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0 【默杏默現代】借壽| 九脈峰| 金光論壇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20 【默杏默現代】借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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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衣紅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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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8)

80樓發表於: 2020-07-21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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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既然早晚要與苗疆集團打交道，那不如主動出擊。所以俏如來在經過史豔文的允許後，與千雪孤鳴聯繫。

那一邊的千雪孤鳴，顯然沒有想到俏如來會直白地說出答案，沉默須臾後，他道：“什麼時候過來？”

俏如來抬起眼，正對上史豔文的視線。史豔文略一沉吟，點頭。

“今日便可。”

史豔文可以用純陽之氣將魂魄中的魔氣拔出，但動作要快，因為在魔氣分離時，亦是藏鏡人魂魄最為虛弱的時候，那脫離軀體的魔氣，很快就會再次纏繞上藏鏡人的魂魄。所以時間的拿捏，格外重要。

不過，這也就代表史豔文必須過去一趟了。因為純陽之氣的修煉，無人能比史豔文更加強大。

於是，俏如來說：“還有一人也必須前往。”

那一頭，千雪孤鳴微挑眉：“是誰？”

“家父。”

此言一出，俏如來聽到千雪孤鳴的呼吸，很明顯地重了。少頃，他聽到千雪孤鳴咬著牙說：“還沒到晚上呢，俏如來，你就在做夢了？”

俏如來心平氣和地說：“晚輩忘了說，其實這一次晚輩並不算主力。家父方是主力，如果您想叔父儘快地清醒，便請聽從晚輩一言，可以嗎？ ”

那一頭，千雪孤鳴冷冷道：“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敢，只是將利弊分析給狼主聽罷了。”

“……”

千雪孤鳴捏著電話聽筒，通過聽筒仿佛看到了那張斯文俊美的面孔。要是個姑娘見到他，指不定被那張臉迷得七暈八素。只可惜，他是個爺們，他想做的，就是拿聽筒砸到對方的臉上，砸對方個頭暈眼花！

他偏偏又不能這麼幹，因為利弊放在眼前。他這裡的醫生對藏鏡人的確是束手無策了，能救藏鏡人的，唯有史豔文一家子。

算了，不就是丟面子嗎！大不了不告訴藏仔是誰救的他。

俏如來就聽見千雪孤鳴冷冷說：“你在哪，我馬上派車來接你們。”

俏如來報上地址，這才掛斷電話。他看向史豔文，道：“父親，這一次我可能……”

史豔文抬了抬手，制止了他的話：“不必多說，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俏如來一怔，隨之像是如釋重負，點了點頭。

史豔文笑了下，他道：“接下來的事情，就辛苦你了。”

俏如來搖了搖頭，他不再說話。

這時候，腦海中突然浮現與赤羽的對話。

“不去詢問史豔文嗎？”

“詢問什麼呢？”

“結界、淨化廠，甚至是購買地皮。”

他很明顯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我知道父親已經主動摻和進這些事了，他也知道我已經知道這些事。”

“所以你選擇不問？”

“他的默許，不就是一種答案嗎？”

默許，也是一種答案。俏如來想著赤羽的話，又想起他在和史豔文匯合後所發生的事情，心內一歎。

父親，你在這些事中，又扮演怎樣的角色呢？

還未到一刻鐘，門口傳來門鈴聲。俏如來起身去迎，一旁史豔文也拎起外套，穿在身上。臨行前，燕駝龍剛從樓上下來，史豔文道：“燕駝龍，我與精忠需出去一趟。稍後劍無極會過來，就你帶著他進來。”

燕駝龍拍拍胸口：“包在我身上。”

兩人一行出了別墅，在他們身後，赤羽正站在三樓的陽臺上，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競日孤鳴……競日孤鳴……

赤羽咀嚼著這個名字，如果不是佛殿一會，他到現在都無法察覺到競日孤鳴在背後出手的痕跡。如今俏如來已經去尋千雪孤鳴，那競日孤鳴，不會有任何反應嗎？

赤羽從口袋掏出手機，借著天光滑開鎖屏，調出通訊錄，指尖從一個個名字上略過，最終，落在神蠱溫皇的四個大字上。

他也是發現競日孤鳴的出手後，才想起溫皇摻和進這些事。溫皇自魂魄歸體，一直都是以逍遙散人的狀態在局外旁觀。但他幾次出手，卻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其實也知道些什麼。

例如他告知赤羽遊樂園結界，例如他出面擋下鐵驌求衣。

你是否又將這世間，當作一場趣味的遊戲？

赤羽難以分辨，而電話，也沒有撥出去。

先讓俏如來去探探競日孤鳴的深淺吧。

車在別墅外停著，有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正站在車門旁，見史豔文與俏如來過來，打開車門，恭敬地邀請。

兩人鑽進了車內，那守在外面的西裝男人也進了駕駛座。待他們坐定後，按了車上一個按鈕，四周的遮光窗簾便落了下來。

男人系好安全帶，一邊用低沉的聲音說：“請二位坐好，大約一刻鐘後可以抵達目的地。”

史豔文與俏如來對視一眼，史豔文說：“有勞先生了。”

汽車發動起來。車廂內卻是極其沉默，史豔文與俏如來沒有交談，也沒有與司機主動交談。這司機倒是個好手，開車極其穩妥，半點顛簸也沒有。他們就看著前方車道不斷變化，默數著時間。不一會兒，他們感覺到車身一震，隨後停下。

有腳步聲快步走向車門，將車門打開，史豔文率先下去，一抬頭，已經到了一個新環境。俏如來跟著下了車，他打量了下四周，才發現千雪孤鳴竟沒有像上一次一樣給他們父子倆一個下馬威。

也不知千雪孤鳴是不是厭倦了這樣的設置，俏如來如此想，跟著一個站在門口等候著的黑西裝男人走向別墅內。

別墅門大開著，紅發的男人正披著一件外套，單手叉著腰冷冷地注視著他們倆。史豔文來到千雪孤鳴面前，溫文有禮地一頜首：“狼主。”

身後俏如來也行了一禮，道：“狼主。”

千雪孤鳴冷漠地看著這父子倆，長者白衣翩翩，幼者溫文爾雅。從容貌到氣度，皆是世家出身的落落大方。如果不是主動提起，誰又知道號稱萬惡罪魁的藏鏡人與他們是一家出身？

其實最開始，千雪孤鳴也想像俏如來當初主動來時來一個下馬威。但史豔文神秘莫測，千雪孤鳴一時半會還看不出他的老底，別下馬威不成，反而被下馬威回來了。所以他考慮一下，還是放棄。如今一看，不主動挑釁對方果真是個聰明的決定，就是……隱隱的憋屈。

哼！

千雪孤鳴下巴一點，四周人瞬間散去，只剩下三人相對。千雪孤鳴淡淡道：“人在三樓，需要幫忙嗎？”

“煩請狼主在前帶路了。”史豔文微笑道。

千雪孤鳴轉過身，朝著樓上走去，史豔文與俏如來緊隨其後。

上了三樓，進入了俏如來上次見過的小客廳，來到那間小間的面前。千雪孤鳴推開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沖了出來。他看了史豔文一眼，就見對方臉上的微笑消失了，面色中帶上一絲凝重。

“需要醫生幫忙嗎？”千雪孤鳴說。

“暫時不用，還請狼主讓我自己進去處理吧。”

千雪孤鳴一愣，看向俏如來，卻見白髮青年點了點頭。他心下頓覺古怪，這父子倆怎麼回事？一個比一個奇怪？

“那你進去吧。”

“多謝。”

史豔文走進屋內，將門掩上。走廊上只剩下千雪孤鳴與俏如來面面相覷。

“你不進去幫忙？”

“父親能夠處理的。”俏如來淡然地說：“狼主靜候便是。”

“行吧。”話雖然這麼說了，千雪孤鳴卻還是沒有離開，他扔下一句坐吧，便坐在小沙發上。然後望著史豔文進去的那扇門，不知想著什麼。俏如來也坐下來，他靜靜等著，似在斟酌。片刻後，俏如來突然出聲：“狼主。”

“幹嗎？”

“晚輩有一事請教。”

千雪孤鳴冷笑一聲：“我就是個粗人，你想請教什麼？說不定我也沒答案呢。”

俏如來平靜地說：“只是想問問，您在叔父出事後，是否一直居住在這棟別墅裡。”

“是又如何？”

“那苗疆集團沒有出手幫助您嗎？”

千雪孤鳴正想說沒有又怎樣時，他看著俏如來，忽而一頓。俏如來坦坦蕩蕩地看著他，沒有躲避。

千雪孤鳴忽然明白了什麼，他嗤笑了一聲：“你想問的不是我，是苗疆集團的事情吧？”

俏如來只是微笑一下，沒有否認。

“說吧，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苗疆集團如今的掌事人，應該不是您的兄長，而是您的叔叔，競日孤鳴吧？”

此言一出，俏如來就見到千雪孤鳴的臉色陰沉下來。

如果是旁人見到苗疆狼主這般臉色，早就嚇得兩腿打顫。但俏如來微微笑著，沒有絲毫恐懼。

“你想做什麼？”

這句話等於默認了俏如來的答案。

俏如來道：“請您放心，晚輩並無惡意，只是想與競日先生一見罷了。”

房間內，除了醫療儀器發出的滴滴聲響，便只有史豔文的呼吸聲。

史豔文走到床邊，靜靜凝視著躺在病床上、被氧氣罩擋住面孔的人。這是許多年後，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面。

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史豔文苦笑一下。

這麼多年了，他依舊記得少年時與兄弟分道揚鑣時的場景。

“這世上只有一個史豔文，又何來史豔文的兄弟！” X<Z(]`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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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你亦是史家的人啊！” :<|Z.4}kJ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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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真是好笑，史家人，你真正以為所有的人都稀罕史這個姓氏嗎！史豔文，你真是太可笑了！”

“小弟啊……哈。”史豔文搖了搖頭，從懷中取出一個小袋子。他的指尖輕輕地掃過上面的萱草，冷靜道：“不管怎樣，我一定會救你的。”

※※※

冥醫一邊削著蓮藕的皮，一邊想著默蒼離。

自默蒼離拿到他的手術刀後，他就一直在出神，也不知又在想一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冥醫搖了搖頭，繼續削著手中的蓮藕，他得準備午餐了，畢竟家裡又多了兩個人要吃飯。

另外一邊，默蒼離凝視著手中的碎片。在他第一眼看到這碎片時，腦海中便浮現了兩個字——墨狂。

這是墨狂的一部分，他很肯定。可是……墨狂，又是什麼？

他翻轉著這塊碎片，試圖在碎片上找到更多的答案，可翻來覆去的看，這也只是一塊碎片罷了。

所以，墨狂到底是什麼？

他察覺到，每次想起這個名字，竟有一種莫名的習慣。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沉甸甸的感覺。

這樣的沉重，仿佛深入了他的骨髓，嵌入了他的魂魄。這是什麼？這是……他這一生，都無法回避的責任。

五指緩慢地收攏，將碎片握入掌中。時隔多年，尖角並未變鈍，依舊鋒銳。皮肉嵌進裡面，隱隱作痛。默蒼離卻沒有放手，他閉上眼，慢慢地，耳旁傳來隱約的聲響。

那是一陣風聲，一陣熟悉的風聲。

慢慢地，風聲中摻雜了上了人聲。

“劍將損，非是人因，而是天道之懲。畢竟，你所做的一切，太超過了。” &$#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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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已了，吾無後悔，便請入地獄，滌清一身罪孽，亦為償還他身苦楚。” h<Wg3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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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世世不得輪回？” <KLg0L<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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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該然。” L\L"m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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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劍呢？” iyj3QLq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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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之天命已終，何處來，何處去。”

何處來，何處去。

默蒼離睜開眼，他攤開掌心，看著手中碎片，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這時候，緊閉著的房門突然打開，一道身影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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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天涯余晚照，一篙春水烟雨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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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衣紅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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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8)

81樓發表於: 2020-07-21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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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默蒼離握緊拳頭，抬眼望去，只見少年撓了撓頭，張望四周，視線落定在他身上。

“默先生？”

正在廚房裡處理著食材的冥醫聽到聲音，也探出頭來：“醒了？醒了就先去洗漱，你帶了洗漱的東西過來吧？等會兒準備吃飯。”

“哦，好。”修儒點了點頭，回頭看去，房間內，無情葬月呆呆地坐在桌邊，一言不發。他想了想還是不去打擾大哥了，便去衛生間裡洗漱。

冥醫手腳極快，先是做了個清炒藕片，隨後炒了個醋溜土豆絲。再從冰箱裡拿出幾個雞蛋，配著小蔥一炒，便又是一道菜。他也不是存心想來一桌全素宴，主要是去冥府前他把家裡那些容易壞的食材早就處理掉了，今天回來又沒來得及買菜，只能將就一下了。

雞蛋炒好，這時候電飯煲裡的米飯也蒸熟了。冥醫喊了聲修儒，便端起兩盤菜，出了廚房。

修儒飛速地洗漱完畢，連忙進廚房幫忙端菜。菜雖然簡單，卻足夠填飽肚子了。

“蒼離，你也吃一點吧。”冥醫轉頭對著沙發上的人說。

他知道默蒼離不用進食也不會產生饑餓，但他們吃飯人家幹看著也不是回事啊。

默蒼離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起身，他走到冥醫跟前，將掌中的東西交給冥醫。冥醫一怔，下意識問：“不需要了嗎？”

默蒼離嗯了一聲，把東西放在冥醫手中：“收好吧，別弄丟了。”

在觸及這塊墨狂碎片時，他已隱約能察覺到冥君當初所言的機緣是什麼了。

——遇見冥醫，便是他的機緣。

怎麼不是呢，從他遇見冥醫開始，命運的車輪便在緩緩轉動，與他一見，與俏如來一見，再與孟婆一見，至如今，與墨狂一見。這一切都與他們的前世息息相關，而他們的前世，又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等到慢慢想起時，說不定就是這場故事的結束時候了。他冷靜到幾乎冷漠地想著，面上並無半分觸動。

“蒼離？”

有人喚他，他回過神來，冥醫正端著飯碗看著他。他下意識伸手欲接過，冥醫無奈地說：“把你的平板給放著吧。”

默蒼離很聽話地把iPad放在茶几上，冥醫將飯碗放在桌上，順手拉開椅子讓默蒼離坐下。修儒端著兩碗米飯過來，冥醫問：“飛凕呢？”

“大哥在房間裡呢。”

冥醫正準備去叫人，忽而停下。

——無情葬月已站在房門口，靜靜地看著他們。

一眼對視，那一雙澄澈安靜的眼眸，一如記憶中一般。可仔細一觀，卻再難辨昔日孩童時代的純真。冥醫不得不說，孩童終究長大了，就像他，他也不再年輕了。

而對於飛凕，他還有許多疑問，例如在養父母還在時，他怎麼會突然失蹤，他去了哪裡？又為什麼會在郊區遊樂園裡突然出現？還有他……

他真的，瘋了嗎？

“飛凕啊，來吃飯吧。”冥醫笑了一下，對著無情葬月招了招手。

無情葬月低著頭，走到冥醫跟前，這時候，冥醫又說：“吃完飯，我們能聊聊嗎？”

“聊什麼啊？”雖然受了傷，但拿著筷子半點不含糊，正在大快朵頤的修儒含糊不清地說。

“和你沒關係，吃你的飯！”冥醫瞪了眼修儒：“等下吃完飯我給你再重新清洗下傷口，然後你該回家了，和你爸媽打個招呼去。”

“哦哦，那大哥呢？”修儒咽下飯，就聽見冥醫說：“當然是睡我這啦！”

同樣端著飯碗的默蒼離夾起一筷子土豆絲放入碗中，慢條斯理地吃著，並沒有發表意見。

這一餐也只是為了填飽肚子，很快三盤菜都成了光碟，修儒擦了擦嘴，本來想幫忙洗碗，被冥醫拉到一旁去處理傷口，等傷口包紮好了，他把修儒趕出家門。

而默蒼離吃的並不多，端著碗也只是裝個樣子罷了。見他們吃完，也放下碗筷，自行去沙發上窩著。

只有無情葬月，似乎從風逍遙出現後，他便沒有開過口。整個人像是安靜的雕塑，只可遠觀。

冥醫很快便收拾好餐桌，又刷了碗，這才有時間與無情葬月正式談一談。

他拍了拍青年的肩，指了指靠近陽臺的房間：“我們去那聊聊，好嗎？”

無情葬月乖巧地站起身，冥醫扶著他的肩膀，與人一併走進房內，再將房門掩上。

——如果默蒼離想偷聽，不管關不關門他都聽得到。如果不想偷聽，只將房門掩上就行。

冥醫示意青年坐下，而後環顧四周。

這是茹琳的房間。

冥醫原以為再想起茹琳時，會覺得異常痛苦。可事實是，他很平靜，甚至十分冷靜。

為什麼會這樣呢？他也不明白，好似那二十年中的痛苦，不過曇花一現，在茹琳逝去後，他便能放下了。

他痛苦的原因是因為茹琳嗎？或許是的，但他必須要承認，如果不是因為茹琳，他可能在二十年前，就放棄了自己。

茹琳是他的親人，亦是他的責任。他前半生為這份責任而活，如今，茹琳擁有了愛她的人，亦得到了真正的解脫。他該為此祝福，亦該……為自己而活了。

冥醫冷靜的目光審視著四周，靈紋雖已消失，但這裡的佈置並沒有因為主人的逝去而有所改變。他的目光落定在床頭櫃上那個相框，伸出手，將它取了過來。

指尖輕輕地撫過相框上每一張面孔，他與無情葬月一般，一起坐在床邊，將照片給他看：“還記得他們嗎？”

無情葬月的目光，落定在照片上。

冥醫指了指紅衣少女：“這是茹琳，不過你應該沒見過她這麼活潑的樣子，你見到她的時候，她應該已經臥床很久了。”

冥醫又指了指年輕男子：“這是我，不過我倆見面時那麼慌亂，事後我又受傷臥床，你可能也記不太清了。”

“這是我師父，我記得你叫他幽冥叔的，我要沒記錯，是他帶著咱倆逃離遊樂園的。”

“這個你肯定認識，她是嬌姨，要不是她堅持，咱倆也不會相處這麼久。”

聽到嬌姨二字，無情葬月波瀾不驚的眼神中終於有了一絲波動。可冥醫就像是沒看到，他拿過照片，看著照片上的人，輕聲一歎：“你走的時候，我師父剛將他的雙眼給了我，又為茹琳刻下拘魂符咒，得到了反噬，沒多久就去世了。本來遇到的事情就多，嬌姨焦頭爛額下身體越發不好，沒過幾年也不在了。”

他看向無情葬月，微微笑了下：“好在你如今安然無恙，他們在天有靈，一定會很高興的。”

無情葬月沉默了許久，終於出聲：“破了。”

“什麼？”冥醫一愣。

“保護著那個地方的結界，破了。”

冥醫起先沒懂他的意思，可隨後，他似乎聯想到了什麼，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

“你想見我叔叔？”千雪孤鳴冷冷地問：“用什麼理由？幫助藏仔？你這是挾恩圖報嗎？”

俏如來搖了搖頭，他道：“救治叔父是身為晚輩必須的事情，也是我唯一能見到狼主的法子。試想如果晚輩毫無準備便前來求見狼主，言稱欲見競日先生，您會讓我過來嗎？”

千雪孤鳴的回答當然是不，如果不是牽扯到藏鏡人，他這輩子都不想跟史家的人有所聯繫。

可俏如來已經坐在他的面前了，他提出這樣的要求，千雪孤鳴一時半會還真處理不好。

仿佛察覺到千雪孤鳴的遲疑，俏如來想了想，他說：“那這樣吧，請您聯繫競日先生，就說……俏如來想向他借一頁書。如果他聽完這句話還是不願見晚輩，那晚輩也不再打擾。”

一頁書，這什麼奇怪的要求？千雪孤鳴眉頭皺起，下意識問：“一頁書？不是一本書嗎？”

俏如來微微一笑：“是一頁書，不是一本書。您只要如實轉達，相信競日先生會明白的。對了，需要晚輩回避嗎？”

“不用，打個電話罷了。”

說著，千雪孤鳴拿出兜裡的手機，滑開鎖屏時，他突然一頓。

仔細想想，自從家裡出事後，他就躲在這棟別墅裡一直沒出去，如今聯繫……也不知家裡情況怎麼樣了，叔叔的身體一直不怎麼好，他只顧著藏鏡人也不問問他，是不是太過了點？

他這麼想著，心下頓時有些愧疚。打個電話就打個電話吧，正好順路問問叔叔的事情。

這個時間點，叔叔應該在忙碌，他直接撥號。

嘟嘟的聲音響起，很快就接通了，那頭傳來一個輕柔的女聲：“喂？”

“金池？”

“……千雪王爺？”那一邊的女聲瞬間帶上驚喜，她道：“您好些了嗎？”

面對如此突然的熱情，千雪孤鳴不知怎地，額上流下一滴冷汗。他輕咳一聲，道：“好多了好多了，你不必操心。對了，叔叔怎麼樣了？”

“啊，是。競王爺這段時間略發虛汗，不過家庭醫生調理過了，已經好很多了。您打電話回來是詢問競王爺的情況嗎？可需要我將電話給他？”

“差不多差不多吧。”千雪孤鳴含糊不清地說：“把電話給他吧，我有事和他說。”

“好的，您稍等。”

手機裡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不一會兒，低低的女聲傳來：“競王爺，千雪王爺的電話。”

一陣脆響後，那邊傳來一個溫和的男聲：“喂？”

“叔叔。”

“小千雪終於想起了被他拋在集團裡辛苦工作的叔叔了？”那一頭的競日孤鳴取笑道：“幾個月不回家，叔叔還以為你真愛上那棟別墅，準備一輩子待在那了。”

“嗯，咳，我這不是尋個僻靜的地方養傷麼？集團的事情有叔叔在，肯定沒問題。”

“那我還該多謝小千雪你的誇獎？”

“叔叔，我聽說你這段時間發虛汗嚴重？身體又不舒服了嗎？”千雪孤鳴趕緊轉移話題。

那一頭的聲音依舊從容淡然：“沒什麼，略吹了些冷風罷了，這段時間有金池照顧著我，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千雪孤鳴下意識點頭。

“你打電話回來，是有事和我說吧？說吧，怎麼了？”

“叔叔，有個人讓我轉達你一句話，他想向你借一樣東西。”

“哦？什麼東西。”

“一頁書。”

此言一出，千雪孤鳴就聽到那一頭的人沉默起來。久久的等候中，那人的呼吸依舊平穩。

“叔叔？”

“你說的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他……叫俏如來。”

俏如來一出，那一頭的男人忽而輕聲一笑，道：“可以。”

“什麼？”

“我說可以，但我的要求是，他必須親自前來見我。”

千雪孤鳴這下真正愣住了，他沒有想到只是一句話，他這位常年不見客的叔叔居然主動要見俏如來！

他抬起眼看了下俏如來，對方仍是淡然的模樣。千雪孤鳴下意識問道：“叔叔，你真有俏如來要的那頁書？”

“算是有吧，好了，他是不是在你那？這樣吧，我馬上派車來接他。再帶幾個家庭醫生過去，給你做一下檢查，如果沒什麼問題，你也該回來了，知道了嗎？”說到最後，那優雅從容的男聲，已帶上不容置疑。

千雪孤鳴只好說：“好好好，你派人過來吧。”

他掛斷了電話，對俏如來說：“你等一會兒，就跟來的車一起過去吧。”

俏如來點頭。

這時候，一直緊閉著的房門緩步打開，史豔文拖著沉重的身體走了出來。俏如來一轉頭，就看到史豔文略顯蒼白的臉色。

“父親？”

史豔文對著俏如來笑了一下，示意他不用擔心。然後看向千雪孤鳴，說：“已經妥當了，但氧氣還不能下，再等三天，他就會醒來。”

“還要等三天？”千雪孤鳴一愣。

“幾個月狼主都等得起，三天應無什麼問題。如果狼主不放心，我可以留在這裡等到他醒來。”

千雪孤鳴沉思了一會兒，搖了搖頭：“算了，不就三天，我等得起。”

“那我就先告辭了。”史豔文點了點頭，又看向俏如來：“精忠，你……”

“我還有事，需要去苗疆集團一趟。”俏如來笑了笑：“父親先回去吧。”

史豔文怔了下，這樣麼？他點點頭：“那為父回去等你。”

目送著史豔文上了千雪孤鳴派人來接他們的那輛車，俏如來又看向客廳裡掛著的鬧鐘。

再有一會兒，他便又要與故人相會了。

北競王，久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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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樓發表於: 2020-07-21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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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在苗疆集團的車來之前，千雪孤鳴也不可能真的將俏如來晾在一邊什麼都不管。他叫位男侍過來，吩咐他給俏如來端杯水，便進房間裡去查探藏鏡人的情況去了。

俏如來端著水杯，抿了一口，神情平靜，絲毫沒有因為身處黑幫中人的家中而有恐懼和不安。

牆上指標一點點走動，大約過了一刻鐘，千雪孤鳴自藏鏡人所在的房裡出來了。他的神情中從先前的凝重變作輕鬆，只是一抬頭，就看見俏如來在出神，正想說什麼時，外面走進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他說：“主人，集團的車到了。”

俏如來也回過神來，他放下水杯，起身走過去。千雪孤鳴下巴一點，說：“帶史公子過去吧。”

男人點了點頭，轉身在前面為俏如來引路。

出了別墅，外界天空蔚藍，萬里無雲，是個大晴天。俏如來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別墅門外的那輛車，在那輛車的後面，還有一輛車身純白無暇的車。此時，幾個黑西裝男人正從白色車輛的後備箱裡搬出儀器，而白色車輛裡有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下車。

竟是分開的，俏如來略一怔。

男人引著俏如來來到車前，幫忙打開車門，俏如來道了聲謝，便進車內坐好。

車內有一股淡淡的香氣，並不是香薰一類的香氣。很淡，卻不刺鼻，有著甯神安心的作用。坐在駕駛座上的司機是一個年輕的男人，栗色頭髮，面貌俊俏。俏如來坐穩後，見到後視鏡中司機的眼睛彎了彎。司機說：“您好，我是令狐千里，接下來的路程裡將由我陪您度過。如果您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問我。在不涉及機密的情況下，我會回答的。”

俏如來也微微笑了下，他說：“有勞了。”

他其實沒什麼想問的，所有的問題，只有那個男人才能回答。

“那麼，我們就啟程啦。”

令狐千里先啟動車輛，隨後調出音樂，點擊播放。然後他便握好方向盤，駕駛著車輛上路。

俏如來聽著那首音樂，那是一個低沉且溫柔的男聲，正唱著一首歌謠。如果沒記錯，這是國外一個並不算出名的歌手自編曲自填詞的歌謠。俏如來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在學校裡，偶然聽見同學的手機鈴聲是這首歌。

俏如來將思維放空，靜靜聽著歌聲。

車輛內的香氣並沒有隨著時間一點點消散，仍是那樣的清新淡雅。身處這樣的環境中，總讓人有些昏昏欲睡的衝動。

俏如來閉了閉眼，沒讓自己睡著。

時間便這樣一點點流逝，應是換了第六首歌時，車停了下來。俏如來睜開眼，就見令狐千里回過頭，道：“客人，已經到了。”

他轉過頭查看四周，發現車已停在一處車庫內。令狐千里下了車，為俏如來打開車門：“主人正在辦公室內等您，還請您隨我一同進入私人電梯吧。”

俏如來了然，競日孤鳴這是不想驚動其他人，便讓令狐千裡帶著他走僻靜的小路。他下了車，跟在令狐千里身後，走入電梯內。

這還是他第一次來苗疆集團，雖沒見到苗疆集團的真容便進私人電梯了，但能見到主事者便沒什麼遺憾。

令狐千里按了最上面的按鈕，兩個人感覺四周略一震動，隨之緩緩上升。

不過一到兩分鐘，電梯穩穩停下，大門緩緩打開。面前卻不同一般的辦公室，鋪設在電梯前的，是一張柔軟的地毯。那地毯一直延伸至一處玻璃門前，令狐千裡帶著俏如來走過去，玻璃門緩緩打開。

甫一入內，一股淡淡的藥味彌漫在空中。而不遠處，是一扇木制房門。令狐千里正想帶著俏如來過去，房門卻先一步推開了。自房內走出一個女子，她長髮披肩，膚色略黑，但眉眼溫柔，一眼望去，便覺得這是位大家閨秀。

見令狐千裡帶著俏如來過來，女子微笑道：“您好，我是姚金池，競王爺已經在辦公室內等您了。”

“那我就離開了。”令狐千里停下，讓俏如來過去。

“請。”

隨著木制房門慢慢打開，室內的環境也展露在俏如來眼前。比起史豔文的辦公室，苗疆集團CEO的辦公室明顯大很多，該有的還是有。可這些並不能吸引到俏如來，真正吸引到俏如來的，是那個坐在茶几前，正對著十九縱橫黑白棋盤的男子。

那是個極其英俊的男子，墨發如鴉，眉眼含笑，氣質雍容。如果說他是苗疆狼主千雪孤鳴的叔叔，倒不如說他與千雪孤鳴是同輩。因為他，實在是太年輕了。

此刻，這個年輕英俊的男人，兩指間夾著一枚黑子，並輕輕地叩著茶几。姚金池走上前，柔聲道：“競王爺，客人已至。”

“金池，替我們泡壺茶。這位客人，請坐吧。”

俏如來遵從主人的意見，落座在男人對面。他這個位置，正好是白子弈者的位置。

這時候，男人輕聲一笑：“客人以為，這盤棋如何？”

俏如來對圍棋雖算不上精通，卻也能看懂棋局形勢。他發現白子正以迅猛之勢，將黑子團團包圍，只要再行三步棋，就能徹底擊敗黑子。

但……俏如來的視線落定在男人手中的黑子上。

他從不行必敗之局，俏如來想著，亦如此說道。

競日孤鳴又是一聲笑，他執子一落，奇跡瞬間發生：原本被包圍咬死的黑子，因這新落一子，變為內外夾擊，將白子團團包圍在內。

競日孤鳴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俏如來：“許久不見了，俏如來。”

俏如來淡淡一笑：“的確是許久不見了，王爺。”

一句對話，兩人確定，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競日孤鳴笑道：“你這不溫不火的態度，還真是一如當年。”

俏如來道：“但眼下已非當年，不是麼？”

“你說的對，眼下啊，卻非當年了。既非當年，你我之間便無仇怨，又為何要與我見面呢？”

旁人聽到這話，指不定以為競日孤鳴不會理人了。但俏如來依舊冷靜，他淡淡道：“既無干係，競王爺又為何同意與我見面呢？”

競日孤鳴歎了口氣：“若說，我只是好奇你是否還是當年的俏如來，你相信嗎？”

你說我相信嗎？俏如來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我可真是這麼想的。”競日孤鳴挑挑眉：“不過看樣子你不相信。”

“我只是不明白，王爺隱身幕後已經這麼久了，又為何要往寒鐘寺派人，借此暴露自己的身份？”

“因為我以為，你們之中，有‘他’的人。”

聽到這話，俏如來微微一愣：“‘他’？”

還沒弄明白，這時候，姚金池端著茶水過來了。她將茶水放好，略一欠身，又再次退下。

競日孤鳴沒說話，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

俏如來只得壓下心頭疑惑，靜靜等他喝完這杯茶。

競日孤鳴沒喝完，他放下茶杯，依舊微笑著。但吐出的話，讓俏如來一驚。

“還記得二十年前發生的事情嗎？”

又是二十年前？俏如來下意識想到遊樂園那場地震。

競日孤鳴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他微笑著說：“我與你不同，我是在二十年前那場莫名的地震後，才一點點回憶起過去的事情。”

俏如來沒管他怎麼知道自己會有前世的記憶，只問：“那王爺剛剛說……‘他’？”

“‘他’只是一個代稱，具體來說，應該是一股勢力，一股可以影響九界的勢力，就像是——”競日孤鳴略一頓，他沉聲道：“當年的墨家。”

俏如來真的愣住了。

他原以為當年的事情，有可能是魔世的人，也有可能是其他境界的人。可競日孤鳴居然說，這些事，可能又是一個墨家造成的？！

這怎麼可能！

在俏如來前世的記憶中，墨家在他的統領下，從隱身幕後慢慢轉向台前，到最後，真正可以沐浴在陽光底下。而俏如來轉世後數年，他也不是沒調查過墨家的下落，可墨家就像是歷史洪流中的砂礫，掉進去後便再也尋不到蹤跡了。俏如來還以為墨家在這幾百年的歲月裡，早該消失無蹤了！

競日孤鳴察覺到俏如來的驚疑不定，他淡然道：“只是一個比喻罷了，也不見得就是當年的墨家。也有可能是縱橫家，甚至是其他人。”

“那……王爺剛剛說起‘他’，是覺得當年的事情，是‘他’所造成的？”

“能以自身能力引發一場地震，甚至影響到這麼多人，這絕非是普通人能辦到的。應如你一般，乃是身懷異能的人。”說到這裡，競日孤鳴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潤潤喉嚨。他說道：“寒鐘寺內，你、冥醫、赤羽信之介皆是異能者，又是目前能影響一界的能人。事情發生時你尚年幼，冥醫是涉事者，剩下的，也就只有赤羽信之介了。”

“王爺懷疑赤羽先生有問題？”

“起先是這麼想，畢竟赤羽在我眼中已經符合任何一種條件了。但是——”競日孤鳴眨了眨眼，微笑道：“事後我才發現，那不過是對方放出來的一顆煙霧彈罷了。”

“……”

“為什麼是顆煙霧彈暫且不提，直至你讓小千雪給我打電話，說想借一頁書時，我更加確定了這必然是對方給我的煙霧彈。”說到這裡，競日孤鳴笑道：“你應該是見過另外一頁九龍天書吧？”

俏如來點了點頭。

“天書是赤羽的？”

他又點點頭。

“那就對了。”競日孤鳴起了身，走到辦公桌前，將桌上的一本書取來，再走到俏如來跟前坐下，將書本打開，取出一枚書簽，遞給俏如來。

“這是……”俏如來一愣：“天書？”

“別看我，我手中也只有這一頁天書罷了。”競日孤鳴聳了聳肩：“我記得在前世時，我已經將整本天書交出去了，如今有這麼一頁，只是運氣好罷了。”

俏如來接過書簽，不同赤羽手中的竹片。這頁天書，就像是一片梧桐葉制好的標本，連上面細緻的葉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俏如來握住這枚書簽，靈力略一轉動，瞬間，一副地圖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那是……古時中原，如今的B市？！

地圖上，山巒輪廓與如今B市漸漸重合，一個明亮的光點，正在上面跳躍。

“六絕……禁地。”

俏如來睜開眼，喃喃自語。

聽到六絕禁地的競日孤鳴，俊眉一挑：“果然是為了九界地氣嗎？”

“嗯，赤羽先生來，也是因為地氣之事。”

他將書簽遞過去，頜首道：“多謝王爺，俏如來已明白該怎麼做了。”

競日孤鳴收起書簽，他微笑道：“既然書也借了，那我再問一句吧，可需要我幫忙？”

俏如來凝視著競日孤鳴，樣貌年輕的男人很是坦蕩地給他注視著，俏如來說：“王爺為什麼要幫我呢？”

“幫你，也算是自救吧。”競日孤鳴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在掌中轉悠起來：“我的本意，只想調查一下為何這場地震會影響到我的記憶，哪裡想得到這一調查，便是十年。而‘他’的人太難以捕捉到痕跡，每次我即將追蹤到時，他們便會甩開我的人，消失無蹤。也是因此，我涉足在內越陷越深，到最後難以拔出，只得繼續追蹤下去。”

他的手停止轉動茶杯，再抬頭，他淡淡一笑：“我隱隱有感，如果不尋出真相，那危險的不再是他，而是我了。再者，我無異能在身，以人力博之，終是有些勉強。如能與你們聯手，搏個勝局，想必不難。”

這是聯手的邀請了。

俏如來下意識道：“那為何是我們，不是我的父親？”

這時候，競日孤鳴的眼神略顯古怪地看著他：“俏如來，你不知道嗎？”

“什麼？”

“如果我沒記錯，你的父親、冥醫的師父，還有還珠集團的神蠱溫皇，早在二十年前事情發生時，便與‘他’交過手了。”

※※※

“你說，遊樂園的結界破了？”默蒼離抬起眼，看著冥醫。

冥醫點頭，道：“飛凕親眼所見。”

“結界從哪裡來的？”

說到這裡，冥醫沉默了一會兒，道：“應該是我師父設下的。”

那段黑暗的記憶裡，所聽到的零碎聲音，原來不是他的錯覺。就連飛凕，對這件事也一清二楚。

“那你不去問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嗎？”

冥醫看向坐在房間裡的飛凕，不知怎地，他覺得自己好像在養孩子。

冥醫說：“飛凕不願說，他說了結界破了以後，便不再吭聲了。”

默蒼離略一沉吟，道：“你師父設下結界，顯然很重視那個地方。想來這二十年也是因為結界，才沒有讓問題擴大。”

“如果那個地方是六絕禁地，你可有想好怎麼處理？”

怎麼處理，默蒼離的指尖輕輕地叩著iPad的背面。他搖了搖頭：“俏如來那邊應該在處理藏鏡人的事情，等他處理好了，一起去看看結界吧。”

冥醫還未回答，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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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俏如來走在街邊，看著身旁車如流水，手中轉悠著手機。

他謝絕了競日孤鳴派人送他回去，在姚金池的帶領下下了樓，從車庫裡繞過苗疆集團主樓，這才上了路邊。

俏如來一邊走，一邊默默想著：如果那個“他”是真的存在，並且是導致了這一系列事件發生的原因，那他是不是可以設想，“他”的手中，也有九龍天書？而且比他見過的兩頁還要多？

不然如何解釋，“他”既能準確無誤地打破魔世六絕禁地，讓魔世與冥府衝突。又能打破冥府的封印，在人世掀起風浪？

更有可能，這一連串事件，最終影響的，可能不只是魔世、冥府、人世，甚至其他界域都有可能影響到。

此人……所圖甚大啊。

俏如來如此想著，亦停下腳步，凝視著眼前的一切。

還有就是，競日孤鳴最後所說的話。

父親、冥醫前輩的師父、還有……溫皇前輩。

他突然想起一件險險被他拋在腦後的事情，那就是酆都月的下落。本來以為溫皇前輩魂魄歸體便無什麼大事了，而酆都月失蹤甚久，指不定在天之涯海之角。但如今一看，酆都月的舉動，起初看似無原因。與如今一聯繫，他很有可能，是“他”的人。

再加上藏鏡人地魂被送入冥府與魔世交界處，父親被設計等等，是“他”在二十年後捲土重來了嗎？

俏如來知道，如今能回答他的，只有史豔文與神蠱溫皇。眼前浮現的，卻是史豔文不溫不火的態度，與神蠱溫皇狡黠的笑容。

也許他們另有安排？俏如來如此想著，還是得找個時間問問父親。

如今最重要的事是……

俏如來低下頭，借著天光滑開鎖屏。已經是下班時間了，自回來後，他還未好生休息過，便連番忙碌。按理說應當會有困倦之感，但此刻，他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指尖滑過連絡人，最終，落定在“冥醫前輩”四個字上。他想了下，還是撥出。

冥醫放在兜裡的手機響起來了，他下意識掏出來，一看，連絡人是俏如來。

他看了默蒼離一眼，接通電話：“喂？俏如來啊，你處理好事情了嗎？”

“父親已將藏鏡人魂魄送回了，再有三日，他應當醒來。”那一頭的俏如來口齒清晰地回答：“冥醫前輩，請您轉告默先生，就說我已經確定郊區的遊樂園是六絕禁地之一了。”

“你已經確定了？這麼快？”冥醫一愣：“你自己去郊區查探情況了嗎？”

“沒有，是……”俏如來一頓：“借了一頁九龍天書。”

“九龍天書？”

聽到這四個字，低著眉的默蒼離瞬間抬了眼，他伸出手：“我來。”

“哦哦哦。”冥醫點了點頭，對俏如來說：“你等等，蒼離要跟你說話。”

師尊？俏如來還未反應過來，那一頭傳來清冷的聲音：“你剛剛說九龍天書？”

“……對，怎麼，您有印象嗎？”俏如來是知道默蒼離對前世的事情一片空白的，卻沒有想到一句九龍天書居然能引起他的主動提問。

默蒼離聽到疑問頓了頓，然後說：“沒有記憶，但……隱約知道這東西是做什麼用的。”

“……”

“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聽到疑問，俏如來略一思索，緩聲道：“接下來……親自前往遊樂園，查探那邊的情況。”

默蒼離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我與你一同。”

“哈？！”

“不必哈，莫要忘了我前來人世的原因，你定個時間。”

被這不容置疑的話語打了岔，俏如來愕然了一會兒，苦笑起來。

師尊這個脾氣，還真是……一如既往呢。

兩人還未交談，在默蒼離身旁站著的冥醫突然說：“我也去。”

默蒼離冷冷地看著他：“你去幹什麼？打下手嗎？”

“不行嗎？”冥醫忍不住吐槽：“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別忘了我也能自保的。”

他指了指脖子，意思是他的吊墜。

想起墨狂碎片的威力，默蒼離沉默許久，道：“那你不上班了嗎？”

“……”

這句話，掐中冥醫的死穴了。

為了進入冥府，他已經向醫院請了五天的假期。進冥府花去了三日，今日是第四日，他還需要修整一天，才能讓自己精神飽滿地去醫院。

如今俏如來和默蒼離要親自前往遊樂園，他不跟著去，又覺得不放心。

一直聽著俏如來動靜的默蒼離說：“俏如來說，此次只是去查探情況，不是涉入處理。你可以不用去，等到想出解決辦法，你再出來幫忙吧。”

被俏如來這話一堵，再想想他的全勤獎，他的年終獎，他的各種亂七八糟的獎……算了，不去就不去吧，冥醫默默想著，表示自己認輸了。

確定冥醫不會摻和，默蒼離這才說：“時間。”

俏如來略一沉吟，道：“這兩日尚需修整，不妨定在三日後吧。”

“那三日後的深夜吧，深夜裡我的力量可以發揮完全，但你需要注意危險。”

俏如來明白默蒼離的意思，深夜陰氣濃重，鬼類可借陰氣發揮比白日更高強的實力，但這是對鬼類。如今的情況，卻是遊樂園封印破裂百鬼夜行時，俏如來這個活人進入鬼怪眾多的地區，等於香甜的誘餌丟入了食人魚群中。

但俏如來對此，點頭稱是，便掛斷了電話。

他自路邊花壇上起身，輕輕地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塵，神情澹若靜淵。

卻不想，等他回到別墅後，一直等著他的赤羽在聽見這件事時，沉聲道：“我隨你一併去。”

“先生？”俏如來微微愕然。

赤羽道：“且不提默蒼離實力如何，你子夜接近遊樂園，危險的總歸是你。如果撤退，尚需要有人幫你斷後。俏如來，不必拒絕我，我便在外面等候你們便是。”

俏如來看著赤羽，他似乎明白赤羽為什麼這麼做——那一次他孤身進入遊樂園，卻被人一啤酒瓶子砸了腦袋，縫了六針。赤羽這麼做，是生怕又有人再給他來一瓶子。

他心下湧上一絲感動，這份情誼，能自前生延續到今世，不只是有恩報恩，更多的，是對彼此的信任。

俏如來一拱手，深深地下拜：“那便多謝先生了。”

赤羽也笑了下，他扶起俏如來，說：“何必多禮，不過該為罷了。倒是你在競日孤鳴那聽到的那個‘他’的故事……”

俏如來問：“您的意思是，讓我去問問父親？”

赤羽略一沉吟，道：“不用，我能確定這件事是真的。”

俏如來疑惑地看著他，就見赤羽說：“不然如何解釋溫皇會主動幫忙，他這樣的懶人，讓他多動一下怕是難為了他。除了令他愉快的遊戲，唯有涉及到他本身時，他才會稍微勤快。”

“溫皇前輩……？”

“嗯，你怕是不知，你上一次在遊樂園受傷、還有佛殿被圍，都是他出面解圍。”赤羽是個坦蕩的男人，並沒有因為神蠱溫皇曾與他交鋒，便否認他的功績。

真是忙糊塗了！俏如來想到，這麼多事情，若非赤羽告知，只怕連這些事的前因後果都不知道。

“所以說，我們要面對的，或許還有一個龐大的組織？”

赤羽微微一笑：“有何可懼？當年墨家設計，你我都能闖過。如今眾人皆在，競日孤鳴又主動提出聯手，哪怕對方實力強大，我們也能一一應對，不是嗎？”

有何可懼？

是啊，他曾經歷過無數比這次更加危險的事情，被誣陷過、受過重傷、甚至差點死過。如今卻不似當初孤軍奮戰，有師尊、有溫皇前輩、有競日孤鳴、有赤羽先生，還有父親、冥醫前輩、銀燕、劍無極，甚至是前生認識的許許多多人。他們不再紛爭，而是同心協力，所以，有何可懼？

而對於他的抉擇，史豔文也只是淡淡一笑，他拍了拍俏如來的肩膀，說：“等你回來，我有事告訴你。”

俏如來隱隱覺得，史豔文要說的，便是當年的事情。

三日後，深夜。

最近這段時間裡，網上頻頻出現遇鬼的帖子。就算網警再怎麼壓下處理，但人心早已慌亂。一時之間，網路上什麼天師符咒、大師念珠紛紛出現，而寒鐘寺內，香火不絕，開光的法器擺上還沒五分鐘就被人買走了。縱然曉得出家人不該對錢財貪心，但寺廟快半年的水電費都賣出來了，叫寒鐘寺的僧人怎麼不喜笑顏開。

就算買了法器，市民也不是傻瓜。基本上晚上能不出來就不出來，以往的晚餐後散步和吵人的廣場舞音樂更是消失無蹤。

可是，總有人為了生計，不得已在夜間出行。

路燈下，一個年輕的男人走了過來。

這是個極其普通的男人，穿著打扮在淘寶店裡可能不超過百元。最明顯並不是他的年輕，而是他眼下的黑眼圈。

他是附近一家網吧裡的網管，如今正下了淩晨夜班，正準備回家。

只是這個點，街上早已沒了什麼人。他一個人走在街上，聽著自己噠噠噠的腳步聲，不知怎地，只覺得一陣陰冷。

不，不是陰冷，是真的有點冷。

男人打個哆嗦，他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路燈。

很好，還有燈光，應該……沒什麼問題吧？不過為了讓自己心安，他扯出脖子上的玉佛——那是他前些天在寒鐘寺裡買的，雖然是最便宜的那種，但，應該，大概，也許，可能……還是有用的吧？

男人緊緊地捏著玉佛，繼續走著。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只覺得四周越來越冷了。

怎怎怎……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麼冷？

男人下意識吞了口唾沫，等下到了大街上，還是不省那二十塊錢，打個計程車回去吧。他這麼想著，並聽著腳步聲，正準備離開。

突然，他僵住了。

腳步聲？！

他還沒走呢！

一股涼氣自脊椎竄上天靈蓋，男人感覺全身上下都要麻了，唯一能做的動作，便是緊緊捏著手中的玉佛。

慢慢地，眼前的光線似乎被什麼遮擋住了，視野暗淡了下來。而那個腳步聲依舊在身後響起，不輕，也不重，很是悠閒。

少頃，腳步聲停下了，光線也被徹底遮擋住。

對方沒有動，男人也沒有動。

有水滴落了下來，像是雨水。

對於這樣的鬼片開場，男人只覺得自己仿佛用完了這輩子所有的勇氣，他一點，一點地回過頭。然後，他就看見了一雙修長的腿。

是真的很長啊！

那雙修長的腿，像是直入雲霄的箭，比三層樓還要高，他慢慢抬起頭，就見一個腦袋正擋在路燈上。見他看過來，腦袋脖頸處像是一條蛇一樣，突然伸長，腦袋慢慢地垂下來，與男人對視。

那是一張蒼白至極的面孔，除了一雙紅色的眼眸，便只剩一張漸漸裂開的大嘴。

有水滴從大嘴裡滴落。

——原來那是口水啊……

男人呆呆地想著，就見那張大嘴，越來越湊近時，他突然發出一聲尖叫，隨後轉頭就跑。

“有鬼啊！！！救命！！！”

男人瘋了一般狂跑著，他還不想死，他還想活下去！

身後的鬼怪發出一聲尖嘯，男人聽到這聲音，周身一軟，就撲倒在地上。

全身上下都疼的厲害，男人卻顧不得，他慌忙扯下脖子上的玉佛，念叨著：“玉佛，玉佛……我有玉佛！”

那鬼怪的脖子也越來越長，就在它要咬住男人時，男人掌中的玉佛突然發出一陣溫潤的光芒，將男人罩在其中。

“玉佛有效！真的有效！”

男人喜不勝收，可就在這時候，那鬼怪又發出一聲尖嘯，腦袋猛地砸向玉佛形成的光罩！

一下，兩下，三下。

在強大的力量下，肉眼可見的裂痕彌漫開。男人這下真的呆住了，而那鬼怪再次撞來時，一聲玻璃碎裂的響聲，鬼怪的大嘴朝著男人撲來。

這時候，只聞一聲沉喝：“如來聖印！”

卍字印飛過男人的眼前，重重地砸在那長腿鬼怪的身上，鬼怪仿佛受到極大的傷害，一聲尖叫。這時候，又聽聞一聲喝聲：“朱雀天火！”

一隻朱雀展開雙翼，在鬼怪猝不及防的時候，狠狠地穿過它的身體。火光瞬間彌漫，將長腿鬼怪焚燒殆盡，只餘一點輕煙，在恢復光明的路燈下飄散。

男人只覺一雙手，將他穩穩扶起。他回頭看去，扶起他的人，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他面貌俊秀，氣度從容，只是一頭白髮格外顯眼。

年輕人問他：“沒事吧？”

“沒、沒事。”男人下意識搖頭。

“那就好。”年輕人這麼說著，又看向男人手中的玉佛，年輕人指了指玉佛，說：“能給我一下嗎？”

“哦，好，好。”

年輕人接過玉佛，仔細一觀，這玉佛光潤無暇的表面上，竟有了一絲裂痕。年輕人略一沉吟，兩指撫過玉佛，一陣金光隱入其中，玉佛上的裂痕也消失。他將玉佛遞回去，道：“收著吧，這玉佛裡的靈力，應該足以保護你一個月。”

“一個月？”男人呆了呆：“那一個月後呢？”

年輕人聽到這話，也不生氣，他微微笑了下，這一笑，倒是稱得上豐神俊朗：“一個月後，事情就會解決了，不必太過擔心。”

“謝謝，謝謝你。”

“沒事，只要不說出你見過我們就行。好了，我還有事需要去辦，你趕快回家吧。”

年輕人轉過身，朝著來時路走去。男人順著他的視線一看，這才發現還有個穿著紅色襯衣的男人正站在一輛車的旁邊看著他們。

男人突然喊道：“恩人！你叫什麼名字啊？”

年輕人抬起手臂揮了揮，並沒有回答他。

等上了車，俏如來才長舒一口氣。

這時候，坐在後座的默蒼離抬起眼皮，淡淡道：“陰氣越來越濃重了。”

“看來越接近郊區地帶，鬼怪就會越多。”俏如來說。

“幸虧市政府還沒有採取行動，不然要進入郊區只怕更加麻煩了。”這是赤羽。

俏如來凝視著前擋風玻璃上的血掌印，那是他們剛剛經過一條死過人的街道上被一輛幽靈汽車所追趕導致的，得虧車上的人最差也有靈力護身，將那輛幽靈汽車解決後，才能走到這裡。“先生，我們加快動作吧。”

坐在駕駛座上的赤羽點點頭，他發動汽車，朝著郊區的方向繼續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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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樓發表於: 2020-07-21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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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如默蒼離所說，陰氣越來越濃重，而鬼怪也越來越多了。

這一路上，俏如來見到了不少鬼怪，有趴在草叢裡像是蛇一樣的，有開著汽車渾然不覺自己已經死去的，更甚者，他們親眼見到街邊上有一個紅衣女人朝著他們招手，似乎想搭乘他們的車。見他們理都不理快速駛離，那紅衣女人突然四肢著地，像是野獸一樣快速奔跑過來，一邊跑，還一邊質問：“為什麼不理我，為什麼不理我？”

眼看著紅衣女人就要追上來，俏如來正準備出手，默蒼離一句安靜，周身靈力爆發，那紅衣女人尖叫一聲，再不敢追上來了。

俏如來在後視鏡裡看了看默蒼離，沒有說話，而赤羽依舊穩妥地開著車。

不知不覺間，已要接近郊區了。濃霧漸漸彌漫開，像是一雙遮擋著雙眼的手。起初赤羽並未在意，可慢慢地，他發現汽車的速度降了下來。就像是陷入了泥潭中，難以自拔。

眼看著汽車有熄火的危險，赤羽索性停了車。俏如來看過去，只聽赤羽沉聲道：“車怕是進不去了，下車步行吧。”

俏如來點點頭，推開車門，濃厚的霧氣一下子湧入。他站在霧氣中，看著赤羽與默蒼離下車，又看向四周，道：“這裡離遊樂園應該不遠了，只是為什麼這麼大的霧氣？”

“怕是有鬼怪藏在霧氣裡，你們小心些。”

俏如來略一沉吟，道：“赤羽先生，您還是和我們一起走吧，這霧氣來的太莫名，我實在擔心您一人會出事。”

赤羽略一思索，點頭：“也好，那我與你們同行。”

他們在交談，只有默蒼離，對著這鋪天蓋地的霧氣，陷入思索。直至聽到行動，他才回過神，與俏如來赤羽二人一併前行。

霧氣越來越濃重了，連天幕也看不清楚，仿佛上下左右皆是霧氣。

不知是否錯覺，當他們靠近遊樂園時，耳旁邊便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那聲音起初低微，不細聽根本就聽不到。但隨後，像是有許許多多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化作一樣悉悉索索的聲音。

慢慢地，霧氣中出現黑影，高矮胖瘦、奇形怪狀，一應俱全。他們伴隨著悉悉索索的聲音，慢慢地朝中心的三人靠近。

俏如來抬起戴著佛珠的手，腕上琉璃佛珠發出溫潤的光芒。赤羽面色一冷，翻掌化出鳳凰刃。靈焰燃於刀身，驅散了大部分霧氣，讓不少黑影險險暴露在眼前。俏如來還未細觀，只看見一隻細長的觸足猛地收回霧氣中，不叫旁人發現。

而那只長足，毛茸茸的，就像是……蜘蛛的足部。

在俏如來和赤羽兩人協力下，兩人一鬼漸漸靠近了遊樂園。興許是靠近了最中心的地方，眼前豁然開朗。

漆黑天幕似要壓低與四周山巒觸碰，破了大半瀝青的泥濘土地間長出花瓣細長、顏色豔麗的花朵，它們搖曳著身子，沒一會兒，又跌落在泥塵間。花開花落，輪回倒轉，不過眨眼。最讓人矚目的並不是四周環境的變化，而是前方不遠處的遊樂園上空，有一個巨大的漩渦，在漩渦內，無數游魂正飄然落下，朝著遊樂園外而去。

“怎麼會這樣？！”俏如來驚愕道。

“有一個叫無情葬月的人說，這家遊樂園原本有一個結界，是這個結界擋住了所有的異常。”

“結界？那如今的變化，一定是結界破了！”

雖是心有準備，但事態之嚴重已不是三言兩語便能說清。俏如來定了定神，正準備取下腕上的佛珠時，默蒼離突然出聲：“我自己進去吧。”

“先生（默先生）？！”俏如來與赤羽齊刷刷地看著他。

“不必擔心我，他們傷害不了我，而且，我能感受到這股氣息的來源。”默蒼離淡淡道：“這是冥府的氣息，先讓我去探探虛實吧。”

“可是！”

“如有意外，你隨時進來接應。”甩下一句話，默蒼離頭也不回地朝著前方走去。

卻無人發現，他原本略帶紅潤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蒼白到……像是一個死人。

赤羽等人棄車的地方，有人安靜佇立在汽車旁。

仔細一觀，對方毫無防禦地便站在這最容易鬧鬼的地段上，像是一個影子。值得矚目的是他的面上戴著一張赤紅白眼的面具，從面具下露出的肌膚上可以斷定，這是一個年輕人，還是一個年輕的男人。

此刻，他正靜靜地看著霧氣最深處，仿佛透過了霧氣，看到了真相。

四周依舊在悉悉索索，卻沒有東西敢靠近。

這時候，一個輕微的腳步聲，自男人的來時路傳來。不一會兒，對方便來到了他的身邊，與他同樣凝望著霧氣的最深處，輕聲一笑。

“追尋了二十年的真相，即將揭開答案，你的心情，可算激動？”

男人沒有理他，只是靜靜看著。

“若非你拋出答案，我們終究是快他們一步。”

男人終於動了，他看向身邊的人。即使這麼近的距離，他卻仍沒有看清對方的面容，有霧氣遮擋在他眉目間，讓人難以得見真容。

男人說：“但拋出答案，不也是你讓我做的嗎？”

“這麼一講，似乎沒錯。”

“你來這裡做什麼？”

霧氣繚繞間，男人質問對方。而對方仿佛早已明白他這樣的性子，對此，對方微微一笑：“當然是來看看俏如來會用怎樣的手段，尋找到真相罷了。還有嘛……”

對方停頓了一會兒，卻是不再言語。而遮掩他面容的霧氣，忽而消散了不少。露出一雙與俏如來相似的眉眼，在兩眉間，赤紅靈印耀眼奪目。

越靠近遊樂園，四周悉悉索索的聲音越發明顯。

強大的靈力，在鬼怪的眼中，就像是一塊可口的蛋糕，分外誘人。同樣是強大的靈力，讓這些鬼怪們的意識，在清明的畏懼、遵從本心的欲望前交織。最終，性命的安危勝過了饑餓的欲望，鬼怪們蟄伏不前。

而默蒼離，也來到了遊樂園門口。看著黑漆漆的內中，他並未遲疑，一步邁入。

如同水面蕩漾開，遊樂園內，遊樂園外，變成了兩個世界。

因何如此說？只見遊樂園內的一切，不再是黑暗下隱約可見的輪廓，放眼看去，擺設是看的一清二楚，但，卻是一片片灰色，如同老舊報紙一樣的灰色，宛如時光停止。

默蒼離卻知道，這是因為陰氣影響過甚，讓此地變化成又一個死之界域罷了。

默蒼離環顧四周，視線落定在遊樂園中心地帶的漩渦上。

去看看那邊吧。

默蒼離如此想著，並感受著四周傳來的陣陣陰風，朝那邊走去。

死灰色的空間中，唯一擁有色彩的人邁步向前。慢慢地，四周的風聲中，帶上細碎的聲音。那聲音起初聽不太清，可隨後，卻凝聚起來，雖低，卻足夠清晰。

誰在說話？

默蒼離微微轉首，發現四周並無異常後，也不管那聲音，繼續朝前走著。

但很快，那聲音傳到了默蒼離的耳邊。

它在說——

“天降孛星，引禍於世。其光熠熠，惑亂九界……” $#q`Y+;L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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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钜子，你為什麼不接受我的意見？” MF8-q'upy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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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天意弄人的感覺嗎？” N ~{N Nf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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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者為禽，鳳為禽首。孤鴻單飛，寄語無言。默字為音，蒼字為色……”

那些聲音越來越清晰，到最後，像是有無數隻手，將資訊全部塞進默蒼離的腦袋中。默蒼離停下腳步，他只覺得腦袋裡劇烈疼痛，所有的資訊混雜在一起，讓他一時難以分辨今夕何時。

钜子？誰是钜子？

誰又在天意弄人？

孛星是誰？他又是誰？

默蒼離原本幻化出來的短髮休閒服模樣，在強大的衝擊力之下，漸漸恢復成高冠廣袖的本來面目，就連脖子上早該隱去的血痕，也恢復過來。而那雙素來冷靜自持的雙眼中，湧上淡淡的迷茫。

他似是憶起了前生，卻又在下一刻忘得一乾二淨。於是，他只能在記憶的浪潮中漂浮，直至他聽見了一個熟悉的歎息聲。

“他啊，他比誰還重情。我明白，他只是將理智放在感情之前，只是…這份超卓的理智，終於讓他變成了今天這個模樣。”

忽然之間，歎息聲變成了錨，將默蒼離牢牢定在記憶的浪潮中。

默蒼離不需分辨，也知道對方是誰。

他忽然想起了在醫院太平間前做的那個夢，原以為只是一場設計，原來冥冥之中早有註定。

默蒼離任由記憶沖刷著自己，哪怕下一刻便會再次忘記，卻是難得地，輕聲一笑。

原來那份機緣，真正是他。

但眼下情況不容默蒼離分辨，他不再將自己幻化成現代人的模樣，便以他死去時的面目，快速走向遊樂園中心。

哪怕那些記憶還在干擾著他，他也懶得再去管，很快，便來到遊樂園中心，也就是那顆百年大槐樹的附近。

漩渦正漂浮在大樹的上空，源源不斷地飛出鬼怪，而這個氣息……默蒼離抓了一把空氣，感受一陣。

這氣息中，似乎有冥君靈力，對面難道真是鬼門關？

如此看來，這裡就算再次封印，封印也會在冥府的衝擊力下損毀。

要保人世，還是要保冥府？

其實……已有法子了，不是嗎？

默蒼離如此想著，腦海中卻不知怎地，浮現冥醫的面容。

他現在，一定還在家裡等著吧？

家，真是個奇妙的詞語，奇妙到讓默蒼離心頭一暖。

仔細一想，在那些年中，他們東奔西走，從無真正的居所。直至落定中原，一顆琉璃樹，便是他們的家園。

如今隔世相逢，冥醫依舊在等候，而他……

必須要做自己該做的事情了。

默蒼離略一定神，周身靈力忽而暴漲，右掌拋起銅鏡，一把古樸的青銅長劍，正從銅鏡內快速抽出！

“止戈流•開陣！”

亦是同時，在遊樂園外靜靜等候著的俏如來，心頭忽而一動，他抬起頭，就見劍光沖天而起，直上雲霄，衝擊著漩渦！

赤羽也回過頭，微微驚訝：“那是……”

“止戈流……”俏如來喃喃道。

“墨狂難道不是一直在你手上？”赤羽看向俏如來，俏如來苦笑一下：“其實……墨狂已不是當年的墨狂了。”

“不是當年的墨狂？是什麼意思？”赤羽略顯疑惑地看著他。

俏如來沉默片刻，忽而一招手，一把與默蒼離手中同樣的青銅長劍，瞬間展露在赤羽眼前。

“墨狂在你手上？那默先生手中的是……？”

“我手中的，是沒有劍魂的墨狂劍身。而師尊手中的……”他頓了頓，道：“應該是我尋找了許久的，墨狂劍魂。”

“……”

“而且我手中的劍身，並不是完整的劍身。”他舉起手中劍，指尖略過劍身上的缺口：“這裡的缺口，讓我並無法發揮止戈流完整的力量。”

赤羽明白，也許過去的那些年裡，墨狂又有了新的變化，才讓它能夠斬殺鬼怪，更能一分為二。所以，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看向遊樂園方向，在那裡，劍光漸漸消散，漩渦的大小也減少了三分之一，四周鬼怪在兩把墨狂同時出現後，消失無蹤。

又過了片刻，遊樂園方向走來一道清臒的身影，他腋下夾著東西，一步一步，走得沉穩。

來到赤羽與俏如來面前時，他才停下。

——是恢復了現代人打扮的默蒼離。

他的視線自赤羽面上，轉向在俏如來的面上，最後，落定在他手中的墨狂上。

“默先生？”

“我已有辦法阻止百鬼夜行了。”默蒼離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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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樓發表於: 2020-07-21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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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你開什麼玩笑？！”

說出這話時，默蒼離三人已趁著晨光熹微回到了冥醫的家中。雖是過去了一夜，但默蒼離很清楚冥醫沒休息，哪怕他穿著睡衣。可一聽到默蒼離回來的消息，冥醫便急匆匆地出來給他們開門。

而俏如來與赤羽兩人本該回返別墅，之所以留下，是因為他們想聽聽默蒼離的法子，聽到法子後方便回去商議施行。

可一聽到默蒼離的辦法，不只是冥醫，連他們也覺得不可思議。因為默蒼離所說的是——徹底關閉鬼門關。

默蒼離依舊是安安靜靜的模樣，在聽見冥醫的驚呼聲後，他抬起眼，目光淡然且冰冷，似是湖水，似是月華。

“你是用什麼分析出我是在開玩笑的？”默蒼離說。

“你怎麼確定鬼門關就一定能封閉？！單靠冥君一人嗎？！”

“還有四方死神。”默蒼離淡淡道：“雖然我沒見過他們，但我在回來的路上查閱過冥府典籍，四方死神不只是位任死神，更代表支撐冥府的四象之力。以他們的力量，加上冥君的力量，徹底關閉鬼門關不是什麼難事。”

“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分明是認真的話，冥醫心下卻止不住的慌亂，他自己也沒去想為何如此慌亂，只是一邊念叨著開什麼玩笑，一邊看向俏如來與赤羽二人，見他們陷入沉思後，驚愕道：“你們真聽進他的話了？！”

“其實……”俏如來抬起眼，若有所思道：“如果能關閉鬼門關，對冥府來說，其實也算一種保護。”

“保護？”

“鬼門關是因生死之力所形成的，因此能穿越兩界。如果能徹底關閉鬼門關，那些被魔世吞噬力量所驅趕至鬼門關前的厲鬼，自然會因為吞噬的力量被徹底吞噬。這樣既保護了冥府，也能讓人世安然無恙。”

“不錯。”一旁的赤羽微點頭，贊同了俏如來的說法。他轉目看向默蒼離，又說：“只是這樣一來，冥府將被徹底封閉。外界的魂魄，只能被天道之力吸引進入冥府。而裡面的魂魄，除了轉世投胎，再也無法來到人世。”

此言一出，冥醫總算知道自己正在慌亂什麼了。

——是默蒼離的一去不回。

仔細想想，他與默蒼離自認識到如今，也才過去幾個月。可這幾個月中，他們從起初的冷視彼此，到如今的互相扶持。經歷的多，知道的便多。世間所說緣分，莫過如此。哪怕孟婆曾說，默蒼離是一個十惡不赦之人，連入輪回的資格也沒有。可他知道的，這樣一個被說成十惡不赦的人，也曾為了他，擔下他身上的所有罪孽。

他是想讓默蒼離繼續行走在這個世間，做一個人。而不是變成一個永遠都無法投胎的魂魄回歸冥府，繼續在彼岸花海中，望著忘川河水滾滾而逝。

他本該是一個人的。

“只是，封閉鬼門關時，會引起兩界動盪。”耳旁傳來俏如來的聲音，冥醫回過神，就見俏如來沉思著說：“不只冥府，人世的鬼怪也有可能被這股力量所吸引。人世至冥府，冥府至魔世，這兩個界點間，壓力會增大許多。這又該怎麼處理？”

聽到問題，默蒼離淡淡道：“我跟你便足夠了。”

如果默蒼離不記得那些事，他很有可能一人獨挑大樑。可惜的是他已想起不少事情，加上之前在俏如來獨居公寓中感受到的氣息，他怎麼想不到俏如來手中有什麼東西。

俏如來一怔，就見默蒼離抬了眼，略帶淺灰色的眼眸與之對視。只是一眼，俏如來愣了一下，似乎明白默蒼離說的是什麼。

師尊知道他手中有墨狂了？俏如來下意識道：“您是說……”

“止戈流。”

真正知道了。

俏如來不知怎地，稍松了一口氣。再聯想如今情況，的確，止戈流已經不止是當年的誅魔之利，能更斬除鬼怪，更不要提是身染魔氣的鬼怪。如果在兩處界點同時開啟止戈流，應該能給冥君及四方死神拖延時間。

俏如來沉思道：“在兩處界點，同時開啟止戈流嗎？”

俏如來並沒有去想這樣會消耗多少力量，他更沒有質問此舉的可能性。他只是思忖著，並說：“可是……我的墨狂，並不是完整的。”

默蒼離轉頭看向一直看著他們，卻似乎在發呆的人，出聲喚他。

“杏花？”

沒有反應。

“杏花。”

還是沒有反應。

“杏花君！”

冥醫回過神，看向默蒼離：“怎麼了？”

“將你手中的墨狂碎片給俏如來吧。”

墨狂兩字入耳，總算喚醒了冥醫的意識。他回憶了一下默蒼離剛剛所說的話，掏出隨身攜帶的吊墜，打量了下，問：“這個東西是俏如來的？”

“嗯。”

“……”

他沉默了一會兒，將手中吊墜遞給俏如來：“拿去吧。”

哪怕這是他這二十年中防身的兵器，他也沒有半點猶豫。

俏如來聽到自己殘缺的墨狂碎片在冥醫這裡本還有些驚訝，他接過碎片，下意識問道：“冥醫前輩是在哪裡尋找到墨狂碎片的？”

冥醫淡淡笑了下，說：“古董攤淘到的，你相信嗎？”

俏如來本還想說什麼，下一秒，他就被冥醫的臉色所吸引住了：“……前輩？”俏如來這才發現冥醫臉色不太好，他小心翼翼道：“您還好嗎？”

冥醫嗯了一聲，似乎沒有再說話的意思。他就看著俏如來一臉遲疑地將吊墜收起，默蒼離這時候補充道：“既然界點在遊樂園，大概需要俏如來你背後的正氣山莊出面，將那一塊地圈下來。”

“這一點，我會與家父一併處理的。”俏如來點點頭：“那我就先回去了，赤羽先生，您與我一同回去吧。”

赤羽也點點頭，兩人正準備離開時，忽而聽見默蒼離說：“等你們處理好遊樂園的事情，我便回返冥府。”

俏如來腳步一停，如果不想事情失敗，那就要全力以赴。可全力以赴的結局是什麼？他們都明白，俏如來與赤羽對視一眼，轉過頭，看向默蒼離，又看向冥醫。

俏如來沒有說話，他們一起出去了。

客廳裡，只剩下默蒼離與冥醫兩人。

冥醫沒有看默蒼離，他走到茶几邊，坐在沙發上。

默蒼離依舊站著，沉默且安靜。

無情葬月正在房間裡睡覺，他們也不擔心無情葬月會出來。

所以，這是個很好的談話機會。

但他們沒有人率先開口。

天一點點地亮起來了，再過一會兒，冥醫就得洗漱換衣服去醫院裡上班了。

他們卻還是沒有動靜，時間在他們之間宛如凝固。

直至天光徹底大亮，清晨的第一道陽光斜斜地落入房間內。默蒼離轉過身，朝著陽臺走去。

他似乎想曬曬太陽。

這時候，默蒼離的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他說：“做下這個決定時，你是不是早就明白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默蒼離停下腳步，沒有說話。

在他的身後，冥醫抬起頭，凝視著他的背影：“就沒有半點不舍嗎？”

默蒼離轉過頭，看著沙發上的冥醫，依舊沉默。

雙眼對視時，冥醫突然道：“我還要等你多久？”

默蒼離垂下眼，他終於開口了：“你可以不用等我。”

冥醫聞言，輕聲一笑：“你覺得可能嗎？”

“……杏花。”

“就當是我欠你的吧，我這個人一向不愛欠人，只愛讓別人欠我。既然上輩子欠了你這麼大一筆債，這輩子不好好還，我怎麼甘心？”冥醫故作輕鬆地說。

聽他提起上輩子，默蒼離眼睫一顫，他低聲道：“哪怕我曾騙過你？”

默蒼離聲音極其低，卻還是被冥醫捕捉到了。冥醫微微一笑：“那有什麼好在意的。”

“杏花。”

“嗯？”

“值得嗎？”

冥醫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沒有什麼值得不值得。”

他在心內補充：只有願意不願意。

那便等吧。

哪怕從此天各一方，再也無法相見。哪怕歲月漫長，記憶中的容顏也會淡忘。但冥醫知道，在他不知還有多長的生命中，又有了一個值得付出的人。這一生，也不會太寂寞了。

冥醫又笑了一下，不再言語。

另外一邊，俏如來坐在車上，反復翻閱著手中的吊墜。

赤羽在一旁專心開著車，並沒有看他，只是隨口問道：“是墨狂碎片嗎？”

俏如來略一思索，將吊墜按於兩掌間。金色靈力一轉，那吊墜飛速旋轉起來，不一會兒，褪去了偽裝，展現出真容。

——那是一塊青銅色的殘片。

俏如來拿起來一看，點點頭：“沒錯，接下來只要用靈力補上，墨狂劍身便不算有損了。”

“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

俏如來說：“與父親一談，遊樂園那塊地畢竟在正氣山莊的名下，需要派人過去守著。再就是，我離開前，父親說會和我談談我想知道的事情。”

“那便加快動作吧。”赤羽一腳油門，提升速度，朝著別墅區開去。

不一會兒，他們便到了別墅區。

柵門在驗過指紋後緩緩打開，赤羽將車停在車庫裡，俏如來下了車，朝別墅裡走去。

正借宿在別墅內的劍無極和雪山銀燕正坐在電視機前玩著一款賽車遊戲，他們還真是什麼時候都記著自己的愛好。劍無極哦謔哦謔地怪叫著，隨著一聲刹車的聲音，他所操控的賽車順利沖過終點線。電視機上瞬間出現排名，他以超過雪山銀燕3秒的速度奪得了冠軍。

“第三局了，還要繼續嗎？”劍無極端過茶几上的冰水喝了一口，笑嘻嘻地對雪山銀燕說道。

雪山銀燕皺緊眉頭，將遊戲手柄一扔，也端來冰水：“不玩了，中場休息。”

“好啦好啦，休息就休息。等俏如來回來，你讓他給你報仇。雖然十有八九報不了就是——”劍無極眉飛色舞道。

這時候，他身後傳來笑語：“那可說不定。”

劍無極回過頭，就見俏如來笑盈盈地看著他們倆。劍無極道：“哦謔？回來啦，可算忙完啦？”

“大哥，你回來啦？事情搞定了嗎？”雪山銀燕坐直了身子，看著俏如來。

“暫告一段落，銀燕，父親在哪？”

“父親在書房裡。”雪山銀燕撓了撓頭：“他說等你回來直接去找他就行。”

“好，我現在就過去。”

“那我也回客房了。”赤羽顯然沒心思和咋咋呼呼的劍無極對話，他跟在俏如來身後，上了樓梯，回到他的房內。

站在走廊上的俏如來目送著赤羽進了客房，又看著樓下劍無極和雪山銀燕換了盤新的遊戲，他轉過身，朝著書房走去。

剛到書房門口，身後隱約傳來劍無極的叫聲。俏如來叩了叩門，聽著裡面的動靜。

不多時，裡面傳來一聲進來。

俏如來轉開門把手，推門而入，再掩上門，將聲音隔絕在外。

史豔文正坐在書桌前，飛速書寫著什麼。他戴著一副金絲邊框的眼鏡，將蔚藍如海水的眼眸隱藏在後。

聽到俏如來進來的動靜，史豔文頭也不抬地說：“等我處理完這批文件，你先坐著吧。”

俏如來走到沙發邊坐下，聽著史豔文的筆尖在紙上摩擦的“簌簌”聲。

他自行取了小茶几上的水杯，給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下。

應該是過了一刻鐘，耳旁的“簌簌”聲終於停下，史豔文放下筆，取下眼鏡，捏了捏眉心。

他這才看向俏如來，滿懷歉意地笑了笑：“離開太久，集團事情有點多，剛剛處理妥當了。”

“您辛苦了。”俏如來說。

“沒事。”史豔文站起身，走到俏如來跟前，坐在沙發上。俏如來將倒好的另外一杯水遞給他，就聽見他問：“可以確定遊樂園是起因了嗎？”

俏如來點點頭：“那裡聯繫著鬼門關，同時也是六絕禁地之一。”

“這樣麼？”史豔文略一沉吟，道：“看來麻煩大了。”

“默先生已經有處理方法了。”

聽到默先生三字，史豔文似乎並不怎麼驚訝，他道：“什麼樣的方法？”

“讓冥君與四方死神協力，徹底關閉鬼門關。”

“……”

史豔文的眉頭很明顯地蹙了起來。

“父親？”

“那，關閉鬼門關時，如果出現意外怎麼辦？例如鬼怪們被陰陽兩界的氣息吸引，或者是陰陽兩界的鬼怪沖出？”

俏如來明白史豔文的擔心，他點了點頭：“我明白您的擔憂，這件事，我會與默先生一同處理。”

“這樣啊……”史豔文沉思，他問道：“那可需要為父做什麼？”

“暫時封閉遊樂園附近，讓所有人離開那裡。兩界衝擊的力量非同小可，尋常人留在其中怕是危險。”

雖然那塊地是正氣山莊買下的，但俏如來的要求不只是封閉遊樂園附近，更要將裡面的遷出來。幸虧那塊地他們家早已買下，遷移人可以說成是為了準備開發這塊地，應該能騙過大部分人。

但史豔文沒有遲疑，他點頭道：“好。”

話音落定，他看著俏如來，說：“你先前離開時，為父說過，等你回來，就告知你一些事情。如今你回來了，想知道什麼，你可以問。”

俏如來笑了一下，他搖搖頭：“其實父親您的無形默認，已經告知了我不少事情了。”

“是嗎？”

“例如您為何買下這塊地，準備淨化廠，其實都是為了防止鬼怪之事再發生，是嗎？”

史豔文淡淡笑了下，算是默認了。

“所以這些事，我就不問了，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你說。”

“競日孤鳴對我說，他調查到二十年前遊樂園地震發生後，是您與冥醫前輩的師父，還有溫皇前輩三人協力，才將遊樂園中殘存的力量封印在內，是嗎？”

史豔文輕輕地點了點頭：“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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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8)

86樓發表於: 2020-07-21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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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

二十年前，正氣山莊集團內。

史豔文站在落地窗前，看著下方的救護車開著閃燈呼嘯而過。

已是夜晚了，仍有人流湧動。

這是地震發生後的第六個小時，全市都因為這一場莫名的地震活躍起來，以至於到現在，仍在轉移傷患和救治傷患。

史豔文抬起眼，望向郊區方向。高樓聳立間他並不能看到什麼，但他依舊看著，似乎能透過層層高樓，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這時候，身後房門打開了，一道極輕的腳步聲走到史豔文身後，她放下手中東西，輕聲喚：“豔文。”

史豔文轉過頭，就見劉萱姑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己。他收斂了一下眉間沉鬱之色，微微笑了下：“怎麼過來了？仗義和存孝都睡了？”

“嗯，他們都睡了，我是見你還未回來，就過來看看。”劉萱姑點點頭。

史豔文的視線落定在她放下的東西上，那是一個青花紋的瓷碗，裡面裝著麵條、鋪著肉片，撒著細碎的蔥花。他想了想，問：“幾點鐘了？”

劉萱姑看了看腕上的手錶：“已經……晚上九點了。”

史豔文沉吟了一會兒，點點頭：“萱姑，我可能需要出去一趟，你也早點回去吧？”

說完這話，史豔文便準備離開，劉萱姑下意識道：“現在？可我剛剛來的時候，路上都在堵車。”

“沒事，我走路就行。”

“那吃的呢？”

史豔文腳步一停，轉過身，對著劉萱姑歉疚地說：“那先放在這吧，我這也有微波爐，到時候熱一熱就能吃了。抱歉，我真得走了。”

劉萱姑只能看著史豔文出了辦公室，背影漸漸消失在走廊上。

史豔文坐著電梯快速下了樓，來到一樓大廳內。大廳內早已無人，而室外，除了保安亭的保安，也見不到其他人。四周靜悄悄的，略顯慘白的燈光打在前臺身後正氣山莊的logo上，十分鬼魅。

史豔文靠近電子門，電子門感應到有人過來，緩慢地打開大門，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夾雜著隱約的汽車鳴笛聲，一併攪散了內中殘存的空調冷氣。

史豔文卻連眉頭也沒皺一下，他迎著熱浪，快速穿過大門，在保安反應過來前來到大街上。這下，先前所聽到的隱約鳴笛聲變得格外清晰。

已是晚上九點了，各式各樣的車仍堵在大街上。所有人都被這炎熱的夏日所干擾，一個個狂躁地按著喇叭，仿佛這樣就能快速通過眼前的路。

史豔文稍一思索，決定先去醫院裡看看。如果他沒記錯，最近的醫院應該在……

他快速跑到地下通道前，借著地下通道穿過大街，然後走過幾條小道，很快便來到了離正氣山莊最近的醫院門口。

地震之後，醫院果然成了最忙碌的地方。只見平日裡甚少有人過來的急診門口，人流穿梭絡繹不絕，每個人都是急匆匆的模樣，而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傷。更甚者，有的醫生和護士便拿著擔架守在大門口，在“滴嘟滴嘟”的鳴笛聲中沖上去將傷者放在擔架上抬走。

好在人人都在忙碌，並沒有人管直接進入急診的史豔文。史豔文環顧四周一圈，眉頭蹙起，不知是否錯覺，他總覺得這四周隱隱彌漫著一股氣息。

不是血腥氣，而是一股濃重陰森的氣息，令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有人推著病床大聲嚷嚷著讓開讓開，在傷者經過史豔文身邊時，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越發明顯。他索性棄了懷疑，仔細感受著這股氣息最濃重的方向。也不知經過了多少人，他停步在一棟大樓前——是住院部。

這裡與急診並無差別，依舊是人來人往，個個面上帶著焦慮。而受傷的人，比急診的人更嚴重，所以這股陰冷的氣息也更濃厚。史豔文壓下鼻尖的不適，走了進來，他直接以步行上了樓，每一層都是忙碌的身影。直至他抵達了五樓，一回頭，史豔文一眼就看到一個中年人坐在小板凳上，眉目之間帶著濃重鬱色，正望著五樓盡頭的手術室。

“……幽冥君？”

史豔文下意識道，那中年人怔了下，回過頭，對上史豔文的視線：“史豔文？”

史豔文認得幽冥君也是個意外，幾年前他出了一場車禍，正是幽冥君出手，才搶救回他這條命。但幽冥君在救人時，用了一點點不屬於常人的法子，史豔文也因此知道了幽冥君的神秘手段，兩人在知道彼此秘密的情況下，成了朋友。

史豔文本想問你怎麼在這，待到他走近了，才發現穿著短袖的幽冥君與其他人一樣，身上帶著傷口，衣裳上留有大片血跡，他略感驚訝：“你受了這麼重的傷，怎麼不去醫治？是醫生還沒過來嗎？”

幽冥君搖搖頭：“我只是有些擦傷罷了，這些血跡……是我一雙子女的。”

史豔文眉頭緊皺：“地震發生時，你在現場？”

“地震？”幽冥君自問了一句，冷笑一聲：“這可不是什麼地震。”

“不是地震？”史豔文微微愕然。

“呵……如果是地震，我的兒子怎麼可能受了傷，我的女兒怎麼可能差點沒命！”幽冥君轉過頭，一雙略顯瘋狂的眼睛正死死看著史豔文：“你來這裡，不也是感受到了嗎？”

“原來不是我的錯覺，這股濃厚的陰氣，是從哪裡來的？”

幽冥君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冥府。”

史豔文愕然。

“今日本就是七月十五，鬼門關大開之時。而我在遊樂園裡感受到的，是屬於冥府的陰風。”

幽冥君冷冷道：“可是鬼門關，卻提前打開了。”

史豔文看得出幽冥君此刻心性不如以往，想來是一雙子女的受傷讓他難以控制。而這個時候，手術室的門打開，裡面的護士推著病床過來了。

來到病房門口，史豔文看見病床上躺著一個青年，眼上蒙著紗布，而血正好慢慢地將紗布滲透，形成兩個圓形。幽冥君焦急地問著護士：“手術情況怎麼樣？”

“情況良好，您不用擔心，就是……”

“就是什麼？”

“病人的雙眼，怕是只能這樣了。”

誰都聽得出護士所說的“只能這樣”是什麼意思，幽冥君退後一步，怔怔地看著青年被推進重症病房裡，安置在病床上。史豔文就聽見幽冥君低聲念叨著什麼，臨得近了，才聽清楚。他念叨的是：“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幽冥君反復念叨著這句話，雙眼看著病房內，形容越發狂躁。

史豔文趕緊拍拍他的肩：“幽冥君，你且冷靜些！”

“冷靜？對，我要冷靜。”幽冥君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片刻後，他睜開眼，目光嚴肅。他看向史豔文，說：“我一定要找到鬼門關突然打開的原因，史豔文，請你幫我。”

史豔文看著他，片刻後，點了點頭。

聽到這裡的俏如來下意識問道：“冥醫前輩曾經沒了雙眼？可他現在怎麼又好端端的？”

史豔文淡淡道：“是幽冥君將自己的眼睛給了他，所以他才能看見。”

“……那，您二位那時候並不知道鬼門關的打開，是人為之力嗎？”

“的確不知。”史豔文搖了搖頭：“是在後來，神蠱溫皇的突然出現，才讓我們尋到了方向。”

尋找答案的最好方法，就是再去一趟事情發生的地方。

因為地震，那一塊地方早已被市政部門的人圈起來，不許任何人隨意進出。

這也是幽冥君為什麼要請史豔文幫忙的原因，因為史豔文無論人脈、財力、人品，在B市內都是上上之人。而史豔文也不負所望，不知用了什麼樣的法子，讓他們獲得了可以進入遊樂園地帶的許可。

史豔文開著車，帶著幽冥君單槍匹馬地朝遊樂園方向開。

也就是這一路上，他們發現了不尋常的地方。

——鬼怪增多了，但是……危害力卻不如幽冥君所說？

幽冥君顯然心情不是很好，這一路上的鬼怪基本上由他消滅，史豔文只需要專心開車。

等到了遊樂園附近，他們停下車。因為這一路上不止鬼怪增多，連救援的人也多了不少。

史豔文車前貼著那張市政簽發的通行證，前面一段路還是暢通無阻，到了人多的地方也只能停車步行。

史豔文取下通行證，將東西遞給市政部門在這裡看守的人，那人掃了一眼，嘀咕了什麼，再下巴點點，示意史豔文可以進去了。

“他剛剛說什麼？”幽冥君下意識問。

“好像是在說，怎麼又有人朝這個危險的地方跑。”

“這樣啊……等等，又？”幽冥君本不是很在意，可這一句又字讓他突然反應過來，“誰還來過？”

“應該是……”史豔文停下腳步，看著前方：“他吧。”

幽冥君也停下腳步，看著前方的人。那人白色長髮披肩，穿著一件銀灰色的大衣，兩手插在兜內，正仔細打量著面前鬼氣森森的遊樂園。

這時候，在那人腳邊，一道肉眼可見的黑影，緩緩升起。到最後，變成了一張大網，就要朝著那人落下時，史豔文一聲驚呼：“小心！”

黑影重重地砸在透明光罩上，那人回首淡淡一瞥，一道銳光刺破黑暗：那是一道劍光。

而尖嘯聲中，鬼怪灰飛煙滅。

這時候，他也注意到了史豔文與幽冥君兩人。他的目光停留在史豔文身上比較久，顯然是認出了史豔文是誰。

那人微微一笑，道：“史君子，你也來了。”

正是神蠱溫皇。

二十年前，神蠱溫皇才二十多歲，與冥醫同級，卻是苗疆集團的得力戰將，苗疆三傑之一。

所以，樣貌年輕的溫皇這個時候出現在史豔文與幽冥君的面前，為他們作出引導。幽冥君起先還不相信這個年輕人有這般本事，但他們孤身涉入遊樂園時，卻是溫皇帶的路。至此，幽冥君也不得不服氣了。

說到這裡，史豔文頓了頓，似乎想起什麼。

俏如來握著水杯，靜靜等候著。

就聽見史豔文沉思道：“我幫助幽冥君，是因為幽冥君需要幫助。幽冥君是為了家人，所以必須查清原因。但溫皇先生起初的原因，我卻怎麼樣都猜不透。只知道後來是因為‘他’導致的變故，讓我們三個必須聯手將遊樂園封印。”

其實說到這裡，有些話也不必再說下去了。故事已經明瞭，而“他”的下落，連競日孤鳴追查了這麼久，也沒有追查出那群人的真面目。史豔文不知，也很正常。

俏如來點點頭，明白史豔文的意思。

他正準備說起之後的準備時，史豔文突然輕聲一笑，目光竟有些淒涼。

“有一件事，這十幾年來，我一直都沒有說。”

“父親？”俏如來小心翼翼道。

“是因為我根本就找不到證據。”

“是……什麼事？”

“是……仗義。”史豔文閉了閉眼。

“二弟？！”俏如來驚愕道：“您有二弟的下落了？”

史豔文搖了搖頭，他靜靜說：“這十幾年，為父一直在追查仗義的下落。隱隱覺得，並不是為父找不到他，而是故意有人將他藏起來了。”

俏如來反應很快，他道：“是‘他’的人？！”

“雖無十足把握，也有一定可能。”史豔文輕歎一聲：“為父本來並無聯想，可這十幾年裡，幽冥君身故，溫皇在最近也出了意外。讓我不得不將這些事聯繫在一起，如果真正是‘他’的人。那麼，帶走仗義，便是對我的報復。”

“他”的人……

俏如來低頭沉思，這究竟是一股怎樣的勢力，竟能將自己的人遍佈任何一個地方。得罪“他”的，“他”會報復。阻礙“他”的，“他”會讓人償還。

俏如來心下微冷，只覺得麻煩透了。

“二十年前的事情，大約就是這樣。至於有關‘他’的事情，為父所知也並不算多。或許你該去問問溫皇先生，他應該也知道一部分事情。”

“其實不只是溫皇前輩，苗疆的競日先生也知道一部分。”俏如來低下頭，捏了捏眉心。

“當務之急，非是問這些事。如果‘他’依舊在注視著我們，那我們得儘快行動，不能讓他們搶先一步。”

史豔文點點頭：“我這就去聯繫，你隨時通知默先生他們吧。”

“那我就先回房了，父親，你也好好休息吧，不要壓力太大了。”俏如來站起身，對著史豔文行了一禮，便轉身走到門前。正當俏如來準備擰開門把手時，他忽而一頓。

“父親。”

“嗯？”

“叔父與你有如此大的隔閡，你有沒有想過，也有可能是‘他’所導致的？”

“……”

“我先離開了。”

俏如來擰開門把手，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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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最近這段時間，住在郊區這一帶的人，經常在夜間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他們打電話給市政、給公安局，可惜對方過來後，也沒見怎麼處理，便離開了。於是一個兩個不甘其擾，紛紛出租甚至是出售自己的房子，也不管有沒有人要，便試圖用搬家回避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居然真有冤大頭出資請他們暫時搬離房子幾天。

這位冤大頭，自然是史豔文所屬的正氣山莊集團。

這段時間裡，史豔文也親自出馬，見過了那些要他給個交代的釘子戶。大抵是因為他太過誠懇，原本不願離開的釘子戶在他的溫和聲音中，也同意離開了。於是這群被請離的人，便看著史豔文遷來的施工隊開著大卡車小卡車，轟轟隆隆地朝著鬧鬼的中心地帶開去。

塵土飛揚間，每個人都很疑惑：為什麼史豔文放置這塊地十幾年了沒管，今日卻遷來了施工隊整理？

其實施工隊們也有疑惑，他們被人請來，按理說從早上到夜間都該施工，哪裡想得到出資的甲方只要他們先白天趁著霧氣淺淡的時候清理一下附近泥濘的道路，等道路清理好了再準備進遊樂園。而晚上？晚上自然不必加班，都回去休息便是。

好在白日裡，彌漫在郊區的霧氣正如甲方所說極其淺淡。路上施工不會叫人看不清楚，他們紛紛勞作起來，先是圈出施工範圍，然後將內中磚瓦碎石之類的東西全部送出，只花了不到十個時，便整理出一條路來。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快入夜的時候，這附近陰冷了許多。好在正氣山莊集團的人開著大巴車過來接他們回去休息，施工隊自然樂意。

在大巴車開走後不久，天幕徹底暗淡下來。四周的霧氣亦漸漸濃厚，很快，便伸手不見五指了。

霧氣的深處，出現了若干奇形怪狀的影子。它們有的像人，有的匍匐在地，有的支起細長的絨足，模樣看起來不相同，但唯一相同的是，它們並沒有開口，而是發出一陣“簌簌”的輕微聲響，讓整個畫面看起來極其詭異。

這時候，一輛開著前燈的汽車，猛地沖進霧氣間！

汽車擾亂了迷霧中的鬼影，“簌簌”的聲音頓時雜亂起來。但那輛車卻是不聞不顧，一直朝著霧氣最深處開去！

坐在車裡的人發現，就在他們穿越霧氣的時候，無數隻詭異的血手掌印，出現在緊閉著的擋風玻璃上。那手印小小的，像是嬰兒的手印。

這裡的鬼怪，似乎比上次還要多。而本該處理這一切的冥府中人，例如勾魂使者，卻在默蒼離的離去後，一一消失在人世間。想來，是冥府召回了他們。

車中端坐的人撥弄了下指間的琉璃佛珠，頓時，清光大綻！尖銳到像是鑰匙摩擦玻璃的聲音響起，手掌印以融雪的速度，消失無蹤。

坐在他身邊的另外一位客人，看著他做完這件事，轉頭問著前排司機：“還有多久到遊樂園？”

紅發的男人沉聲道：“三分鐘內，這片霧氣不太好闖。”

年輕人停下撥弄佛珠的手，將琉璃佛珠戴在手上。他沉吟了一會兒，還是問：“冥醫前輩，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過來。”

“我？”冥醫指了指自己，輕聲一笑：“我來，可不是對你不放心。正是對你太放心了，所以我才要親眼目睹這個結局。”

俏如來凝視著藍發的前輩，記憶中，這位前輩似乎永遠都是熱情開朗的模樣，對待萬事萬物，皆是笑臉相迎。只有在牽扯到他內心深處的秘密時，他的眉宇之間，才會多了滄桑與痛苦。

如今他要做，便是結束這一切。

——哪怕，只是暫時的。

俏如來問：“其實我一直想問，冥府的時間流速與人世的時間流速並不相同，默先生要如何與我同時開啟止戈流？”

冥醫想了想，道：“他說，等到了時間，你自然會明白的。”

“這樣啊……”俏如來點了點頭。

這時候，汽車也闖過了濃重的霧氣，眼前豁然開朗。

赤羽停下汽車，打開車門，俏如來和冥醫紛紛下了車。眼前是他們來過數次的遊樂園，也是一切的起點。

俏如來凝望著浮空中那道漩渦，再與記憶對比，發現漩渦比他們上次來時小了許多。同時，很少見到鬼怪落下，這應該是默蒼離以止戈流削弱其威能所導致的結果。

他正準備行動時，忽而一頓。

赤羽問：“怎麼了？”

俏如來回過頭，望向霧氣的最深處，微微蹙眉：“似乎……有誰看著我。”

“是鬼怪嗎？”

“應該不是，好像是人。”

距離遊樂園不遠處的地方，有一棟十五層高的酒店。這酒店與遊樂園的年齡同歲，本就是依靠著遊樂園附近經濟帶動才建立起來的酒店，哪裡想得到遊樂園一場地震，讓這繁華的經濟帶瞬間消失。酒店在這些年裡，也只能艱難維持著。

此刻，酒店頂樓，也是最豪華的房間內，坐著兩個男人。一個正站在窗戶前，凝視著遊樂園方向。分明是重疊霧氣，他卻看得清清楚楚。

“我便說，史君子雖不出馬，又怎會真正棄俏如來不顧。”在他身後，一個優雅的男聲響起。

史豔文沒有回頭，只是淡淡道：“先生不也為了這幾月苦楚，決意親自出馬？”

“事關陰陽兩界，又牽連甚多，我自要親自一觀——不過，史君子觀望了這麼久，可有看出什麼？”

“並未。”史豔文搖了搖頭，他轉過頭，看向坐在沙發上的人。那男人卻不再是俏如來他們所見的藍裳儒雅翩翩君子。他穿著一件銀灰色大衣，披著白髮，一雙紫眸卻如狐狸一般狡黠，此時此刻，含笑而望。

看著這樣的神蠱溫皇，不，此刻應叫他任飄渺。

看著這樣的任飄渺，史豔文卻並無驚訝的表情。他只是想了想，然後問：“任先生與我，皆是知曉今日事情起因的人。那隔壁的那位，又是為什麼來的？”

在他們進來前，隔壁已然住進了苗疆集團的人。

任飄渺端起茶几上的杯盞，輕抿一口，隨之淡淡一笑：“我說是為我來的，你可相信？”

“如何不信？”

“既然如此，便靜觀其變吧。”

聽到俏如來此言，赤羽瞬化鳳凰刃。冥醫也抱起手臂，眉目嚴肅地看著俏如來：“不管是誰，我與赤羽都會替你守好這扇門。你只管過去，不用擔心其他的。”

俏如來明白，接下來一段路程，只能他獨自前往。如果有其他人在劍陣中心，很有可能因為力量相碰被誤傷。

俏如來望著不遠處的遊樂園，它就像一隻張開大嘴的巨獸，等著俏如來走進。

詭異也好、恐怖也罷，成敗，在此一舉。

俏如來點點頭，走向遊樂園。

濃厚陰冷的氣息，直撲越來越靠近的俏如來。眉峰似要帶霜雪，他卻眼神都未給。直至接近遊樂園，他凝視著黑漆漆的內中，一步，邁入遊樂園內。

水波紋蕩漾開，他走入了死灰色的世界裡。

落葉堆積了許多層，一腳踩落，穩妥地撐起年輕人的身體。

他打量著四周，所有的一切都渲染上死灰色，就像是那一次在醫院裡遇到的。

慢慢地，一陣陰風刮起，撲面而來。俏如來感受著陰風的方向，如未出意外。那應該是——中心漩渦。

他走向漩渦的方向，悄然無聲間，他的短髮漸漸變長，身上的外套變為繁重的僧衣。肩上系著雪白的披風，披風邊綴著黑色的鑲邊。足下也不再是球鞋，而是一雙僧鞋。除了琉璃佛珠依舊戴在手腕上，他此刻的形貌，與前世並無差別。

慢慢地，風中響起了聲音，俏如來側耳傾聽，才聽清那是什麼——

“天堂地獄一道門，道門無扉三朵雲。雲中難覓五形氣，氣化心逢七彩君……” [1ClZ~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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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忠，你想做史豔文還是藏鏡人？” ll- KK`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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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殺了他們，也無法改變過去的事情。死去的人不會因為這樣就復活，反而會增加仇恨，根本不能解決事情，但是……” N93R(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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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瞭解前輩，就越是瞭解不了前輩。難免，生份了。”

那是熟悉的聲音，亦是他自己的聲音，更是從許久之前，傳至如今的聲音。

不知不覺間，俏如來停下腳步，他凝視著不遠處的大槐樹，微微笑了下。

笑容中，略帶苦楚。

這時候，風中的雜音裡，慢慢地帶上清脆的聲音。那聲音起初並不明顯，但仔細一聽，就像是一串串琉璃，在風中互相碰撞的聲音。

琉璃……琉璃聲！

俏如來忽然明白了冥醫所說的話，他不再被前世的聲音所迷惑，快步跑向遊樂園中心。

在他剛抵達時，那聲音漸漸低落下去。

風仍未停，在這漆黑的夜晚，於只剩一人的遊樂園中作響，分外詭異。

此時，俏如來走近那形成在大槐樹上的漩渦。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慢慢地，黑色漸漸淺淡下去，他似乎透過漩渦看到了……一片血紅色。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一陣似是鐘鳴的巨大轟鳴聲！

赤羽與冥醫正在外面等候著，赤羽拎著刀，鳳凰刃上流轉的靈焰逼得四周鬼怪不敢靠近。冥醫抱著手臂，他雖然失去了相伴二十年的手術刀，但一身靈力還未消散，對付鬼怪也不算太難。

只是他不能進去，難免有些焦慮，一時間，只能在周圍來回踱步。

赤羽看著冥醫來回轉悠，說：“不必焦急，相信俏如來吧。”

“唉，我是在煩我自己。”冥醫停步，搖了搖頭：“這種幫不上忙的感覺可真不好受。對了，史豔文呢？他怎麼沒來？”

“史豔文不可能沒來。”赤羽淡淡道：“這不僅是俏如來的事情，更是攸關整個人世的事情，他現在一定和某個人在別處觀察著這裡的情況。”

“某個人？”冥醫疑惑道：“誰啊？”

“自然是你我……等等，那是什麼？！”

眼見一向冷靜自持的赤羽對著自己身後露出驚愕表情，冥醫下意識回過頭，一瞬間目瞪口呆。

只見黑暗的天幕上，漸漸被血紅色所侵染。天幕下，是一座與天空即將親密接觸的巨大牌坊，那牌坊有多大？大到冥醫不遠處的遊樂園像是螞蟻。而牌坊上，銘刻著三個大字。

——鬼門關。

鬼門關，借著遊樂園百年大槐樹為引，在人世顯形了！

這下子，無論是酒店裡的史豔文任飄渺等人，還是遠在別墅的劍無極雪山銀燕，甚至是每一個沒有睡著的人，只要望向郊區方向，都可以看到這立於天地間的巨大牌坊。

唯一值得慶倖的是，這牌坊看起來並不算清晰，若隱若現，貌似海市蜃樓。

但鬼門關的顯形，對守在外面的冥醫與赤羽也帶來了一定危險。

——因為有無數隻被冥府氣息所吸引的鬼怪，正形成凝聚成一股黑煙，朝著鬼門關撲來。

赤羽一揮鳳凰刃，銳利刀鋒斬破鬼怪。而另外一邊，冥醫雙掌一開，淺藍光芒形成一個巨大的結界，將他與赤羽包裹在其中。

俏如來是距離鬼門關最近的人，他透過血紅色清楚看到，青衫廣袖的人站在冥君身邊，在冥君的附近，有四個身著黑色披風，戴著兜帽，看不清面目的人。

而鬼門關上空，無數張猙獰的面孔正瘋狂撞擊著鬼門關結界。慢慢地，鬼門關結界開始出現裂痕。這時候，冥君似乎說了什麼，穿著黑色披風的人迅速四散，浮空而起。而廣袖高冠的人，似是察覺到了什麼，他回過頭，對上俏如來的視線。

只是一眼，俏如來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轉過身，看著來時路上一雙雙被冥府氣息吸引而來的詭異眼睛。一揮長袖，一把青銅色的長劍自半空中重重落在身邊。

墨狂的氣息，顯然鎮住了這些鬼怪。俏如來伸出手，握住墨狂劍柄。

呼嘯的風聲中，他的心境格外平靜。

這是傳承了兩千多年的誅魔之利，亦是如今的誅鬼法陣。

他曾問墨狂，你可甘願就此落沒？而如今，他再問一次墨狂：墨狂，你可願意再幫我一次？

為了曾經的故事，為了如今的結束，為了……這茫茫浮世。

請你，再幫我一次，墨狂！

俏如來猛地抬起頭，他眉心忽而出現一道靈印。那是傳承了千年的印記，更是他一身靈力的最強表現。

只見陰陽兩界間，曾經的陌路人，更是曾經的師徒，同時揮起掌中長劍，沉喝一聲。

“止戈流•開陣！”

所有人都看見了，兩道一模一樣的劍光沖天而起，于半空中形成巨大的劍陣。劍陣威力之下，無數還未靠近的妖魔鬼怪被劍芒攪碎，化作黑煙消散。

赤羽與冥醫明明是第一次配合，卻顯得十分默契。冥醫負責支撐結界，赤羽動刀斬鬼。兩人一來一往間，倒也支撐了有半個多小時。但關閉鬼門關，怎麼可能只要半個多小時。

這片區域內，不，應該說整個人世的鬼怪，都因鬼門關的開啟被吸引過來。冥醫放眼望去，入目皆是一張張恐怖的面孔。他本還有些害怕，看得久了，也就麻木了。

只是，冥醫雖在遇到默蒼離後，有意識地加強鍛煉自己的靈力。但時間支撐的時間一久，他也吃力起來。

卻不敢放棄，因為……不只是他，赤羽也在堅持！

這時候，一道白衣身影沖了進來，冥醫都分不清他是怎麼過來的，就聽見他沉聲道：“純陽一氣！”

一掌劈落，金色的靈芒把鬼怪堆炸開一個空隙。冥醫這才有空喘口氣，他轉頭一看，是一身整潔的史豔文。

“史豔文？”

“赤羽先生與冥醫先生並無大礙就好。”史豔文稍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他轉過身，看向鬼門關方向，“也不知精忠如何了。”

俏如來如何？俏如來如今的情況，著實不算太好。

他不似默蒼離，是個千年老鬼。只繼承了前世的記憶，卻沒繼承前世的靈力。一身靈力，才修二十年，能撐持如今，全是靠他的意志力罷了。

不能……倒下……

汗水自額角滑落下來，俏如來咬著牙，任由墨狂抽取著自己的靈力。

劍陣，絕不能破……

絕對……不能……

俏如來都不敢去想像，如果他的劍陣破了，對鬼門關那一頭的冥君等人會造成多大的影響，更不想如果鬼門關那一頭的鬼怪沖出來，對人世又會造成多大麻煩。

這世間，雖然亂花迷人眼，卻仍是他捨不得、放不下的世間。而在這世間中，有父親、母親，有兄弟、友人，有前輩、後輩。他們都在這世間，他們都在等著自己，所以，他絕對不能倒下！

俏如來狠了狠心，他咬破自己的舌尖！霎時，一口精血噴到墨狂劍柄上，墨狂吸收了主人的精血，靈芒大綻！

而俏如來的眼睛中，遍佈血絲，讓他的形容看起來十分猙獰。他死死握著劍柄，不敢放鬆。

可是不夠！還是不夠！

仍有無數鬼怪衝擊著劍陣，它們不怕死一樣地衝擊著劍陣，用身體消解著劍陣的威力。

俏如來的唇畔，有鮮血緩緩滑落。

他快撐不住了。

此時，他似在風聲中，聽到了一聲輕笑。

一隻冰涼的手，放在了他緊握劍柄的雙手上，隨後一股強大的靈力，源源不斷地注入劍陣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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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樓發表於: 2020-07-21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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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那只手就這麼放著，強大的靈力似是江濤海浪，不斷注入劍陣內。原本因俏如來靈力勉強維持的劍陣在這股靈力加持下，比之先前威力更大，所覆蓋的範圍也更加廣闊！

加上有史豔文三人在遊樂園的來時路上協助，情況很快便控制住了。也不知過去多久，四周的的颶風漸漸緩和下來，一陣劇烈的晃動後，宛如石門緩緩關閉的聲音在所有人的耳旁響起，摩擦著地面的聲音令人牙酸。

如果在高處就可以發現，血紅色的天空正在緩緩淡去。而鬼怪們，似乎也感覺到冥府的氣息在逐漸消失，一股更強大的力量正擋在它們面前，紛紛轉頭逃離。

又過了片刻，隨著一聲“轟隆”響起，那原本立身在天地之間的巨大牌坊，消失無蹤。

察覺到那只冰涼的手收回，而四周喧囂也低落下來，再也感受不到任何鬼怪的氣息。俏如來這才睜開眼，劍陣心隨念動，緩緩收攏。

至於他，他一身靈力被榨的乾乾淨淨，此刻沒有倒下，全靠意志力罷了。俏如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腦袋仍是有些眩暈，他卻強撐著轉過頭。

入目的是老槐樹寬大的樹幹，再無半點血色。俏如來這才意識到，鬼門關已經關閉了。

真正的關閉了。

俏如來不知自己該不該慶倖，又或者該長舒一口氣。但四周的氛圍，讓他著實難以輕鬆下來。

對了，就在他要倒下的時候，似乎有一個人幫了他一把。而那個人，還沒有離……俏如來一邊想，一邊抬起頭，當對上那張面容時，像是受到極大的刺激，他的瞳孔一瞬收縮。

“怎麼是你？！”俏如來啞著聲音道。

“因何不能是我？”對方似笑非笑地說。

俏如來死死盯著他，像是看到一個實力強大的鬼王。實際上，對方身著一身黑紅色的唐裝，短髮，面貌俊秀斯文。這樣的人，怎麼看怎麼不像是鬼怪。

但俏如來是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驚愕的，只因為他是——

“雁王？你怎麼會在這裡？！”

上官鴻信聽到這句話，微笑著說：“俏如來，這便是你對待恩人的回答？”

俏如來看著他唇畔笑意，只覺一陣發冷。卻不敢小覷對方，他借著杵地的劍，勉強站穩，顧不得一身狼狽，只問對方：“你來這裡，怕不只是為了我吧？”

這是一句試探的話，卻不想對方哈了一聲：“若非你親手結束這一切，我也不會在你面前出現。”

聽到這話的俏如來先是一愣，隨之眉頭蹙起：“你什麼意思？”

不等上官鴻信回答，俏如來念頭飛速運轉：自轉世以來，他極少見過當年的敵人。原以為天涯兩隔，此生不會再見。如今上官鴻信主動出現，說親手結束這一切，就代表他也涉入了這些事內。但這些年中，無論是父親或是溫皇前輩，都沒有發現他的蹤影。沒有發現蹤影卻主動提起涉事，難道……是他？！

仿佛察覺到俏如來的內心想法，上官鴻信收斂面上微笑，淡淡道：“錯了。”

“什麼？”

“如果是我，你如今便關閉不了鬼門關。而你這條命，會和止戈流一起陪葬。”

對，他突然出現，是選擇幫助而非打擊。可這又是為了什麼？為了維持局面？還是另外他不知道的東西？俏如來抿了抿唇，舌尖隱隱作痛。但這份疼痛，卻讓他足夠清醒。

俏如來沉聲道：“你不是‘他’？”

話未點明，上官鴻信卻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自然不是。”上官鴻信淡漠地說：“應該說，我與你一樣，是追尋‘他’下落的人。”

“連你也找不到？”俏如來微微愕然。

“如果與你們相比，我所知道的已經很多了。但對他們相比，我不過是追著影子的人罷了。畢竟你要清楚，其中涉入的人與事，太多了。你應該慶倖，你只是站在了泥沼邊並未親身涉入。如果你踏出了那一步，整個人就會隨著你的動作——”上官鴻信抬起手，朝下一按，“沉入其中。”

俏如來看著上官鴻信的動作，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他搖搖頭：“不對。”

“不對什麼？”

“你不是來警告我的，你是來尋我合作的。”

“哦？”

“如果你是來警告我的，大可以在剛剛就離開，不必露面。可你留了下來，更說出了利弊分析，就代表你在觀察我的意願。”俏如來徹底冷靜下來了，他看著上官鴻信，說：“你在觀察，我會不會參與這件事。”

上官鴻信淡漠地注視著俏如來，俏如來直視著上官鴻信。夜空下，槐樹前，一白、一黑，兩道年輕且傑出的身影對峙。

上官鴻信問俏如來：“那你準備怎麼做？”

“我不可能不參與的。”俏如來沉聲道：“且不論我的父親、前輩，皆涉入其中。鬼門關的關閉，只是代表這些事暫時結束。而‘他’仍在暗處觀察著情況，我相信只要‘他’願意，‘他’隨時可以再起禍端。所以——”俏如來吐出一口氣：“我參加。”

上官鴻信凝視著他，慢慢地，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師弟倒是一如當年，絲毫沒有改變。”

師弟二字入耳，俏如來微微一怔，倒是沒有否認他與上官鴻信之間的師兄弟關係。他問道：“你需要我怎麼做？”

“只要你答應，便已是做到了我需要你做的事情。而其他事，待到日後，你我再見時再談吧。”

上官鴻信似是失去了與俏如來交談的欲望，他轉過身，朝著遊樂園來時路走去。

剛走了幾步，他忽而停下，“對了，為了回報師弟的積極配合，我便告知你一個消息吧。”

“什麼？”

上官鴻信轉過頭，夜幕中，他露出一個清晰可見的微笑。只一句話，便叫俏如來無法維持冷靜。

“你的二弟比起你，可真是個不好合作的對象。”

二弟？仗義！

“你知道我二弟在哪？！”

上官鴻信笑了一聲，似乎很滿意俏如來這樣的反應。也不知他使了什麼法子，在俏如來沖到他面前時，只是幾步，背影已沒入夜幕中，再也尋不到了。

另外一邊，冥醫三人站在被施工隊修正過的道路上，看著四周漸漸消散的霧氣和逐漸退去的鬼怪。

在聽到那轟隆聲時，所有人都明白，鬼門關已然關閉了。沒有陰氣吸引，鬼怪們自然會退去。

赤羽一隻手拎著刀，另一隻手掏出兜裡的手機看了看，道：“有信號了，看來這裡的鬼怪已不用處理了。”

“讓它們跑吧，反正過了四十九日，不是回歸冥府便是徹底消散。”冥醫摸了摸下巴。

“也不知精忠怎麼樣了。”史豔文憂心忡忡地看著遊樂園方向。

“可需要我去找找他？”赤羽問。

“我也覺得……誒誒，等等，那是俏如來嗎？”

已經習慣黑夜的視野裡，緩步走來一道白衣身影。他低著頭，走得極慢，仿佛在思考什麼問題，不得不緩慢下來。

三人就這麼看著他，直至臨了跟前，才發現對方不再是來時整潔的模樣，略顯狼狽。更甚者，胸口上還帶著點點血跡。

“精忠？”史豔文一步上前，看著自己的大兒子，“你怎麼樣了？哪裡受傷了？”

俏如來停下腳步，抬了眼，所有人都看得見那雙素日含笑的眼瞳內，佈滿血絲。

俏如來似乎在分辨面前人是誰，過了一會兒後，他搖頭：“我沒事，就是有點頭暈。”

“應該是靈力透支的後果，馬上讓俏如來回去休息吧。”冥醫補充道。

“好，精忠，我們先回家，回家後讓你好好休息。”

俏如來點了點頭，跟著史豔文走到他們來時的車旁。赤羽也跟了上去，準備替人開車。

只有冥醫，他站在原地，看著三人的背影。想了想，從褲兜裡，掏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串珠串。

珠串上的珠子，分兩種顏色，一者琉璃色，一者金燦。每一顆珠子雖是有大有小，但顆顆都是光潤無暇，宛如珍珠。

他凝視著掌中的珠串，又回過頭，看著遊樂園方向。看了許久，沒有說話。

“冥醫先生？冥醫先生？”

冥醫回過頭，看著赤羽站在車門邊揮了揮手：“快過來吧。”

“哦，來了。”

冥醫將珠串放回褲兜內，快步走了過去。

還未到第二天，有關鬼門關的帖子便在網上飛速出現。哪怕404了一大堆，依舊是源源不斷。這已經不是網警出馬能搞定的事情了，不得已，市政府邀請了一大堆專家，來分析這一次的“午夜鬼門關”事件到底是怎麼回事。

正常的人們，自然尋不到鬼門關的下落。最終的結果，也只能將之視為一場奇異的海市蜃樓，哪怕B市壓根就尋不到海。

同時，“午夜鬼門關”與“百鬼夜行”也激發了一群吃瓜網友的腦洞。一時之間，各大小說網站靈異題材的小說飛速上漲，著實滿足了小說控的心。

而郊區那家廢棄的遊樂園，也在此期間開始動工。根據正氣山莊內部人員的消息，那家廢棄的遊樂園準備改建成一家驚悚主題的遊樂園，讓所有喜好恐怖類遊戲的人能夠玩得盡興。

事後一個月，赤羽信之介確定國內暫時沒有什麼事後，便返回了日本。

不知不覺間，便過了一年。

這一年裡，冥醫繼續在醫院裡忙碌，而修儒也參加高考，志願填報了本市的醫科大，便是冥醫、茹琳都讀過的那家大學。謝師宴上，修儒終於得到了冥醫的點頭，成為了他的學生。

至於俏如來，他終於記得自己不只是個異能者，還是個學生。忙碌完鬼門關事件後，他便投入學習中，保住了自己的獎學金。

已至大四畢業時，俏如來已無暇去管為什麼上官鴻信驚鴻一現後便消失無蹤。他准備考研後再去管這些事，可就在他認認真真地準備著研究生考試時，卻收到了一封國際郵件。

一封，極其奇怪的國際郵件。

郵件沒有投遞在他所租住的公寓裡，而是投遞在他家中。這封信，沒有寄件人，只有收件人。

俏如來坐在沙發上，反復翻看著郵件，眉頭蹙起。

什麼情況？

想來對方應不會傻不拉幾在郵件上下毒，俏如來還是將郵件拆開，抽出裡面的東西。

裡面放著的，是一張折疊著的紅色卡片，俏如來將之展開，裡面是電腦鉛字列印的內容。

“史精忠同學 }1 qQ7}v
uNuFD|aQ.
祝賀你被錄取為我校XXXX級碩士研究生，請持此通知書於XXXX年X月X日前來我校報到。”

下面是一個位址加一個門牌號，俏如來掏出手機查了查，發現那是位於新西蘭與大洋洲之間的一座海島。

奇怪了，他沒報國外的考試，怎麼會有國外的郵件發到他手裡？

正巧這時候，史豔文回來了，俏如來起身過去迎人，並將手中這封疑似錄取通知書的東西遞給史豔文看。

史豔文聽出俏如來的困惑，接過通知書看了看。然後，俏如來就見史豔文露出個了然的微笑。

“父親？”

“你若有興趣，就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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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天涯余晚照，一篙春水烟雨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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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衣紅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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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8)

89樓發表於: 2020-07-21 21: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八十八（大結局）

俏如來迎著風，攏了攏外套，下了飛機。

一下子從炎熱的北半球飛到南半球，時差且不提，這氣溫他就有點不適應。

好在俏如來沒那麼嬌生慣養，這風吹著吹著也就習慣了。

不過說也奇怪，這海島又不是什麼得天獨厚之地，島上居然有飛機場。俏如來本還在愁他可以直飛新西蘭或是澳大利亞，可到了地怎麼辦？這島在地圖上就跟個餅乾碎一樣，有直達的交通工具嗎？

機場雖小，設備卻一應俱全。俏如來找到行李箱，拖著行李走出機場，準備在路邊攔個計程車：他已在飛機上借來地圖看明白了，這是個主海產業的島嶼，島上也有居民，倒不用愁各方面的問題。

機場附近正好有計程車，俏如來敲了敲窗戶，皮膚略黑的司機熱情地下了車，幫俏如來拎過行李箱放在後備箱裡，其行動之迅速頗有國內司機的風範。

他掏出那張寫著海濱路19號的通知書，正準備用英文詢問司機時，司機一眼就看到這東西，一邊連連點頭，一邊連說了幾個“OK”，示意俏如來趕緊上車。

他知道這地方？

俏如來也不遲疑，聽他的意思上了車。反正他是個異能者，也不擔心在國外人生地不熟的被拐賣了。

司機開車開得極其穩妥，就是有點快，想來是為了去接下一個客人。俏如來望著車窗外街道上的異域風情，心中琢磨著離開前父親的了然微笑。

俏如來怎麼琢磨，怎麼覺得父親肯定知道這件事的原因，所以他才聽父親的意思，過來看看。

可他還沒琢磨明白，車輛就已經停下了。司機轉過頭，用生疏的英文說了句到了。

俏如來這才推開車門，掏出一張紐幣結了車費。他拎著行李箱，一轉頭，就愣住了。

面前是一個開放式的大門，裡面正有不少亞洲面孔進出。在大門口的左右，懸掛著兩道土味十足的紅色豎幅，活像是歡迎下鄉領導來視察。而豎幅上面，用中文分別寫著：“歡迎新生報導學習”、“歡迎新生加入九界學院”。

海濱路，19號……九界學院？

九界兩個字，觸動了俏如來心底某一處，他拎著行李箱，走了過去。臨得近了，他才發現這些亞洲面孔說的不是英語，而是中文。

耳旁傳來交談的聲音。

“我講花啊，我只是想出去買瓶酒罷了，又不是出去玩你擔心什麼。”

“飲酒且不提，大哥若是真正出去玩鬧，月可是會傷心的。”

“咱們初來乍到，正是熟悉這裡的時候，如果要出去，還是一併出去吧。畢竟……”

“畢竟什麼？”

“我們都很懷疑大哥你的英語有沒有過六級啊。”

“咳咳咳！”

俏如來看了那群人一眼，又繼續走著。他經過了另一隊伍，是兩個男人。有著栗色短髮的人，他的鬢角比之常人多了數片閃亮的、類似鱗片的東西，讓人很難不聯想到傳說中的鮫人。此時此刻，栗色短髮的男人背對著俏如來，語氣無奈對著面前人說：“三少爺，我這周要去大西洋和欲教授考察海底遺跡。您認為我能幫到您嗎？”

面前人沉穩地說：“正好，我也準備帶著誤芭蕉前去看看情況，幫大哥調查一下作業。”

“什、什麼？”一句話還未說話，那栗發男人突然一怔，他下意識回過頭，卻只見到人來人往。

“怎麼了？硯寒清？”

名叫硯寒清的男人呆了呆，隨後搖了搖頭：“沒事。”

雖然說著沒事，但在心裡，他還是不由想著：這種汗毛豎立的感覺，不會是錯覺吧？

拖著行李箱並不算累，更何況四周還源源不絕地傳遞著資訊。

九界學院、九界學院……俏如來咀嚼著這四個字，腳步忽而一停：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冥醫前輩？！”

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聽到熟悉的聲音下意識回頭，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俏如來。

俏如來快步來到冥醫跟前，驚訝地說：“您怎麼會在這？”

“俏如來？我還問你怎麼會在這呢？”

他視線上下掃動，落在他口袋上露出半截紅色上，瞬間了然：“哦——你被錄取了，是吧？”

“對，我今天剛到。可是您……”俏如來困惑地說：“您什麼時候過來的？”

“半個月前吧，工作調動。”冥醫眨了眨眼：“我現在是這間學院的校醫。”

如果此刻能漫畫化，俏如來覺得自己的腦袋上肯定有很多問號。

冥醫看得出俏如來的呆愣，他笑了笑：“反正修儒還有三年才到實習期，我就先過來了。補課什麼的就網上補，倒是你，今天剛到，肯定滿腦子漿糊吧？”

“差、差不多。”俏如來難得磕巴一下。

冥醫轉過身，指向身後那棟白色的大樓：“去那吧，一樓新生報名處，有人會告知你這一切的。”

俏如來望著那棟五層樓高的建築，只好過去。

學院雖然設置在國外，但佈局風格卻和國內大學差不多。俏如來看了下放在門口的地圖，新生報名處在左邊。他拖著行李箱過去，還未靠近，半掩著的房門內傳來交談聲：

“阿——飄啊——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留在這裡，好無聊好無聊好無聊啊！！！”

“This is your job（這是你的工作），明，不要偷懶。”

“我哪有偷懶，你別冤枉我好嘛。明明講好今天是他們來值班，幹嘛讓我過來，我還得養我的鯤呢！！！它都快八十級了！”

“你這話，讓海境的人聽到，會很趣味。”

“幹嘛，我又不怕他們。”

這種說話嘰裡呱啦一大堆的熟悉風格，讓俏如來嘴角隱隱抽搐之餘，不由想到一種可能。

裡面的……難道真是他們？

他來到房門前，輕輕地叩了叩房門。

裡面的交談瞬間停止，俏如來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說：“誰啊？”

“您好，我來報導。”

接著便是雙腳落地的聲音，有人走了過來，“唰”一下拉開房門。

一雙像是狐狸一樣的眼睛，眨巴眨巴看著他。

俏如來微笑著看著他，正準備說話，就見他“哐當”一聲關上門，裡面傳來一句：“我滴媽呀！！俏如來來了！！！”

聽到這話，俏如來的微笑維持不住了，他歎口氣，又敲了敲門：“策君，請問俏如來是變成了鬼怪嗎？才讓你反應這麼大？”

門又拉開了，卻是個金髮的年輕人，看起來頗像外國人。但他耳朵尖尖，又難免讓人想到傳說中的精靈。

年輕人面無表情地說：“你進來吧。”

俏如來立好行李箱，坐在沙發上。

公子開明正翻閱著報名冊，試圖找出到底是誰讓俏如來過來的。

身後，鬼飄伶自飲水機裡打了兩杯水。他端著兩杯水，一杯遞給俏如來，一杯放在公子開明身邊。看著公子開明頭也不抬地忙碌，鬼飄伶忍不住吐槽道：“行了，裝什麼裝，當初不就是你答應史豔文讓俏如來過來的嗎？”

“啪嗒”一聲，報名冊合上，公子開明眼神幽怨地看著鬼飄伶：“你不揭我老底會死啊？”

俏如來端著水杯，繼續保持微笑：“所以，可以告訴俏如來前因後果了嗎？”

公子開明歪了歪頭，看著俏如來：“你不知道前因後果？難道史豔文沒說嗎？”

“看樣子就知道沒說。”鬼飄伶吐槽道。

俏如來點了點頭：“還請策君告知吧。”

“好吧好吧，反正在這新生接待處就得費口舌和任何一個過來的人解釋一下前因後果。嗯哼——”公子開明清了清嗓子，道：“事情要從一年前說起。”

一年前，難道和鬼門關有關？俏如來抿了口水，垂眼思索。

“你還記得一年前發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對吧？沒錯——！就是魔世與冥府交匯，險些兩界重疊大家都一命嗚呼的時候了。本來我與阿飄在魔世待的好端端的，要不是突然出現這事，我也不至於跑到人世來給史豔文打下手——”

鬼飄伶淡定地說：“明，跑偏了。”

“哦哦哦，跑偏了。我是想說，一年前的冥府與魔世交匯，不止影響到了冥府，也影響到了魔世的地氣。我本就在一路追查到底是哪個混蛋擾了本策君的清靜，這時候，我遇到了一個人。”

俏如來眨了眨眼，很配合地說：“誰？”

“當然是——”公子開明眨了眨眼：“你師尊，默蒼離。”

師尊？

“我那時候正好到了兩界交匯處，他跑過來見我，說冥府即將封閉，可以暫時保護自身。但魔世界限的吞噬力量依舊存在，而且這很明顯是有人故意為之。其佈局深遠，涉事之深，本策君單槍匹馬無以對抗。最好前來人世，尋找到你們，組織成一股力量，用以對抗對方。”

果然，師尊是清楚這件事並沒有完結的。俏如來五指微收，握緊水杯。

“我開始也覺得不對勁，當年元邪皇降臨的危害也莫過如此。橫豎不過去一趟人世，我倆便趁著魔世通道被撞開一個縫隙的時候來到人世了。這時候，又又又遇到了你老爸，然後就——”

“就準備建立九界學院嗎？”

“掌聲鼓勵！！！答對了！！！要知道你眼前所見的這間九界學院，是正氣山莊集團、苗疆集團、還珠集團以及西劍流、太虛集團等等，各方聯合投資的一所專門針對異能者培訓和研究九界地氣的學院！”

聽到那一連串名字，俏如來不由喃喃：“這是……所有能集結的勢力，都集結在一起了？”

“沒錯，我們能聯合在一起的勢力，全都是已經意識到這場危機有多嚴重的勢力。既然兩方聯手無法應對，那就大家抱團，看看對方到底有多大能耐膽敢再動九界地氣。”公子開明笑嘻嘻道：“所以我們把能聯繫到的、需要研究、能幫到大家的人都統一到學院裡。你，也是其中之一。”

俏如來擰著眉頭沉思。

“當然——你不需要擔心學歷問題，我們學院雖然是這一年內才建立起來的，但是大家涉及甚廣人脈多多所以所以國內國外都是承認我們學院學歷滴。雖然畢業證書上不會寫你們在的學院是異能者學院，沒法子，總不能讓另外一個世界的真相展露在普通人面前嘛~所以——俏如來啊——”

“策君？”

公子開明終於站直了身子，不再像軟了骨頭一樣沒個形象。他收斂了笑容，嚴肅認真地看著俏如來，問：“你願意加入我們嗎？”

俏如來轉悠著手裡的水杯，許久沒有說話。

公子開明看了看鬼飄伶，鬼飄伶輕輕搖頭。

雖然史豔文是投資人，但不代表俏如來也和史豔文一樣。如果俏如來不願意加入……

如果……

如果不願意，他們其實也不能把俏如來怎樣。

不過以公子開明千年老魔頭的經歷推測，只要俏如來還是俏如來，他就不可能在能幫助大家的份上退縮不前的。

所以，公子開明輕咳一聲，正準備說話時，就見俏如來將水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俏如來放下杯子，站起身，注視著公子開明。

公子開明也看著他，就見俏如來對著公子開明伸出手。

公子開明看了看，也伸出手，握住他。

俏如來說：“樂意至極。”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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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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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