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8 [吞赦&吞雪；黥赦&吞雪]离婚血泪史（已完结）|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08 [吞赦&吞雪；黥赦&吞雪]离婚血泪史（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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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iw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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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80樓發表於: 2018-03-18 22: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44】
會議在午飯時分稍作停止。倒不是幾個人想停，而是赦生說：“有飯嗎，我餓。”

螣邪郎說你早幹嘛去了，我不是讓你早晨多吃點！現在外頭都是記者你上哪兒吃飯，吃工作餐吧要不。

赦生說行。

螣邪郎聽得直糟心。

“行他媽什麼行！敢問您是敝司的員工嗎？你連飯卡都沒有就要在這兒吃工作餐？你想得美！”

“你吃了火藥了！”黥武嫌惡地瞥他一眼，替赦生抱不平：“吃工作餐也是你說的，赦生又沒說什麼。你跟誰找茬兒呢。”

螣邪郎陰沉地無視了他，但嘴唇略開的架勢明顯是把粗話沖到了嘴邊又咽回去。他火大是不假，可但凡能壓住也比發洩出來強——對赦生態度惡劣是一回事，但對黥武則是另外一回事。他懷疑自己如果真的對黥武撒開了火氣，那將不是說話難聽這麼簡單了。

於是再次給自己做了要以大局為重的心裏建設，螣邪郎略平了平氣，轉向吞佛。

“要麼歇會兒。”他說。“吃點東西。”

吞佛慢悠悠地說我倒是沒意見。但是敢問在座的每一位誰有敝司員工食堂的飯卡，螣總有？

螣邪郎愣愣，猛然想到自己也沒這東西。

“問你呢。”他在桌子底下踢黥武：“你不是總加班嗎難道你也沒有？”

黥武像看髒東西似的白他一眼，他說我加班的時候食堂不開謝謝。請你說話走走腦子謝謝。

螣邪郎有些鬱悶。長兄的權威總是在這種小事上輸得蕩然無存，最近焦頭爛額的事太多讓他控制不住情緒，幾乎想讓醫生給他開個什麼秋老虎綜合症之類的診斷書了，否則堂堂一個副總又是帝國的嫡長子，想懟個人卻都不能如願，這開了掛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正鬧心著忽然聽見身後門響。任沉浮敲了門進屋，手臂攬著一遝檔。

見四個人都在他不免微微詫異，但也很快就收斂了神色，如常走到吞佛面前，將檔遞過去。

“吞總，我約了統一新聞發佈會的時間在三天後。目前公關那邊統一口徑是對有關私人生活的緋聞一律否定，不過若干子公司並線和外來資管計畫分割重組方面則回答得比較曖昧了。這三天您需要準備一下，看看屆時怎麼應對。”

吞佛點點頭。

“知道了。子公司並線的事要伏總去交代吧。畢竟三天以後發佈會我只澄清涉及我的部分，其他方面還是要伏總來出面說明。”

“原則上是這麼回事。”任沉浮想了想，又略見猶豫：“但……媒體您也知道的，他們不會按您的劇本來問問題。”

“我知道，這個到時候我會處理。”

任沉浮見他答得沉著，自然用不著自己再多說什麼，於是點了頭轉身要去，哪知剛走了一步就被拉住。

“你等會兒。”螣邪郎拽住他的手腕：“秘書長，去給我們弄點兒吃的。”

“嗯？”任沉浮一時沒想明白“我們”是誰。

“螣總？”他疑惑道：“您說什麼？”

“我說讓你去員工食堂給我們買點兒那個……那個……”他看黥武：“那個叫什麼？”

“盒飯。”黥武黑著臉說。心裏一萬個罵自家哥哥調情也不挑時候。那個任沉浮都他媽混成秘書長了，他會吃盒飯？！

果然，任沉浮面露難色。

“那個……螣總。我也……不吃食堂。”

“哈？”螣邪郎不信，把他往回扯：“那你倒是說說你每天都吃什麼。總之你吃什麼就給我們也照樣點一份。”

“這合適嗎。”任沉浮看看吞佛，略帶點求救的意思：“再說我吃飯時間又不定……現在有事忙，我還不吃飯呢！”

“誰要跟你一起吃啦，就讓你幫著買點兒給送來哎呀我發現最近我跟你交流好特麼的費勁……”

“所以你有這功夫不如自己想辦法找點兒東西吃。”黥武實在看不下去，鄙視他：“真愛吃盒飯你隨便找個誰去給你買就是了。再磨蹭會兒食堂都關閉了你信嗎？”

螣邪郎放了手，轉頭瞪黥武：“咦你好像很懂嗎。聽你這意思是只要我一個人吃盒飯……”

果然開始了，忍了一上午的發難竟因為這麼個破事爆炸。吞佛像是早就料到會這樣，面目平靜只把他們當空氣，唯有赦生非常靠譜兢兢業業地掏出錢包抽出幾張面額最大的紙幣遞過去：“秘書長，麻煩你去買點兒吃的上來。”

任沉浮見機接過鈔票轉身就走。螣邪郎和黥武剛剛完成一輪蕭牆內的互相傷害，待到想搶救這糟糕的局面已來不及，哪怕是大哥力挽狂瀾地朝著秘書長的背影大叫：“回來回來你別走……”

對方不但充耳不聞，反而扯開了淩波微步般的飄逸開溜了。

螣邪郎看看赦生再看看另外兩人，最後很喪地拍拍頭腦。

“丟人啊。”他半真半假地感歎：“讓個無業的家庭婦男給請了！”

黥武說誰讓你磨嘰，該！你就是典型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赦生捧著錢包盯住他倆看了幾秒，在心裏飆出個粗鄙的形容詞後再轉頭看向吞佛，卻在那雙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神色。

“嗯……的確。不過罵街還是不太好，赦生。”他低聲開口，了然地自說自話後又清淡笑笑：“謝了。”

“好說。”赦生把錢包揣好。

兩人這什麼都沒說卻又根本不隱晦的鄙夷態度顯然讓對面的二位哥哥感覺不是很好。但按照慣例赦生是不可能有錯的，螣邪郎自然把目標轉向另一個——

“我說吞總。有件事……”他好像想起什麼，換上公事公辦的嘴臉：“你的私產凍結了，流轉資金又拿去救市，我想問問你欠我那一千萬什麼時候還呀！”

此言一出讓赦生微微驚詫，他肩膀僵了僵，抬頭看向螣邪郎。

螣邪郎對他的目光視而不見，只盯著吞佛。

“說真的，倒不是多少錢，不過呢。”他陰陽怪氣：“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是信譽問題。我還是要問一句吧……”

吞佛淡定抬頭看他，略停了幾秒後，眼中逐漸閃出比真實更真實的疑惑。

“螣總，您說的什麼我聽不懂。”

“哈？”螣邪郎愣過片刻才張大嘴巴驚呼：“我操原來你是這種人！那麼一點兒錢至於你不認賬嗎？我說吞佛……”

“我本來就不欠你錢幹嘛要認賬。”吞佛不待他說完就認真道：“再說我要借何不多借點。一千萬，能幹什麼？我至於為了一千萬找你開口？”

螣邪郎一臉懵逼，這時黥武還偏偏雪上加霜，湊過來說你該不會沒讓他寫借據吧。

螣邪郎終於發現命運待他不是很公了。但妥協也不該是發生在銀鍠帝國長子身上的悲劇，頑抗這一下其實是很不開心了，不過本著損人不利己的心腸，他還是非要頑抗。

“這還用寫借據嘛。”他陰著臉瞟一眼黥武：“查下資金流轉通道不就知道了。”

吞佛說對啊，資金流轉通道——螣總要查我也不反對。把這半年的都查一下，說不定還能查出什麼有意思的事來，例如……五千萬不翼而飛什麼的。

螣邪郎目光暗了暗，原來對方果然是在這個問題上等著他，當初借錢恐怕也是為了調查這個了。但論理自己這麼幹也沒錯。身為正室的哥哥花錢買走一個外面的小情兒還算什麼問題了？何況當初是讓黥武出面去交涉，算是很給面子了。這種事吞佛查了也白查氣了也白氣，尤其現在他和赦生之間只是差那麼一紙檔的事兒了，再留著臉面給誰看。

想到這裏他冷笑。

“五千萬不少了。吞總，你知道我這人一向挺大方……”

一言既出立即換來尖銳的回視，吞佛的目光停在螣邪郎臉上，薄薄的戾氣隱動著。

“所以你對這件事沒什麼要解釋的？”

螣邪郎不陰不陽地笑笑。

“對誰解釋對你嗎？你是不是覺得天下人都得在你面前有個交代。不過你好像搞錯了，吞佛。你是誰，我是誰。要知道這天底下能向本大爺討說法的人還沒……”

“夠了。”不待說完赦生忽然打斷他。他隨手拉開抽屜翻出一疊支票本子，取了筆在上面唰唰寫起來。

“他欠你錢是嗎？”赦生抬頭看看兄長：“我還就是了。”

螣邪郎眼眶一撐，瞪住赦生：“小弟……”

“幹嘛。眼下那麼多事還沒定就說這個，你們煩不煩。”赦生聲音冷淡：“論理他還和我還根本就是一回事，那麼點錢不至於拿上來爭論。”

吞佛望著螣邪郎，臉上嚴肅著，目光深處卻是勝券在握。

“等一下。”他按住赦生，再度向螣邪郎確認：“螣總還有什麼要說？”

螣邪郎長出一口氣，靠上椅背。

“算了赦生別寫了。這事兒回頭再說吧。”

一時間飯來了，任沉浮倒也靠譜，到底沒訂盒飯，可也沒大張旗鼓地讓送豪華午餐——樓下的記者精著呢，被他們知曉了有人在帝國裏吃豪餐，只怕就會守到半夜去。飯菜香味一進門倒是真引起了幾人的食欲，吞佛目光複雜地看面前的臺面上擺了盤碗，終於忍不住苦笑出來。

“坐這張椅子三年，我從沒在辦公室吃過東西。”

赦生掀開蓋子說你那是潔癖，還指望人人都有嗎？說罷自己取了餐具開始狼吞虎嚥，螣邪郎頗為嫌棄地看看他，轉頭跟黥武抱怨：“看見了吧這就是人生遭受強烈打擊之後的變異。好端端的一貴公子，現在吃這種東西都能吃出難民相來了。”

黥武沒理他胡說八道，只看著赦生。

“有那麼好吃嗎。”他問。“你是有多餓……”

“不好吃，就是餓。”說話間赦生已經報銷了大半碗飯。

“你吃不吃。”他指指螣邪郎面前的盤子。“不吃給我。”

螣邪郎：“……”

“我當然吃！”他護住面前的盤子，甚至有些懷疑這東西大概是格外好吃了。“一會兒幹活的主力軍還是我！你連我的飯都搶，餓死你哥誰幹活？”

於是幾個人都動了筷子，黥武吃了一點把自己的碗推過去。

“不好吃。”他說。“赦生吃。”

赦生毫不客氣地接過來，轉頭看看吞佛。

“覺得好吃？”

吞佛點頭。

“還行。”

螣邪郎再度一臉懵逼，眼前這幾個人看似熟悉卻又好陌生，他開始懷疑自己是陷入什麼平行世界了。

[ 此帖被yuiwoo在2018-03-18 22:5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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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81樓發表於: 2018-03-18 22:4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45】
後來會議進展得很順，倒真像是那頓飯的功勞。彼此間有債有恨的四個人卻是天然的不和解同盟，尤其是在拋開了瞻顧的私人感情之後，反而能最快地直奔主題讓事情明朗。

“總之先這麼定吧。”最後一次敲定了所有細節，螣邪郎起身：“沒別的事兒我們就先走。”

吞佛說好，出去的時候警醒點，不要跟媒體照面。

“這還用你囑咐。”螣邪郎不大耐煩他：“關心你自己吧，他們要圍的對象又不是我。”說罷他轉向兩個弟弟。

“一起嗎？”

“我不走。”赦生說。“你們走吧。”

黥武深望他，螣邪郎見狀一秒變臉，厲色說你跟他有話嗎？在這兒說。

黥武被他凶得有些蒙。

“我沒話，你這麼激動幹嘛。”他開門走出去。辦公區早空空蕩蕩，“若無要事絕不加班”，總裁辦的風格一向如此。暮色漸冷清，窗外是澄淨的墨色，俯瞰著腳下燈流緩緩如同星星之火。黥武的視野內充斥了一片模糊的光亮，心口傳來輕微跳躍感令他無聲籲一口氣，忍不住再度回頭看向身後緊閉的那扇門……

“走。”螣邪郎匆匆越過他扔不忘扯他一把，動作粗暴，像是生怕他把魂兒也丟這了。黥武被他拽得向前跨了一步，皺了眉頭話到嘴邊，又被那冷硬氣質的背影給噎了回去。

專梯通道很安靜，腳步踏地的聲音輕微突兀。黥武一言不發地站在螣邪郎身邊，鏡面似的電梯門映出他深沉冷峻的臉。螣邪郎翻了幾頁通訊留言和郵件處理公務，一邊按手機一邊漫不經心發問：“你什麼時候回去？”

“不知道。”黥武回答。“明天見伏嬰師，見了之後批二期計畫。如果他還是讓我去，那麼很快就會走。”

螣邪郎點頭。

“他沒理由不讓你去吧。你那邊的情況他知道得晚，等發現不對勁的時候也挽不回了。我總覺得也許他會開個什麼異想天開的條件來穩住你……”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語氣，疑惑地瞥向黥武：“其實我倒是很想知道，對於銀鍠家的兒子，他會開出什麼樣的條件讓你跟他站一邊呢？”

“分析這個有用嗎？”兄長的猜測令他深感疑惑。“你覺得什麼條件至於讓我出賣自家？”

螣邪郎轉頭，眼內有冷酷的憤怒隱忍不發。

“我就事論事而已。現在的你跟從前的你總歸是不一樣了。”

黥武目光顫一下。

“你指的什麼？”

“你心知肚明。”螣邪郎眼角犀利地掃過他:“眼下不是跟你算賬的時候，你就是想說我也沒功夫聽。不如就撿我稍微能入耳的招上一句半句——家宴那天你跟赦生是怎麼回事，那麼多人都在，當著爸媽的面你就敢……嗯？！”

黥武垂了眼，面色略蒼白。

“同樣的問題你問過赦生嗎？”

“我在問你。”螣邪郎咬咬牙：“問你什麼就說什麼！我現在不想聽你的嘴裏提到赦生！”

說話間電梯門開了，螣邪郎走出去，直奔自己的座駕。

“你等會兒！”黥武快步跟過去攔住他，螣邪郎轉頭見到那張百折不回的倔強面孔，是銀鍠黥武一直以來認定了某事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模樣。

從前這副霸道的堅持也是他身為兄長的驕傲來著，如今卻成了眼中釘肉中刺。冷冷地斜睇一眼身旁的弟弟，他揚手甩開他。

“都說了現在沒空。”

黥武不甘，啞著叫了一聲：“哥……”

螣邪郎神色一凜，登時森森地懟回一句：“閉嘴！不勞黥總屈尊叫我了。”

黥武默了默，輕輕歎口氣。

“你只是要生氣，並不想聽我解釋……”

螣邪郎微微冷笑，連連點頭。

“我要生氣……對。我‘要’生氣。”他重重強調了那個‘要’字。

“你能不能不挑字眼兒。”黥武壓抑著聲音中難言的情緒：“你到底是想知道還是不想知道，不想知道就不要問！其實你根本就清楚這個家裏你要什麼都行——你是大哥嘛！哪怕你覺得我玷辱家門要我死在這兒也是一句話的事。”

螣邪郎陡然怒視他，眸色如刀鋒：“懂得拿死威脅人，你很行。”他冷仄道：“或者你可以試試先死一下再說別的事！”

僵持的對話阻在此處，一樣激烈的目光交錯過，卻生出了各自不同的錐心之痛。黥武閉目片刻，低下頭按住雙眼。

“我不知道……”他自暴自棄般地虛浮開口。“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做。我從沒想過……”

“你這話騙鬼。”螣邪郎咬牙切齒：“消費記錄上寫明了你……你……”磕絆一下他說不下去，似此種最糟爛的家醜光是憋在心裏也足夠讓人爆炸，何況是宣諸於口。螣邪郎氣急敗壞，猛地捧住黥武的腦袋用力搖晃幾下，恨不能摘掉他的頭：“我就是想不明白！”他沉痛道：“你他媽的是被附體了還是怎麼回事？怎麼就能……”

黥武猛地把手掀開，口吻恣睢。

“你這是逼我。”

螣邪郎森然：“我逼你的還在後頭呢。”

無聲對峙片刻，黥武長出一口氣。

“其實無所謂，也沒什麼難說的。”他輕聲，徹底放棄了打算遮掩的想法。心裏話神鬼難測地溜出來，連自己聽著也缺乏真實感。可偏偏就是這麼虛的態度，卻是惓惓之忱言出肺腑。

“我喜歡赦生。”他一字一字清晰道。“如果你想問為什麼，這就是答案。那天晚上我本來是沒想過的，但後來就是……就是……”他的語氣游離起來，目光瞬間渙散顯然是陷入了回憶。螣邪郎被他這反應徹底激怒，猛地抬手揮過一巴掌。

黥武不閃不避地隨便他打，但近側的車子擋住這一下，螣邪郎的手撞在車門，砰地悶響。

他攥攥拳，無聲地耐住了撞擊的劇痛。

“你瘋了。”他冷厲地瞪視黥武，“不對……這不是你。我弟弟不是這樣的。銀鍠黥武……不是這樣的……”

說罷他憤憤地登車揚長而去。空曠的停車場裏又冷又靜，更兼墳墓般的淒涼，黥武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平靜的臉上滿是無衷之色，直到有光束緩緩迎面而來，他的眼神終於也隨之移動。

深藍色的曜影停在面前。

“這是怎麼了。”是清冷和悅不失矜持的問詢聲，車裏的人走出來，略仰首對黥武關切打量。

“親兄弟，有什麼話不能說開的，要鬧這麼僵？”

黥武看向來人，不假辭色的臉終於有點震動。

“是伏總……”

伏嬰師搖頭笑笑：“不出這座樓就不能換別的稱謂嗎？”說罷他更深地凝視面前人：“螣邪郎怎麼了，好像大發脾氣了是不是。”

黥武一臉冷淡。

“剛剛你一直在？”

“不算一直，但也看了個大概。”伏嬰師坦率道。“其實猜得出，能讓螣總氣得大失分寸的事應該就是那件事了吧。”

黥武不語，但對方並不介意這無聲抵觸。

“不用這麼戒備，畢竟你們的那些照片第一時間是給到我手裏的，我當然會知道了。”

“是嗎。”黥武懶於應酬似的垂著眼：“既然伏總什麼都知道了，又何必問我。”

伏嬰師略驚詫。

“你倒不否認？”

“我沒什麼可否認的。何況那些照片為什麼第一時間到你手裏，我也不用猜了吧。”

這話說中了關竅，伏嬰師面不改色地盯了黥武少頃，眼中微現疑色。

“你跟別人說起的樣子不太像。”他直言。“人都說銀鍠黥武行事嚴謹又不乏果敢，比起吞佛也不遑多讓，是這一代的中流砥柱云云……雖然進了帝國還沒什麼機會跟你共事，但就你在蒼雲山的業績看來，我也信別人是怎麼贊你都不算過譽。可眼下這個你是怎麼回事……我以為銀鍠黥武是那種即便被人按在網底也要掙扎的類型，原來竟不是嗎？”

“誒？伏總是這麼看我的。”黥武抬了抬眼眸：“我自己倒不知道我那樣的。”

伏嬰師搖搖頭。

“你這是跟我生分。”

“這不稀奇。”黥武歎息似的。“雖說是家人，但伏總也天降得太突然了，我跟我哥都不太想得通。”

“這我知道。”伏嬰師遠目一下螣邪郎離去的方向，感歎：“螣邪郎對我還算好的，也說了和你差不多的話。當然我也能理解他，他愛家，關心銀鍠帝國中的家族利益勝過所有人，尤其為了保障當年退出帝國的赦生，他總不免要站到吞佛那邊去幫著拉扯這層關係，雖說螣邪郎腦子夠清楚做事也明白，但一牽扯了家人就總是感情用事。而你則不同……”他說著又深望黥武，“我以為你跟我的想法相近些。”

黥武眉心微動，語氣淡漠。

“我怎麼能知道伏總的想法呢？”

伏嬰師笑笑。

“你不知道我的，但我知道你。”他輕聲，篤定的目光灼而冷：“看到你會讓我想到一個人。到底都是一家人，你們就像一枚硬幣的正反面……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我，並不知道。”黥武略艱澀地吐出幾個字，似是困擾，他折身要走。伏嬰師的聲音自身後幽幽傳來，帶著某種鬼意森森的蠱惑：“你知道我說的是誰，黥武，你知道的。她所求的今生今世並不能實現了，而你……恐怕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將得些什麼。”

隨著話音落下，黥武的腳步也頓住。他轉回頭，半被陰影籠罩的側臉曖昧不明。

“這話什麼意思？”他低聲道，“說清楚。”

伏嬰清淡笑笑。

“如果你願意，咱們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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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82樓發表於: 2018-03-18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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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黑的房間沒人開燈，任由它一直黑下去。赦生佇立窗前，玻璃上映出他的魂魄般透明的影像。窗外飛流直下處車流滾滾，彙聚的尾燈也似星河。他目光沉落，整個人呈現出被擲於深思的專注。

“那是螣邪郎的車。”

……

“那是伏嬰師的。”

吞佛回過頭，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到了這樣的聲音。說不確定是因為他的確聽到，但恍然間又好似沒人開口過。所以他求證——

“能看清嗎？”

“不能，只是感覺。”赦生沒回頭，倒是答得乾脆。“黥武在那裏。”

吞佛收回眼光。

“那不是挺好的。比計畫中的還順利。”

“目前順利的只是構想，還不能算作事實。”赦生轉回頭，黑暗中的兩人都影影綽綽面目難辨，反而少了點兒白日裏相敬如冰的隔膜。他走向客位坐下，把冷的茶水拿起來一口喝光。

“渴嗎？”他問吞佛。

“嗯，給我來一杯。”

赦生抓起茶壺晃晃：“不好意思，已經喝光了。”

吞佛瞅他一眼，沒說話。

赦生靠著椅背望天。

“其實。”沉默一陣他忽然開口。“黥武的個性不適合幹這個。”

“所以呢？”吞佛轉了椅子，面向他：“這話你當時怎麼不說？”

“因為我的感受不重要。再說我也沒反對，計畫是大家贊成的，黥武自己也同意了。我知道我哥，決定了什麼誰也拽不回的。”赦生說著起身去接水，擱在吞佛桌子上。

“我只是有點兒懷疑。”他在對面坐下，黑暗中翦水的雙瞳清冽：“要怎麼才能保證黥武的安全，他說不定會被捲進去……”

“這個話題不是說過了。”吞佛一邊喝水一邊回答。“當時螣邪郎反對的時候，你可什麼都沒說。”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說。”

“那麼現在為什麼又說出來了？”吞佛擱下杯子認真看向他：“當著他們的面你不肯替黥武說話是為了保全他，現在私下裏來問我也是為了保全他，赦生，你在意的是帝國的匡扶大計還是擔心銀鍠黥武的私人安危？”

“你說呢？”赦生蹙眉，語帶銳意：“我在意的當然是帝國！”

吞佛扭過頭，輕笑。

“這我可是頭一次聽說。當初你退出帝國的時候頭都沒回過……赦生，你知道為什麼當年任沉浮把總裁辦的走廊叫赦生道時我會罰他？因為他不懂，你根本不稀罕這條路，我說得沒錯吧。”

赦生不語，半晌輕聲：“所以你覺得我會為了黥武做出同樣的事？”

“我什麼都沒覺得。”吞佛的聲音平靜下來。“這個話題你我也說過了，想必你會遵守，我不想再提。”

赦生再靜片刻，緩緩搖頭。

“這我就有點不懂了。”他說。“我跟你之間，即便不認同對方，想法卻也總是通透的。但現在我看不懂你……”

“你只是不願意承認。”吞佛坦率道。“你該知道如果黥武不被置於險地挽救帝國，一切結束後他就無法繼續在家族中自處，他錯得太離譜，錯到連他自己也扛不住，所以他才會毫無異議地認可了我的計畫——他是想要彌補，用不必低頭言悔的方式。你不護他是對的，赦生。螣邪郎即便再恨他也終究認他是弟弟，你的長兄是個最好看穿的人，他所有的軟肋都在身外，無非家人二字。但你不一樣，你總是先做對的事，再悄悄追過去補完可能發生的意外。所以你才會留下來跟我探討黥武——哪怕明知道我根本不想聽你提到他也依舊要給他個保障……你難道不是明知我會讓你失望嗎？又何必勉強。”

“因為我喜歡勉強。”赦生眼中流露一絲的頑固：“如果外面那條路真的是赦生道，我也不想踩著自己的哥哥走回來。”

“這恐怕就不由你了。”吞佛冷淡地垂下眼。“眼下是他甘心為你為帝國做出犧牲呢。一旦事成，大家只會說黥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勸你不要浪費他的好意。”

“你！”赦生咬咬牙：“帝國帝國……這話很漂亮。對黥武的問題上，你敢說你只是為了帝國，而沒有一絲報復的想法？”

吞佛抬眸看住他：“我當然有。”他直言。“但那是最末節。何況這件事的因果不由我，如果不是他先釀成大錯，你和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步田地……”

“哈！”不待他說完赦生忽然笑出來。他微微前傾，針鋒相對地回視眼前人：“你就非要這麼嚴謹地把所有人都逼在死角，一點點主動權都不肯讓嗎？錯的從來都是別人，絕不會是你！”

“難道不是嗎？”吞佛淡然道。

“或許是的，因為你早就算計好了。”赦生搖搖頭，一字字地：“我不該和你爭論。老師這麼說過我……”

“老師也這麼說過我。”吞佛道。“老師說得不無道理，赦生，每次你我吵起來，除了不歡而散，從沒有什麼實質的結果。黥武的事就這樣吧，何況他也會有他自己的做法，你是不是太低估了銀鍠家最可靠的男人的實力，忽然擔心成這樣是因為跟他睡過？”

最後一句話輕飄飄地落進耳朵，卻驚得赦生足足愣過三秒才想到要暴起：“你他媽的還能更無恥一點嘛！”他隨手扯起一疊檔扔過去，A4紙揚得到處都是，飄灑如悼亡的紙錢。

一段感情死亡了。

雪白的紙張緩緩落下，黑暗中格外刺目地襯托出面前平靜到荒誕的臉。赦生按著桌子瞪視他，該守的素質和老師的教化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大家彼此彼此。”他尖刻道。“別告訴我你沒睡過。”

“那是在你做出傷害我的事之後了。”吞佛故意把語氣放得輕描淡寫：“我早說過讓你離黥武遠點兒的。你何曾聽我的？”

“哈！說得不錯。”赦生扭過頭，耐住摧枯拉朽的心痛感緩緩吐出一口氣。“你喜歡挑明我也無所謂，但……”他聲音微顫：“你明知我不是自願的……橫豎是無可挽回的事，為什麼一定要說到這個份上……”

“因為糾纏太久了。”吞佛冷冷道。“總要有一個人邁出來斬斷這條線，而那個人必須是我——我們都因為心懷內疚就退讓，結果是更深地害人害己。赦生，你知道，我從不道歉。因為我從不後悔。即便當初為了你我也離開了我的家族，這段歷史我從不許人提，現在提起也只是忽然想到一直以來都是我在選——螣邪郎常常揶揄我自有他的道理，在外人看來我的確掌控你太多。但你卻認為當初我拋棄家族也要跟你在一起等同於失去一切，所以你才會退出了帝國交由我做。這何嘗不是你做出的犧牲，我們都想彌補對方，活得任性又壓力重重。老師說我是實用主義者，赦生，其實他說得不對，我並非在乎什麼實用與否，留在帝國並不是我所選擇的一條路，而是選擇了一個人……他們習慣了用那種眼光看待我，以為我做什麼事都一定要有個目的，哪怕當初跟你在一起純屬你我的私人感情，他們也還是會猜測是因為我格外鍾愛銀鍠帝國……”

“難道你不鍾愛？”赦生挑眉質問：“你做的比任何人都好。”

“做得好與否只是結果，並非理由。至少……並非是他們看到的理由。”說到這裏他終於低下嗓音，噓噓似的感歎出來。“眼下讓我留在帝國的理由沒了，還遑論什麼鍾愛……赦生，難道你不懂我？”

赦生直直望著他，黑暗中火紅的發色印在虹膜之上，漸漸燃起灼痛的淚意。他強撐著，雖然強撐無意義。可那些傾訴攪起腦內可怕的回憶，他忽然醒悟，有些人有些事已不可避免留於昨日，如劇院中忽然的燈光亮起，雙目疲敝，散場在即。

大滴的淚水順著臉頰滑下來，赦生沒表情。他納悶自己怎麼會哭，他曾以為他絕不會哭給他看，但此時他身不能動口不能言，支撐的雙手好似化為柱石。

“我懂。”他控制著嗓音平靜道。“我早就接受了你會走。其實一開始我就知道……可每個人都來勸……連老師也不准我……他們以為你我是那種可以靠身外物維持的關係，甚至連你自己也這樣想過！你們……你！又何嘗懂我？”

“所以我錯了，赦生。對不起。”

“你不是說你從不道歉？！”

“我胡說的。”

撐不下去了……所有的堅持驕傲在這一刻統統消失，赦生坐下來，仰頭按住雙眼盡情哭了個痛快。毀掉一道堤壩比建造容易，這他知道。但他不知道崩潰的感覺是如此解脫……

或許他早該跟他說清楚，發洩過後什麼就都翻篇了。

良久，他終於擦幹淚水重新振作。

“什麼時候去辦手續。”他問。“總得留個時間出來。”

吞佛想了想：“要等一切都落定，怎麼也得一年後吧。”

“好。也不算慢了。”他說著俐落地站起來，“黥武的事我還是會管的，別的隨你，保持聯絡。”

吞佛點頭：“不如一起回去？”

“你快算了吧。”赦生不以為然，“跟我來這套，有勁嗎。”

吞佛笑：“老師說得沒錯，讓你卸下包袱比背著難多了。赦生，如果可能我應該更讓你恨恨我。”

赦生搖頭：“老師說什麼你都信。他還說過對你這種人就應該一個窩心腳踹死呢。”

“他這麼說過？”

“可不。”

“那還真踹不死吧……”

“所以說。”赦生冷淡地走向門口：“他說話沒譜。我不信他，也不信你。更不恨你。因為……”

因為什麼？

他沒說，瀟灑地開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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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iw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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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樓發表於: 2018-03-18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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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示：本章有吞赦回憶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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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穿過暗門進入窄巷，赦生鑽進早已等候在路旁的車裏。是最普通的黑色採訪車，標誌早被抹掉，又在細節處洩露一點身份——這樣的佈置像極了蹲點等待爆料的記者裝配，赦生落座便對駕駛位的人一點頭：“走吧。”

車子嗡嗡發動著駛出去，車廂裏一時充滿沉默。赦生望著沿途風景，這會兒車多，任憑你歸心似箭，也都只能緩緩往前挪。大概是司機對這種車型終究手生，排隊時難免開得一竄一停。赦生被晃得噁心個不住，不免抱怨：“你這給油兒也太猛了吧！想飛過去還是怎麼的！”

司機被他惡評，也不耐煩：“有人來接還這麼多事兒，要不然換你，你來開。”

“我才不開。”赦生靠著椅背閉著眼，半晌開口：“這車是你借的？”

“嗯，跟一朋友借的。”

“一會兒我要是吐在上頭你就把它買了吧……”

“你開玩笑呢。”司機冷笑：“要買你買，我可沒地兒停……”說話間前車又動了，她立刻跟上去，但這次倒是開得小心了些，十有八九是擔心真把赦生晃吐了。

“我說……”她一邊跟著前車的車速溜著一邊開口：“這麼躲起來可沒個頭兒。以後出門怎麼辦，要全副武裝遮起來？”

赦生閉著眼，似睡不睡地應一聲“不至於。”

“幹嘛遮起來，就避過這幾天，以後該怎麼還怎麼。”

司機搖搖頭：“哪有你說得那麼簡單，別說鬧出來的其他事，光是離婚這一項，那些媒體不騷擾你個一年半載也不算完，何況你們還有那麼多賬要分，真想斷乾淨，以我保守估計不得鬧上個二年……”

“沒有那麼久。”赦生否定道，“我們走協議，不會牽扯太多。二年用不了，頂多一年也就辦完了。”

司機歎口氣，聲音裏帶點自嘲的怨懟：“相愛過和沒相愛過的婚姻到底是情分兩樣。我要離婚肯定不像你這麼省心。好歹是沒孩子——可就算是沒孩子，那點兒家底怕不是也要爭個你死我活的……”

聽她這麼說，赦生驀地睜開眼。

“你要離婚？”

“幹嗎不離。”前頭的人聲音冷淬。“鬧了這麼多年你當我看不明白嗎？只要不是他老婆，天下女人都是好的。再纏下去連點兒最後的尊嚴都沒有了，沒勁。”

赦生起身透過後視鏡看她，目光複雜又半是欣慰。

“你這是說狠話還是真心。”他尤不確定，“之前不是也鬧過……”

“之前鬧都是矯情。這次你看我鬧了沒有。”女人的眉眼在鏡子中淩厲地暼來，竟有些往日在法庭聲辯時的果決：“不唬你，這次我下決心了，正好你也要離婚，咱倆組團幹這個，恰不是一對好基友？”

“要點兒臉吧！”赦生嫌棄地一扭頭，嘴角卻不自禁地一翹再翹:“現在才說離，你個丟人的玩意。”

“誒你罵我是吧。”司機也在笑，口頭上卻是威脅：“信不信我把車扔這跑了。”

“……”

“哈！知道害怕了吧。快說兩句好聽的給姐。”

赦生在鏡子裏瞪她。

“幹嘛，說不說啊你！”

赦生扭過頭，用敷衍白癡的語氣嘟囔一句：“狂華姐威武。”

“誒不行，聲音太小！”

“好好開車別扯淡！”赦生不耐煩她：“你就不能有點女人樣。”

“嘿你個混賬，老娘可是身負36D的女人！還要我怎麼有女人樣！”

“你可拉倒吧……”赦生糟心地一捂眼，要不是念及此刻有求於人，這種程度的吹牛逼實在是不能夠忍的。但原則什麼的在朋友面前根本就脆弱，更何況論理聽到朋友要離婚這種消息，怎麼也該是例行公事地安慰一下才對——赦生驚覺自己沒有半點安慰之意時嚇了一跳，為何他竟笑得這麼由衷這麼溢於言表，對朋友的婚姻解體毫無一星半點的惋惜之心，這也算正常態度嗎？

赦生沉默下來，有那麼一個瞬間忽然易地而處，設想狂華對他又是何種心情。只這麼一走神，剛剛興起的快活氣氛又消失了，狂華感到他異樣的無言，不禁透過後視鏡盯他一眼。

“赦生。”她輕聲：“你沒事吧。”

“沒。”赦生答得乾脆，又怕她不信，罕見地補充解釋：“我最難受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狂華搖搖頭。

“我沒問你這個。再說你我認識多少年了，我還不知道你嗎。”說著頓了頓，似是歎息：“其實我沒想過你會走這一步的。你別怪我要問你……赦生。之前看著你們明明是要和好了，為什麼忽然又鬧成這樣？”

赦生看窗外，半晌簡短吐出幾個字。

“也不為什麼。”他說，“就是……真不行了。”

“所以我才不明白。”狂華迷惘地幽幽念出來。“人都說婚姻是湊合，不能湊合遲早走到這一步。但連你們都不行了，恐怕天底下沒誰是行的。我記得當年你們還沒挑明那會兒——你倆是跟襲滅導師的，有時候來我們這兒聯誼，吞佛每次都算計得誰也到不了你身邊，尤其是那次，你記得嗎？玩那個傳遞小卡片的遊戲，大家要把門禁卡貼嘴上傳給身邊人，他每次傳到你這兒卡片都要掉，你倆就那麼親了幾回？”

“哪有。”赦生低聲反對。“你記錯了，根本沒親到。”

“胡說，我看得真真兒的！親了好幾回好嗎？後來大家看不下去了要把你倆隔開，結果再開始的時候那張卡片上不知怎麼被塗了強力膠。害得當時接卡片的那個倒楣孩子撕了半天才算把那玩意撕下來……大家沒證據不好懷疑某人，但誰都想得到，除了你家吞總還有誰那麼缺德……”

“是嗎……”赦生靠著窗面無表情，“我都忘了。”

“鬧那麼大陣仗地要結婚也忘了？”

“忘了。”

“那他呢？為了這樁立場上根本不被許可的婚姻跟家裏斷絕關係的事也忘了？”

赦生不語。狂華的車技又敗壞起來，車子又在竄著。

“我不明白，這他媽算什麼愛情。喜歡的時候為了他毀天滅地也敢，不喜歡了就裝忘了。像我當年跟恨不逢，說真的在我眼中他哪兒哪兒都不差，甚至比你都強。我知道他在感情問題上是個人渣，但喜歡人渣怎麼了？我自己樂意，喜歡誰不行呢？當初你和吞佛要在一起兩家往死裏反對，我跟恨不逢在一起的時候你也一萬個看不上。或許這東西根本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可我總覺得你們跟我們還是不一樣的……當然我也沒奢望著誰和誰能永生永世此情不渝——大家都成年人，那麼天真沒意思。但我就是不明白你的反應，我認識的銀鍠赦生怎麼會把自己的心頭所愛拱手讓人！我以為你怎麼也會拼著搶一下！誰知你竟……”

“行了別說了！”赦生忍無可忍打斷她，車子晃得他心裏煩惡，狂華說得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心上。“有什麼好搶的，你當誰都像你。”

“誒？”狂華瞪大眼睛：“這有什麼不對嗎？”

“對不對分人吧。”赦生閉上眼，一條手臂搭在額頭上。狂華詫異地觀察這反應，鏡中人索然的模樣不但是真不想談，更離譜的是那種放棄感與幾個月前根本判若兩人。

赦生身上有什麼東西消失了。狂華感覺得到，故此更迷糊。好似自那夜他們酩酊大醉被銀鍠家的司機送歸之後，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

“你該不是也有人了吧。”不知怎麼這沒譜兒的話就從嘴裏溜出來，狂華說完一驚，暗地裏怪自己怎麼可以這麼髒派最好的朋友。然而還來不及自責道歉什麼的，耳邊卻傳來清晰的一個“嗯”字。

她瞠目結舌，懷疑自己聽錯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敢追問一句：“你說什麼？”

“我說是。”赦生坦言，“但也不是你說的那個意思。”

狂華猛踩刹車，車子帶起巨大的慣性狠戾停住，總算是沒有追尾。

“你該不是約炮去了吧！”

“呵！”赦生忽然笑出來，語氣懶懶地：“就真約過又有什麼的啊。”

狂華徹底呆了，她想不出該怎麼把對話繼續下去，甚至懷疑這是赦生為了讓她閉嘴而想出的損招兒。此後路況漸佳，她決定專心開車——看來充當情感顧問什麼的真不是她的長項，對於他人的感情生活，似她這樣一根筋的腦袋還是不要攙和的好。

行不多久聽到赦生在講電話，簡短的口聲顯然是對熟人——

“喂？在路上。不行，不行，不行。”他一連三度拒絕，口氣絕無轉圜餘地。末了他掛斷電話，起身向狂華髮問：“有件事……”

“嗯？”狂華應聲。“你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一個企業中CTO跟CEO之間私下達成某種協議，將企業資源用於發展CEO個人私產，而後CTO利用人脈和傳媒公開或影射地揭發CEO，CTO之前的行為算什麼？”

狂華皺皺眉：“太泛泛了吧。往大了說算商間，往小了說……公關而已。”

“怎麼界定？”

“看CTO的手腕咯……”她想了想：“貴司的CTO不是銀鍠黥武？”

赦生漠然：“幹嘛想到他，我只是隨便問問。”

“也是。以黥武的為人是最不可能做這種……”

話音未落赦生的手機再度響起。

“赦生我要見你。”黥武在對面重複同樣的話題，他的語氣篤定，大有誓不甘休之意。

“別對我說不行，我一定要見你。”

赦生握著手機半晌沉吟.

“你在哪兒。”

“好。”

“明白了。”

“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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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樓發表於: 2018-03-18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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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示：本章是黥赦，有雷。真的有雷。慎入。

【48】
赦生交代了去向，狂華聽了，左思右想總覺不妥。

“你哥的住處是私人領地了，普通的採訪車開過去讓人生疑。何況……”她忍了又忍，還是要說出來：“其實你不該去的。我好像聽說點兒捕風捉影的緋聞，是議論你們兄弟難聽的話，雖然都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胡扯，但現在是你要離婚的風口浪尖，還是少讓那起混賬嚼舌頭的好。”

“這我知道。”赦生表情淡漠：“所以你把車開回去好了，接下來我自己換車過去。”

“你一個人？”狂華擔憂：“有人盯你怎麼辦？”

“不會。之前我叫人把刀鋒開出來了，那些人會跟著跑一陣。”

“真有你的。”狂華點頭又搖頭，感歎：“你這麼周到，我不該操心的。不過我也不知怎麼回事……赦生，我總覺得好像你要有什麼事似的。如果是我神經過敏你就當我沒說吧。”

赦生說能有什麼事呢，你別瞎想。

狂華沉默。說來她跟赦生在人前都是一個模子的高冷範兒，只有獨處時才會放鬆下來顯露另一面，她不拿他當外人，他跟她也親厚，甚至肯講些不能跟家人愛人說的心裏話。但正因為是這樣難得的友情，自然也關心則亂。她猜是因為這段時間他們都遇到了太多糟心事，所以才會神經兮兮疑神疑鬼的。

“有什麼事就聯絡我。”赦生臨走時她還是殷殷囑咐：“如果我忙著就給我留言，我會讓秘書盯著。赦生，無論如何我都第一時間複你，你有事一定要對我說。”

赦生凝視她一秒，清雋如畫的眉眼流露感激的溫默，卻沒言語，只是重重點個頭轉身離去。夜色中那個秀逸的背影被路燈巡出一道光暈，讓狂華生出虛浮的錯覺，好似一切隔著屏，未央之夜給這場離別鍍了絲許不真實。

“對了。”——她想起他臨去時的囑咐：“不要對別人說你見過我。”

“吞佛也不？”

“也不。”

“他不會信。”

“你可以抵賴。反正他沒證據。”

狂華扶著方向盤默默發了會兒呆。

“赦生赦生。”她在心裏疑惑。“你究竟……要做什麼。”


相見的地點在黥武不常出沒的別院，進門後赦生迎面看見黥武坐在寬大的沙發上，面前的長幾上到處是紙，有幾張蓋著紅戳的赫然在目，顯然是合同。

赦生走過去，招呼也不打就拿起來翻看，黥武見他進來便停了手，仰頭問：“怎麼不坐？”

赦生把那些合同擲下：“你要有分寸，不要把自己捲進去。”

黥武直視他，只強調一個字。

“坐。”

赦生輕呼一口氣。

“有話快說。”

“來都來了。”黥武起身繞過茶几過去拉他，哪知手指還未及觸到便被果斷揮開。眼前人後退一步，目光激烈抗拒地瞪視黥武，而後者則先是愣怔，隨即臉色層層冷淡下來。

“不用這樣吧。”他一字字道：“赦生，我終究是你哥。”

“我知道，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會來。”赦生輕聲而堅篤地：“有什麼話說吧。”

黥武不語，只是目光複雜地將他從頭打量。沉默中二人各守一隅，明明血脈相連的手足卻在最疏離地對峙。很難講是誰破壞了這份本該是最堅固的天然維繫，黥武率先想到的當然是自己，對於這份責任他從未逃避過，如果可能他甚至願意承擔，以哥哥的身份成為愛人或者以愛人的身份扮演哥哥，那都將是他的甘之如飴。可事實卻是世間並不存在任何理由來容許這份願景。他只能放手——甚至後悔，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他絕不會動他一根指頭，但假設都是愚蠢的……

現實是他們無可挽回地錯下來，而他必須保護赦生，哪怕付出任何代價。

“我的確有話問你。”半晌他終於開口，強持鎮定又不掩期待——

“赦生……你是否有事瞞著我？”

赦生垂一下眼並不作答，而是將話題反問：“你呢？你是不是也有事瞞著我？”

“你指什麼。”黥武望定他再度強調：“坐著說話。”

赦生沒動，本不想照做卻又深知自家哥哥壓根就是一根筋，不聽從他是沒法繼續交談的——他不爽地瞪了他片刻，終於怏怏坐下來。

黥武拉把椅子坐到他身邊去。

“吃飯嗎？”目光巡上弟弟的臉龐，他又忍不住關切。赦生立刻反感地說你能不能不打岔！回答我！

這混賬又是這個態度！黥武緊閉嘴唇暗暗發狠。要不是眼下對他有顧忌他真想狠狠抽一巴掌過去……

然而這種想像是並不能解什麼恨的，倒是相反，久別後終於盼來的獨處讓他心裏亂糟糟，雖然一萬個告誡自己眼下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但……

“你見過伏嬰師。”赦生的冷聲追問打斷他的綺念。他隨手抄起桌上一份檔，掂了掂又撂下。“這些合同是蒼雲山獨立運營專案吧，剛才在總裁辦我查過了。有些是因為政策問題緩簽或假簽的，你要交給他嗎？”

“這個不歸你管。”黥武淡定道。“你不必問了。”

赦生陡然轉頭尖銳地瞪他。

“你不要太過分！”他堅執：“我警告你，一旦走太遠最後連你自己也洗不清。如果跟他一起被捲進去，你要怎麼向爸媽交代？”

“爸媽自然知道我是為了帝國。”黥武答得從容。“再說我做得過分的事又不止這一件，更難跟爸媽交代的事恐怕是別的……”

“你！”赦生咬咬牙，憤憤然起身要走。“如果你是故意要走到那個地步就當我沒說。但我希望你替全家人想想……”他說著轉過頭注視黥武，眼含難言的複雜情緒——略帶不舍，又多是感傷。

“哥……你不要逼自己。”

黥武一動不動地回視他，緩緩牽動唇角流露一絲笑意。

“我不會。”他的手指緊附於座椅之上。“我不會逼自己，更不會故意去走絕路。但這次的事不簡單，如果沒有把自己拼進去的覺悟只怕不能一舉扳倒他。而適合做這件事的人選就只有我……尤其是在我對你……做了那種事之後——你知道嗎？就在不久前螣邪郎對我大發脾氣。我問他是不是要我死，你知道他怎麼說？”

赦生板著臉，眉心蹙蹙。

“他又揍你。”

‘並沒。他只說要我先去死一下再談別的事。’

赦生立刻不以為然。“你信他。你死了他怕不是會瘋。”

“有可能。”黥武唏噓。“螣邪郎的確很少對你我發火。從小到大他都讓來讓去，所求的回報也只是弟弟們站在他身後叫一聲兄長就夠了。這是他身為哥哥的執念……你不懂，我懂。”

“那是你們招人煩的執念，我從來都討厭！”赦生冷然：“我不需要你們這種犧牲……”

“那是因為你心裏根本沒我們！”不待他說完黥武便打斷，似乎只要談到這個話題他便沒法克制：“你任性地離開家族離開帝國七年了！赦生！這總是你自己選的！結果又如何呢？最後也不過換他一句‘不想要’而已！”

舊事重提。剛有轉機的氣氛又陡然壞下來，兩人簡直不能更恨對方了。

赦生擰起眉頭垂眼盯他，口吻愈發森寒：“你有完沒完？”

“沒完。”黥武定定地吐出兩個字。“你清楚你自己做過什麼！說討厭別人為你犧牲的時候先想想自己是不是也曾恃寵而驕過！”

尖銳的話逼得人退無可退，大概也只有黥武會這樣毫無顧忌地斥出問題的癥結。赦生靜靜望他良久，眼中的怒意餘燼般寸寸熄滅下來。

他終於移開目光，輕聲開口。

“是，你說得或許沒錯。但那件事……我的選擇只為認同，並不為一生一世無虞。有力量才能阻止改變，而他變了我無力阻止。不想要就不想要吧……我不後悔選他，從來也不。”

赦生的坦率令黥武氣結，心痛和嫉妒此消彼長，反倒成全了他的克制。

“到底是赦生，好。你可以的。”他頻頻點頭，喉音苦澀：“既然你說你不後悔，那麼我也一樣。眼下計畫已經展開是絕不可能更改的了，接下來的事我自己會把握，你不必再過問了。”

“那不可能。”赦生尖銳看向他：“你清楚的，我也是計畫的一部分……”

“以後不再是了！”黥武忽然起身，居高臨下看住他：“赦生，你不是問我找你來的原因嗎？其實我倒更想聽你自己說——我最後問你一次，你是否有事瞞著我？”

赦生微微仰頭，皺眉直視他：“你指什麼？”

未及說完黥武的手掌便搭在他的小腹上。

“這個。”眼前人的眼睫一閃，幽深的黑眸光芒跳脫。“告訴我……你有沒有……這是不是……”

“是不是……”

“我的？”

赦生猝不及防這一下，登時反射般後退一步，身後的椅子摩擦地面發出聲響，它擋住他，讓他沒能退開。

“你說話。”黥武緊追不放：“我只要你一句話……”

赦生伸手，努力將他推至一臂遠。

“與你無關……”

“是嗎。”黥武點頭，“那我就求證一下好了。”一邊說著他一邊靠過來，赦生抬手抵擋的刹那全沒防備，衣袋內的手機竟被黥武輕鬆奪過。得手後他立即後退，望定赦生。

“你留在這，一切落定之前不要離開。我不想你再出什麼意外了。”

說罷他決絕轉身步向門口。

赦生的眼中頓時糾起怒火。他追過去，但黥武走得更快，生硬的門板在眼前合攏，隨即傳來落鎖的聲音。

“銀鍠黥武！”他一拳砸在門上，憤怒地一字一頓：“別逼我跟你翻臉！”

“隨便你。”只餘這三個字後再無言語，只有黥武的腳步聲去得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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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樓發表於: 2018-03-18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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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你回來啦。”朱聞挽月悻悻捧著手機，頭也不抬地潦草敷衍一句。她的目光始終懶懶地落在螢幕上，直到伏嬰師來到身旁探頭瞧她。

“什麼事讓你這麼煩惱？”

乍然被問詢到，挽月頓時失控地將手機一拋，重重向後靠上沙發背。

“啊啊煩死啦！”她暴躁：“朱武！朱武那個混蛋！”

伏嬰面無表情。

“令兄又怎樣了？”

“他不接電話也不回復我的留言！”挽月怨憤地轉向伏嬰：“現在外面的記者吵翻天了，謠言滿天飛不說，帝國的股票也一字跌停，我只是要他回來主持大局，可他呢？只窩在醫院陪那個賤人！伏嬰！你說他……”說到動情處她不禁抱住丈夫的胳膊泫然：“這怎麼好，我很怕，怕會出什麼事……”

伏嬰師自然地抱過她，拍著後背輕聲安慰：“沒那麼嚴重，有我在。而且……螣邪郎不是也在管了？”

“他？！”挽月伏在他肩上眼淚汩汩流出來，語帶哭腔：“他也不過做了幾天分區副總而已，從前更是個少爺羔子不管事的！你又是個副總裁……不，不對！”她忽而起身推開伏嬰師，淚眼盯緊他：“講真的你連個副總裁都不算，他們把你調來說是跟吞佛共事，可到現在連個正經職位都沒給你！起初沒給正式職分也算了，畢竟是來得倉促。可現在呢？一轉眼過去兩三個月，九禍那賤人只會裝忘了！我今天就幾次催朱武要他們把正式聘書頒給你，可他卻一條也不復我！伏嬰……你說他們！他們什麼意思！”

伏嬰師聞言動動眉頭，耐下性子繼續安撫她。

“這也不算什麼大事。吞佛已經解職了，所有的事都是我在管。委任書走流程也要三個月才能發下來，現在總裁辦的印信都在我這，一紙文書的事你不要太計較。何況帝國現在是個燙手的山芋，難道朱武會一直讓CEO的位置懸著？我看他自己未必想做這個位子吧。”

聽他這麼說，挽月立刻顯出鄙夷的神色：“這個位子算什麼呢？帝國也不是當年的帝國了，他就是回來，還不是來給九禍做犬做馬。其實誰稀罕這個破位子！就是伏嬰你……要不是為了咱們的計畫，我才不要你看她臉色！”

“是是，自然是月最關心我。”伏嬰師信手拈來一句甜言蜜語，來來回回勸著倒也哄得挽月漸漸平靜下來。兩人膩歪了一陣就到了深夜，挽月攏攏頭髮，倒在丈夫懷中閒扯。

“我聽說新聞發佈會在三天後呢。論理出了這些事，吞佛該第一時間出來澄清，誰知居然還能保他三天，那個任沉浮倒也真有本事推這麼久，帝國的一介秘書都這麼通神……我勸你別太信任他。”

伏嬰師說我並沒信任誰，你想多了。

挽月登時欠起身子扭頭瞪他：“真的？”

伏嬰眼神平靜：“什麼真的。”

挽月牽起一側嘴角，笑得頗內涵。

“沒什麼，我就是確認下你真的沒信他而已——那個任沉浮名聲可不好，別看做事時人模狗樣的，但我可聽說在他跟螣邪郎滾了那半年之前，其餘高層也都被他勾搭了大半……你見他戴的鉑金鑽夾子了沒，那可是吞佛給的呢！他也好意思天天掛著招搖過市的。”說到這裏她複又躺下，把頭枕在伏嬰腿上伸臂嬌笑：“銀鍠赦生做人真失敗，我要是他不如一根繩子掛死算了。鬥不過外面的不說，家裏的也騎到他頭上去，還充什麼心肝寶貝萬人迷，真是笑死我。”

伏嬰師垂下眼，有一搭沒一搭地摸摸她的頭髮：“同人不同命，雖說都是銀鍠家出身，他當然不能跟你比了。”

“我？”挽月望著天花板語意刻毒：“我沒他那麼窩囊！”

“哦？”伏嬰不動聲色挑挑眉：“換做你會怎樣？”

“你什麼意思！”挽月仰頭瞪視他：“你這是在試探我？”

“沒，只是彼此彼此而已。”伏嬰師按住她，眼中冷光幽邃：“試探這種事本不該在你我之間發生。這麼多年你我一心同體，我是絕不會懷疑我的妻子有什麼對不住我的——做夫妻的都互相猜忌起來，所求的其餘那些還有什麼意義？”

挽月啞然地看著上方驟然陰涼下來的面孔，不甘地張張嘴，卻終究什麼也沒說。心中自有不可告人的詭秘讓她心虛，即便以她只可負人不可負我的性子是絕不會有一星半點愧疚，但名譽上清白的制高點卻總要霸佔住的——難不成讓人人都看到她對兄長懷有悖德畸戀卻又求之不得的醜態嗎？不！這絕不行！

想到這裏她垂下眼，將繃直的肩膀輕輕放鬆開來。

“我沒那個意思。伏嬰……你別錯怪我。”她起身將臉頰貼在丈夫胸口，楚楚可憐道：“我是怕那些人算計你，那個任沉浮一直給九禍和吞佛辦事……”

“這我知道。”伏嬰師不待她說完就開口：“吞佛解職待查的事明天自然會走公告發出來。至於他的私生活問題，他想安排在哪一天澄清就隨便他……反正這種花邊新聞也只會給他雪上加霜而已。不過……”

“怎麼？”挽月起身追問：“有什麼問題嗎？”

伏嬰師搖頭，像是為難。

“吞佛的為人，我總是不確定，萬一他澄清婚變的消息，力證不會與赦生分手呢？只要他松了這個口，九禍朱武甚至所有人都會保他……”

“呸！保他個屁！”挽月忍無可忍啐一口，語帶忿忿：“要是擱從前，我倒真信他會無恥地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反正豪門嘛，形式婚姻的也多了去了。可眼下……你忘了我跟你說的？”說道這裏她眯眯眼，擠出一絲詭異的笑。

“吞佛或許城府深，但也沒老練到連綠帽子也戴得下去。他那個出身啊……是最驕傲不過的。而且這些自詡高人一等的男人們，都是自己在外面怎樣胡來都好，可一旦輪到枕邊人了，又立刻自動套上另一套標準。像赦生做出那種最傷風敗俗禽獸不如的醜事，吞佛絕不會再要他了。總之不論是甘願還是不甘願，他都會退出帝國……伏嬰！你信我嗎？”

“我自然信。”伏嬰攬攬她的肩：“我只是拿不准黥武跟赦生……”說到這裏他歎口氣，搖頭。

“月，我是太沒實感了。親手足之間又怎麼會有這種事……我今天按你說的去試探黥武，似乎也看不出什麼不妥。僅有酒店消費記錄也不能說明什麼，沒有清晰的視頻照片做證據，就不會有任何一家媒體願意爆料。我知道你不喜歡赦生，但要從他身上做文章也太難了點兒，我們沒有證……”

“怎麼沒有呀有的有的！”挽月焦急得顧不上聽他說完就反駁：“我不是跟你講了嗎？！這兩個月我一直盯著他，知道他，他已經懷孕了！！”

“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證明孩子一定是黥武的。”

“怎麼不能證明？！”挽月瞪大雙眼：“你去告訴銀鍠黥武，看他什麼反應？！那孩子但凡有一點點可能性是吞佛的，他都不會心甘情願地去外駐。任沉浮說這兩個月他根本沒聯絡過赦生，可見是恩斷義絕了。這還不能說明問題的？！”

“不能。”伏嬰師沉思片刻依舊否決，他望定妻子，告誡她：“這些話不可以亂說，月。生意歸生意，其他的事不可以做得太絕。”

“你說什麼？”朱聞挽月不置信地回望伏嬰師，在對看中緩緩扯出一抹嘲諷：“呵！沒想到我的伏嬰還是個大好人呢！”

伏嬰師不動聲色不容轉圜：“‘你的伏嬰’自然是大好人。我的月不也一樣嗎？你聽我一次。為了你我和你我的露城，要拆散這盤棋有很多辦法，但用黥武和赦生的關係來當磨心卻不是什麼好主意。我們還是再想別的辦法——帝國的CTO和COO是你兄長的親生兒子，也是你的血緣至親。要動他們先不談難易，我只怕你是一時的意氣，過後要後悔的。”

一席話說得挽月冷笑連連：“後悔……哈！我才不會後悔！做出醜事的赦生跟黥武，九禍生的好兒子們！她才是最該後悔以死謝罪的人！我可為什麼後悔呢？銀鍠家的名聲都在這些個妖孽手裏敗光了，我倒巴不得他們一個個趕緊去死，死了乾淨！”

這激烈的態度引來伏嬰師搖頭苦笑。

“看不出我的夫人這麼嫉惡如仇。你是因為黥武和赦生丟了家族的臉面才恨他們的？”

“當然！”挽月咬咬牙，一頭撲在伏嬰懷裏：“別說了！不怕髒了嘴嗎？我想想他們都噁心死了！”

伏嬰師抱住她，無奈地撫著她的背。

“好了好了，不提就不提，反正明天過後黥武會回蒼雲山去，你眼不見心不煩總可以了？”

挽月埋頭在丈夫懷裏，眼中的精光忽而一閃。

“他還會回去？”

“嗯，那邊的局勢很亂，換成別人怕是接替不了他。”

“可那邊不是政權迭代整天打仗嗎？”

“說的就是這個啊。”伏嬰低頭看她：“怎麼，你擔心？”

“擔心嘛……倒是不的。我只是想到那邊情形那麼糟，黥武要是出了事——比如被冷槍打中之類的？那可是會……相當轟動的呀！”說到最後幾個字聲音已微不可聞，挽月藏起面孔，掩住了情不自禁浮上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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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其實伏總一直在設套給挽月鑽，勾出她的心魔讓她主動做髒活，這樣就盡可能地不會髒了自己的手了。要說伏月這對塑膠花夫妻還真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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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樓發表於: 2018-03-18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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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又有一毛錢的蝴蝶蘭。以及……各種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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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兩道身影同時沖出去，但率先提防的那人略勝一籌，但見紅色的衣袂一飄，戰利品已落在手心。

“喂？”態度不悅，陰川蝴蝶君一面抵擋身旁人的搶奪一面出言謝客：“眼下不是工作時間。請明年今日早九點準時打來，過秒不侯。”

說罷按下掛斷鍵——

“這麼瞪著我是要怎樣？”有恃無恐地揚臉挑釁，他理直氣壯：“上次不是說過，做完那一單就再不聯繫他們。”

“我並沒聯繫他們，是他們聯繫我。”清雅的藍衣男子固執地望住眼前人：“還我！”

對方撇撇嘴，俊美的臉染了點兒不羈的痞氣。

“還你嘛，可以。”他揚揚手，忽而俐落地後退一步，躲過了迎面而來的偷襲。

“說你的打算？蘭漪？”

蘭漪章袤君盯他幾秒，心知沒得商量，轉身走去桌邊取水。

“你已經把我的客戶拒之門外，我還能有什麼打算。”他給自己斟杯茶，埋怨的語氣淡淡：“其實做不做生意倒在其次，但你這種替我做決定的行為真心殘了點兒。”

“哦？我有替你做決定嗎？我只是說讓他下次打來……”

正說著手機又在響了。蝴蝶君低頭看看那閃閃跳動的螢幕，再抬頭端詳不遠處舉手投足都帶點小情緒的高挑背影，幾經猶豫還是耐不住，快步走過去將那不停震動的金屬方塊兒塞進蘭漪手裏。

“你自己回絕他。怎樣？夠democratic了吧？”

蘭漪眼角掃他，給了個不大不小的白眼。

“喂？”

對面人聲遲疑。

“有打擾你？”

“有。所以什麼事？”蘭漪也不客氣：“如果是業務就算了。”

“誒誒誒？”蝴蝶君立刻嗆聲：“除了業務他有什麼理由給你打電話？”

沒人理他。聽筒裏傳來輕微的歎息：“那不好意思，還真是為業務找你的。想聽嗎？”

蘭漪歪頭看看坐在側近眈眈不爽的紅衣男人，忽而微笑出來。

“只是聽聽也無所謂。”他落座，端起那只白底青花的杯子，悠然打量上頭的詩句：“廣殿輕香發，高臺遠吹吟。”

他漫聲問：“是什麼業務？誰的名義？”

“我個人名義。”對方答道：“價錢好談，但有危險性。如果不是真的棘手，我不會找你。”

蘭漪眉尖一動，將飲過一口的茶杯撂下：“找我也沒用，上次那一單做完就有點問題，我們已決定不再涉及銀鍠帝國的業務了。”

“都說了這次並非為帝國，而是為我個人。”對方堅持道。“你考慮一下，如果有意就聯絡，我等你兩小時。”

說完電話乾脆地斷了。蘭漪章袤君翻過螢幕，只一瞬間的遲疑已招來身邊人很大意見：“難不成你在考慮？”

蘭漪扭頭：“怎見得我在考慮。”

蝴蝶君了然似的點點頭：“那就是不想做咯？”

“也不用說得這麼絕吧。”蘭漪垂眸，故作矜持掩蓋耍賴：“這是銀鍠黥武個人名義的業務呢，跟帝國無關。”

“喲喲喲原來如此。”蝴蝶君立刻很有內涵地大聲感歎：“那就是不違背約定了？要做也完全沒問題？”

“道理上是這麼回事。”

“所以？”蝴蝶君歪頭端詳端詳：“剛剛你說是誰委託的業務？”

“銀鍠黥武。”蘭漪抿抿嘴：“怎樣？”

“不怎樣。我好奇而已。”蝴蝶君取過桌子上的半杯水一口氣喝掉，“論公，銀鍠黥武是銀鍠帝國的高管，論私，他是董事長的親生兒子。從他嘴裏說出個人名義委託與帝國無關，這怎麼聽都很假。還是說蘭漪寧可把自己變成笨蛋也要相信他嗎？”

“這是怎麼說？”蘭漪抬眸坦然相望。“交易的基礎就是互相誠信，我不信他，大可不接這份任務。反之我若接了，自然信他。”

“哈！”

“這聲‘哈’我可以理解為你在不滿嗎？”

蝴蝶君拽拽蘭漪額前的頭髮：“沒有沒有，不但不滿，而且很滿。你不如現在就問問他要做什麼？”

“咦？某人這是轉性了？”

“某人是誰？該不是在說我吧。”蝴蝶君冷顏起身走去窗邊：“臭章袤，別怪某人沒警告過你哦！某人的轉性大概只有幾分鐘，萬一一會兒又轉回去了，這事兒可就沒得商量……”


銀鍠黥武的電話通了，看看牆上的鐘，他有點詫異。

“這麼快？”

“說具體的委託內容。”電話裏的人免去一切客套，語氣輕輕地，“儘量長話短說……我這是為你好。”

黥武當然聽不出對方是在爭分奪秒，畢竟第一印象總是難改，在今後的交往中也時時製造著誤會。其實他也深覺那對紅藍二色的高級攝影師異常般配，就不懂為什麼藍色的那位總要撩他——他酷不代表他是經驗為零的傻瓜，更沒想過要做個心無旁騖的聖人，可不知怎麼，自從跟赦生有過那麼一次之後，他對這碼事倒真沒什麼興趣了……

也許搞骨科能禁欲吧。

“其他的細節另論。”黥武淡漠地回了句：“最主要的是你們要跟我去蒼雲山。”

電話那頭是長長的靜默。

“在聽嗎？”

“嗯。”蘭漪低低應一聲。“任務內容呢？”

“拍我。”

“時間？”

“少則一周，多則三月。”

“跨度太大了，我要求一律按月付酬。”

黥武毫不遲疑地應一聲“好。”

“如果你願意。”他向後靠了靠，也放低了聲音：“48小時後我會出發，具體時間再聯絡？”

對面傳來肯定的答復。黥武掛上電話，一直沉重的心多少有了些鬆動。自打歸來到現在，他都像張弓似的被拉滿弦——半是因為別人，半是因為自己。儘管赦生說過不要他逼迫自己但……

難道這世上還有後悔藥可吃嗎？事情發展到眼下這個份兒上，別說逼自己，就是捨命一搏也不在話下了。想到這裏他心意更橫，重新拾起電話再撥過去——

“赦生呢？”他問。

“三少爺睡覺了。”

“嗯？”黥武愣一下，納悶兒他什麼時候這麼好脾氣，這要是擱往常，敢軟禁他他肯定要把家砸了。

“只是睡覺？”

“睡前還吃了點兒東西。”

“好吧。”黥武覺得自己也不能奢求更樂觀的回答了。“你們要看好他。”他囑咐：“無論如何不許他出去。”

正說著忽然聽到門口響動，黥武低聲道一句“不說了”，擱下電話就見螣邪郎推門而入。

“你還在啊。”他走過來，拉開椅子在黥武對面坐下。向後靠了靠他捏捏眉心，張揚的俊臉上有掩不住的疲憊。

“你怎麼沒回去。”黥武忍不住要抱怨：“這都半夜了，你是怕累不死自己吧。”

“你不也沒走。”螣邪郎低聲：“我本來要回去了，開車路過看見你的辦公室居然亮著，就想過來看看。”

黥武皺眉，眼色黑下來：“有什麼好看的。”

“你說吶？！”螣邪郎拿開手，口氣也不善起來。“要不是你幹那些混賬事，我他媽犯得上忙得吐血還要看著你嗎？！”

黥武說你有病吧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瞎操心。

“你們倒是辦點兒不讓人操心的事兒！饒著操心了一個個還都這B樣呢！”螣邪郎坐起來，那些破事兒不說則已，說了立馬怒火上頭。他瞪住黥武，一字一頓狠巴巴地：“要不是看著爸媽我早特麼不認你了！別說我沒提醒過你，從今不管什麼事兒，你都給我離赦生遠……”

話沒說完他的聲音忽然虛了，眼神落在桌邊那部手機上，本就不佳的臉色變得更糟……

“這是什麼！”他一把搶過去，黥武跟他奪了一下沒奪過，索性作罷。螣邪郎按亮螢幕，赫然見到雪白毛絨大狗的威武美顏——

再沒二話，他的口氣愈冷。

“赦生呢？”

“在我那。”黥武坦然道。“暫時有點狀況，我認為他不適合參與計畫。”

“理由。”

黥武張張嘴，還是語塞一下。

“我問你理由！”螣邪郎一掌拍在桌子上，空曠的辦公室裏濺起了低吼的回音。黥武默然注視著兄長因暴怒而泛紅的雙眼，向來固執的人也終於有了歉然退讓。

“他身體狀況……不太好。”壓低了聲音，黥武垂下眼。“他……”

“怎樣？”

黥武咬咬牙。

“他有了孩子。”

房間靜下來，黥武的回答像一枚核彈爆在耳畔令螣邪郎的腦袋嗡一聲，冰凍感瞬間在全身蔓延……

“你說什麼？”他喃喃地，幾乎無法正確理解簡簡單單一句話所傳達的含義。

“你說孩子？”

黥武沒說話，哪怕心似鐵意如鋼，但要把這種事承認第二次對任何人來說也都太艱難了點兒。他只能沉默，有誰說過沉默也是一種表達——他就在兄長的眼裏看到了面色節節灰敗的自己，帶著赴死不肯撒手的決意認下一樁悖德逆倫的罪孽。

如果眼光化為刀，螣邪郎會將他刺個通透。眼前人的音容讓做兄長的生出迷離的虛幻感，這幾天勁爆的消息一個接一個轟向他，就算是鐵打的，也快到極限了。

他歎口氣，一點也不想吵架。因為沒力氣，因為沒意義。

“你想說那孩子是你的。”扭開頭，他只低聲說了這麼一句。黥武說我不知道……但我覺得是。

“哈。”螣邪郎笑出來。“你不知道。”他重複他的話：“你不知道！！”

“你他媽幹嘛吃的！這都能‘不知道’？！”憤怒的咆哮劈頭蓋臉對他發難，黥武愣一下，總覺得這一句罵的方向好像不對……搞了半天他在生氣這個嗎？

算了。也許他只是想罵人而已。

“你給我說話！”螣邪郎並不肯放過，追著問：“那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

“我怎麼知道啊！”黥武被他這奇怪的關注點搞得也要失去耐性了。“他天天跟吞佛在一起好吧！我只睡過那麼一晚……其實是誰的孩子重要嗎？！只要那是赦生的孩子不就結了？！”

這聽起來仗義卻蠢到極點的回答讓螣邪郎連火都發不出了。他盯牢了黥武喘氣半晌，逼仄吐出一句：“你是真瘋了。”

“我沒有。”黥武平靜下來，心裏話反而能順利地表達：“哥，你聽我一次，赦生是不能再……”

不待他說完便被冷冷打斷。

“難道你想留下這孩子？”

“不只我，赦生也想。”

“不可能！”螣邪郎噌地站起來，居高臨下一臉狠戾：“你們想過家族名聲沒有，想過爸媽知道了會怎樣嗎？！讓我逮住那個孽種我一定會讓他消失。你們不信可以試試！”

說罷他折身要走，黥武豁地起身追上他，一把拽住。

“哥！”

“別叫我，我不是你哥。”螣邪郎頭也不回重重甩開他，“從今以後我跟你只談公事，沒私情了。”

黥武眼眸震動，慘笑一聲。

“就非要到這個份兒上嗎？”

“對。”螣邪郎回眸刻毒地瞥他一眼，隨即厭惡扭頭，不再回顧。

“你就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在乎的。我說話算話——銀鍠黥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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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樓發表於: 2018-03-18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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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銀鍠帝國的氣氛變了，不過一夜間，驕矜的帝國精英們一反趾高氣揚的常態，全都埋頭行色匆匆。任沉浮迎面碰到幾個相熟的，對方連寒暄都免了，只顧拽他打聽消息。

“秘！書！長！”他們簡直叫得盪氣迴腸：“帝國到底怎麼回事？聽說是螣總一個人在撐了？”

任沉浮立刻表現很詫異：“哪兒的話。還有伏總啊！”

“可伏總委任狀還沒下來吧……”幾個人小聲嘀咕：“萬一他要撤了呢？”

“不能吧。伏總跟銀鍠家是至親，怎麼會撤的。”任沉浮的演技很到位，一邊把感同身受的擔憂掛在臉上一邊洗腦他們：“我倒覺得不必擔心。帝國這麼大的盤子，換誰管也不至於倒了。咱們一打工的，真不行了也有資遣，在哪兒還不都是這樣，何必管那麼多呢！”

幾個同僚聽了這話也沒處反駁，只能哭喪臉：“話是這麼說，可真被資遣了還上哪兒找工作去？在這兒幹過的人是跟帝國一損俱損的，這邊要是真出了事，咱們出去連下家都不好找！人資會給咱們的履歷降級的！”

都嚇成這樣了嗎。任沉浮心裏發笑，表面上卻也跟他們一起犯愁：“倒也是這麼回事……不然我去問問？”

“你問你問！”幾個人圍著他把他當救命稻草：“你問問螣總，他會跟你說實話的！有什麼風聲千萬給我們透個信兒！”

“哦。”任沉浮一面應承一面不著痕跡地脫離開人群：“我有事先走。”

幾個人淚汪汪地目送他去了。

一路上不太平，隨後又遇到了幾起類似的攔截，任沉浮耐性好，一一回答眾人的擔憂。畢竟保持微笑是他的長項，風度翩翩臨危不亂更是拿手好戲。好容易突破重重圍擋到了首席運營官的辦公室——本想把這一路觀看的表演講給螣邪郎樂樂來著，誰知推了門卻見到意想不到的畫面。

對面寬大桌子上有人靜靜伏著，一點聲氣不聞，只有隨呼吸微微起伏的輪廓在動。任沉浮下意識地隨手關了門。來到桌邊靠近熟睡中的人凝視半晌，這次的滿心詫異是絕非偽裝的了。打從相識至今，他們大概是見過了彼此所有不足為外人道的模樣，卻唯獨沒見過對方在工作時流露失態軟弱。眼前這場面令任沉浮心生三分不悅，想也沒想就在那個套著黑西裝的肩膀上重重推兩下。

熟睡的人一經碰觸頓時驚醒了。

“幾點了？”螣邪郎猛彈起身子，揉著還沒完全睜開的眼睛就問出這麼一句。任沉浮打量著說螣總這是怎麼了？困成這樣？

螣邪郎搓搓臉，仰頭重重呼出一口氣。

“沒……”只不知所謂地答一個字。照面間任沉浮看清他的樣子，頓時皺眉更深。

“你是哪里不舒服，這臉色跟個鬼一樣……”

螣邪郎動作僵了僵，微微抬眸盯他一眼。

“秘書長，你話多了。”

這隔閡的態度令任沉浮語塞一秒，嘴唇微張欲言又止。

算了。心裏有個聲音輕輕地講。

他們恢復了公事公辦的態度。

“螣總，上午十點要開全體高層會議您務必要出席，約好的那幾家做逆購的單位我直接安排您直屬的BD總監去談，後續我會跟蹤的。還有，十七個資管計畫中有四分之一都要到期了，媒體關心這些到期計畫是否進一步對帝國的股價造成影響。另外吞總的解職公告半小時後就會發佈，屆時股市裏肯定還會出現大批拋售，伏總問您的救市計畫是否預留足夠提前量，不行的話……”

“不行的話怎麼著？”螣邪郎顯然是聽煩了。睡眠不足讓他脾氣不好，粗暴打斷他道：“不行他來救嗎？這麼愛帝國就先把露城填進來，否則別BB。”

任沉浮本來還在電子記事本上唰唰寫著什麼，聽到最後一句話就停了筆。

“螣總。”他冷聲道。“剛才說的那些也要記下來嗎？”

螣邪郎扭過頭，短促沉默後頓了頓語氣。

“還有其他事嗎？”

“暫時沒。”

“那我也沒事了。”他語氣淡漠，目光始終看向別處。任沉浮見狀轉身要走，卻不防身後衣擺被忽然拉住。緊接著便是身後人將額頭抵在後腰的碰觸感……

任沉浮僵立在原地，他們默契地一道沉默下來。保持這樣的姿勢呆了好一會兒後房間愈發顯靜，任沉浮忍不住動了動：“螣總。您再這麼著……一會兒有人進來看見了。”

“看見就看見唄。難不成我還怕看？”

任沉浮冷顏笑笑。

“您是不怕，我怕。”

身後立刻傳來輕微歎息和罕見的頹喪語氣。

“秘書長……你是不是，特煩我了？”

“怎會。”任沉浮面無表情地望著對面牆壁機械地否認：“螣總言重。”

“又跟我裝。”

“螣總有話不妨直說？”

螣邪郎閉著眼，昏沉沉的腦袋足有千斤重。他不能講，不能講這一夜赦生和黥武交替出現在夢裏，夢中的赦生十來歲，他自己也不過讀國中。兄弟們坐在大宅的壁爐旁丟飛鏢，鬧著鬧著變作了黥武和赦生聯合起來把他當靶子。他沖過去攔腰抱著赦生往外扔，一邊笑一邊叨叨著你怎麼也跟黥武那個混蛋學你看看你渾身上下還有點兒妹妹樣兒嘛……

赦生在他的臂彎裏來回踢著，像條濕漉漉的魚圈也圈不住。螣邪郎訝異地低頭看自己的雙手居然真的濕了……不知哪里來了那麼多那麼多的血，通紅通紅地染滿了胳膊。

再低頭就見到一個孩子，黑髮黑眸的女孩兒，蒼白的臉如同蠟造。她瞪他，瞪他端著兩手血無處躲藏也無處安放。黥武的聲音在不知什麼地方哀憤地質問著，他說哥！哥！你為什麼！為什麼非要做到這個份兒上！！

螣邪郎咬咬牙，大聲喊著赦生呢？！赦生？赦生在哪兒？！

然而傳回耳內的只有回聲。他呆呆地看著眼前那張太過酷似黥武的臉，小小的女孩兒有一雙雪意澹澹的眼，但櫻色的嘴唇卻像極了赦生。她迫視他冷冷開口：“還我赦生！”

“還我！！”

螣邪郎通身冰冷，瞠目不能發出半點聲響，猛然間他的雙腳一輕，身不由己急速墜墮。四周漆黑宛若深淵，耳邊的傳來獵獵風響。本能地他開始掙扎，直到猛地彈起身子驚醒過來……

呼吸摩擦著胸膛，對面牆壁上掛著的艾蒂兒肖像漸漸呈現於眼前……

這是他熟悉的臥室，熟悉的床。但夢魘彌留著，鐘錶滴答。染了秋意微寒的淩晨到處都是濃黑的影子，好似藏了無數個鬼，眨巴著淒切慘綠眸子在窺視。

他再睡不著了。每一下心跳都好像胸口被錘著。忽冷忽熱又煩又嘔的生理不適讓他簡直想與世隔絕，但他知道他不能。銀鍠帝國的每個人都需要他高調正面地去收拾眼下的亂象……這一切必須是他做，也只能是他做。

“但你們……你們知道我也會難受嗎？”他低聲念出來，將身前那個挺拔勁韌的腰身再拽近一點，臉頰貼上熨帖順滑的衣料。他喃喃地說秘書長你也是人吧，你不是機器。如果有人狠狠紮你的心，你會怎樣呢？

任沉浮沒有表情的面孔像畫兒一樣。

“我能怎麼樣呢？”他語氣清淡地：“我的心沒螣總那麼金貴，我也不常記著自己有心。”

說著他輕輕歎息一聲，微微側身攬過身畔的肩膀。

“螣總，您選這個時間煩惱是不合適的。”

“這還用你廢話。”螣邪郎依舊抵著他不肯抬頭。“我過會兒就會好了。”

任沉浮搖搖頭。

“你才不會好。但事已至此——你不要太難受了。”

螣邪郎沉默片刻。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是。”任沉浮的聲音微不可聞。“我還知道那是個意外，更知道如今大錯已成，什麼也挽不回了。”

“所以呢？既然知道了，你還會站在我這邊嗎？”

任沉浮平靜地笑笑。

“這讓我怎麼答呢？我是董秘，是帝國的秘書長，職責所在，我會站在我該站的位置。”

螣邪郎半晌無語，最終吐出一個“好”字。

“我懂了。”他說，“你走吧。”

任沉浮站在原地，維持得相當得體的淡定神色不知何時也有了一點鬆動，如似不甘的情緒慢慢爬上他的眼瞼，漸漸化作一個無聲的垂眸。

“螣總。其實有件事……我想來想去還是要通知您一下的。昨晚琉璃仙境的談無欲談總那邊接洽說想於明日與您會晤一次。但明日是您……”

“你怎麼不早說！！”話音未落肩膀忽然傳來劇痛，螣邪郎猛地竄起來，攥著他的肩膀大力搖晃。“這麼大的事兒你也敢自作主張？！”

粗暴的力道和質問聲一樣地讓人搓火。任沉浮瞪著眼前好似原地復活的蠢臉，什麼好脾氣也再裝不下去了。

“你不是難受嗎。”他冷臉道。“剛剛還說自己撐不下去快死了？！”

“放屁！我他媽只是有點兒困！誰說要死了？”螣邪郎中氣十足地不講理著。“明天什麼時間，地點？洽談內容？！你倒是說呀！”

任沉浮重重推開他。

“恕我有事，回頭會郵件給您。”

他頭也不回地拉門走了。

幾個員工目睹秘書長腳下生風肅殺滿面地從COO辦公室沖出來，頓時紛紛欲哭無淚——

“看見了嗎看見了嗎？秘書長都這副樣子，我們肯定是……要倒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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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樓發表於: 2018-03-18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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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點點吞赦回憶殺……不過很少。少得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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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輕微的敲門聲響起，伏嬰師隨口說了聲進來。銀鍠黥武推門而入，迎面見到粉色的曼妙背影正對門口——朱聞挽月微微屈身，正捧著伏嬰師的臉不知探查什麼。這場面讓黥武受了不小的驚嚇，不假思索就要後退關門。但挽月早聽見動靜回過頭去，見他要走，立刻提名叫住——

“黥武回來！”她含嗔帶笑地起身：“幹嘛呀有什麼好避諱的，我就是看看他……他這幾天忙，忙得嘴巴生火泡！”

黥武心裏像有一壺滾水嘩啦啦開了，但他向來持重，即便厭惡也不會過分流露，頂多是冷冰冰在門邊踟躇一下又走來。

“伏總。”他並沒稱呼挽月，只對伏嬰師公事公辦：“我來辭行了。臨走前問您是否還有事要交代。”

伏嬰師指指椅子。

“坐。”說完又看看挽月：“能回避一下？”

挽月彆扭地看看他二人，隨後鏗鏗地出去了。

黥武坐下來，看到挽月讓他的神情不大好。伏嬰師倒也清楚自家夫人在娘家是個萬人嫌，每每總要調和兩句：“你姑姑就是被寵壞了。她沒惡意，別跟她計較。”

黥武說哪兒的話，不過我不知道她在，知道的話一定晚些過來。

伏嬰師適時打住這個話題。

“什麼時候走？”

“今晚。”黥武回答。“帝國的私架會送我近邊境，然後再坐客航飛過去。”

“駐地怎麼樣，還安全嗎？”

黥武說還可以，頂多是宵禁嚴，物流也差到極點。

伏嬰師聞言搖搖頭，卻也沒有很操心的意思。

“這只能委屈你忍一下了。等局勢穩定了這些都會恢復的。你在那邊還是要以安全為第一，畢竟帝國的貴公子等於行走的鈔票，被人盯上也不奇怪。”

“我知道。”黥武面不改色應承了這句關心。伏嬰師翻了翻記事本又思索一下：“那我就沒什麼事了。”說罷他抬頭問黥武：“你呢？還有事嗎？”

“有。”黥武望住他語氣頓了頓，忽然坦承：“我把赦生，關起來了。”

“嗯？”伏嬰師倏地抬起眼，平淡無波的目光自他臉上一轉。

“他同意了？”

‘當然沒有。’

“難道沒鬧起來？”

“那倒也沒。”

伏嬰師垂眼，態度漠然如常。

“也好，他知道你是關心他……”

“我不止關心他，我還擔心他。”黥武接過話茬，摒棄了所有虛有其表的遮掩直白道：“把他關起來是我對伏總的第一個回饋，而你說的那件事……我沒時間去確認了——不論是不是真的，我只想強調你當初答應過我。‘絕不會讓赦生陷於困境，絕不會傷害他和他的一切利益。’這是你我合作的底線。”

伏嬰師沉吟一下。

“這難道不是說好的嗎？又來確認是因為不信我？”

“這個自然。”黥武答得頗不客氣。“我是銀鍠家的兒子，我沒理由信你。”

伏嬰師凝視他，眼風冷而專注。

“那麼你我的合作還真是脆弱，黥武。”他輕聲：“所以我會牢記你的底線——你只要赦生好，其餘不管，是這個意思吧。”

黥武眼色暗了暗。

“最低限度就是如此。”

“呵。”伏嬰師發出意味不明的輕笑，望過來的眸光輕閃：“說真的……我很好奇。這是你們銀鍠家的傳統？”

眼見黥武被自己問愣，他揮揮手。

“算了沒什麼。”他埋頭繼續手邊工作：“到了保持聯繫。畢竟合作嘛，溝通很重要。”

黥武起身告辭，疑慮太深令他眉頭緊鎖。對伏嬰師他有太多的不確定，儘管當初四人擬定計畫時已經敲定了他該做的一切，但真的執行起來卻依舊是盲目無理的亂撞著。除此之外還有赦生……赦生是整個計畫中最大的變數。黥武不希望看到一丁點傷害他的可能性，那是他根本承不住的代價。

“所以還是應該按照我的方式來。”篤定了心思黥武朝專梯走過去，哪知轉過樓道卻見挽月正等在那裏，他只能停步全他的禮數。

“姑姑。”

“喲黥武。”她見了他就笑，笑得熱情親切，甚至熱情得讓黥武彆扭。

“要走了？”

“是。”

“正好我也回去，乖侄子送我一程吧？”

“不方便吧。”黥武立刻搖頭道：“對不住姑姑，我還有事……”

“別逗了你能有什麼事。”挽月嗤之以鼻打斷他：“接下來無非是收拾行李就去外駐，當我不知道嘛。”

“是，姑姑說得沒錯。但要收拾的東西很多，黥武恐怕要花點兒時間。”

這明顯的搪塞讓挽月抬頭打量他，婉麗微笑的面孔上是刻毒的目光在穿鑿。這時電梯來了，黥武抬手擋了下門示意她先上，她款款邁著步子，眼神還是一刻不離盯著他。兩人在沉悶中下墜著，挽月虛浮地挑著唇，幽幽細細的聲音飄出來。

“其實……我真的很想知道。”

黥武側過頭，對自己聽到的這句很不解。

“姑姑說什麼？”

挽月不理他，依舊盯著門上的人影自說自話。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怎麼偏偏是你……”她忽而扭頭對住黥武咯地一笑，“雖說你也是我人才出眾的侄子但……我還是覺得你不如吞佛呀！我就是好奇，你和赦生，是用什麼手段勾搭在一起的！難道沒覺得噁心嗎？睡下去的時候不怕遭報應嗎？我就是想不通呀！人人都說你是什麼銀鍠家的人中之龍，可你哪里像龍了？龍也不是人也不是……你不過是把自己弟弟上了的怪胎吧哈哈！哈哈哈哈……”

神經質的笑聲沒完沒了，令整個封閉的空間都窒悶詭異了。黥武面無人色地望著眼前半是風魔的女人，那張粉黛精緻的面孔上陰影重重，竟如同扭曲的缺陷。他當然知道她知道，但這樣毫無顧忌的將最忌諱的事實說出來卻還是令人難以招架。恰在此時電梯叮地一聲到了底，黥武頭也不回地沖出去，背後是挽月尖利的聲音遙遙響起：

“你保不了他的！只要你還在！黥武！你聽見了嗎？我說只要你還在，你們兩個就只會落得萬劫不復哈哈哈哈……”

惡語如刀尖戳在後心。黥武轟然發動車子，疾速地狂奔出去。

“準備好了嗎？”他對著電話問。對面人簡單應了一句“隨時可以出發。”

“好。”黥武篤定道：“從明早開始可以跟著我了。”

“跟著你，我想拍什麼都行？”

“對。”他目光望向前路，滿面決然之色：“總之一切交給你們，拜託了。”

夜靜更深時赦生忽然驚醒，眼前的黑影印證了他的直覺——熟悉的輪廓坐在床沿，只憑氣息也不會認錯那是誰。

赦生揉揉眼，語氣間有惺忪睡意。

“要走嗎？”

“嗯。”黑影低低應著。“天亮就走。”

房間太黑他們根本看不清彼此，瞪大雙眼也只是徒勞。但赦生卻感覺到自上而下的目光如此之重——深情似海，其實他從來都知道。

“我說過不要你逼自己。”他輕聲：“但你還是只要一意孤行嗎？”

“這不關你的事。”

赦生在枕上側側頭，耳邊傳來沙沙的摩擦聲響。

“隨便你吧。”他低聲道：“反正我不會讓你如願。”

“是嗎。”耳畔傳來微微的笑音，影子俯就地湊近他：“我也一樣。”

赦生不語，扭頭避開他的氣息表示這話不值一提。但身邊的人意不在此——忽然間小腹貼上溫熱的暖意，是掌心傳遞來的溫度。

赦生僵了僵，正待掙脫卻被按住。但肩頭的力道並不霸道，只是寬厚的安撫。

黥武的聲音帶點傷感，低沉地訴在耳畔：“赦生……小弟。我錯得太過太離譜，已經多說無益。我今晚之所以還會來看你，只是想知道這……”他說著將手心在赦生腹部移動一下，極輕地施了一點力道。

“到底……是不是我的？”

赦生一動不動，在長長久久的靜默中黥武終於緩緩呼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我懂了。”他克制著顫聲。“但即便如此你還是會留下他，對嗎？”

“我的選擇與你無關。”赦生冷淡道：“如果你想聽到答復就去赴死，那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黥武默然，太近密的接觸讓他的心有些亂，似是察覺了他的猶豫，赦生毫不留情地扯開他按在腹間的那只手。

“走。”他簡短道，卻在話音甫落之際被猝不及防地牢牢抱住。黥武圈住他按向懷中，無言的雙唇貼在耳邊。但這樣的接觸只是短短一瞬，他迅速放開他，再一轉身則是決絕離去。

赦生起身，按亮床頭燈看清此刻不過淩晨兩點，他發了會兒呆，忽然又覺得餓，索性爬起來——僕人們倒是殷勤，放了不少水果點心在屋裏。於是他坐在桌前專心致志報銷那些零食，一個接一個……

恍惚間多年前好像也有過這麼一次。那次反應比現在還明顯，他餓得更要命，隔不上兩小時就要翻箱找吃的。

“你這是要二度發育還是怎麼？”昔日還是恩愛伴侶的男人探究地湊過來，剛將他嘴裏的半條雞腿拽出一點就被追著咬上去，哢嚓一聲酥脆的骨頭斷了，連雷夢娜都聽得一哆嗦。

赦生挑釁地仰起頭，將嘴裏奪還的食物——露在外頭的半截雞腿對著那紅頭髮的混蛋炫耀，隨後又抓在手裏晃晃。

“要嗎？”他的嘴巴不出聲，只用眼神說。

對方不答，只俐落地抓過他的手，在那已經慘遭噬嗑的香酥肉食上咬下去，赦生歪著頭端詳手裏的雞腿被撕下好大一塊肉，有點兒不爽。

“好吃嗎。”他問。

“好吃。”含糊而乾脆的回答過後，他的爪子又伸來了，但這次赦生不許，回身要逃。

“別鬧。”他低斥，可人家才不會聽他的。很快兩個人影纏作一團，雞腿落地啪地一聲。但那時……已無人在乎了。

往事。赦生捧著一個蘋果兢兢業業地啃完。不過是往事而已，他不傷感。那麼多那麼多往事……無時無刻不會忽然跳出一件。一直傷下去會沒完沒了的。

而他不喜歡那種沒完沒了。畢竟到了眼下的節骨眼兒——他輕輕按按吃飽的肚子，心想著這一次，可必須要……振作起來了。

“絕不會再讓任何人行差踏錯。”帶著這種決意他回到床上，了無牽掛讓他很快又進入了睡眠直到……

天亮了。

[ 此帖被yuiwoo在2018-03-18 23:0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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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iw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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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89樓發表於: 2018-03-18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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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天濛濛亮時手機忽然響。螣邪郎閉著眼並不想接，但睡眠就在那嗡嗡的震動聲中一絲一縷地跑走了。即便這樣他還是沒動，可call他的人明顯比他更有毅力，一輪呼叫過後無人應就再來一輪，像是算准了他絕對會接一樣，最後的最後螣邪郎爬起來抓過手機就吼：“老子剛睡了四個小時候你就來吵！你他媽不是不用上班了嗎？怎麼還總是不讓別人安生？！”

“你小聲點。”對面的人悠哉地：“睡四個小時不少了。”

如果能鑽進聽筒去那邊，螣邪郎相信對面那只紅毛的混蛋已經死了。

“有什麼話就快說。”他非常生硬道。

“赦生在你那嗎？”

“嗯？”螣邪郎眉頭一皺：“不在啊，他很久沒來過我這兒，幹嘛？”

對面一陣靜默。

“不幹嘛。赦生兩天沒回來了。”

螣邪郎頓時哼地冷笑。

“又是這啊……吞佛，我勸你一句你別不愛聽。你這態度是不行的，我早就說了，要不就回來跟老婆過日子，要不就乾脆點兒快刀斬亂麻，別總念著外頭的又哄著家裏的，哄著也行啊，你倒是能哄好！當初我們那麼反對你們在一塊兒你們不聽，非要結。後來我們又好說歹說反對你們離婚你們也不聽，非要離。現在誰找不著誰了又都跑來問我們，我說你倆怎麼回事！結次婚弄得我們全家都跟你倆的碎催似的！”

“你少說兩句就不會那麼像碎催了。”吞佛也有點兒不耐煩：“我說赦生沒回來自然有我的道理。他手機不通，定位被關閉。你覺得這是發生什麼了？”

螣邪郎本來還要揶揄幾句，聽到後面的話自然也就收斂了。

“他最後見過誰？”

“大概是狂華。”吞佛說：“狂華之後見了誰我不能知道，她不肯說。”

螣邪郎想了想，欲言又止讓兩人之間出現短暫的沉默。

“你也想到了吧。”吞佛的聲音傳過來：“所以你知道該去哪兒找赦生了？”

“我今天還有工作，成噸的工作！”螣邪郎陰沉道，並不願理所當然地跟吞佛站到同一邊去。“再說即便狂華的態度說明了赦生沒危險，也不能表示他一定在……”說到這他語塞一下，“黥武”兩字卡在喉間。畢竟身為堂堂帝國嫡長子，難道他不要面子嗎？

但對方的惡劣性格恰在此時發作個十足十，半點臺階也不肯給他，偏要逼他說下去。

“你想說什麼，難道赦生另有去向？”

“行了。”螣邪郎沒好氣：“我去找他。”

“你知道他在哪兒？”

“吞佛……你適可而止。”

“那就勞煩你。”

電話斷了。螣邪郎捧著睡眠不足亞健康嚴重的腦袋計畫了一下路線——黥武既然做得出，那也必定做好了防範。如果光明正大的去找赦生一定會被拒之門外吧，所以想要見到他還是應該抄小路……這麼想著他盤算了黥武在本城的處所，靠著分析外加點兒直覺，大概得出了最有可能的位置。

“媽的都什麼歲數了還要幹這個……”翻過被露水浸得濕漉漉的鐵藝柵欄時他在心裏抱怨，又腦補附近若有狗仔，那麼銀鍠帝國首席運營官翻牆躍戶去去就來的英姿一定會被刊登在明日的娛樂版。不過眼下也管不了這個了。他跳進院子，在這幢小樓的後窗處徘徊徘徊，打算確定赦生的位置。

“好象還真有點兒高，旁邊的排水管可以踩踩……不過要爬上去還……媽的這真挺高啊……”一邊嘀咕著他走到樓邊，目測了高度不免猶豫：“應該找點兒保險什麼的吧……”

正思量間頭頂的窗戶忽然開了。緊接著一個身影輕巧地躍出窗臺，隨後踩著一旁的水管熟練俐落地爬下來。螣邪郎被這突然出現的一幕嚇了一跳，一聲“小弟”悶在胸口，瞪大眼睛瞧著自己選擇的路線被人捷足先登了……

要落地時他伸手接他。對方扶著他的肩跳下來，清麗的臉上掛的是慣常的冷漠。

“幹嘛啊，見了我也不叫人。”螣邪郎不滿：“我可是疲勞駕駛來接你的，你對我就這態度？”他說著賤兮兮湊過來：“還是說……見到我不是他，你失望？”

赦生不屑地丟下他就走。螣邪郎跟上去，兩人一齊翻出柵欄。

“可以啊小弟，這身手看上去是慣犯了吧。”

“你當我是你。”赦生冷冰冰回敬道。“我還沒問你剛才打算幹嘛？”

螣邪郎說我還能幹嘛？我來救你的！

“也打算爬牆？”

螣邪郎“嘿嘿”一聲。“可不嘛。”

赦生瞥他一眼，生硬的神氣收斂了幾分。

“誰讓你來的。”

“我自己。”螣邪郎眼都不眨就撒了這句謊，“難道我就不能來嗎？”

赦生沒回答。走不多遠到了螣邪郎車旁，他坐進去。

“手機給我。”

螣邪郎遞過手機，看著他撥出去，吩咐人把他的刀鋒開出來。

“開車做什麼。”他不解道：“現在記者都在盯你，開自己的車不好吧，太顯眼了。”

“無所謂。”赦生把手機遞回去。“接下來我會去做我的事，你管好自己。還有……就說沒見到我。”

螣邪郎轉過頭，望著前方發動車子。

“我幹嘛要說。有誰需要我這麼說？”說罷他陰沉著，無語片刻回手按按赦生的頭頂。

“別跟我這樣子。”他輕聲說。“我不怪你了。”

赦生抬眸微微動容。

“哥……”

“嗯？！”車子一抖，螣邪郎猛地轉過頭，圓睜了雙眼像是聽到什麼驚天奇聞：“你說什麼？！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開你的車！！”赦生扭過頭去不再理他。

螣邪郎駭笑。

“上次聽你叫我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怎麼了這是，忽然有人性了？”

赦生不語，隨便螣邪郎又自說些有的沒的。兩人分別前他還在絮叨：“你有點兒分寸，像剛才那種爬水管的事兒就別幹了，我真是懶得說你，那樓說不高也有十米，你就不怕踩空了摔死你個狗東西。”

赦生當他是有病，自顧自地拆開安全帶，推門下車。

“對了。”一只腳踏在門外時他想起什麼：“你今天有約？”

“嗯，我還要離開一趟。這事兒拖很久了，有點棘手。”

“琉璃仙境的事？”

“是唄。”螣邪郎捏捏眉心，黑眼圈濃重的面孔看起來倒也別有風味。赦生想了想說你去吧，總該有眉目了。

“是嗎？”他欠身側頭關切地：“這次能談成？”

“大概。”赦生說著要走，衣擺卻又被緊緊拽住。

“等等等。你等會兒！”身後的人居然都結巴了。“我還沒問完呢！除了公事，其他事有沒有進展？”

“沒有。”赦生非常無情地說了個令人絕望的答案：“勸你專心工作別亂想其他——兄長！”


他開回自己的車奔向大路。因著之前讓刀鋒空載在城裏轉過兩天，那些媒體大概被“狼來了”的遊戲耍煩了，所以這次竟沒什麼人跟上來。動用這麼簡單的心機其實是易如反掌吧，赦生在心裏好笑，想起當年自己被圍追堵截時總是絕不躲藏悉聽尊便，如今行事風格終於也變了。

他在不經意間越來越像他。這大概就是婚姻帶給人的所得與所失。若不能天長地久就會帶著另個人的印記離開，那些或深或淺的，被稱之為習慣。

習慣。習慣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

由於目的地是與他咫尺天涯的所在，赦生駕車時還有了些恍惚的陌生感。畢竟上一次去那裏是七年多以前了，如今路兩旁的風景早就換過幾茬，只不過不管城市怎樣日新月異了，通向那裏的路依舊是風格沒變，越來越通透寬闊，也越來越肅殺。

來到那座不怒自威的大院門前赦生把車停下，主動搖下車窗。門邊的警衛見了立刻過來阻止——

“對不起這裏不讓停車。”

“我知道，我會停去對面。”他彬彬有禮道：“不過有件事還要麻煩您，請幫我向裏面通傳一下，就說……”

“銀鍠赦生冒昧前來——拜見棄天帝總司令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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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其實本來想稱呼棄總別的頭銜來著，但是又覺得最近兩那個會，那個稱呼有被和諧的風險。所以算了，就這樣吧。

PS2：我和諧了螣總和談總面對面的交鋒，因為單戀太苦逼啦！月才子又不喜歡我螣！想想我幹嘛虐他啊。所以就這樣吧，反正棄總一出場，銀鍠家的內憂外患就快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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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