天十三觉想到路上他刻意落后的那几步，而谨小慎微里又有一点顽抗的决心与沉默的坚持。他的一切都妥帖而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错处。
　　
　　“该你了。”纵横子抬头道。于是，天十三觉也落了子。这一子亦是他右手侧的星位，与纵横子的第一手遥遥相对，是未诉诸于口的谦让与退避。
　　
　　虽说不愿留情，但终究还是步步留情。开局数十手，皆是相敬与相惜，恰似日光冲和、春风淡荡。然而几番你来我往之后，两人渐渐全情投入、浑然忘我，落子已不再瞻前顾后左右犹疑，却是切金断玉杀伐果决，宛如飙风骤雨。倾盖如故的敬意与怜惜，全然隐没在棋逢敌手、酣畅淋漓的一战中，那急促如雨声的落子声里。
　　
　　棋局到了关键处，两人皆进入物我两忘的酣然境界。此时，忽听得门外小僮一声清脆的呼叫：“先生，下雨了。”
　　
　　那时正当纵横子行棋，被这一声打断了紧绷如琴弦的思绪，指间还紧紧捏着那枚棋子，却不记得该落于何处，仿若大梦初醒的惶然。
　　
　　天十三觉亦是如此。见纵横子模样，了然于心地一笑，“天色已晚，春日夜寒。依吾看，此局不妨明日再续，你认为呢？”
　　
　　纵横子敛眉纵观全局，双方正斗至最为难分难解之处，不觉有些意犹未尽，却默默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盒，抬眼笑道：“很久不曾如此快意。阁下高艺。”他不经意的一抬眼，恰与天十三觉四目相接。烛光昏黄，映得那双略带笑意的眼眸如同被微风吹皱的湖面。这是天十三觉第一次看清他的双眼，那是最沉静的蔚蓝，仿佛空无一物，又仿佛无所不有。
　　
　　更深夜寒不过是推脱之辞，真正的原因两人都已心照不宣。这局棋是小孩儿意外得到垂涎已久的甘美滋味，忘情地狼吞虎咽之后，待醒过神来却再也不舍得下口。
　　
　　两人再度陷入沉默，屋外的雨声便分外明晰了。
　　
　　春日的雨，往往是极小的，有点细水长流的意思。细密如针脚，轻轻地抖落在屋顶铺设的茅毡上，于是那雨声也如雨滴一般密集而细小，却又连绵不绝着。你若凝神去听，便会渐渐忘神，不知自己身在何时何地。
　　
　　这般相持片刻，纵横子却对着窗外，忧心忡忡地轻叹了一声。天十三觉去问，他便说是怕这一夜雨过，下山的路会更加难行。
　　
　　纵横子只是提了“下山”两字，天十三觉心中便已涌上一些离情别绪。他道：“棋局未完，天公又不作美，何必急于辞去？若不相弃，不如在这山家寒舍多住几日，你我正好切磋棋艺。”
　　
　　纵横子不置可否，只怔怔地看向窗外，而窗外分明是漆黑一片。
　　
　　手边的茶不知不觉间已经凉透，半截蜡烛也快燃尽。两杯冷茶，一盘残局，想来总是格外萧索惨淡的景象，方才对弈时的畅快也被这般光景冷却、冲淡了。一次相会到了这种时候，聪明的主人便该适时结束。于是天十三觉起身，唤来僮子，让他领纵横子去客房歇下。
　　
　　年少时的纵横子心思单纯，沾枕即眠。一觉醒来，天光微亮，而屋外的雨声还未曾止歇，积雨汇成水流滴落，敲击着屋檐下的青石板——纵横子便是在这样富有节律的雨声中转醒。
　　
　　推门而出，却见天十三觉独坐檐下，默然无语。纵横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连天缀地的银灰色雨幕后，正是初春时分萧疏静穆的远山。群山寂静，观者无言，犹如一场人与永恒河山的沉默对峙。纵横子想起自己的学棋生涯，他击败一个又一个对手，就如同不断攀山越岭，然而山川延绵不绝无有尽时，他的挑战之路也不知何时能可止歇。如此一想，不免有些沮丧。
　　
　　天十三觉察觉到他，却不提下棋之事，只道已备好早饭，让纵横子一同来用。纵横子心道不急，便随他前去。早饭过后，又是午膳。午后，雨便停了，连积压多日的浓云都渐渐散去，正是天将放晴的迹象。天十三觉仍不见有续昨日那盘未完之局的意思，纵横子仿佛心有领会，却又拿不准对方的心思。
　　
　　“叨扰多时，吾也该告辞了。”第二日，纵横子向天十三觉辞行。
　　
　　天十三觉并不挽留，却向屋角寻了一把雨伞，递给纵横子：“此地春日多雨，你拿上吧。吾送你至山下。”
　　
　　然而那日并未有雨，恰如昨日天象所示，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晴日。不过在穿过山腰时，两人的衣衫却猝不及防地被常年不散的雾气染得半湿。
　　
　　道旁零星散布着几棵梨树。现下并非是梨花的花期，不知因何缘故，这几株梨树早早地开出了稀疏的、青白色的单薄花朵，又被前日的一阵雨打得七零八落。残花委地，又沾了满身泥泞，是极为可怜可叹的模样。
　　
　　“梨花不堪雨重。”天十三觉这样叹息道。目光却落在纵横子被山中水汽濡湿的白色衣角上。
　　
　　纵横子听闻，回头看向天十三觉，连睫毛上也落满了绒毛似的晨雾。
　　
　　天十三觉心头一动，竟出言道：“你可知吾为何不愿与你一完棋局？”纵横子没有回答，他便自问自答：“棋局一毕，料想从此便相见无期。你我都不是会半途而废之人，不如留下一盘残局，作日后相见之由。”
　　
　　“人海茫茫、山高水阔，你我沉浮江湖，重逢之日，岂不是同样遥遥无期？”纵横子反问。
　　
　　天十三觉道：“正因如此，吾才会格外不忍与不舍。不能分出胜负是吾之遗憾，但若分出胜负，吾却会更加遗憾。这样的心情，你可能体会？”
　　
　　纵横子一笑，却转头不答。

　　
　　想起从前的事情，虽是本本分分、不逾于礼不悖于情，却依旧觉得有些可笑。大抵是因为时过境迁，人事全非，今昔相照，总不免觉得荒唐。
　　
　　天十三觉却偏要旧事重提，他问：“故友，吾记得，那日你并未回答吾。”
　　
　　纵横子冷笑，笑意里有一点刻意为之的轻慢，他说：“天老友，棋盘上不仅有棋，更有胜负生死，太过多情之人，不该站上棋枰。”说罢，他看向两人之间空空如也的棋盘，“如今的你，可心有觉悟？”
　　
　　天十三觉也笑：“当然。这盘棋，天十三觉已等了三百年，不会再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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