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4【雁俏】早安，晚安（正文完）(91F更新番外番茄炒蛋－完)| 九脈峰| 金光論壇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0.14【雁俏】早安，晚安（正文完）(91F更新番外番茄炒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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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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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0)

80樓發表於: 2020-09-19 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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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俩徒弟，果然您只说实话，是挺惨的，鱼要在回忆里待多久啊，哎.....

頂端

紫蝶姬

叉燒包超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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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7)

81樓發表於: 2020-09-19 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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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年輕的星移小魚就被美麗的騙子網羅了一輩子。
至少是師弟，不是徒弟。
抗抗那個洪信，再抗抗那個叮咚

水產的生活也不簡單

頂端

凜墨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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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0)

82樓發表於: 2020-09-19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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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不會是我點的吧.........我好像有說過類似的話.........（應該不是XD）

說句實話，我覺得一部好的作品並不是 good end 或者 bad end，而是整個劇情的張力與邏輯、流暢度，能否讓讀者一路讀下來的時候在內心造成一定程度上的震撼。
好比正劇裡面的默蒼離，雖然他的一生都在虐人，包含虐觀眾。然而沒有人會否認，金光一路走來的劇情中，若要說最優秀的橋段，九龍變與默蒼離絕對榜上有名。

至於同人文，雖然我也比較喜歡 good end（畢竟正劇已經虐我千萬遍了）、甚至最早我也是個只喜歡 good end 的讀者；但是我也看過那些讓我緬懷至今的 bad end 作品，作者的文學功底與寫作能力，以及劇情上的推演，都讓我欲罷不能。
於是後來我的接受度就大幅增加了。（笑）

────嗯，雖然我上面是這樣說的，但我還是堅持這裡的雁俏必須有好的結局啊哈哈哈哈。

回到番外。欲星移也被拐得太容易了吧。（大笑）簡直毫不費功夫。難道說就是因為太容易了，默蒼離才沒有興趣嗎.......（咦咦咦）
一定是因為當年的欲星移還太單純了，好傻好天真什麼的，被賣了還想幫忙算鈔票。
沒有比這個更坑人的事情了。
再晚了幾年，如果欲星移再社會化一些，他可能還是離不開被強迫加入情報局的命運，但默欲也許就能少一點點點點的虐。好歹也是默蒼離看中、又親自挑選的師弟啊。

另外，十杰們的師傅也太可愛。
好個反差萌的設定哈哈哈哈哈哈哈。
默蒼離表示：為什麼情報局沒有弒師血繼。我快窒息了。

春滿訟庭花有韻，琴橫臥閣月無聲。

頂端

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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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28)

83樓發表於: 2020-09-19 21: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引用第80樓風浪于2020-09-19 09:56發表的 : &FHE(7}/#
看看俩徒弟，果然您只说实话，是挺惨的，鱼要在回忆里待多久啊，哎..... O}NR{B0B3&

魚應該會一直在回憶裡啊，畢竟他被拐騙終身．．．

引用
引用第81樓紫蝶姬于2020-09-19 16:49發表的 : XtT;UBE
如此一來，年輕的星移小魚就被美麗的騙子網羅了一輩子。 `=uCp^+v
至少是師弟，不是徒弟。 b;]'Bo0K
抗抗那個洪信，再抗抗那個叮咚 nf,>l0,,'

但徒弟慘歸慘，徒弟幸虧沒愛上老師而是愛上彼此，又得到了救贖XD
小魚你愛不對人XDDD

引用
引用第82樓凜墨梢于2020-09-19 18:01發表的 : K).X=2gjY
咦？不會是我點的吧.........我好像有說過類似的話.........（應該不是XD） ^wb -s
4@5rR~DQq
說句實話，我覺得一部好的作品並不是 good end 或者 bad end，而是整個劇情的張力與邏輯、流暢度，能否讓讀者一路讀下來的時候在內心造成一定程度上的震撼。 |?s%8c'w=
好比正劇裡面的默蒼離，雖然他的一生都在虐人，包含虐觀眾。然而沒有人會否認，金光一路走來的劇情中，若要說最優秀的橋段，九龍變與默蒼離絕對榜上有名。 ]SBv3Q0D7
WaWT 5|A
....... Xu3^tH-b<

我也覺得你好像說過類似的話......不過好像不只你一個人點XD讓我一直很困惑，大家真的想看這個？

我是也同意結果悲喜不會影響故事的價值，但會大幅影響讀者的心情。
譬如說，我到現在都不願回想我看了那麼久的電視劇像霧像雨又像風，然後結局．．．
年輕的時候覺得bad end很不錯，現在老了實在不想虐待自己XD
現在偶爾我寫著寫著也會覺得某個地方Bad end應該比較符合人物性格，然而最終我還是不想這樣XD

魚在這裡是年輕人嘛，十八歲的高中畢業生，沒有社會經驗，再聰明都很好拐的；而且，他很外貌協會，所以完全被默蒼離那張臉騙了．．．
我們是因為已經知道默蒼離是什麼人了所以不覺得他一臉無害，想當初他第一次片尾出場的時候，大家還討論過這個柔美的偶到底是不是個姑娘家呢．．．XDDDD
開頭有提，就是因為要收個能拐騙終身的，所以蒼離要挑好時機，如果再過幾年，可能魚就不上鉤了～～
蒼離對他還算有興趣啊，看上他，測試他，也勉強收了他。
但可能就是．．．有當師兄弟的緣分，就沒有愛情的緣分。

師父吼，設定上他也是有點曲折啦，所以蒼離一直在忍耐XD

頂端

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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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28)

84樓發表於: 2020-09-22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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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有多想快點把這可怕的番外寫完XDDD

------

番茄炒蛋（中）

──────

放榜的那一天，欲星移覺得自己眼睛都快花了；他在榜單上盯著每一個名字看，實在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到底會出現在哪裡、也不知道到底會不會出現。

他一邊焦頭爛額地找自己的名字，一邊反覆咀嚼著默蒼離的話，『你如果不能決定，就是讓別人、或者命運幫你決定』。

欲星移的父母都覺得很奇怪，他們的兒子向來聰慧乖巧、不需要擔心，怎地會在填志願的最後關頭不見人影，又怎麼會連自己填了什麼志願都不知道？

還有，打那天開始、這孩子就每天都要來一道番茄炒蛋，這是不是心裡生病啦？該不該帶去精神科掛個號？聽說精神疾病早點治療比較好。

最後欲星移終於在名校的公衛系第一欄看見了自己的名字，他想默蒼離大概又騙了他；說什麼隨便填五個數字，這個校系他在校系介紹本上註記過好幾次，默蒼離分明是看過了他的本子。

說回頭。填志願那晚他們走出情報局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夜市跟快炒店都關了，他想去便利超商買泡麵，默蒼離蹙眉表示泡麵不健康。

後來他們去了間清粥小菜自助餐，二十四小時營業。

欲星移注意到默蒼離只夾了一樣菜，番茄炒蛋，堆滿整個餐盤。

「這家店的番茄炒蛋很好吃？」

「番茄炒蛋是水果、植物、動物，吃一種等於吃三種；配色亮眼，簡單便宜的東西卻能十足展現自身價值與吸引力，你應該多學學。」

「……」欲星移覺得他師兄在唬爛他，怎不乾脆說番茄炒蛋跟麥當勞配色一樣、吃到番茄炒蛋等於吃到兒童一輩子的夢想呢？「師兄，你平常也是這樣教導金毛獅王的？」

「鐵驌求衣跟忘今焉不歸我教，其實你也不歸我管，你們是老師的學生。」

默蒼離撥了一小份番茄炒蛋到欲星移盤子裡。「不過，學習是靠你自己，睜大眼睛、打開耳朵、多動腦袋，你就會知道該跟誰學什麼。」

欲星移很少吃番茄炒蛋這道菜，他對太鮮豔的食物向來敬謝不敏，番茄炒蛋黏糊糊的、配色又有卡通人物的感覺，總是不像他的菜；他試了一口，味道還行，比想像中好。

師兄的話意很明顯，要他別跟其他人學壞了；欲星移想了想，叫忘今焉的師兄他沒見到、老師他不予置評，但他覺得金毛獅王應該有長處可供學習。

「金毛獅王應該很能打吧，他今天按住我的時候，我連扭脖子都辦不到。」

「那是他唯二的優點之一。」

「另一個是？」欲星移歪著頭，好半天沒想出來。

「長得像是很能打。」默蒼離一臉正色。「不是開玩笑，他雖然真能打，但長得能打可以為他省去不少功夫；別小看外貌的影響，今天我要是滿臉橫肉、面目猙獰，你肯定不會被騙。」

又被消遣一次，欲星移有些無奈。「說來說去，師兄到底是在誇自己好看，也不懂害臊。」

「皮囊是父母給的、不偷不搶，長得好看就好看，有什麼好害臊？」

「師兄，我說不過你。」欲星移又吞了一口番茄炒蛋，嗯，他越來越習慣這個味道了。「你說你是出來幫老師找新徒弟，要是我今天真不上鉤，師兄就會另找對象了？」

「你一定會上鉤，」默蒼離盯著他，斬釘截鐵道。「你喜歡我。」

「喂、」

「……的臉。」

面對默蒼離似笑非笑的嘴角，欲星移控制不住自己雙頰發燙；他太年輕了，在經驗老道而心眼犀利的默蒼離面前，所有的偽裝與矯飾、甚至這身校服，都幾乎等同於透明。

那一晚他落荒而逃，甚至沒有說一聲「師兄再見」；師兄說得沒錯，他臉皮太薄了，要練練。

後來欲星移見到了忘今焉，是個正在與年輕小姐熱戀的大叔，除了鬍子很漂亮跟把妹很行之外，沒有其他明確的長處；講話時不管好不好笑、都會發出「齁齁齁」的笑聲。

這讓欲星移鬆了口氣，要是每個師兄都跟默蒼離一樣，他會懷疑自己的智商是在人類之中排後段班的。

情報局餐費有限，欲星移認為自己在食物上的CP值極有水準，但他的老師味覺異於常人，似乎對他掃地端茶倒水買便當的表現不太滿意；因為往後的幾年，老師陸續又收了半打徒弟，硬是湊成了十個。

管他呢，反正欲星移很高興自己並沒有掃地端茶倒水買便當太久。

大部分的師弟師妹都是二十歲上下，年輕氣盛而貪玩，全部人都在的時候，情報局辦公室裡總是鬧哄哄的；但若是默蒼離從隔板後抬起頭來，不用他開金口，大夥就會立刻閉嘴。

情報局裡的氣氛很微妙，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誰都看得出局長本人在打混過日子；大家也都知道老師混歸混、卻不怎麼阻礙默蒼離辦事──是不願、不能、還是不敢，這就說不太準了。

總之，薪水跟局長領，任務聽大師兄的，這是全體一致的共識。

撇開很多後續會提到的糟心事，欲星移在情報局裡的日子其實不算太差。默蒼離是個稱職的師兄，教了他很多──如果不要計較教法的話，他確實學了不少；其他師兄弟妹偶有佳作讓他驚喜，縱然更多時候是在無意義鬥嘴與搞笑。

至於老師，看似是個昏庸的和藹老頭，欲星移卻知道並不是這麼回事；默蒼離對笨蛋向來毫無耐心，但對老師的態度一直很好──雖然默蒼離的「態度很好」可能跟別人的定義不太一樣。

老師偶爾會私下找欲星移話家常，每回談話、他都覺得老師必然有貓膩，分明是個這樣溫柔睿智的人，為何到了人前又是另一副模樣？

至於老師在人前是什麼模樣，不是很好描述。但如果堅持要問的話，大抵可以用老師給他們取的綽號來看出點端倪；大師兄是小默默，忘今焉是老忘，鐵驌求衣是鐵老二，他是小魚，到這裡還算正常，但後面就全部走歪了──

老四叫雞飛成四，這綽號很有創意，但欲星移一直懷疑這到底是不是暗示老忘老二跟他加上老四都是雞，所以雞飛成四？

老五還行，至少是鑑識科長的女兒，就叫小凰公主；老六特別慘，欲星移不太確定當時老師取綽號的時候到底在想什麼，總之老六叫六鳥俠。

老七又正常了些，叫小茶壺；老八跟老九更隨便了，一個叫八哥、另一個叫九官鳥，欲星移聽到這兩個綽號的時候，他忍不住問了一句「八哥跟九官鳥不是同一種鳥嗎？」

然後他得到了默蒼離鄙夷的眼神，還有一本鳥類圖鑑大全。

欲星移覺得他的老師對飛禽有特別的愛好，老四五六七八九，只有老七的綽號不是鳥類，他忍不住懷疑這裡到底是情報局還是情報鳥園；但無論如何，他慶幸自己是隻魚，在這場綽號大戰中能夠偏安一隅。

除此之外，他挺喜歡他的辦公室位置，在默蒼離旁邊──因為沒人想坐大師兄旁邊──他只要不經意地偏過頭、撥個瀏海或什麼的，就會看到那人專注的側臉；有好些年，他一直覺得貌如秀麗江山、心有豪情四海，就是在說他大師兄這種人。

其他的部分，就都是煩惱了。

如果默蒼離的手下有人，你很難阻止他做事，就算你是他的老師兼上司。

情報局局長能做的，頂多是拜託他大徒弟盡量挑點簡單的任務來解，成功之後別讓媒體知道；但他們不能一直接小任務跟警察杯杯搶飯碗，也不能什麼事都不做──編制內人員才有固定薪資，編制外的探員只能領任務獎金，沒有任務、當然就沒有獎金。

局長收了十個徒弟，大部分是編制外探員，自然非常需要任務獎金；於是他們偶爾會去接些看起來像樣的任務，但只做一半、或是四分之一。

譬如說，有一回默蒼離煞有其事地要去動藏鏡人的黑道聯盟，一週內迅雷不及掩耳地抄掉了幾個散點。

那時欲星移剛考完大四上的期末考，搭上往情報局的地鐵，在綿綿冬雨中走過兩個街區，一走進辦公室就看見他老師要給他大師兄下跪；後頭八個師兄弟妹拉這個揪那個，場面亂成一團。

「老三！你回來了！」鐵驌求衣絕對不會承認他感動得差點要噴淚。「我們先扛走老師，你勸勸大師兄！只有你能跟他好好講話！」

「？」欲星移覺得自己臉上的問號應該畫得非常大，但其他人根本沒打算理他，幾秒內走得清潔溜溜、只留他跟默蒼離在辦公室裡大眼瞪小眼。

他有些無奈，期末考完他幹嘛不跟同學去夜唱？冒雨回來、師兄弟們就讓他一人面對默蒼離？「……師兄這次又動了哪個大組織？」

「期末考讓你掉了腦子嗎？」默蒼離神色冷淡，拍過去一份報紙。「沒帶腦子，至少睜開眼睛。」

欲星移承認自己確實有整整一週沒看報紙了。他身兼兩職，課業部分雖不重、情報局的實質上司卻慘無人道，讓他只能分出很少的時間唸書做報告，每到考試前總要抱個佛腳；他瞄了報紙一眼，師兄動的是藏鏡人的黑道聯盟，難怪老師要急。

「先不論老師的想法，黑道聯盟不是我們現在辦得下來的，」他閉了閉眼，勉強把這事梳理出一點頭緒。「師兄，你有其他盤算，可以跟老師明講。」

「他是老師，你以為你想得到的、他會不知道？」從身後鐵櫃裡拿出巧克力條塞進欲星移手裡，默蒼離把視線轉回自己的電腦螢幕。「你的思考能力低落得讓我懷疑你低血糖。」

欲星移盯著巧克力條，他認識默蒼離三年半了，他覺得自己的修養與臉皮厚度都有長足進步；老二會說只有他能跟默蒼離好好講話是有道理的，因為像這種時候，他會選擇安安靜靜地在默蒼離面前吃掉這塊巧克力條、而不是試圖頂嘴反駁。

他花了一點時間把那東西吞下去，然後火速給自己倒了杯水。「師兄，這麼難吃的巧克力條你到底去哪買的？」

又甜又膩、滑過喉嚨還能帶出刺痛感，但沒有任何巧克力味道，除了顏色是深咖啡色之外，感覺跟巧克力沒有半毛錢關係。

「老師給的。」

欲星移恍然大悟。「果然，老師的味覺向來異於常人。」

「回到剛剛那個問題，你認為我為什麼要動藏鏡人？」默蒼離遞給他一個資料夾。「線人在黑道聯盟的秘密會議中拍到藏鏡人的臉，你想到誰？」

欲星移翻開資料夾，默蒼離的問題不難，那張臉與目前當紅的政治明星一模一樣，但他更在意另一個問題。「線人現在怎麼了？」

「回答我的問題。」

「線人現在怎麼了？」

默蒼離盯著他，欲星移也盯著對方，絲毫不畏懼那紅褐瞳中的犀利──他還不知道，再過幾年，他就會失去這樣的能力；但到底是默蒼離變得更可怕、是他變得更脆弱、抑或是由於那些他永遠必須被隱藏的情感，也許他耗盡一生都無法透徹。

總之這場對峙，是默蒼離先做出了讓步。「……傳回照片之後，被那邊的人發現、滅口了。」

果然是這樣。

心下嘆了口氣，欲星移不喜歡這種感覺，不喜歡冷淡說著這件事的默蒼離、也不喜歡仍能平靜討論任務的自己；但不喜歡又如何呢？他什麼也改變不了。

「這照片看起來跟史艷文沒兩樣。」

有關於史豐洲曾有過另一個兒子、與史艷文原是雙生子的事，已經被史豐洲與史艷文在各類競選場合講過了不下百遍；如果照片上的真是藏鏡人，那他的身世呼之欲出。

「史艷文雖然年輕，但他已經連任了兩次國會議員，他下一次很可能會挑戰更高的位置。」默蒼離把那張照片從資料夾中拿出來，遞給欲星移。「情報局號稱是獨立的偵查單位，但仍需要一位黨政高層支持，現在高層沒人看得起老師，那我們就栽培一個。」

栽培一個黨政高層，是用他弟是黑道來栽培？欲星移挑了挑眉，師兄你這邏輯真特別。

「所以師兄要拿他的弱點要脅他？」

「是幫老師做人情。」默蒼離白了他一眼，眼神裡有著明顯的嫌棄。「史豐洲前院長身體狀況不好，讓老師去探望他。」

「好吧。」

想來抄黑道聯盟的散點只是做個樣子、順便騙些任務獎金，拉攏史家才是重點，師兄也不是真想要老師下跪；欲星移在腦裡把來龍去脈順了一圈，還算甘願地接下安撫老師的任務。

他腳底抹油正想溜，默蒼離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欲星移頭皮發麻，大部分時候他師兄不愛說話，突然講話、必然是要罵人。

「欲星移，我說過了，你要盡量避免感情用事。」讓默蒼離反覆提起的事，表示他完全沒有做到。「還有，要學習說謊、把謊話說到連你自己都騙得過。」

「……」

「你很聰明，不同意我的意見時、你就不答話，另外八個人會一直嘗試與我爭辯。」默蒼離加重了語氣。「但我剛剛說了，要你學習說謊。」

說謊，欲星移當然會，兩歲的孩子就會說謊了，這幾乎是種與生俱來的本能；但要騙過自己，哪有那麼容易？更別說要騙默蒼離。

如果謊話不能騙自己、也不能騙對方，那說謊的意義是什麼？

他深吸口氣，眼觀鼻鼻觀心，盡可能讓自己看來乖順聽話。「多謝師兄指教，欲星移謹遵於心。」

「這話能騙得過你自己？」

這回，欲星移直接嘆了口大氣。

在默蒼離面前，他做什麼都不對；他不能明確地表達情感，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對任務提出意見會被罵，偽裝平靜乖巧會立即被識破，不說謊不行、說謊也不行──

「師兄，你能不能放過我？」

「欲星移，你覺悟不夠，如果你到現在還以為走進來這棟建築物是被我所騙、情報局是扮家家、以為像老師那樣打混就是這份工作的主軸，你現在就可以離開。」

默蒼離嚴肅得近乎可怕，欲星移有那麼零點一秒，真的想過要離開──如果當時他離開了，或許會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人生，只是心底偶爾有那麼一點點的缺憾──但他沒有。

人生的路走了就走了，回頭並沒有意義，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是，這是他選的，無怨無尤。

欲星移的手緊緊攀住默蒼離隔板的邊緣，力道過大、讓他的手心出現一道紅痕。

「……師兄，我會盡力。」

是，這是他選的，無怨無尤；所以他頂多能嘲笑自己、真是做人失敗。

──────

對於覺悟不夠的人而言，所謂盡力，不過是勉強自己，但欲星移並沒有察覺這件事。

他在大學畢業前接了他第一個對口的任務，並在一年後收線時親手殺了那個與他有革命情感、一心一意相信他的十九歲孩子，自此噩夢難休。

他被逐漸失控的失眠與厭食症所擾，數次進出醫院急診室之後，欲星移遇見了改變他人生的第二個人，冥醫杏花君。

杏花君是個很特別的醫師，除了嗓門大以外並不算是太起眼，但對病患鍥而不捨、耐心十足；他追著欲星移吃藥、休息、做心理治療，甚至每天定時打電話讓不聽話的病人記得吃飯，整個人充滿積極熱情與衝勁。

欲星移覺得自己的病大概有一半是被杏花君盧好的，他實在說不上來，到底是默蒼離給他的心理陰影比較大塊、還是杏花君打在他心底的艷陽比較大片。

那有點像是在拔河，沒有任務的日子、他待在研究所久些的時候，他覺得人生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但一旦出了任務、必須頻繁與師兄匯報的時候，他的人生就變得艱難而苦澀。

拔河那一端的對手是默蒼離，如果沒有杏花君，他大概連握住繩子的勇氣都沒有。

有一回杏花君問他，你的症頭怎麼每次出任務回來就會變嚴重？你不是唸研究所嗎？怎一天到晚有任務？

正翻看自己博士班課表的欲星移連著嘆了好幾口氣，醫生，你不知道我師兄有多可怕。

杏花君聽他絮絮叨叨了一陣，沉默好半晌才道，你那個師兄有病。

欲星移瞥了杏花君一眼，這麼巧？我也一直覺得我師兄有病，看來他真的有病，你能給他治治嗎？

杏花君說，也許等你師兄自己想治病的時候吧。

欲星移有些失望，他本來期待默蒼離經過杏花君妙手回春（？）之後，就會變成溫柔和藹的師兄，看來是妄想。

撇開跟默蒼離有關的一切，欲星移覺得自己在情報局的其他部分還算快樂，他常想幫雞飛成四跟六鳥俠報名諧星選拔，幫八哥跟九官鳥錄一段去參加相聲比賽，以感謝他們在苦悶生活裡為大家帶來的歡笑與點綴；他也很感激金毛獅王、呃好吧，是鐵驌求衣，極有耐心地從基本功夫開始教他，雖然每次都以他鼻青臉腫收場。

還有，如果九個人一起犯錯被罵，他一定不會是最大條的那一個，天塌下來都有老忘頂著。

跟默蒼離有關的那一些，也不全是痛苦的，只是痛苦佔大多數。

欲星移在求學過程中從來沒少過追求者，在早先，這並不構成困擾；他要是不喜歡對方就委婉拒絕，不討厭對方的話、也可以交往，讓人生軌跡與性格來讓彼此知道並不合適。

但打從默蒼離出現在他生命裡，他時不時會想到那人翠綠瀏海下帶著傷的光潔額角，想到他座位左邊那張專注的側臉、敲鍵盤的修長手指、還有對方在自助餐店裡說的那句話。

『你喜歡我。』

太荒謬了，他想。

「老三，大家都懷疑你。」練射擊的時候，鐵驌求衣從後頭扳正他手臂與脖頸的角度。「這種條件連個緋聞對象也沒有，難道當初你不是被大師兄騙進去G吧，而是自己想進去的？」

要不是射擊必須瞄準，欲星移很想翻白眼，老二竟然還有臉提G吧的事？「老二，你有資格說我嗎？隔壁單位今天送了盒彌月蛋糕來，說慕容小姐生了崽。」

扣下扳機，正中紅心；他回過頭，對上鐵驌求衣略黑的臉──雖然那張臉一直都很黑。

「……老三，你跟大師兄學壞了。」

欲星移笑著拍了拍鐵驌求衣肩膀，創造出了個惺惺相惜的錯覺；但他知道，鐵驌求衣還是比他幸運些，至少能說出口。

他在情報局的快樂生活在某一年夏天戛然而止。

到底是哪一年呢，應該就是史艷文第二次選上首都市長、在默蒼離的舉薦下讓欲星移去擔任首都市府衛生局長的那一年。

那時候欲星移想過，默蒼離當初幫他填了公衛系，是不是就為了此刻能輕易地把他推進官僚系統內打人脈。

還有找人。默蒼離要他找一個叫上官鴻信的少年，衛生系統掌握所有民眾的預防接種與就醫資料，這個名字也不常見，要比對出來相當容易。

但他找到了上官鴻信之後，才發現師兄的意圖；這個少年身世不明，兒時自羽國被送出，被懷疑與羽國現任掌權者有親緣關係。

他師兄想動羽國，那個以離島賭場為基地、進行大量軍火交易的組織；老師絕對不會同意的，欲星移想。

首都衛生局長的工作很忙，有很多毫無用處卻需要大力宣導的政令、很多毫無意義卻要大肆宣揚的政績，癌症篩檢、疾病防治、出生與死亡統計、健康巡迴車、醫療品質改善報告、疫苗接種、健康城市指數、食品安全檢驗……

史艷文是個滿分市長，他的衛生局長當然也必須是完美的，欲星移忙得不可開交，根本無暇分身管情報局的事；大多數時候，他覺得他跟那個單位幾乎沒有了牽連，與默蒼離的最後一則訊息停在他找到上官鴻信的那一則，數年未曾更動。

待得史艷文卸任，欲星移回到情報局，發現四年前他帶回來那個大眼睛的有禮小紅鳥變成了自帶鼓風機的裝逼大鴻雁；每次講話都要加個冷笑，不是加在話前、就是加在話後。

師侄變了樣不打緊，但老師與師兄似乎徹底決裂──

說似乎，是因為其他八個師兄弟妹都對他搖頭聳肩，畢竟老師不跟大師兄講話這事已經四年了，打上官鴻信踏進情報局那一刻就開始；這事已經持續太久，沒人敢去問兩位主角。

另外，不只老師與默蒼離決裂，師兄弟們也選邊站了；雖說薪水跟局長領、任務聽大師兄的，但局長跟大師兄不合拍，任何正常人都會選有實權的那一邊，所以現在沒人理默蒼離。

「老三，跟我們一起啦，難道你受得了默蒼離、加上他旁邊那個小默蒼離嗎？」鐵驌求衣道。「師侄把大師兄講話的方式學了十成十，真的很讓人火大。」

欲星移盯著默蒼離桌上堆滿的碗裝泡麵，想起十八歲那年、有人跟他說泡麵不健康；過去四年他歷練了一點政治，現在有很不妙的預感。

很、非常、特別地不妙。

一個月之後，八卦報紙的頭條刊出了情報局局長收受千萬美元賄款、暗放羽國完成地下軍火交易的細節，戶頭的不正常金流也被披露得清清楚楚。

消息一出，所有的師兄弟妹立刻撇得一乾二淨。

老師不年輕了，近六十歲的人在偵查庭裡反覆被問了十數小時，好不容易能被交保，走出來的時候、只有欲星移在外頭等。

「小魚啊，我記得保釋金不少錢，你有這麼多錢啊？」

「我把股票跟車子賣了。」他可不是開玩笑，因為他現在開的車是租來的，還好現代有租車公司這種東西，差點他就得騎腳踏車來接老師了。

情報局局長促狹地看著一臉黯淡的學生，打趣道。「那要是我逃跑了，你不就血本無歸了？」

「老師，我想要一個答案。」

欲星移輕輕地握著方向盤，他總覺得如果過了今晚，那個答案就再也不會為人所知。「有關你這十多年來，在這個位置上極盡所能地打混、又放任師兄為你做事的答案。」

情報局局長轉頭看著窗外，並不回答他的問題；欲星移打了左轉方向燈，他記得以前老師的頭髮是灰白色，什麼時候變成全白的？

情報局局長如果不想讓人知道他收受賄賂，那就不會有人知道；既然全世界都知道了，表示他要世人都知道這事。

那麼無懈可擊的資料、分文不差的金流異動，一個清楚明白的紮實大坑挖好了讓老師跳，想來也沒其他人能辦到了。

他離開的這幾年，老師跟師兄到底發生什麼事？

欲星移等了很久，終於等到他老師開口，卻是毫不相關的問題。「小魚啊，你有喜歡的人嗎？」

「……有。」

「那真不好、跟我一樣不好，弱點太明顯了。」情報局局長比了比路邊超商，示意他停車。「喜歡的人，還是沒人知道比較好。」

「老師、」

他的問題沒有得到解答，情報局局長已經下了車，攀在車門邊笑咪咪地與他揮手。「小魚，謝謝你保我出來啊，但我不保證會讓你拿得回保釋金喔。」

欲星移從車窗內探出頭，老師的背影往前挪了幾步、突然又停下來，微沉的嗓音在夜色中漂浮起來──

「對了，這不是小默默的錯，不過我想、他該看病了。」

三天後，情報局局長的屍體在距離下車地點車程一小時的出海口被發現，死亡時間就在被保釋之後的五到八小時。

欲星移為此被偵訊了一整天，不知道講了多少次「我送老師回去之後就回家睡覺了」，還被懷疑跟羽國的賄款有關聯；幸而租車公司有監視錄影，證明他還車的時間點是在局長離開地檢署後一小時，而且還車之後、他是一個人走路回家。

後來超商拿出了他們店門口的監視器，情報局局長下車的時間確定，欲星移才算是洗刷嫌疑。

來接他的是杏花君，他數年如一日的好醫生；欲星移半邊腦子是老師的背影、另外半邊是默蒼離的側臉，上了車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最終勉勉強強擠出了一句謝。

不妙，我估摸著你的病大概得發作上一段時間了，難得你前幾年在衛生局都還穩定，杏花君緊緊地蹙著眉，一邊嘆氣一邊開車。

欲星移想了想，覺得治病還是得治本才行；我覺得我行的，冥醫啊，你能不能給我師兄治個病？

杏花君有點困惑，你師兄怎了？這事跟他又沒關係。

我懷疑師兄殺了老師，大概，也許，可能。

幾年前他就該拎著師兄去見杏花君、或者拎著杏花君去找師兄，豔陽與陰影若要拔河，應該還是一對一比較實際、不該在中間夾著一隻魚；是他錯失了機會，所以現在才會失去老師。

不，失去的不只是老師。

To be continued~~~~

[ 此帖被懷秋霽月在2020-09-22 16:1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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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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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28)

85樓發表於: 2020-10-01 23: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喵的，三章又寫不完了，明明起頭的時候我覺得兩章都太多，那時候本來要編一二三四五的，是想說一定沒什麼能寫，天曉得我又寫了一堆廢話。
然後默欲死氣沉沉XD（本來就是死的，我越來越懷疑這個番外到底是在寫什麼意思的XD），但最有感的竟然是缺欲.......（喂）
只是缺欲也是個已知Bad end.......

最近爆忙，更文慢～

－－－－

番茄炒蛋（下，未完）

──────

情報局的新任局長人選並沒有出乎誰的意料之外。

前任局長貪瀆，他的下屬理論上都會被調查，但默蒼離與前局長決裂四年、為的就是對羽國的處置，這是整個情報局內連掃地阿桑都知道的事；既然如此，繼任者自然也就該是這人了。

欲星移看著他的師兄弟妹們一個個打包走人，他們有的與老師一起拿了錢、有的與默蒼離水火不容、有的受不了上官鴻信，過去哄鬧而略嫌擁擠的辦公室一下變得空洞冷清。

「老三，走啦。」鐵驌求衣走進來，軍人習性向來簡便，一件風衣、一台筆電、一個鋼杯、一支市面上能買到最便宜的原子筆，他就這些東西，隨時能走。「年輕帥氣公衛博士，完美的政治資歷，現任大學教授，我有的是好事給你做。」

如果欲星移有眼淚，他不介意在此刻拿出來用；事實上，打從老師過世那日開始，他無時無刻都希望自己有眼淚。

短短的幾週之內，他失去了老師，大部分的師兄弟妹離開，默蒼離比過往更不近人情，他十八歲後習以為常的人生一夕崩解；而他的完美醫生，變成了他師兄的完美醫生。

起初，杏花君說，你那個師兄根本莫名其妙。
然後，杏花君說，默蒼離的病真的很嚴重。
再來，杏花君說，默仔蒼離實在是個不聽話的病人。
過一陣，杏花君說，我今天午餐給蒼離帶了南瓜雞腿燉飯，你幫我盯他吃飯。
最後，杏花君不再提默蒼離、甚至也大幅降低了與他對話的頻率。

欲星移覺得自己的病大概是好不了了，病因解決不了、醫生又被搶了，不如放棄治療。

但當個有淚水的人並不容易，像他這樣的人，從來沒有人教過他該如何流淚，他相信鐵驌求衣也沒有；於是，他選擇了挽留對方，如同拉住沉海前的最後一根浮木。

「老二，你留著陪我一陣吧。」

鐵驌求衣從鼻腔內哼出一口氣，他捏了捏欲星移的上臂，之前練出來的二頭肌、養出來的肉都不見了；這才多久？別跟他說是因為老師死了太傷心，之前老師根本沒怎麼教過大家，老師二字只是叫好聽而已。

欲星移的病怎麼來的，別人大概想不透，但鐵驌求衣可是一清二楚──畢竟十多年前，就是他與大師兄一起去街頭把這小子拐回來的，他是共犯；後來在戰場上，也是他把槍借給欲星移、讓這人親手殺死那個十九歲的線人，他依舊是共犯。「你別傻了，病成這樣還能行嗎？」

「好意思說，當初押我進來的不是你嗎？」

「我錯！我錯我認，行吧？」

鐵驌求衣高舉雙手做投降狀，他不知道默蒼離與老師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大師兄本來就不好相處，現在更是不可理喻。「別再待下去了，大師兄有一個徒弟還不夠，你猜他打什麼主意？你跟史艷文工作，見過史家長子沒有？」

所有的史家長子都是那個樣子、樣板化的人物，史豐洲與史艷文是，下一個當然也是。

不過……欲星移回想著他一面之緣的前上司長子，總覺得還是有些不同的；但具體什麼不同嘛，就得待未來細品了。有默蒼離這樣的老師、上官鴻信那樣的師兄，此子若能熬得過、必成大器。

「史精忠，是個聰明漂亮的少年，哈。」

「十幾年前，你也是。」鐵驌求衣覺得自己已經看見了十幾年後的上官鴻信與史精忠，就是眼前這隻執迷不悟的魚，這一模一樣的套路他到底要看幾次。「你又不是他徒弟，沒欠他什麼，不需要勉強自己跟著他。」

「老二，你再陪我一陣子，可能一兩年吧，你能忍多久是多久。」欲星移並不是堅持要在情報局待到老死，但羽國的任務帶走了老師的性命，他至少要等到這件事水落石出──

他的老師收賄貪瀆、他的師兄殺害他老師，他在這裡耗盡了人生最青春明亮的年華，不想就帶著這兩個結局離開。

但獨自面對默蒼離，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成為被滅口的對象──畢竟老師死的那天他與老師說過話，那話裡可能有什麼默蒼離不希望別人知道的訊息──他不會說他不怕死，那是年輕人不懂事才會說的話；如果你了解默蒼離，知道這人隨時可以讓你重新投胎，你就會珍惜性命。

欲星移想活著，所以他需要鐵驌求衣留下，非常需要。「情報局釋出一大批空缺要招探員，你總不希望讓大師兄一個人面試吧？」

鐵驌求衣又哼了一聲。「讓他一個人面試，一百年都招不滿。」

「對啊，你忍心看情報局沒人可用嗎？老師的苦心，終歸不能輕易放水流。」

「……行吧，就一年。」

──────

鐵驌求衣的一年後來被拖長了兩倍，欲星移覺得自己運氣不錯，新來的探員裡頭有隻叫風逍遙的人形大貓，整隻貓完全長在金毛獅王的軟肋上；長處很多，第一個是千杯不醉、第二個是靈活又能打、第三個是把天真可愛這四個字徹徹底底地具象化、第四個是聽不懂默蒼離說的話──

聽不懂，就不會被罵。滿分，乾杯～～

「魚仔！喝酒嗎？」風逍遙攀在欲星移的隔板邊，手裡抓著一瓶高粱，酒精濃度百分之五十八。

欲星移點點他額頭，拿起桌上的胃藥在他眼前晃了晃。「謝了，我不知道喝下去我是會先被師兄罵到死、還是會胃穿孔致死。」

「你這胃病也治太久了，從來沒好過，換個醫生吧。」風逍遙大概是唯一一個敢在默蒼離手下喝酒的探員，他灌了一口酒，往欲星移耳邊靠近些。「魚仔，你有對象嗎？」

「沒有。」

風逍遙開心地拍了拍手。「那魚仔你喜歡哪類的？隊上女探員們都在問你呢！」

問他？欲星移差點拿起鏡子來確定自己現在的模樣，難怪老忘當年能騙到小妹妹，莫非小女生都喜歡大叔？「應該是問你吧，你一個年輕又風趣的小伙擺在那，她們問我老人家幹嘛？」

「欸那個……你也知道我現在被老大收編……」意識到自己說溜了嘴，風逍遙摀了摀嘴。「不說我！你啦你啦！喜歡哪類的？」

喜歡哪類的呢？這問題欲星移高中時期也想過的，當年他喜歡看來溫柔美麗、但聰明機智又有些脾氣的女孩子；後來，他就再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了。

現在想，倒也不遲。

「我喜歡長得好看、胸懷天下，脾氣不太好又討厭笨蛋的那類。」

風逍遙震驚地從隔板上滑下來、後退三步，欲星移說的這個人選他知道，完全符合！

「不會吧，魚仔，你喜歡凰后啊……」胸．懷．天．下～～

欲星移扶了扶額，作勢擦了擦並不存在的冷汗。「逍仔，你要不是思想有問題，就是該讓老二帶你去配眼鏡。」

鐵驌求衣突然出現，一把將風逍遙拉到自己身後。「老三，你自己瞎了眼，別牽拖我的人。」

風逍遙原本還半信半疑，聽見自家老大說欲星移瞎了眼，更肯定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不是吧，魚仔，所以你真喜歡凰后啊！你喜歡、」他誇張地比了個曼妙身材的手勢。「這樣的？」

一掌拍在自己腦門上，欲星移真希望自己有自蓋天靈的本事，可以立刻擺脫這隻天馬行空的白目小貓；他一掌當然拍不死自己，不過鐵驌求衣可以。

「……我改變主意了，逍仔，我喜歡你。」

「咦咦？魚仔？」風逍遙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鐵驌求衣已經在捲袖子了，他連忙將自家老大拖走。「等等老大你冷靜點別動手！魚仔很弱不經打！他開玩笑的！你別衝動！會死魚的！」

「欲星移，你很閒？」

默蒼離推門進來，掃了一眼欲星移桌上滿坑滿谷的文件──因為有太多探員離職，欲星移的工作量瞬間增加不只五倍；但對默蒼離而言，他不可能為此給予欲星移任何延長任務期限的寬限、多一秒也不行。

「上官鴻信要進羽國的準備工作到哪裡了，待會把進度報告交給我；還有，找個座位給新的編制外探員，獨立空間、不要跟其他探員混一起。」

「有新人？」

「史精忠。」

欲星移挑起眉，來得也太快了。「……好。」

「你不贊同我的做法。」

誰會贊同呢？安排上官鴻信進羽國當線人，讓欲星移當對口，還在這個時間點將史精忠收進局裡，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默蒼離要犧牲上官鴻信。

上官鴻信哪裡做得不好？難道就是因為對默蒼離的孺慕與崇拜太過明顯，所以就該被派個會死的任務？還是因為他出自羽國，在任務中埋骨家鄉還該感恩戴德？

就算這是默蒼離一貫的手法，此次比起過去卻更為偏激，讓欲星移不得不懷疑杏花君的治療對默蒼離無效──前提是他們真的有在治療。

「我以為我給師兄介紹了個好醫生。」

「叫我局長。」默蒼離扔下整疊工作清單，轉身離去。「還有，我跟杏花的事與你無關。」

從頭到尾被當成空氣的鐵驌求衣覺得自己的拳頭有點硬，明明以前默蒼離不是這樣的，嚴格是一回事、嚴苛又是另一回事；而且，冥醫本來是欲星移的醫師，搶人醫師還不治療、這不等同於佔著茅坑不拉屎嗎？……好吧，這比喻好像不太恰當，他收回。

「老三，你真的還要待下去？我待不住了。」鐵驌求衣再次有了打包走人的衝動，這個念頭現在特別強烈。「他有史精忠就想扔了上官鴻信，你真不覺得他遲早扔了你？」

是遲早嗎？難道不是已經？欲星移覺得自己只差沒被一腳踹出去而已。現在走人，還能留點尊嚴；但比起尊嚴，真相仍是重要得多。

於是他再次選擇了拉住鐵驌求衣，不一樣的是，這回他只要搬出風逍遙就好。「老二，風逍遙簽兩年約，在師兄手下違約很麻煩，你就勉為其難再一年吧，你不就最受不了上官鴻信？反正他要進羽國了。」

鐵驌求衣最討厭上官鴻信，但看上官鴻信被默蒼離放在了那樣的位置上，他又有強烈的不滿；但願史精忠能承襲史家的家學淵源，溫和懂事有禮貌，別一來就變成上官鴻信的那個樣子。「誰知道他會不會把史精忠教成下一個小默蒼離。」

「也就再一年，是吧？」

說一年，就真的只有一年；上官鴻信進了羽國，史精忠乖巧得跟隻小白兔沒兩樣，每次被默蒼離罵了，就紅著眼睛來找欲星移──

倒不是需要師叔的指導或安慰，只是想看看欲星移皮夾裡那張照片。彼時那張照片還算不上老，上官鴻信的笑容開懷而略嫌放肆，史精忠抿起卻依然想擠出笑意的嘴角看起來有些勉強，左一個面無表情卻依然看得出嫌棄的默蒼離，右一個對一切了然於心的欲星移；照片內的氣氛微妙卻珍貴，對史精忠而言是唯一的精神糧食。

羽國的地理位置特殊，上官鴻信不易出，欲星移算得上半個公眾人物、不能頻繁登上往賭場的渡船；但線人與對口必須會面，各種方法都得想，譬如喬裝登船、租遊艇、划獨木舟、玩拖曳傘，或是泳渡海灣。

鐵驌求衣覺得欲星移實在太誇張了，默蒼離瘋、欲星移跟著一起瘋，那種身體泳渡海灣？真以為自己是條魚嗎？遲早有天溺死在海裡。

勸了幾次不聽，老軍頭決定帶著自家大貓離開這個鬼地方；他已經決定了，萬一哪天欲星移被默蒼離害死，算他欠這隻失敗魚半條命，誰讓他當年為虎作倀、拐走了這人的大好青春，只能下輩子還了。

鐵驌求衣要走的那天，欲星移接到新的任務。

「缺舟一帆渡？」知道的當下，鐵驌求衣正在幫風逍遙打包櫃子裡的酒，向來穩定有力的手差點把酒瓶摔了。「默蒼離認真的？老三，不是我在說，缺舟一帆渡是國際最強的傭兵集團首領，他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你。」

他認真地懷疑，默蒼離是試過了各種方法發現欲星移還活著，所以要來個有效點的方式──何必呢？要是大師兄直接把槍拿起來瞄準老三，這人說不定不知道要逃，一槍搞定豈不是更簡單粗暴。

欲星移笑了笑，並不真很在意；開什麼玩笑，他都能駕駛拖曳傘掉到羽國海灘邊、能泳渡海灣了，被什麼人用一根手指捏死很值得害怕嗎？

不過比起被捏死，他比較在意他能不能活著聽到真相；羽國的任務才進行了一年餘，他卻要開始分神處理修羅國度，這對他來說是極大負擔，而人在壓力大的時候就易出錯。

修羅國度後頭有魔世撐腰，比羽國複雜許多，找國際傭兵集團幫忙是個好選擇；但實際上他們並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籌碼，欲星移也不覺得自己有多能言善道──如果單純想用口才說服對方，應該默蒼離親自去。

默蒼離讓他去，要不是單純想要弄死他，就是他的優點有機會讓對方點頭。

欲星移思來想去，自己的優點嘛，大概就是很講理吧？

「嗯，缺舟一帆渡講理嗎？」

鐵驌求衣不屑地啐了一口，跟傭兵集團首領講理，還不如跟北極熊講理。「缺舟一帆渡的講理，就跟默蒼離的講理一樣講理。」

「哦……」欲星移表示理解，鐵驌求衣這個解釋非常到位。「所以，老二你覺得我會一走進去、還沒看清楚對方模樣，就重新投胎了？」

「那倒不會，但要跟缺舟交易、想調用他的傭兵，要做好心理準備。」

「嗯，他會獅子大開口嗎？」都叫傭兵了，無非就是要錢、很多錢、非常多錢吧？

鐵驌求衣把最後一瓶酒收進背包，掂了掂背包的重量，大概跟一個風逍遙一樣重──所以他可以隻手抓起。「不一定是錢，但通常都不是給得起的東西。」

──────

缺舟一帆渡的傭兵根據地在S國，要求別人合作、當然是要登門拜訪；飛航時間十二小時，算不上久，正巧能讓欲星移好好補上一覺。

只是鐵驌求衣的話讓他往心裡去，欲星移猶豫該不該跟默蒼離攤牌；如果缺舟一帆渡用一根手指捏死他，那他無法弄清楚是什麼逼死了老師、也永遠沒機會跟默蒼離說那句話。

伸手敲上局長辦公室的門之時，他心裡還沒想好該怎麼辦。

以前老師在這間辦公室的時候，大部分的師兄弟妹都很少進來；也沒什麼，老師不管任務、總在裡面酗酒，長時間帶著醉意，掃地阿桑每天都會清出一堆酒瓶。

欲星移倒是進來過幾次，在老師難得清醒的時候，會找他聊聊人生、也談談其他人──特別是默蒼離；老師總是說，小默默需要費心照顧，然後用期待的眼光盯著他。

很多年過去之後，欲星移覺得老師的期待根本不可能、至少對他而言不可能，他光是要與默蒼離對話三分鐘，就會死掉一半的腦細胞。

打從默蒼離當局長之後，就沒人敢隨便光顧局長室，通常都是有要事、探員們逼不得已才會自投羅網；默蒼離也很少把人叫進局長室，估計是怕空氣稀薄。

默蒼離轉過頭來，瞥了他一眼；問題沒有出口，但很顯然是讓他自己開口報告。

「我明天開始請公差。」

「快去快回。」

欲星移很想把鐵驌求衣的說法轉述給默蒼離聽，但他早已沒有那樣傻；對默蒼離而言，一切對於執行困難的陳述都是能力不足的藉口、所有事前對任務可能失敗的推估都是執行者的怠惰懶散，反正失敗後要不是死、就是會被罵一頓，他何必在此時先討一回罵。

「師兄可以接受對方什麼程度的條件？」

「對方開什麼程度的條件，決定於你展現出來的價值。」默蒼離把目光放回了電腦螢幕。「還有，情報局的員工必須叫我局長，別讓我說第三次。」

「局長，」做了個深呼吸，欲星移不是很確定現在呼吸這麼困難，到底是因為自己太蠢而導致空氣稀薄、或是空氣都被默蒼離的氣壓趕跑了；總之，他想問的問題，今天必須要問，無論他會不會被師兄滅口。「老師的事，在羽國任務結束的時候，我有機會得知真相嗎？」

「不需要等羽國任務結束，你早就知道了。」聲音冷淡而沒有起伏，默蒼離居然沒有大發雷霆，這讓欲星移覺得訝異。「懦弱，會讓你刻意忽略顯而易見的事實。」

顯而易見嗎？欲星移再次回想那段他已經咀嚼了兩年的對話──

『小魚啊，你有喜歡的人嗎？』
『那真不好、跟我一樣不好，弱點太明顯了。』
『喜歡的人，還是沒人知道比較好。』

配上老師那些不能讓人理解的行為，消極怠工卻不禁止師兄出任務、收了大筆賄款卻分文未動；欲星移過往一直都懷疑，老師有把柄在對方手上，而這把柄、恐怕就是老師所謂的弱點，是那所謂「喜歡的人」。

「……老師的弱點在羽國嗎？」

「某種程度上來說，是。」

「還在嗎？」

默蒼離打開抽屜，取出最內側的紅色文件夾扔給他。「不要浪費時間在無意義的問答上。」

紅色文件夾，在情報局裡表示緊急或機密，欲星移一方面覺得自己靠近了答案、一方面又震驚於這答案竟來得如此容易；莫非，是師兄也認為他此去的生還機率不高，所以讓他有機會死而瞑目？

他打開文件夾。

那晚躺在冰冷的水底以前，老師當了二十幾年的情報局長；不辦大案、不抓貪瀆、不整治毒賭色、不理會官商勾結、不得罪任何政黨高層，是以老師能一直在那個位置上，卻始終沒有人看得起。

在擁有默蒼離之前，情報局就是個尸位素餐的單位；但在擁有了默蒼離之後，老師依然是那個樣子，並沒有因此贏得多少尊敬。

文件大部分是關於一位女性的描述，從老師當情報局長開始、就搬到了離島長住──那個離島，就是欲星移與上官鴻信會面的離島、羽國的根據地。

欲星移盯著老師年輕時與那名女性的合照，他想這大概就是老師的弱點，喜歡的人、住在對方的根據地內；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名女性長得有點面熟──

像……像上官鴻信。

他給了默蒼離一個詢問的眼神，後者沒理他，估計是嫌棄他逃避現實。

上官鴻信被送出羽國是十六年前，在那之後，無論情報系統如何努力、再也沒有獲得任何有關於這名女性的消息。

在現代社會，能夠十六年沒有半點消息的人，只有死人；況且，這位女性就算與上官鴻信無關、也肯定是老師舊識，但上官鴻信派駐羽國的任務內容沒有半點與這人相關，如果不是死了，還有什麼其他可能？

以上官鴻信的年紀算來，他出生的時間比老師當上情報局長要晚上兩年，上官鴻信與老師也沒有半點相似，兩人應是無關；老師在上官鴻信進入情報局之後意識到師兄要處理羽國、於是與師兄翻臉，似乎相當合理。

讓欲星移不能理解的是，老師不辦案是為了保護這名在羽國控制下的女性，但所有的證據都顯示十六年前這名女性就死了，那老師為什麼依舊……

「既然她不在了，老師又何來弱點？」

「這個答案我已經說過了。」

懦弱，會讓人刻意忽略顯而易見的事實。

前局長不理會證據，繼續擺爛、告訴自己這樣就能保護某人，不承認已發生的既定現實，讓自己能活在美好的幻想中；但另一方面，沒有醉生夢死的、尚存理智的那一部分，又反覆地提醒他這一切都是虛假，使他偶爾願意點頭讓默蒼離去做事。

「前局長，是個懦弱的人。」

沒有人比默蒼離更清楚那位女性的生死，當時他認為自己準備好了，能夠營救這位牽動老師一切抉擇的人質，但最終他沒有成功；他的計畫理應極其完備，然而天運不在他這一邊，去程風平浪靜，回程時十二級風，浪潮翻天、船走不了，他派去的探員要不是死於羽國、就是被大海吞沒。

幸而有個探員在死前發揮了創意，傳遞現場訊息的無人機載重上限二十公斤，正好能帶走那個過於瘦弱的孩子，現在他們才有線人能派到羽國。

至於當年無人機怎麼通過十二級風的？這問題真是只有天知道。

海洋不該是個障礙，所以默蒼離要欲星移多想幾種方法渡海會面，租遊艇、划獨木舟、玩拖曳傘，或是泳渡海灣，都是辦法；辦法有了以後，就只有想不想做，沒有做不做得到。

──做不到的話，就是不想做。

欲星移聳了聳肩，如果是十二級風，租遊艇划獨木舟玩拖曳傘跟泳渡海灣都會死；但這種話他不能講出口，默蒼離會說是因為他不想做才找藉口。

「所以，你殺了老師嗎？」

「羽國發現上官鴻信在我手下，所以給前局長一筆錢，要他讓我放棄羽國的計畫；他勸不動我、又怕羽國會對他的弱點下手，所以自己揭露了拿錢的事，趁機離開這個職位。」默蒼離輕輕地點了點頭。「他的情報局長頭銜被拔，但那位女士依舊渺無音訊，他終於接受弱點早已不存在的事實。」

默蒼離的話看似沒有回答，但已經是答案了；欲星移聽得明白，這段話的意思就是『老師不想活，我送他一程』。

他想起老師過往總對他說師兄需要照顧、死前又說師兄需要看病，此刻師兄卻說老師懦弱而不願面對現實，也許這兩個人對彼此的了解比他們自己想像得還要更深；既然老師確實逃避現實，那麼，師兄必然也真有病──

「所以師兄，你的病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壓下滿心的忐忑，往辦公桌走近一步。「是營救人質失敗的時候，還是殺死老師之後？」

「叫我局長，你讓我說第三次了。」

本日大抵已經用光一輩子的耐性，默蒼離指了指門口，用意相當清楚。「你想知道的，都已經問到了。」

「我、」

欲星移其實也不知道自己還想說什麼，但無論他想說什麼，默蒼離都沒打算聽。

「不該說出口的，就不該說了。」

飛航時間十二小時，欲星移始終沒有回過神來；空姐把飛機餐放在他面前、半小時後來收，依舊是分毫未動。

他想著老師被困在局長室裡的二十多年、自欺欺人的十幾年，還有默蒼離，他師兄那樣算無遺策的人竟然也失敗過，還敗在了最不能敗的時候。

欲星移第一次生出離去的念頭，比起任務上的失敗，或許把人生困在那棟建築物裡才是真正的暗無天日；他的老師有病、他師兄有病、他也有病，但此時抽身，或許還來得及撿回半條命。

他決定了。這個任務，就放棄任何的話術或權謀、大大方方地開門見山，要嘛成、要嘛失敗；失敗了，要嘛重新投胎，要嘛坦坦蕩蕩地被師兄臭罵一頓、踹出情報局大門。

不管是重新投胎或是被踹出門，他都能再度擁有自己的人生──前提是投胎後不要遇到默蒼離。

但事情再次超出了他的預計，缺舟一帆渡，腦子有問題。

「欲先生爽快，連客套話都不講就提要求，令人欣賞。」在S國山巒下的咖啡廳戶外座，缺舟一帆渡在絲毫沒有問過對方意見的情況下、給欲星移點了一杯熱牛奶，讓後者有種被當小孩的錯覺。「那我也就直說了，事成之後欲先生與我過下半輩子，如何？這條件很簡單，你甚至不用問過你的上司就能點頭。」

「？」

「我說得不夠清楚嗎？」缺舟一帆渡挑起眉，欲星移是有認知功能障礙、還是外語能力不好？「直白一點說，我對你很感興趣，希望你能留下陪我，S國可以結婚、不想結也行。」

「……」欲星移表示不解，為何他一句告白十幾年都說不出口，對方見第一面就能講了？「缺舟先生身價不凡，必定認識不少出色人才，為何對欲某有興趣？」

「緣分，妙不可言。」

妙個頭。

欲星移忍不住懷疑默蒼離是事先探聽好了缺舟一帆渡的特殊喜好，然後才安排他出這個任務；畢竟，用外貌來拐騙對方一生這種事，默蒼離十幾年前就對他做過一次，不過是重施故技。

現在的問題是，他並不想要缺舟一帆渡的一輩子啊！他只想要缺舟一帆渡的傭兵幫忙，其他都不想要！

是啦，缺舟先生長得挺好的，斯文俊秀、氣質沉穩、寶相莊嚴（？），沉默時不怒自威，開口卻又有幾分詼諧；不像什麼傭兵集團首領，倒是比較像眾人會爭先恐後掏錢出來奉養的神棍。

但不管是傭兵集團首領還是神棍，總之這個缺舟一帆渡不是他的菜啊──

本來決定要坦然接受失敗的欲星移陷入了長考，這條件太容易了，以致於他沒理由失敗；這條件又太困難了，以致於他無法輕易點頭、擁抱成功。

欲星移的掙扎清清楚楚地寫在臉上，缺舟一帆渡覺得有趣，他可是第一次開出如此優渥的交易內容，欲星移穩賺不賠，竟然還需要考慮？要是過往他對著各國政要開出這種條件，別說一個欲星移、可能十個欲星移都會送到他家門口。

他們天南地北地談了整個下午，誰也沒能說服誰；缺舟的條件不變，欲星移的回應仍是沉默。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我缺舟一帆渡言出必行，這個條件沒有期限，你什麼時候想通了，就來找我。」太陽要下山了，缺舟放下早已冷透的咖啡杯，嘴角彎起曖昧的弧度──

「屆時，我要先收訂金。」

他看著欲星移力持鎮定的神情，心裡特別滿意，真不愧是他一眼看中的人。

嘿，有點兒意思。

To be continued~~~~

[ 此帖被懷秋霽月在2020-10-02 01:2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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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an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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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8)

86樓發表於: 2020-10-04 04:1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嘿，有點意思。］這是王家衛的［一代宗師］？

欲星移，就是你在那邊認真考慮下半輩子，才是個可以釣缺舟上鉤的餌，要不然就沒多少用了。

風逍遙聽不懂不是不會被罵，是被罵也不知道無所謂啊。ＸＤＤ還有，胸懷天下不只凰后，風逍遙你家大仔不也是胸懷天下？所謂苗疆巨乳，道域平胸。

言情這種事情又不只愛情，還有很多情，所以就繼續垃圾話下去吧。只是別再說要多少集完結，你踢鐵板不只一次了，腳趾不痛嗎？下回該來賭咒寫不完，金城武或者布萊利古柏會來搶作者當老婆，可能會比較有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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