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20 【酆湘】斑竹血（主酆湘，任/溫醬油）首層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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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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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5-06-20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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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0 【酆湘】斑竹血（主酆湘，任/溫醬油）首層完結

人說斑竹竹身上的斑點是娥皇女英泣竹的淚迹，但如此暗紅的痕迹又何嘗不是點點血痕。
藍衣的書生這樣想道。
按說讀書人不該心存殺伐之念，但這片斑竹林卻讓溫皇心頭産生一種異樣的感覺。
“斑竹淚，斑竹淚，淚痕點點寄相思。
楚客欲聽瑤琴怨，潇湘深夜月明時。”
白天路過私塾門口時，裏面傳出學童們背書的聲音，是一首李商隱的《潇湘神》。
在這個鎮子上，在這片竹林深處，有一個傳說。
幾名在竹林裏迷路的兒童，和偶然醉酒誤闖竹林的男人都說，曾在竹林深處見過兩個白衣翩跹、絕逸出塵的身影，疑是潇湘神女降臨人間。
然而當鎮民們結伴去尋時，卻始終一無所獲。
溫皇搖了搖頭，自是不信傳說。
傳說是讀書人的浪漫，但溫皇不是個浪漫的讀書人。
顯然，竹林深處的那兩人也不是浪漫的人。
“铮”地一聲劍音在月夜的竹林間蕩開，伴著一兩句零碎的人語輕喃。
“真吵。把你的劍收起來，來陪我飲酒。”
“不。”
“那就來給我倒酒。”
“不。”
“這也不那也不，你還在這裏做什麽？你怎麽不去死？”
“我早已死了很久，你亦同樣。”
分開層層疊疊的竹影，踏著清清淺淺的月光，藍衣的書生在這片竹林深處尋見的，便是這樣兩個遊戲人間的遊魂野鬼。
一間山亭一壺酒，一張石桌一雙人。
那兩人一個眉目俊朗，不苟言笑，一個神色疏然，百無聊賴，卻是各有各的風采，難分上下。
“酆都月你看，有人尋來了。”
“我看見了。”
“他不是純潔無邪的孩童，也不是誤打誤撞的醉鬼。”
“他只是一介書生。”
“只是一介書生卻能找到此地，酆都月你說，他是不是任飄渺？”
持劍的鬼細細地打量溫皇，從頭看到了腳，又從腳看到了頭。他的劍發出一聲低吟，隱隱似有流光閃動。
“不是。”最終他背過身去，對飲酒的鬼說道。
“是嗎？”飲酒的鬼單手支著下颚，歪頭注視著舉在眼前的琉璃盞。月光將紅色的酒盞映得剔透，在他眼中凝成一抹難以言明的光華。
“真的不是嗎……”飲酒的鬼自語道，而後起身轉向溫皇。
“既非任飄渺，便是有緣人，在下百裏潇湘，那邊那個叫酆都月。”
溫皇行了一禮，應道：“在下溫皇。夜半攪擾，多有得罪，還望鬼兄海涵。”
“喔，你這書生倒是有趣。”名喚百裏潇湘的鬼像是看到了什麽新奇的事物，挑了挑眉。
溫皇道：“敢問鬼兄，任飄渺又是何人？你在找他？”
“哼，任飄渺啊，可憎可恨之人罷了。若有一日任飄渺來到此地，我必親自手刃！”
“百裏潇湘，你我已死逾百年，任飄渺也早入輪回，你何必執著于他？”
“今日你問我何必執著于他，卻不說昔日你自己對他是何等執著！”
“我忘記了。”
短短四字說出，林中竟是靜默下來，無人開口，無人應答，唯有竹葉飒飒。
百裏潇湘蹙著眉，似是憤懑，又似有幾分不忍，終是忿忿說道：“你已無執著，爲何不入輪回？”
“因爲你還在。”酆都月回答：“沒有我，你認不出任飄渺。”
“你認出任飄渺，就會告訴我嗎？”
酆都月默然片刻，垂下眼，沈聲答道：“不會。”
百裏潇湘似是早就料到這個答案，竟是不氣不惱，只是嗤笑一聲。
溫皇在一旁聽了半天，感到這兩人對話頗多疑點，不由好奇心起，問道：“聽起來這任飄渺對兩位來說都頗重要，爲何酆兄會忘記自己的執著，百裏兄會認不出他？”
“這嘛，說來話長……”
當年的情景猶似昨日，在眼前一閃而過。
那日血濺竹林，最後一眼只看見任飄渺負劍而立，臉上盡是睥睨神色。再一眨眼，已是過了忘川河，走過奈何橋，踏上望鄉台。
孟婆端來一碗湯，說是飲下去便與前世了斷。凡塵種種隨風而逝，盡付因果循環。
百裏潇湘捧著碗，偏生不信。他對任飄渺的恨深之入骨，怎會說忘就忘？既有因果循環，來世定要讓任飄渺嘗盡果報。
一碗孟婆湯才飲下一半，忽然就被人搶走了，仔細一看，搶碗之人竟是酆都月。
百裏潇湘記得清楚，自己倒地的時候，酆都月好端端地站在任飄渺身邊，爲他奉劍。
百裏潇湘怒道：“你不是還活著呢嗎？跑來做什麽，趕著投胎啊？”
酆都月道：“我趕來看看你，免你喝下這碗湯，世間便再無百裏潇湘。”
孟婆拄著拐杖敲了敲青石板的地面，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孟婆的湯沒有喝半碗的道理。”
“那這剩下半碗，我飲便是。”說著，酆都月端起碗來，將余下的半碗湯灌入咽喉。
“孟婆湯的勁頭真大，”百裏潇湘對溫皇感歎道：“從此我忘了任飄渺的樣貌，酆都月忘了他畢生的追求。”
明明是最重要的東西，卻忘得幹幹淨淨、徹徹底底。
還記得飲下整碗湯後，孟婆定定看了他們兩人一會兒，最後搖了搖頭。
“忘川，忘穿。不敢忘，不能忘，偏生要忘。奈河，奈何啊……”
孟婆離開的時候佝偻著背影，只不過是一名矮小的老婦人。
溫皇聽得入神，連連歎息數聲，慨然道：“世事當真無常，誰能料想飲下半碗孟婆湯竟是這般結果。如此忘記最重要的事物，豈不是一直都在迷失之中，痛苦難當？”
又道：“就算任飄渺再世爲人，也不再是任飄渺。找他、等他、殺他，當真還有意義嗎？況且百裏兄想找任飄渺複仇，酆兄卻不肯說出誰是任飄渺，長此下去，你們打算如何？”
百裏潇湘看了看酆都月，沒有回答。
酆都月看了看百裏潇湘，卻見百裏潇湘眼神遊移，飄到了月亮上。
其時，月落西墜，東方天空漸漸泛白。
酆都月道：“時候不早，我二人也該走了。我們已經很久沒與人交談過，今夜能與兄台一敘，頗爲難得。”
百裏潇湘亦是颌首道：“呵，有緣人，有緣再會了。”
話音一落，第一縷陽光透過林間縫隙，照射下來。兩名白衣鬼身影飄忽，漸漸消散不見。
溫皇環顧四周，哪裏還見什麽山亭石桌，唯有兩座無名野墳立在林中，卻不知是何人所造。
兩柄青鋒插在墳前，鋒芒不減。
溫皇回了一趟鎮子，找人刻了兩塊石碑，上書“酆都月之墓”和“百裏潇湘之墓”，想了想，又叫石匠在碑下落款處刻上“任飄渺立”。
至于溫皇最後所提的那個問題，雖然那兩人都沒有回答，答案也不言而喻了。
三尺鋒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潇湘歸。
此間長相伴，永不入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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