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06 【日月現代】Holy Night（20110330更新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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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墻的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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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1-03-06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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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6 【日月現代】Holy Night（20110330更新7）

這個，偷偷發過來騙錢 = =+

各種白爛日劇梗請無視……

本文設定千葉傳奇是素還真的兒子，反感此設定的姑娘請繞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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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寶日記
X年12月23日   天氣陰冷
今天搬到了新家。我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搬家了。
我以為從孤兒院裡出來以後會有個安穩的生活，但是沒想到卻比以前更加飄忽不定。
唉，誰讓素還真那麼窩囊，總是東躲西躲的。
他沒告訴我他是在躲避什麼人，不過我感覺得到。
誰讓我是舉世無雙的天才兒童千葉傳奇呢！
不知道新鄰居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談無欲一早就被不疾不徐的門鈴聲吵醒了。揉著因為趴著桌子上睡而發酸的脖子肩膀，隨手拿起眼鏡掛上就去開門。
門外，卻是一張陌生的和藹面容。
“你好，我叫素還真，是新搬來的，就住你隔壁。”
清晨的陽光很溫暖，連帶地給來人的眉眼也映上了些暖暖的感覺，銀白色的頭髮跟同色的漩渦形眉毛很是打眼，談無欲不禁多看了幾眼，但隨即發現自己失禮了，便收回目光，禮貌地點點頭，“你好，我叫談無欲。”
“談先生你好，哎，這是我的兒子千葉傳奇。”名喚素還真的男人拽了拽手，原來後面還跟著個大概5、6歲的小男孩，除了頭髮眉毛是黑色的以外，整一個縮小版的素還真。“千寶，喊談叔叔。”
“我是千葉傳奇！”小男孩顯然對“千寶”這個叫法非常惱怒，一雙眼睛瞪得比銅鈴大地抗議。
“呃，不好意思，孩子正叛逆期，哈哈。”素還真有點尷尬地朝談無欲笑笑，“我家做了早飯，給你送過來一些吧？”
“不用了，謝謝。”談無欲覺得該盡的禮數都做過了，便不想奉陪，“我待會還要上課，請讓我休整一下。”
“哦，原來是談老師。”素還真眉開眼笑，“真巧啊，我也是老師呢，不知道談老師在哪家學校高就？”
“我只是個普通的講師。”談無欲故意揉了揉太陽穴並皺眉作出頭痛的表情。
“哦，那我不打擾你了，以後多多關照。”感覺到了對方的拒絕意味，素還真識趣地拉著兒子回隔壁去了。
關上門，談無欲看看滿桌子的論文資料，轉了轉脖子，踱進洗手間去梳洗了。

談無欲是個大學講師，跟別的老師一樣，拿工資，給學生上課，指導學生功課。
只不過今年，他評上了副教授，所以多了一個帶畢業生論文的工作。
帶學生做研究跟自己做研究不一樣，這對於一向只需要自己努力向前跑的談無欲來說是個陌生的課題。
但其實相對於高深的學術造詣，他為人處事的冷清態度才是最讓學生不敢親近的地方吧？
抱著一堆資料走進小會議室，果然，由他帶的3個學生已經整整齊齊地坐著了。
討論、提出意見、修改、確定大綱二稿的時間，有條不紊得像公司例會。
“那麼，二稿的時就定在後天……”
“談教授……”一直畢恭畢敬的女學生赤雲染突然開口，“後天是耶誕節啊……”
“嗯？”談無欲一愣。
“就是、就是……”赤雲染搔搔頭發，“就是明天是平安夜啦……”
“……”
“談老師，雲染的意思是，這些日子她要去約會沒時間改論文啦~”別的學生起哄，赤雲染瞪了他們一樣，既然都挑明瞭，也不怕了，“哼，我才不信你們沒約人！”
“什麼嘛~”
“咳咳……”談無欲被學生們突然轉換的情緒弄得不知所措，“呃，那就再往後推一天，只能再推一天了，時間真的很緊了啊。”
“嗯！談老師萬歲~~”
“哎哎，談老師你平安夜不陪愛人嗎？”
“哈？”
“嗯？難道談老師還是單身？”
大概這是最能迅速拉近師生關係的話題，但是談無欲並不能馬上適應這種拉近：
“再問就如期交二稿了。”
“哎啊~~~”

一天課程結束，談無欲還是抱著一堆資料回家，經過超市，順便買了些吃的喝的來填充冰箱。
抱著一摞書，還提著大包小包，開門的時候談無欲抬起膝蓋托著書本好讓自己騰出手來開門。
在門鎖哢嚓地一下打開時，同時發生了兩件事：
一、樓道的燈光突然全都滅了…… 整幢大廈都停電了。
二、雖然是這樣突然改變的黑暗，但談無欲也感覺到了一個什麼東西飛快地竄進了他的屋子裡：就通過他剛剛打開的那道門縫。
談無欲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長期獨居的人對於家裡的氣息特別敏感，他能感覺到廳裡多了一種呼吸聲。他輕輕關上門，把書跟購物袋放下，從容不迫地拿出手機打開照明燈。
大廳，一團小小的身影正縮在沙發上。感覺到有燈光照過來，也不怕，抬起頭來皺著眉頭來看他。
“……小朋友，你走錯屋子了……”談無欲對著千葉傳奇那張透著聰慧機智的臉說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想給他個臺階下。
“我不是小朋友，我叫千葉傳奇！”千葉一昂首，眉宇間老氣橫秋。“還有，我不是走錯了！我怎麼會連自己的屋子都認錯這麼傻呢？！”
“好，好，千葉先生，”談無欲哭笑不得，“那麼請問千葉先生光臨寒舍有何指教？”
“……”千葉突然不說話了，他轉過頭，往沙發上大字型一攤，不理會談無欲了。
“……………………………”談無欲額頭冒出了難得的青筋，這麼沒有禮貌素還真是怎麼教孩子的啊？！“我叫你父親接你回去。”
“不用了，他加班，還沒回來。”千葉依舊躺著，枕著手臂看著天花板。
“那你母親呢？”
“……我沒有母親。”
“……”談無欲愣住了，就著不甚明亮的手機燈光，他只看見千葉大概的形狀。
明明看不見樣子，卻仿佛能看到他臉上落寞的神情。
放學回到家裡，發現除了自己什麼人都沒有，大概，是會寂寞的吧……
“……你有什麼東西是不吃的嗎？”談無欲彎腰，抱著食材一邊往廚房走一邊問。
“嗯？”
“比如青椒苦瓜什麼的？”
“沒，我都吃的~”千葉撲騰幾下跳下沙發，也不管一片漆黑就摸黑往談無欲那裡跑，“你要給我做飯……哎呀！”才說著，就撞到了談無欲腿上了。
“唉，你別亂跑，待會把我資料翻亂了就糟糕了！”談無欲從櫃子裡拿出個應急照明燈，打著了，盈盈的銀白色燈光泛了開來，“你乖乖等著，不要亂跑。”
“嗯！”
談無欲挽起袖子來洗米，一邊洗一邊想，等千葉吃完飯，就送他回家吧。
但事實證明，人都是得一想二的生物。吃完飯，洗過澡，吹了頭髮，連作業都做完了，最後千葉躺在談無欲的床上呼呼地睡得香。
談無欲揉揉發痛的額角，自己怎麼當起保姆來了？再說，人家父母回家不見了小孩會急死吧？
但隔壁一直沒有人回來的動靜。
看看鐘，都快十一點了。
過了十二點，就平安夜了啊。
談無欲其實不太重視西方節日，然而恰好白天有赤雲染他們說過了，就兀地介意了起來。
就算是單親家庭，就算是一個大男人帶孩子，但把一個孩子留在家裡這麼久，怎麼說都是不應該的。作為一名教師，談無欲再冷情，也已經習慣了從孩子的角度出發去想問題。
談無欲把床頭燈旋到暗沉的昏黃色，披了件風衣，拿了鑰匙，跑到了走廊過道上。
他要等素還真回來，跟他好好談談。

2
素還真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快步往家裡走，途中把東西換了幾次手。
哎呀，孩子長身體的時候要吃的東西真多啊，光是牛奶都好大盒了。素還真默默在心裡計算這個月的家計，千萬別又赤字了啊……
屈世途要是看見現在這般計算著家裡收支的自己會不會嚇得鬍子都翹起來？
帶點懷念的笑浮上嘴角，馬上又消失了。
素還真會懷念過去，但絕不回頭。
樓梯間只有應急燈亮著，素還真想該是停電了，便把腳步放穩些，摔跤了不要緊，把雞蛋摔破了就糟糕了。
不過走上樓梯，一抬眼就看見個臉白如霜長髮飄飄還一身黑衣的影子直勾勾地瞪著自己時，素還真還是沒能成功地讓雞蛋們成為明天的早餐。

素還真把東西放好，順便把流了一地雞蛋清的雞蛋殘骸清理掉，燒了一壺開水準備泡茶。“只有普通的菊花茶，沒關係吧？”
“不用麻煩了，我只是說幾句話。”硬是被素還真請進屋子去坐的談無欲覺得很奇怪，這男人都不會擔心自己兒子的嗎？從一進門他就自然而然地行動著，好像他家裡沒有千葉是很正常一般，“你，你兒子呢？”
“千寶？哈~”素還真的笑聲很是疏朗，帶著讓人莫名其妙的驕傲，“不是在你屋裡睡得香嘛~”
“咦？”談無欲一愣，“是你讓他跑我家的？”
“不是。”
“那你如何知道他……”
“直覺。”素還真把茶杯擱在談無欲跟前，自己在他對面坐下。小小的客廳沒有沙發椅子，只鋪著陳舊但暖和厚實的地毯，設一張小小的木茶几，席地而坐，倒別有情調，“我覺得千寶一定很喜歡你，所以，大概是跑你那裡去了吧？”
“你但是很淡定啊。”談無欲捧起杯子，溫暖的杯壁讓久等在寒風中的指尖回復了些許溫度，“我知道千葉是個很聰明很早熟的孩子，但是，素先生，你不覺得這樣對待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有點殘忍嗎？”
“嗯？”
“你看現在幾點了？”談無欲指指牆上的掛鐘，“都已經快12點了。我明白單親家庭總是有很多無奈，但是，我覺得你還是該儘量抽取時間陪伴孩子。”
“……嗯，我承認，在這個問題上我處理得不太好，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難為之處。”素還真給談無欲遞上一遝紙巾。
“雖然我沒有孩子，但是身為老師，我能體會到為人父母的心情……嗯？”談無欲自然地接過紙巾，把黏在嘴角的菊花瓣擦去——自然得讓他自己也愣了一下：為何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知道有一種心理錯覺叫“即視感”，會讓人對明明是第一次發生的事情產生熟悉的錯覺。成因未明。
有人說是前世今生的殘留，有人說是嬰兒時期的無意識記憶。談無欲看過不少這種論文。
但親身經歷的時候，衝擊卻是如此猛烈。
“嗯？怎麼了？”素還真歪著頭，看著他友善一笑。
“沒什麼……咳咳，”談無欲不自覺地躲開他的視線，複又說道，“素先生，我認為你應該跟工作的單位商量一下，儘量在九點前下班，你可能不知道，小學生的作業經常有‘誦讀課文10遍’這樣的專案，而且要家長簽名去證明孩子真的已經讀了。你這麼晚才回來，且不說不能給孩子檢查作業，而且還打擾他的正常作息。”
“哦，那今晚千寶念書了嗎？”
“……念了。”
“什麼課文？”
“《唐詩五首》。”
“他真的願意念十遍？”
“……他念了一遍然後默寫出來了，我認為他沒有必要念接下來的九遍了。”
“哎呀，這孩子真是聰明啊~”
“嗯……咦？素先生！”談無欲差點被他繞得忘記了該說什麼，“請不要隨意岔開話題！”
“咦？我岔開什麼話題了？”
素還真眨眨眼，按道理說這是個很欠揍的表情，而談無欲也真的很想往他那圓潤的臉上招呼上一拳頭，但不知道為何，那股怨氣卻在心胸裡千回百繞，最終成了一陣心甘情願的屈服。
“以後，你要是那麼晚回來的話，至少跟鄰居打個招呼，可以給千葉個照應。”談無欲歎口氣，“總不能就那麼放著孩子在家……”
“嗯，我會注意的了。”素還真摸出手機來，“談老師，你的號碼是？”
“……哈啊？”
“鄰居之間，留個電話比較好照應啊~~”
素還真依舊笑得很是友好和善，談無欲覺得，那口怨氣已經快要把自己噎死了。

X年12月24日   天氣冷，大風
央森老師給我們講解外國人怎麼過平安夜跟耶誕節，說在西方的傳統裡，平安夜要跟家人親戚，親朋好友一起度過，就像中國人除夕吃團圓飯一樣。
可是我從來沒有吃過團圓飯。
我的家只有我跟素還真。
素還真也不是我爸爸，雖然他總愛喊我兒子。
聆月跟我說，平安夜，只要大家都平平安安就好了，能不能在一起度過都沒關係。
我知道她跟我一樣，都沒有父母。不過她還有一個叫望夜的姐姐。
我誰都沒有。

談無欲在超市的食品區站了大概十分鐘。
如果只是做飯給自己吃，那就什麼順手就拿什麼，隨便湊合一下填飽肚子就好了。
但是，正在長身體的孩子不能不考慮營養均衡。
談無欲咬咬牙，把什麼雞蛋小麥蔬果通通往購物籃裡放。
我一定要跟素還真拿報銷！
提著大包的食材回家，今天的樓道光明一片。
所以相隔甚遠，談無欲已經看見背著書包、裹著一身紫紅紫紅大衣的千葉在走廊上來來回回地走著了。
“千葉先生。”談無欲朝他喊，“未知可否幫在下一個忙？”
“嗯？且說來聽聽。”千葉停下腳步來，隔著幾十步路負著手，頗為神氣地回話。
真是的，明明一副巴不得立刻撲過來的小表情卻硬是逞強。談無欲在心裡忍俊不禁，臉上還得繼續跟他端架子，“咳咳，可否幫在下提一下物件，好讓在下騰出手來開門？”
“對我有什麼好處？”
“哈？”
“怎樣，你想不勞而獲？”千葉做個鄙視的眼神。
“這……在下願設宴款待，感謝先生相助。”不行了，快要笑場了。
“好，答應你！”還好千葉沒有再刁鑽，噔噔噔地跑到談無欲身邊，把他右手上的東西都抱進了自己懷裡。
“感謝。”
談無欲開了門，讓千葉進去，千葉一回生兩回熟，把書包往沙發上一扔，就跑到廚房去圍著談無欲轉。“你要做什麼菜？”
“馬鈴薯燜雞，忌廉海鮮湯。”談無欲把一盤馬鈴薯遞給他。“削皮。”
“哈啊？”
“怎樣，你想不勞而獲？”談無欲一挑眉，做個鄙視的眼神。
“這、這……可是，可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千葉搔搔耳後的頭髮強作鎮定，“可是，是你自己答應要設宴款待我的。”
“宴已經在設了，款待，就是邀請，我這不就邀請千葉先生跟我一起設宴嘛。”
“這……”
“來，給你。”談無欲把削馬鈴薯皮的小刀遞給他，“你該不會害怕用刀具吧？”
“我怕？”千葉不屑地一笑，搶也似的把小刀搶過來，“我雖然沒用過刀，但我肯定這是你見過削得最好看的馬鈴薯！”
“哦，那在下拭目以待了。”談無欲作個揖，轉過身去擺弄別的東西——他沒讓千葉看見他翹了起來的唇角。
不得不說千葉的確是個天才，談無欲看著一顆顆大小均勻乾淨圓潤的馬鈴薯，暗暗想素還真真是有福氣，能生出這麼天資聰穎的孩子。
但天資再聰穎，沒有後天的培養也是不行的啊。談無欲趁著擺碗筷的時間問千葉，“你父親經常都不管你的嗎？連晚飯也由你自己解決？”
“嗯，他忙啊。”千葉神情自若。
“你還這麼小，都吃什麼啊？”
“麵包，麵條，餅乾，總之餓不死。”
“……”素還真你該被拉去家長教育委員會批判一番！
“……其實他很好的。”千葉突然轉過頭來，小孩的心思總是無比敏銳，馬上就察覺到了對方的不滿，“他不那麼忙的時候會教我下棋畫畫，寫字作詩，還有很多很多別的東西。”
“嗯，只是他好像忙的時候比較多啊。”談無欲伸手摸了摸千葉的頭髮。
“一半一半吧，每次搬家後的一段時間他都比較忙，要建立新的客戶網不是那麼容易的啊。”
“你詞彙量還真不少啊，客戶網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我當然知道！”
說話間，飯菜已經做好了，談無欲把東西都擺好，門鈴就響了。
“請問……千寶是不是在你家？”
打開門來看見那張笑容可掬的臉，談無欲不禁懷疑：素還真你真的不是計算好時間才來按鈴的嗎？

X年12月31日   天氣清朗寒冷
我開始分不清到底我家是談無欲家還是素還真家。
但是我開始知道什麼叫做家的感覺。
聆月說，就算沒有血緣，也可以是家人。
或者，我不是誰都沒有的吧？

結果，就成了素還真父子到談無欲家裡蹭飯的模式。
素還真從那以後就很準時回家，每次都是談無欲剛做好飯的時候他就過來“找兒子”。
“素還真！蹭飯就蹭飯！別再裝了！伙食費我要一筆筆清算！”
“哎呀，談兄，鄰里之間，本應守望相助啊……”
“你們出去辯論！吵著我看電視了！”
這到底是誰家啊！！！！
談無欲無語望蒼天。
素還真每次飯後都很自覺地洗碗掃地拖地倒垃圾，說是感謝談無欲的照顧。這段期間，千葉就在客廳的桌子上做作業，他在沙發上看學生的論文。
有時候一個恍惚會覺得討個老婆生個兒子什麼的大概就是這麼回事。
哎，怎麼思路會變得那麼奇怪？談無欲揉揉額角，一低頭發現千葉的頭髮長了不少，“千葉，你頭髮多久沒剪了？”
“一個月吧？”千葉想了想，“我搬家過來前兩個星期剪的，搬過來這邊大概一個星期，嗯，精確地說是三個星期零兩天。”
“好，把你的科學精確精神應用到數學題目上吧，饒悲風教授等著你長大。”饒悲風是他大學裡的同事，整天都在埋怨沒有學生能理解數學的樂趣，談無欲想要是他看見千葉一定巴不得千葉馬上長大個20年，“你們才搬過來一個星期啊？”
為什麼會有很漫長的感覺呢？
漫長到他都快記不得在遇上他們之前，自己到底是怎樣生活的了。
“千寶，回家咯~”倒完垃圾回來的素還真把衣袖放下來，朝談無欲鞠了個躬，“謝謝你今天的招待。”
“……我其實不想每天都聽到你說這句話……”
“哎，我也覺得不應該每天都說啊~”素還真又笑得一臉陽光燦爛了，“大家都那麼熟了，就直接打個招呼好了對吧~ 那，無欲，我們先回去啦，明天見~”
“嗯……咦？”談無欲一個打跌，“我不是這個意思！”
“哈哈~”素還真還是笑，“我開玩笑的，明天換過來吧，我請你吃飯。”
“你？”
“明天是元旦啊~”素還真臉上太過氾濫的笑慢慢收斂回來，聚成深沉的笑意。“到我家吃飯吧，無欲。”
“……嗯。”

X年1月1日  天氣陰冷
元旦到底有什麼特別啊？
不就是一年過去了一年又開始了嗎？
不過今天看見素還真在廚房手忙腳亂的樣子，值了！
希望談無欲吃完不會拉肚子~
我？我可是天才千葉傳奇！自然已經事先吃藥啦~~
哈哈，其實也沒那麼難吃啦~

平心而論，素還真的廚藝沒有談無欲好，但是一般家庭小菜也挺能見人的了。千葉一個勁地嚷嚷難吃，其實也是故意給素還真找茬而已。
談無欲吃得不多，但為了給面子給主人，也硬是多撐了半碗飯。
素還真很高興地說，我做飯還是可以的吧？
談無欲腹誹道，那你以後就別來蹭飯啊。
但不知道為何沒有說出口。
吃完飯，還是素還真洗碗掃地拖地倒垃圾，談無欲想幫忙，但被他拒絕，想告辭，又被他挽留下來，說待會收拾好了想跟談老師下盤棋什麼的。
談無欲聽千葉說過素還真的棋藝能以一對三，也很想見識一下，便答應了。
靠著抱枕坐在那軟綿厚實的地毯上，聽著廚房洗刷碗筷的水聲，不一會，談無欲就覺得飯氣攻心，困意一陣比一陣強了。
等素還真收拾好走出來，談無欲已經趴在一個大抱枕上睡著了。傾瀉而下的髮露出了一點耳際後的皮膚，赫然一道深褐色的疤痕，應該是動過腦部手術的縫合痕跡。
素還真輕手輕腳地給他披上毯子，目光定定地落在那道疤痕上。
良久，他歎口氣，附身，把嘴唇印在那道疤痕上。
“你讓無欲想起我吧，好嗎？”

3
X年1月2日
今天早上吃到了很好吃的早餐！
因為是談無欲做的……
素還真，其實比起麵包牛奶我更加喜歡熱騰騰的三鮮湯麵啦~ 快去學怎麼做！
不過我對你那手藝還真不抱什麼希望……要不你就讓談無欲一直給我做早餐吧！
千葉傳奇果然好聰明！！！

談無欲睜開眼睛的時候其實只是夜晚十一點左右。
因為枕著的是舒服的枕頭躺著的柔軟的床，有一瞬家他以為自己是在半夢半醒之間回到了自己家裡睡覺。
但一翻身，手就搭到了陌生的體溫。
於是他一下子清醒過來了：是素還真把他弄到床上睡了。
雖然聽起來很有歧義但實際上真的只是單純的睡覺而已。
素還真平常梳得整整齊齊的頭髮散開了，穿著一身粉粉紫紫的睡衣在他傍邊睡。鼻息均勻，面容安詳，似乎已經睡得很熟了。
談無欲有點犯難了：床有點小，兩個人勉強能睡，如果一個人翻身下床，另一個一定會被弄醒。
主人家好心讓自己留宿，自己反而要告辭還因此把主人吵醒，怎麼想都於禮不合。
談無欲盯著素還真的臉大概半分鐘，終於歎了口氣重新躺好。
床是窄了點，但也挺軟綿舒服的，而且還帶點蓮花味道，不知道是什麼牌子的熏香呢？說起來素還真平時身上也好像是這個味道，一開始以為是古龍水之類的，難道是蓮花味道的洗衣液？所以把所有東西都染上了蓮花香？
雖然躺著了，但談無欲腦子裡全是這些有的沒的，一點睡意都沒有。
記憶中自己從來沒有跟別人共臥一塌，甚至連靠得近一些地坐著也沒有。
倒不是他故意疏遠，只是好像他身來便有這麼股生人勿近似的氣息，連嚴重車禍後護士姑娘們照料自己的時候也總是畢恭畢敬的，鮮少有像跟別的患者那樣開開玩笑的互動。
但素還真跟千葉卻是例外。
談無欲不禁又轉過頭去看素還真。房間裡沒有燈光，但窗戶也沒有拉上窗簾，街上昏昏黃黃的路燈光隱約透入，像月光，卻又多了那麼絲溫暖。素還真的臉容一向都是溫良謙恭笑意盈盈的，此刻睡熟了，嘴角卻反而耷拉了下來，抿成了一個略微有些狂傲的弧度。
難道這才是素還真的本來面目嗎？
想到自己可能看到了別人沒看過的素還真，談無欲突然輕輕地笑了一下。
笑得他自己都莫名其妙。
又是即視感嗎？
談無欲閉上眼睛，翻身背向素還真，打算睡覺。
大概是翻身的動作讓素還真感覺到了，他“呼呼”地重呼吸了幾下，也翻了個身，調整了下姿勢才又睡安穩了。
談無欲皺著眉頭把素還真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拿開，扯被子的時候順手給素還真也蓋好，才終於開始要好好地睡覺。
只是沒想到自己竟然真能睡著。難道蓮花香味還有寧神安睡的作用？翌日因為生物鐘而醒來的談無欲看著微微泛藍的天色，重複了一次入睡前的動作：手拿開，被子蓋好。
這會兒是真的不能再躺了。談無欲以儘量輕巧的動作跨過素還真跳到地上，穿好鞋襪就回到自己的屋子去洗漱梳洗了。
想想這樣不告而別於禮不合，所以他翻了翻冰箱，把冰箱裡還有的東西弄了一鍋雜錦三鮮湯麵，盛好了，又去敲隔壁的門。
揉著睡眼來開門的素還真看見一身整齊俐落還提著早餐的談無欲時明顯地一愣，幾秒後才跟確認自己不是做夢般地喊了聲，“談無欲？”
“嗯，早……”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麼開場白……感謝你昨晚讓我留宿？但自己明明偷偷溜跑了；我做了早餐一起吃？好像不是他的風格……
“哦，進來吧，外頭冷。”素還真卻沒介意，縮著脖子讓談無欲進來，說了句“請自便”就先跑回房間去換衣服了。
談無欲也很自便，把東西往那小茶几上一放，就跑去喊千葉起床吃早餐上學。
千葉的反應比素還真鎮定多了，看見談無欲這麼早出現在自己家裡一點兒驚訝都沒有。談無欲覺得很奇怪，便問為什麼。
千葉一邊刷牙一邊吐著白泡泡一邊還字正腔圓地說出了原因“我昨晚看著素還真把你抱進房間去的啊”。
呃……怎麼聽都有點……彆扭……
打住自己的發散思維，其實這只是一頓很平常的早餐。
不過是有三個人一起吃而已。

元旦假期過去後，談無欲發現自己帶的學生明顯用功了很多。懂得收拾心情，安靜下來做學問，談無欲欣賞這樣的學生。
只是談老師的欣賞表現方式是，以更加嚴厲的標準去要求……
“這一點還可以再深入寫寫。”
“這一點你就寫一個方面就好了，不要又‘但在另一方面’，一篇論文論述一個方面就夠了。”
“這地方的理論支持有點弱，回去把這本書看看吧。”
“……好的，老師……”
於是談無欲論文組的同學們這個星期的臉也跟元旦過後慢慢黯淡下去的燈飾一般越顯陰暗了……
這天，談無欲帶的一個學生白雪飄把論文修改稿拿去給他看。談無欲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六點了，於是說稿子他帶回去看，明天早上給他回饋意見。
“談老師，”白雪飄眨巴著眼睛，一臉打聽八卦的神情問道，“你最近挺忙的啊，難道是準備跟愛人結婚的事情嗎？”
“哈？！”談無欲幾乎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我記得我跟你們說過我單身啊，又哪裡來的婚事可準備呢？”
“咦？可是雲染說……咳咳，嗯，沒事，沒事……”白雪飄這一刹車顯得欲蓋彌彰。
“……你們這位赤雲染同學真的是盡得女子傳統品性啊……”談無欲把“長舌”“八卦”等詞語轉換了一下，“又胡說我什麼了？”
“這……沒，沒事啦……”白雪飄掻掻耳根處，平時也沒少跟兄弟們開過葷段子，為什麼看著談老師那正直的臉就覺得自己無比污穢呢，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百鬼辟易”？
“跟導師隱瞞，不是什麼理智的舉動啊，白雪飄同學。”談無欲皺眉道。
“呃，我說，我說！”白雪飄連忙道，“赤雲染啦，都是她一個人說的，我們哪有那麼八卦嘛！都是她在說啦，說什麼談老師你脖子上有吻痕啊，說什麼談老師最近氣場溫和了啊，說什麼工作狂的談老師也有準時下班的日子一定是去陪愛人啊的，都是她，都是她一個人說的啦！”
“……”談無欲頭上黑線與烏鴉齊飛了，“你們平時的心機都用在觀察導師身上了啊？”
“是赤雲染啦……”白雪飄額上冷汗共名字一色了。
“唉，你們啊……”談無欲無奈一笑，“去吧，明天十點準時教工會議室見。”
白雪飄如蒙大赦地溜了，談無欲收拾好東西，也往家裡走了。
但一路上腳步卻是放慢了。
氣場柔和了，準時下班了，談無欲都能說服自己那是因為自己無端成了千葉的保姆而導致的誤會，但，吻痕？！
經過商鋪的玻璃櫥窗，談無欲伸手去撥開頭髮看自己的脖子。
自然是什麼都沒有。
唉，怎麼會有什麼呢，真是的。談無欲取笑一下因學生亂傳的小道而緊張的自己，把頭發放好，繼續安心走路。
談無欲的頭髮長到了肩膀附近，以一個研究學術的學者形象來說有點兒太不修邊幅，但他從不在意，也沒有一點兒要把頭髮紮好的打算。
因為疤痕。
從腦顱正中一直蜿蜒到右邊耳朵下，有一道很是搶眼的褐色疤痕。
那是他大學時期一次嚴重車禍中進行腦部手術後留下的。那麼嚴重的一次意外，自己不僅能復原而且毫無後遺症，談無欲每次想起都不禁感歎自己的好運氣。
不過也因為這樣而耽擱了整整一年的課程，重新去上學的時候被安排到了低一個年級的班級裡，跟新的同學沒什麼話題，跟原來班級的同學也沒有很多的聯繫，一個人起居飲食，一個人讀書研究，一個人穿梭在圖書館跟院樓間，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匹獨行的狼。
這種獨行狀態一直維持到現在，談無欲想，大概以後這個狀態也會一直維持下去。
一邊想事情一邊走，家門就在樓梯的盡頭。
“千葉傳奇！！！”剛走上幾階樓梯，就聽見一個接近氣急敗壞的叫聲，“給我站住！！！”
“不站！！！”
還伴隨著乒乓乓地追逐聲。
“……”這對父子又在玩什麼把戲？談無欲皺著眉頭快步走上去，卻見只穿著單薄的毛線衫的千葉傳奇正如臨大敵一般盯著一個方向，順著那個方向望過去，是拿著一件粉紫色羽絨大衣虎視眈眈的素還真……
“你們……在幹什麼？”
“談無欲！”
“談無欲！”
一大一小的蓮花臉旋渦眉一起喊道，“你來評理！！！”
“……不管評什麼理，先進屋子再說！”談無欲皺著眉頭走到千葉傳奇跟前，“你的大衣呢？！”
“……我不穿！”千葉被談無欲一瞪，氣勢矮了半截，但還是頭一扭很硬脾氣地說道，“我不要再穿那女孩子一樣的衣服！！！”
“嗯？”
“千葉！不許任性！”素還真趁著千葉被談無欲攔截住，上前一步把大衣往他身上一套，“再不喜歡也先穿著！冷病了怎麼辦？！”
“我……”
千葉正欲掙扎，卻聽見談無欲不冷不熱地諷刺道，“千葉先生，性命跟面子哪一個重要？”
“……”
“性命尚且不顧，留住了面子，于大局何用？”談無欲拍了拍千葉的頭，“千葉先生必會權衡輕重。”
“……哼！”這一番話把千葉壓住了，他撇了撇嘴巴，沒再把衣服扒下來，“素還真，這是我最後一次讓步！”
“……我該感激先生嗎？”素還真哭笑不得地學著談無欲的語氣說道。
“都給我進屋子！在走廊上演什麼戲碼！”談無欲一邊說一邊就把這兩父子推進屋子去，成功地讓剛剛上樓來的金八珍只看見了談無欲一個人。
“談老師，今天這麼早下班啊？”
“嗯，快過年了，學生也想早點下課啊。”
“是啊是啊，我家施兒可不是嘛，5點不到就嚷著要放學，剛剛我就趕我那不長進的女婿去接他放學了，唉，都一個小時了咋還沒回來呢，我買了很多菜啊~ 談老師一個人住很冷清啊不如到我們家吃個飯吧？”富態又福氣的金八珍是這幢樓的業主協會主席，別的不多就是話多。而她那“不長進”的女婿正是本市最有名的針灸師惠比壽。
“謝謝你，不用了，我還有論文要改。”
“啊呀，當老師真辛苦啊……”
又被捉著聊了十多分鐘，金八珍才提著菜籃子回去她的高層公寓了。談無欲揉揉額角，轉身去敲素還真屋子的門，“開門！”
門開得有點遲疑，探出頭來的是素還真，“談無欲，你生氣了？”
“……你們先讓我進屋好不好，外頭很冷。”
“好好好，請進，請進。”素還真讓開，談無欲快步走進屋子，把公事包放下，千葉傳奇就端了杯熱水過來，他愣了一下，說了句“謝謝”接了。
“我不是故意要惹他生氣的……”果然，千葉就著送水的間隙很小聲地說了句，“但是我穿那樣會被別的小朋友笑的……”
“……我懂了。”談無欲拍了拍千葉的頭，“幫我把東西放回我屋子，這是鑰匙。”
“嗯……”千葉接了鑰匙跟公事包，低著頭走開了。
談無欲支走千葉後，轉身跟素還真說，“我送個衣服給千葉當新年禮物吧……你們搬來這麼久我都沒送過見面禮……”
“談無欲，不能小孩子想要什麼就給什麼啊。”素還真一下就識破了談無欲那蹩腳的說辭，“衣服還好好的，沒破沒爛，說不穿就不穿，太浪費了吧？”
“呃……我也知道浪費不是好事情。”談無欲有點理屈，的確，這回理確實不在千葉這邊，“不過，你就當做寵他一回吧，讓他自己挑喜歡的衣服，這粉紫粉紫的，的確不太男子氣……”
“哈，談老師，難得你也會說出這種‘寵孩子一回’的話啊。”素還真笑了，一邊笑一邊從廳子邊上的櫃子裡翻東西，“好吧，連嚴師都開口了，慈父也沒法子不順從了。吃完晚飯就帶他去買衣服吧。”
談無欲眼尖，看見他翻出了一張銀行卡要往口袋裡放，立刻上前握住他手腕，“我說了，我送！”
“咦？”
“我說，衣服我送給千葉！”談無欲硬是把那銀行卡自素還真手裡拿下，放回櫃子去，“一件衣服，談某人還是送得起的。”
“哈，談兄。”素還真有點無奈地聳聳肩，“你對每一位鄰居都那麼好嗎？”
“……”談無欲鬆開手，“若是你堅持要自己付錢，談無欲也不會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也請素先生連同一月以來的伙食費一併奉還。”
“這……”素還真搖搖頭，“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嗯。”談無欲遂了心，轉身往門外走。
“倔脾氣還是一樣啊……”
身後好像有人說話，談無欲回頭，“你說話了？”
素還真看著談無欲，展開個溫和的笑容，“沒有。”

於是就演變成了飯後兩大男人帶著一小孩去買衣服的奇怪構圖。千葉的品味明顯跟素還真不是一個國度的，素還真都喜歡穿白的粉的很是清爽，但千葉卻愛往灰的黑的衣服裡挑。
倒跟談無欲的審美觀比較接近。
素還真對於千葉如此老成的品味顯得很惆悵，一路在長嗟短歎，“哎呀，千寶啊這個那麼老氣你還小啊……哎呀，千寶啊那個好成熟啊你要不要考慮下別的款式……哎呀千寶啊……”
“素還真！閉嘴！”
千葉捂著耳朵表示不接受任何素還真的意見，素還真只好退後兩步，跟談無欲站一塊不遠不近地看著千葉自己挑衣服了。“唉，為什麼你們都那麼喜歡暗沉的顏色呢？”
“方便搭配，容易清理，還顯瘦。”
“噗。”
“笑什麼！我是說真的！”談無欲一愣，隨之一陣赧然。
“我知道，我知道。”素還真拼命想止住笑，但眉梢眼角依然是彎的，“你啊，就是一本正經地說著脫線的話才會讓人忍俊不禁啊。”
一瞬間有風拂過耳邊的聲音，好像有誰也這麼跟他說過，但是認真去想，卻又想不起來是誰……
事不過三，一次兩次是錯覺，是即視感，第三次……
第三次會是什麼？
談無欲不由得捂住了脖子。
“素還真！談無欲！你們看，我挑好了！”千葉歡快的叫喚打斷了談無欲的思路，抬眼，只見千葉拿著幾件衣服，一溜兒都是黑白灰。
“嗯，那去付錢吧。”
“唉，你們為什麼都喜歡那麼暗沉的顏色呢？”素還真還是在糾結。
“嘖，成熟點不好嗎？”談無欲都快受不了他的碎碎念了。
素還真定著眼睛看著他，慢慢露出個落寞的笑，“其實，不成熟也挺好的。”
“……”談無欲被這個笑容給堵住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相處一個月，素還真那近乎有點兒痞的樂觀性格底下多少掩藏著滄桑他是知道的，只是他沒想過對方會對自己展示。
他們才認識一個月啊……
“唉，也罷。”素還真垂下了眉眼，附身去拿千葉手上的衣服，“那你明天沒藉口賴床不上學了吧？”
“我什麼時候賴床了明明是你自己賴床才害我遲到的！”
“哎呀，千葉先生，外人面前還是給為父留一些臉面啊……”
一大一小的旋渦眉一邊拌嘴一邊到前臺去付帳，談無欲才想起自己說過要送衣服給千葉，連忙追上，正準備跟素還真說他付錢，就聽見商店櫥窗外一陣轟然巨響和喧鬧尖叫，忙亂的警號。
只見商店斜對面的電線杠被一輛小汽車給撞了，小汽車車頭完全變了形，裡頭也不知道有多少個傷者。
素還真迅速抱起千葉捂住他的眼睛，然後轉頭去問談無欲，“你還好吧？”
說實話，談無欲不好。曾經有過車禍經歷的他每次看到車禍的報導都會覺得後怕，何況是親眼再看到一次車禍現場？他扶著櫃檯，整張臉都是毫無血色的蒼白，如果不是用力地握緊了拳頭，恐怕他還會發抖。
但比起車禍現場，有一件事情他更加在意。
一件讓他更加會發抖的事情。
生氣得發抖。
“素還真。”談無欲慢慢抬起頭，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你到底，是誰？”

4、
素還真眨了眨眼睛，“什麼？談無欲你說什麼？”
“……”談無欲緊緊地皺著眉頭。
“你臉色真的很蒼白啊，沒事吧？”素還真一臉擔憂，“你該不會暈血吧？”
談無欲眉頭緊得更緊了，他沒告訴過素還真他曾經出過車禍，而現在他看見了車禍現場面色發白，素還真問他“你還好吧”。
的確可以理解成是看見自己臉色蒼白異於平常而發出的詢問。
但談無欲不樂意不爽快不舒服不甘心，他總覺得不應該是如此合乎平常的答案。
有些什麼，一定還有些什麼的。
“素還真，你老實回答我，你到底是什麼人？”談無欲站好來，平復一下心情，但眼睛依舊直勾勾地瞪著素還真，希望能捉住他哪怕一點兒的心虛。
“我？我不就是素還真，是剛搬過來的你的新鄰居啊。”素還真疑惑地歪了歪頭，然後露出個戲弄般的笑，“要不我還能是誰？談無欲，你覺得我應該是誰才對？”
談無欲一愣，對啊，他還能是誰呢？
談無欲雖然經歷過車禍但是他的記憶很完整，一年年發生的事情他都數得過來，而且大學的同學在聊天時也沒有發現說起哪個人自己毫無印象的情況。
又不是在拍電視劇。
談無欲依舊沉默，素還真放下千葉，叮囑他別張望小心看到不好的東西，然後催促店員回神來結帳，末了也不管談無欲了，拉著千葉的手從另一個方向繞道回家。
談無欲跟在後面，一路無言。
走到了家門前，談無欲看著素還真掏出鑰匙開門，讓千葉進去，然後轉身來鞠個躬說“謝謝你陪我們父子買衣服，晚安”，關門。
一個人站在門外的談無欲覺得心頭像壓了七八九十斤沒掐掉心的蓮子，不光沉，還苦到了心裡去。他轉身回到自己家裡，用力摔上門，把自己甩到了沙發上。
沙發上放著三個抱枕，茶几上的杯墊也是三塊，自己是不抽煙的，但桌面上放著煙灰缸，煙灰缸裡卻是沒有煙灰煙蒂，只有一層黑漆漆的擦過的橡皮渣子跟幾截削斷了的鉛筆芯。
談無欲突然覺得自己很委屈，明明一直吃虧照顧千葉的人是他，為什麼到最後被反過來被素還真貼上“外人”的標籤呢？
談無欲，你能是素還真的什麼人呢？
他覺得答案應該就在腦海裡，但卻被千萬重紗帳隔著，摸不到看不清。
但他知道在那裡。
只是那紗帳從何而來？
談無欲不相信前世今生什麼的，也不相信什麼緣分，那一次次的似曾相識用宿命來解釋會把他自己噁心到。事必有因，情必有始，差別只在能不能找到這因，這始。
談無欲深呼吸一口氣，摸出手機來，“素還真，你還沒睡吧？過來我屋裡，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素還真一進門就覺得不對勁。
首先燈光很不對勁。談無欲一向喜歡開著明亮的燈光——好方便他找各種文獻書籍筆記——而現在只開著黃色的壁燈。
然後是味道，談無欲很愛整潔家中一向乾淨還有洗潔用品的淡淡檸檬味，但現在還多了熏香的味道，那熏香就在玄關門口，素還真嗅了嗅，是薰衣草。
最後，是主人。談無欲一身睡衣，素還真還真的是從來沒見過。但，明明是談無欲把自己叫過來商量事情，卻換了睡衣來見客人，怎麼想都跟談無欲的性格不太符合吧？
“素還真，請坐吧。”談無欲說著，也沒站起來的意思，依舊自顧自坐在沙發上，只朝自己對面的沙發揚揚手，算是請了。
“談兄，今晚要商討何事，需要如此……隆重的排場？”素還真坐下，小心翼翼。
“素還真。”談無欲微微蹙著眉頭，但卻跟往常的嚴肅有點不同，“你們搬過來這麼久，我從沒聽你提起過去的事情。”
“……如果這是進入主題之前的閒話家常那麼可以免了，談無欲，”素還真苦笑，“你這比不閒話家常弄得氣氛更加僵硬啊……”
“不是，這就是主題。”
“嗯？”
“我說，這就是主題。”談無欲一眯眼，應該是表達一種囂張或者不滿的情緒，但素還真看來卻是跟千葉發脾氣的時候一模一樣的……彆扭。
“談兄深夜邀約就是要聽素某的過往？”素還真無奈地搖搖頭，自顧自拿起茶几上的茶壺倒了兩杯水，“我的過去沒什麼大不了的，就跟平常人一樣，念書工作過日子養孩子，只是搬家次數多了點而已。”
“那你的妻子呢？”談無欲可沒忽略“養孩子”之前的步驟。
“嗯……水是冷的，談兄若有意長談，不如讓我泡一壺茶再慢慢說？”素還真舉著茶杯笑眯眯地看著談無欲問道。
“……我去就好。”各種為拉近距離而做的努力均被無視，談無欲有點負氣地低下頭，站起來往廚房走的時候，素還真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順便把那薰衣草的熏香也滅了吧，太放鬆愜意的狀態下，素還真不是什麼好人啊。”
“亂來！”談無欲耳根一熱，惡狠狠地回頭去剜了素還真一記眼刀——更多是要掩飾掉被人看穿的尷尬吧？
談無欲的確是故意把氣氛弄得溫馨放鬆的，但他不知道，跟平常反差太大的溫馨也會使人自然抗拒的。
無事獻殷勤嗎？
談無欲被自己吐槽自己的詞語弄得泛開一個苦笑，認輸一般去把燈光調回來，把熏香滅掉。
“談無欲，睡衣就不用換了我覺得挺好看的~”雖然看不見，但素還真說話裡的取笑意義已經很明顯了。
“……你當真覺得我只是在起肖嗎？！”無名火起三千丈，談無欲轉身直往素還真走去，雙手往沙發兩邊一撐，居高臨下地瞪著他厲聲道。
“……”素還真皺著眉，仰臉接上談無欲忿然的目光，“要不你是在幹什麼呢？”
“……”談無欲抿著唇不說話。
“我說了我的過去又如何，跟你的過去有關係嗎？”素還真伸手，微微用力抵住談無欲胸膛，但不至於把他推開，“如果我說你一切的懷疑跟忐忑都是所謂的緣分罷了，你就是為我而亂了心，那麼你就會安之若素地接受這個說法嗎？”
“亂說！”談無欲一把扯開他手，更加固執地把人鎖在兩臂之間，“你能說出這番話證明你是刻意為之！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何能製造這些錯覺，所以我要一個答案！說！你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些巧合的，你打探我的過去？”
“……只是這樣啊，”素還真搖了搖頭，“我不會跟你說的。”
“素還真！”
“談無欲。”素還真突然抬起頭，揚起來的眉眼裡一片勝券在握般的霸氣，“我一個字都不會跟你說。”
“你……”
“我跟你說，你就像聽了一個故事，而且是一個很俗套很沒創意的故事。”素還真微微一笑，像捉到耗子的貓，“故事都是屬於過去的。我們該創造的是未來，不是嗎？”
“誰要跟你創造未來！”談無欲仿佛厭惡一般站直了腰，往後退了幾步，“素先生，請你別誤會，雖然我對千葉很好，雖然我順便把你也照顧了一會，但這只是我人好，不是什麼奇怪的信號。”
“嗯？”素還真一愣，哎呀，怎麼有種預感……
“我不是同性戀！”
哎呀，果然又是這樣啊。素還真啞然失笑，搖了搖頭，站起來欠身道，“是是是，我這個連孩子都上學了的父親也不是同性戀，也請談先生不要誤會，以後也不要半夜邀約，然後一室昏黃一身睡衣還一屋子熏香的，要不素還真理解錯了可就糟糕了……”
“素還真！！！”談無欲咬牙，“你非要跟我杠是不是？”
潛臺詞就是，我只是找個臺階下雖然這臺階做工比較粗糙但是你非要把它拆掉弄到兩人都下不了臺麼。
“唉，罷了。”素還真聳聳肩，“反正我對你沒有什麼惡劣的企圖，請不要對我心存猜忌，如果你還信得過素還真，就請相信這句話吧。”
“……”
談無欲還在沉默中猶豫，素還真已經轉身離去了。
走出談無欲的屋子，素還真回到自己家，把背脊靠在門板上，嘴角泛開個不知道是淒涼還是玩味的笑。
我不會告訴你，我要你自己一點點記起來。
如果你記不起來了，我就讓所有的一切，重來一遍。

千寶日記
X年1月15日  天氣大風
大前天看到了一樁車禍，雖然沒看到傷患，但是一定很可怕吧。
談無欲都嚇得臉色蒼白了。
唉，說起來談無欲一定是跟素還真吵架了，大前天晚上他跟素還真吵架的聲音我偷聽到了。
昨天跟今天談無欲屋裡都沒有人。也吃不到他做的飯了。
唉，下課了我還是先到聆月家玩一會再回家吧。

談無欲隔天早上一大早就提著簡便的行李出了門。
實際上他也一宿無眠。
他得找個答案。竟然素還真不肯給他答案，他就自己去找。
他一定認識素還真，但是為什麼腦海裡一點兒關於他的資訊都沒有，連身邊的人也沒有提及過他呢？
如果他們真的有什麼很深的關係，應該身邊的朋友都會認識他才對。
什麼很深的關係啊亂七八糟！談無欲拍了拍臉清醒清醒，提著行李上了長途客車。
這趟客車的終點是他車禍受傷時一直待著的醫院。
他記得當時的主治醫師叫慕少艾。
“嗯？你找慕醫師？”小護士姑娘帶著驚訝的表情看著風塵僕僕而來的訪客。“他早五六年前就轉到美國的醫院了啊。”
“嗯？”五六年前，那不就是他剛剛恢復出院的日子嗎？“請問他轉到哪個醫院去了呢？”
“不清楚呢，聽說是給他的兒子做心臟手術，換了好幾個出名的醫院，後來就斷了聯繫了。”
“哦，好的，謝謝你。”
踏出醫院，缺乏休息的談無欲被突然的陽光一曬，有點兒暈眩的感覺。
他扶住路邊的欄杆，突然想起了自己在複建的時候也曾因為太久沒見天日而一曬就暈。
那時候有人扶了他一把的。
那是有名的創傷心理復原治療師伏嬰師。
談無欲翻出手機查了一會，截了一輛計程車就往市屬第一心理諮詢室出發。

5、
千寶日記
X年1月3日  大風
我要這天，再也不颳風！我要這地，再也不起霜！我要這溫度，再也不低於10度！！！
我才不是因為怕冷賴床所以遲到呢！！！

素還真千辛萬苦地把一邊縐著各種理由一邊使勁拽著被子邊緣不願放手的千葉傳奇挖了出來，還狠下心來打了計程車，終於在鈴聲響起的同時把千葉扔進了監獄門裡。看著一臉=”=神情的劍子仙跡教導主任匆忙鞠個躬，素還真就轉身飛快往公交站跑了。
兵荒馬亂過後，在巴士上站穩了，素還真才有空去想，到底談無欲現在在幹什麼。
這個人絕對不會為了逃避問題而離開，相反，他會用盡一切方法去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不管尋找的方向是不是正確，找到的方法是不是有效。方向錯了便更正，方法無效就找新的方法，總是原地踏步的話，就永遠無法解決。
該說他倔強，死腦筋，可有的事情他又放下得比誰都快。
談無欲百分之九十九是去了過去治療他的醫院。可素還真相信，他不會找到一個當時的相關人員的。
該抹殺的東西就一件不留，這是他對風采鈴欣賞的地方。

談無欲站在市屬心理諮詢室的前臺處，向前臺小姐說自己是來找伏嬰師的。可是，同樣的，也是得到對方已經離職的資訊。
“哎呀，伏嬰師醫生可不是我們這種小城市能屈就的，人家本來就是國家級的心理研究處‘異度’的主任啊，要不是因為異度研究處暫時關閉了，人家才不屑到這種小醫院啦！”
“那知道他現在是在哪個地方工作嗎？聽說異度心理研究處幾年前就已經重新啟動了，他回去那裡工作了嗎？”
“咦，好像是回去了一段時間的不過後來又銷聲匿跡了~”前臺的護士小姐壓低聲音，典型的說醫院鬼故事的語氣，“聽說啊，是被內部權力鬥爭所犧牲了呢~”
“……呵呵。”談無欲心裡已經把這個資訊當作小道處理了，“謝謝，那我不打擾了。”
結果還是什麼消息都沒得到啊……談無欲躺在青年旅館小房間的木板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按照肥皂劇演，這時候自己該睡覺，然後夢到一些很模糊很零碎的片段，然後驚醒，然後發現一些線索。
談無欲自信自己有那些肥皂劇的演員都沒有的智商，一定可以把這些線索串在一起，形成真相的。
可是沒有，素還真這個人，好像真的從來沒有在他的過去存在過。
除了無法控制的似曾相識的感覺。
手機響了兩下，打開來看，是赤雲染他們發來的資訊，內容都是詢問他何時有空可以跟他們確定開題報告的定稿。
談無欲才想起自己已經三天沒有想起工作的事情了。
想了想，回了個資訊說後天早上老地方。
為什麼不是明天呢，這裡也已經全無線索了……要是以前的話，他絕對馬上就動身返程，既不浪費自己時間也不耽擱學生。
可他不想回去。
他甚至有點怕素還真。
他總能把自己的思維帶到很詭異的方向，然後自己會變得很不像自己。
心思縝密，能把一切機關算到的人，換個方法說，其實是害怕事情失去控制吧？有人會把意外當作刺激，但他無疑不喜歡這種刺激。一切都在把握之內，即使有變數，那變化也在自己的後備方案之中，才不會讓別人失望，讓自己對自己的能力失去信心。
偏偏素還真的變數就在那無法估算的失控中。
為什麼偏要糾結啊，直接無視不就好了？躺得久了，談無欲翻個身。
牆壁也跟天花差不多，褐色的木板，深黑的年輪紋理。
一棵大樹，歷盡風雨，飽經霜雪，但從外表看，永遠無法知道它的過去，好像他什麼都已經淡漠忘卻，但其實，那一圈圈或粗或細，或寬或窄的年輪早已記錄著，直到被砍下，死去，才能看到那永世不滅的印記。
所謂的淡忘，其實不是丟掉了，只是把他藏到了太深太深的地方，連自己都找不回來了，然後，就忘了原來自己擁有這麼一件東西。
是不是自己也把素還真埋到了這麼深的記憶裡了，所以非得要把自己剖開，鮮血淋漓才能看到？
我一個字都不會告訴你。
意思是，哪怕只是一個字可以概括的膚淺，他們之間也有著過去呢？
如果非要把自己完全解剖不留一絲餘地才能得到回應……
如果這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談無欲歎口氣，調好鬧鐘，雖然時間仍是下午，但他決定要睡了。
晚上，坐夜車回家。

素還真回家前準備到超市去買菜，但沒走出幾步，兩個身材中等但頗為壯碩的男人就出現在他跟前攔住了路，“姑爺。”
素還真一頓，搖搖頭，“你們的偵查能力真是進步神速啊，刀禽、劍獸。”
“小姐吩咐，不敢怠慢。”他們指了指路邊的一輛房車，“請姑爺移步，小姐想與你一聚。”
“嗯？采玲回來了？”素還真低頭沉思片刻，道，“好。”便上了那輛房車。
車裡，名喚風采鈴的女子一身鮮紅衫裙，“你最近好嗎？”
“你應該很清楚。”素還真微微一笑，“刀禽劍獸的工作很出色。”
“我沒有想要監視你，只是，已經五年了……”好像是踩到了不想提及的話題，風采鈴張著嘴巴，沒有說下去。
“我跟你說過了，五年，五十年，如果我能活五百年五千年，那麼我就等五百年五千年。”素還真的臉色慢慢冷下去，“采玲，別忘了你親口說的話。我也記得，我說的話。”
“我記得，你說你一定會贏，但是，”風采鈴露出可憐的眼神，“我也知道素還真是個好勝自負的人，你今天的不放棄，會不會只是你不願意服輸而已？”
素還真一愣，一時間接不上話。
“還真，你知道我為什麼現在才來找你？因為你終於如願找到他了，但是，跟你沒有過去的談無欲，難道還不夠說明問題嗎？”風采鈴伸手，想要把素還真的手拉住，“我知道你的心已經在痛了，不是嗎？”
“風采鈴。”素還真倒沒有拒絕，任她拉住自己的手，他笑，笑得一如既往的溫和親切，“你一直是素還真欣賞的女子，既然你知道我在痛，那你一定也知道我越痛，越捨不得放手。”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風采鈴眼睛瞬間失去光彩，她放手，道，“但是這場賭局仍然有效，五百年五千年，只要你說回來，便可以回來。”
“跟五年前一樣的答覆何必再說一遍呢？”素還真打開車門，“我要回去了，千寶還在等我。”
“嗯。”風采鈴跟素還真一起下了車，素還真正要開口說再見，她說道，“續緣病了。”
素還真只覺一個炸雷在耳邊響起，“續緣病了？！怎麼回事？”
“沒什麼，只是一般的感冒，只是……”風采鈴垂下頭，“他很想你……”
“……”
“我沒有拿續緣威脅你，你可以隨時回來看他，我絕對不會強留你。”風采鈴慢慢抬起頭，嘴角的笑帶著讓人心酸的淒涼。
“我不是一個好丈夫，我辜負了你，我也不是一個好父親，我欠續緣很多……”素還真搖頭歎氣，“采玲，對不住。”
“你明知道我想聽的不是……唉……”風采鈴歎著氣，慢慢把頭擱在素還真肩上。
素還真微微皺了皺眉頭，卻也狠不下心推開，便拍了拍她的背。風采鈴也似會意，很快就站直了身子不再靠著他，“那，我們暫時別了。”
“我會回去看續緣的。”素還真最後應允了這句，就回轉身子往自己家的方向走，但沒走幾步，他就發現了風采鈴為何突然要提起續緣了。
拎著小行李袋的談無欲靠著路邊的欄杆站著，好像已經站了好一會。
風采鈴，你果然是素還真欣賞的女子。
但你未免小看了素還真，還有談無欲。
“談兄，這幾天到哪裡旅遊了啊？”素還真笑，幾步上前就跟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聊起家常，“咦？這一袋子莫非是特產嗎？”
“……我去公幹罷了，哪圖元兄這般逍遙……”
“談兄不是問過我妻子的事情嗎？”在談無欲說出刻薄的話語來之前，素還真笑眯眯地截住了他的話頭，“剛才那位，是我的妻子。”
“……哦。”尖酸刻薄的毒舌被全數逼回，硬生生吞下，塞得心口一陣麻木，原來是妻子，那麼摟摟抱抱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無法挑釁，而且，他又為何非要挑釁呢？
“我在單方面辦理離婚手續了，不過好像沒有正當理由，所以法院一直不通過。”素還真一邊說，一邊移動腳步。
“嗯？”談無欲不自覺也跟著走。“什麼叫做正當理由？”
“比如重婚、外遇、家庭暴力、通姦等等，但是啊，不相愛可不是正當理由啊。”
“……”
“大概是因為法律無法證明，什麼才是愛，什麼才是不愛吧……”素還真轉過頭來看談無欲，目光盈盈，“談兄，你說呢？”
“嗯？”說什麼？
“沒什麼。”素還真輕笑一下，繼續大步向前。
談無欲繼續跟在他身後，但那只是大概半步的差距，其實跟並肩而行差不多。晚風吹過，談無欲還能聞到一點女人的香水味。
“素還真。”談無欲停住腳步，也把素還真喊停了。
素還真轉身，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我想不起來。”談無欲正看著素還真道，“你一個字也不說，我也一個字都想不起來。”
“……”素還真完全回過身來，成了跟他面對面的對峙姿勢。
“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信與不信取決於你說的內容；”談無欲挑了挑眉毛，明明該是很不友善的對話，但是他覺得渾身都在顫動，除了因為反擊成功的得意，還有找回失蹤很久了的玩意兒似的興奮，“一個是繼續裝你的神秘，我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千寶我會繼續像長輩一樣關心，你可以繼續厚顏無恥地蹭飯，但是，談無欲永遠不會再為你的話而進行一絲的思考，你只不過是我的一個鄰居，一個普通的人。”
要麼前進，要麼放棄。All or Nothing，這樣決絕的選擇，素還真恍惚間好像看見了當年的情景。
飛揚跋扈意氣風發，容不得一點兒含糊曖昧的談無欲。
同樣飛揚跋扈意氣風發，上天下地唯我獨尊的素還真。
自以為很冷靜很淡漠地跟他說，比起你，我有更好的人可以選擇。
他知道他很傷心，他就是要他傷心，要他難過，要他記住素還真可以隨時拋棄談無欲。
只有素還真可以這麼對談無欲。
過去的事情是支持走到今天的證據，正因為痛，才記得曾經那麼在乎。
但是如果可以感情保留，經歷重來呢？
大概，有那麼千萬分之一的希望也是只有快樂沒有痛苦吧？
所以答應風采鈴的“賭局”時，自己也是有這麼一點私心的，希望從此素還真跟談無欲之間再無揣度試探猶豫痛苦，只有信任關注開心愉快。
沒有人規定這些事情就該由他們來演繹，所以素還真不願意跟他說，怕會對他造成影響。
但大概註定了他們必須經歷這些所有的苦楚，才能知道當天應該放開的是哪只手。
談無欲在做的事情，一如往日。
但素還真可以選擇改變。
“先回去給千寶做飯，讓他快點吃完，早點洗澡睡覺吧。”素還真笑了笑，但談無欲覺得無那並不是單純的“好了我認輸了”的意思，“然後我會告訴你，所有都告訴你。但你，千萬別被嚇到了。”
“樂意奉陪。”

到第六集還不開始出來點賺收視率的高潮，是會被腰斬的……  = =
6
談無欲捧著白瓷杯子，杯子裡的茶葉一根根在清澄的茶水中數得清清楚楚。
比他自己的現在的腦子清楚多了。
素還真跟他說了一個故事。一個很俗套的很白爛的很狗血的故事。青梅竹馬的兩個人隨著年歲漸長越行越遠，在距離變成不可跨越之前，都採取否認對方在自己心裡的重要性去證明自己的出色跟獨立，結果一個結婚了一個出國了，傻乎乎地繞了一大圈以後，才願意承認只有對方站在自己身邊，才覺得天地並沒有寬廣得讓人覺得冷清。
而且還因此辜負了一個家庭。
談無欲聽到這裡的時候心想自己才不會當這種小三角色，既然得知對方已有家庭，絕對會二話不說扭頭就走就算對方敢追上來他也絕對會把他打個滿地找牙狠狠教訓他讓他好好跟老婆孩子過。
素還真像猜到了他的想法，悠悠然地說，你當時這麼做了，只是你沒法把我打趴，結果咱們半夜在大街上毆鬥的時候，千寶就出場了。
千寶？
一輛私家車撞在了路邊的電線杠上，千寶在車上。
還在扯著對方頭髮的兩人立刻就撤了手趕過去救人，但車子車速太快，車頭被撞得嚴重變形，後座上的母親發揮了最偉大的母愛精神把孩子護得毫髮無損，但仍因為被夾在座位間，談無欲跟素還真都無法把他拖出車子裡。
談無欲比素還真快了一步從打破了的車窗鑽進了汽車後座變形不算太厲害的位置。他使勁彎曲身子伸長手臂，把千葉從已經氣絕的孩子母親懷裡抱了出來，遞給素還真。
這時，拐彎處飛快駛來一輛摩托車，輪胎被漏了一地的汽油滑到，摩托車鐵皮摩擦地面產生的火花讓車子轟隆一下陷入了火海。
談無欲僥倖在爆炸前一秒脫出，但車子在強烈的爆炸中完全散架，飛濺散開的一塊鐵片正正敲在了談無欲後腦上。
“你是說我失憶？不可能，我的記憶可是連貫的，沒有任何不合理的斷層！”談無欲用力地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擱，“素還真，別想用這種沒創意的手法欺騙我！”
“我早就說了，如果是聽我說，你只會覺得像聽了個沒創意的故事。”素還真聳聳肩。
“……這不是有沒有創意的問題，而是合不合理的問題。”談無欲皺眉，“如果我單單就是遺忘了你，那我身邊的同學、朋友，應該都認識你啊，為何沒有人跟我提起過素還真這號人物？”
“我不知道。”
“嗯？”
“我不知道。”
“……”
“……”
“素還真！”談無欲有點生氣，“你分明知道原因，說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是你不知道也沒關係的意思。”素還真微微搖了搖頭，“反正你相信我，不是嗎？”
“……如果這是謊言，我猜不出這謊言對你有何好處。”談無欲也搖頭道，“但即使這些都是真的，我也完全沒有印象。”
“那你就當做它們從來沒有發生過就好了。”素還真笑，沒有什麼比哭還難看的苦楚，只有一點點“事已至此”的無奈，“反正你是談無欲，無論如何都是。”
“……你完全不介意？”談無欲愕然。
“哈，從來介意的人都不是我，是你啊，談無欲……”
“談無欲”三個音節在拖得綿長的尾音裡顯得曖昧，看著素還真慢慢眯起了眼睛來看自己，談無欲才反應過來面前的素還真——依照他的說法——大概應該可能是他的……愛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身份讓他渾身不自在，不由得往後靠了靠，背脊都貼在了沙發背上。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你就是對我還在意，就算沒有過去的記憶。”素還真坐了過去，挪著身子把談無欲逼到沙發一個角落去，“沒有過去有什麼關係呢，我跟你，還有很多很多的未來……”
“等一下！”談無欲覺得腦子裡有那麼“叮”地響了一下，就像打遊戲時進入紅色戒備狀態一樣，他一手撐住素還真的肩膀阻止他靠過來，“我只是說我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沒說過我知道了就得恢復以前的模式！而且，我還不能肯定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不要用這種語氣這種態度跟我說話！”
“哎呀，我以為談兄悟性如此高，必定能很快消化進入角色啊~”素還真想笑，不知為何從小他一看到談無欲慌張失措的樣子就覺得很好玩很想笑，而為了讓他更加慌張一些，自己常常會故意做一些很誇張的舉動去逗他，於是這此也同同樣，他故意捉住他撐在自己肩上的手，臉往前一送，幾乎都靠到他鼻尖前去了。
“素還真！！！”談無欲一驚，條件反射就抬腳一踹，把素還真一下踢下了沙發，素還真料到了他的反應，本想順著這一踢的勢頭用手撐一下站起來然後往後跳開的，卻不想談無欲家的真皮沙發不比大學時的粗糙木板長椅，這一撐卻是手下打滑，不僅彈不起來，還一下失去重心壓在了談無欲身上。
“你！！！”
“別動！”素還真在談無欲掙扎之前厲聲喝道，談無欲皺眉，卻也不由得聽他的一動不動。“真的，別動，談無欲，千萬別動……”素還真的臉窩在談無欲頸項間，他聽不真切他在說什麼，但仿佛本能，他相信此刻如果不按照素還真吩咐，必定會產生很災難的後果，於是他只能梗著脖子，任他那紊亂的氣息一陣陣呼在耳邊，像危險的猛獸在吐息。
“我從來沒有想要你變回以前那樣，相信我。”素還真慢慢撐起身子來，他抬了一下手，好像想要碰談無欲的臉，但始終只是落在他耳邊的頭髮上，他把他的頭髮撥好，指腹摩擦到了那深褐色的疤痕。“說我一點都不介意你忘了我是虛偽，但如果談無欲今後的人生就是這樣，那就這樣吧，我不會狂妄到必須要你為我改變什麼，我剛才都是開玩笑的，從今以後我們是好鄰居，好朋友，現在的談無欲是談無欲，過去的談無欲也是談無欲，我不想已經失去了過去的呢，還要再失去現在的你。”
談無欲一直皺著眉頭一動不動地聽他說話，這個人以為自己是聖人嗎？為什麼說話都是從別人的角度出發，好像別人不聽他的就是跟自己作對？
有時候，人會希望自己被別人需要，寧願自己被索取，也不希望自己是可以被放棄的。
無論這放棄是為了誰好。
“直接說你沒轍了就好了。”談無欲別過臉去，閉上眼睛道，“改變與否取決於我，不是你，今後要當你是什麼也取決於我，不是你。你這款大方的說辭，不過是擔心我當真如此對你了，你也有臺階下罷了。”
“……你當真失憶了嗎？”輪到素還真皺眉了，這總是用刻薄的語氣捅破真相的壞毛病看來跟記憶無關。
“你說呢？”談無欲轉回頭來，睜開的眼睛裡分不清是玩笑的戲謔還是認真的挑釁，“莫說現在的談無欲，你以為，只要是過去的談無欲，就能任你想得到就得到，捨棄就捨棄嗎？”
“不要試探我的忍耐力。”素還真好像有點生氣了，一貫的溫和漸漸被莫名的狂妄取代，“現在的你，沒見識過任性的素還真。”
“……”談無欲咬著牙思考要不要自作孽地說“那就讓我見識一下”。
素還真的眸色依舊黑亮，只是其中翻騰了多少個激浪，只有他自己明白。
“那就……讓我見識一下啊！”談無欲把心一橫，還是把這句話鏗鏘有力地說了出來。
談無欲抬起眼來說這話時，一雙眼睛依舊倔得跟視死如歸似的，素還真則是雙眼一黑，待回過神來，那雙視死如歸的眼睛已經靠近得只看得見瞳仁了。

千寶日記
1月4日  晴
今天終於有陽光了~
談無欲回來了~
為什麼素還真的臉好像比平常更腫了？

7
谈无欲看着教学楼的钟，指针在滴答滴答地走，好像很久很久了，才走了一圈。
才一分钟啊……看看时针，才六点半。
谈无欲在加班。
本来这是个很正常的现象。
但是他今天六点十分还在的时候，同事有点惊讶地问，谈教授今天不用带孩子？
哈？
才想起自己曾经开玩笑地说过自己最近一个月那么早离开是因为要给远方亲戚带孩子。
好像他的日子已经被那两父子打上太明显的痕迹了。
痕迹……谈无欲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嘴唇。
可笑，又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无知少女，干嘛为一个吻而如此在意呢？
不对，那不是吻，只是嘴巴撞到了一起。谈无欲还记得嘴唇被牙齿磕到的那种痛。
没有情意绵绵，没有深情款款，也不是刻意戏弄，轻佻挑衅。
他只是压着他的唇碾磨，力度跟吐息都只是在传达一个信息：不要试探素还真的底线。我能做出你意想不到的事情，或者你以为我不会做的事情。
而你大概无法承受那个结果。
烦躁，莫名其妙地烦躁。谈无欲啪地合上教案，正打算去泡杯咖啡，却发现教员办公室门口站了个人。
“谈兄，下班了吧？”素还真走进来两步，谈无欲下意识地也退后两步，前者不禁苦笑不得，“在下知道昨晚唐突佳人了，你也不要这么防备着我吧？”
“素还真！”谈无欲皱眉，“我说过，你不愿意交代清楚过去，就别想我会在认真看你一眼。”
“哎呀，我这不是都交代清楚了吗？”素还真无辜地耸了耸肩。
“你没有！”
“我交代了啊！”
“你交代了什么！”
“你跟我是爱人啊！”
“你！”谈无欲一阵黑线，暗自庆幸同事都下班了——不过，大概也是因为没有别人，素还真才敢如此说话吧？“你倒是交代清楚为什么这位‘爱人’会凭空消失啊？”
“我们回家吧。”素还真笑着走到谈无欲的桌子边上，哗啦啦地替他收拾东西。谈无欲不让，推开他的手，自己收拾了起来。
素还真使劲忍住笑看他收拾，等他收拾好了，才说，“那我们走了？”
“嗯……嗯？”谈无欲一愣，才发现又被坑了，“你！”
“都收拾好了，走啦走啦~‘
“好吧……”

暮冻时节，大学校园里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唯有常绿的灌木依旧茂盛，天色已经差不多黑透了，再过十来分钟，大概街灯就会亮了。
谈无欲并肩走在素还真身边，突然介意了起来，连距离都不知道该怎么把握。
走得太近了，会很奇怪，走得疏远一些，又听不到素还真偶尔对他说的话。
怎样才是那个合适的相处距离呢？
走出校门，走上大街，下班的人脚步匆匆，两人不自觉地走得近了一些。平常的跨步摆手，也会摩擦到对方的手背。
谈无欲换了只手提公文包，再次把两人隔开。
素还真看到了，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摇什么头啊，搞得好像是我不懂事我在闹别扭一样……谈无欲突然觉得委屈了，明明自己是被隐瞒了真相的人啊……当下又走开了两步。
路过超级市场，素还真说要买晚饭的材料，谈无欲点头，也跟着进去。
站在商品架前，谈无欲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货品上的时候，素还真一边拿起鲜奶看生产日期，一边问，“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呢？”
“嗯？”
“为什么对过去的事情那么执着呢？”素还真轻描淡写地说，“既然无论如何，谈无欲都还是那个谈无欲，那么全无挂碍，一身轻松，不是更好吗？用这样的心情去面对我，像以前那样，不是更好吗？”
“……”
“你应该听过那个佛家的故事吧，背着行李爬到山顶的人，就该放下行李，才能看到更豁然的风景啊。”素还真似乎还在为昨晚的谈判未果作劝服的工作，“谈无欲，我们重新开始不好吗？”
“……”谈无欲屏住呼吸，拧着眉毛看着素还真，突然，他抢过素还真手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搁，拉起他的手就大步往外走。
谈无欲用班主任捉到逃课的学生一样的架势在途人诧异的目光中把素还真拉到了超级市场的后巷去，平时除了卸货上货甚少人的后巷里只有几只野猫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
谈无欲拉着素还真直走到巷子最后的铁丝网前才甩开素还真的手，几乎是用责骂的语气厉声问道，“你再说一次？！”
“什么？”素还真一脸茫然。
“你在说一次刚才那番鬼话！”谈无欲一拳捶到了素还真旁边的墙壁上，有一团火在他心里烧，从遇见素还真开始就已经燃起了的火苗，而当事人还一边毫无自觉地火上加油，现在他快要被整个烧光了，理智、感情一股脑子地都混作了飞灰，如果不喷发出来他会被闷死，“什么叫做过去的事情忘记了一身轻松更好？！什么叫爬到山顶就放下包袱才能看到更好的风景？！你妈的素还真你以为老子是要放弃你吗？！”
“嗯？“素还真一愣。
“我就是不要不记得！我就是非要记起来！你以为那些过去是你一个人的吗？你凭什么帮我决定哪些该忘记哪些该记得！“公文包离手，谈无欲双手揪住素还真的领子，眼睛都红了，”如果我选择的是放弃你，我干嘛要烦恼，我干嘛要逼你说，我干嘛要勉强自己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话！“
“谈无欲……“
“我他妈就是想要知道我跟你以前怎么了要不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继续！“谈无欲几乎都要掐上素还真的脖子了，”你倒好，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什么都无所谓，然后跟我说过去不重要！不重要你找我干什么！你缠着我干什么！我不是你的过去啊？你说啊！你这黑心黑肠脸皮厚得刀子都划不开的你不是很会说吗？你说啊！！！“
“……你啊，说话都不用换气吗？“素还真用了点力气拉开他的手，顺势揽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他的背，”哉啦哉啦，我都知道。“
“……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一口气爆发完有点气短，谈无欲闷闷地说。
“我只是不知道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没有声音的笑，只有一丝风掠过耳边，谈无欲转头，那带着奸计得逞的弧度的唇就印了上来。
一个货真价实的吻。
谈无欲还是那个感觉：熟悉，但遍寻不着那熟悉的原因。
所以结束以后，谈无欲还是只能拧着眉毛满眼不解跟不满地瞪着素还真。
“我这次会真的都告诉你的，但是……”素还真捉住谈无欲刚才捶墙的手，指节上有一点点血迹，他叹气，抽出手帕给他裹上，“这回你是真的不能因此而被吓到。”
“我像会被吓倒的人吗？”
“也不许再跑掉。”
“看情况。”
“也不许今晚不做酒酿丸子……”
“……你去死吧。”
“哎呀，谈兄，我们快回家吧要不千宝就真的饿死了~~”

千宝日记
1月6日
我要多喝牛奶。
因为多喝牛奶可以长高。
等我高到可以够得着炉子，我就学着自己做饭。
谈无欲，我对你失望了，你已经被素还真教坏了！
果然只有自己才值得信任。
嗯，还有借笔记给我抄的聆月。

[ 此帖被爬墻的雪君在2011-03-30 01:5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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