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6 【燁世兵權x南風不競】南風曲（1.3更新63-67未完）|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6 【燁世兵權x南風不競】南風曲（1.3更新63-67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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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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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70樓發表於: 2022-03-07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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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燭影搖曳，照兩個人影。一對璧人，歎不成雙。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南風不競看著繡娘們針線翻飛，他所要的婚服正在慢慢成型，若是按照這個速度，說不定真的能在兩個時辰內把婚服做出來。他的內心百感交集，不知道自己回來打這個賭是不是瘋狂，若真的讓燁世兵權贏了，他們要牽著手走到世人面前，海誓山盟，永不離棄。
燁世兵權耐心地等待著，望著南風不競出神了許久，輕歎道：“南風，時候還早，坐下休息吧。”
南風不競緩緩轉過身來，有些微時間感覺茫然，他不願與燁世兵權相對無言，便隨意地四處看看，目光落在一排書架上，他看見書架頂端擺著兩個玉棋甕，忽然心念微動，輕聲道：“長夜寂寂，枯坐無聊，不如，手談一局如何？”
“嗯？”燁世兵權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那棋甕還是前年弑道侯送的，那時候南風不競困在破軍府，喜好風月，擅琴棋書畫，燁世兵權一時興起便也尋人對弈幾局，弑道侯便投其所好，趁機送了這一對白玉棋甕，連裏頭的棋子也是玉做的，觸手生溫，十分珍貴。可惜燁世兵權後來事忙，也沒什麼心思與人對弈，便將之束之高閣了。“你要對弈，那讓策師陪你。”
破軍府中的第一棋手自然非千葉傳奇莫屬，之前他與南風不競也常常下棋，互有勝負，兩人的棋藝在伯仲之間。燁世兵權親自取下書架頂端的棋，在房中找了個避風的地方，關上門窗，掌燈，擺開陣勢：“策師。”
“是。”千葉傳奇上前正欲落座，南風不競忽然道，“且慢。”盯著燁世兵權道，“我要與你下。”
“這……”千葉傳奇不禁把目光轉向燁世兵權，破軍府之主長於武藝，於弈棋之道頗為生疏，這一局未開，恐怕勝負已經一目了然。
南風不競在棋枰前坐下，打開玉棋甕，率先擺下三粒黑子，“我讓你三子，怎樣，你敢不敢應戰？”他笑了笑，為了激燁世兵權，又道，“你若是能贏了我，即便趕不及做完婚服，我也留下，只是，不與你拜堂。”
燁世兵權神色微微一動，知道南風不競言出必行，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又怎能不答應。於是一拂下擺，大馬金刀的坐著，撚起一枚黑子，“請。”
南風不競抿唇微笑，抬袖撚棋，在棋枰上落子。
如千葉傳奇所預料的，燁世兵權在弈棋上完全不是南風不競的對手，即便被讓了三子，依然下得十分狼狽，不出一刻便捉襟見肘，被南風不競的白子占盡了優勢。千葉傳奇一面要關注繡娘們趕工的進度，一面又要注意這邊對弈的情況，眼看著自家主上落了下風，一枚棋子握在手中半晌，始終不落，更是焦急不已，恨不得直接開口支招。
南風不競將手指豎在唇邊，輕輕噓了一聲：“千葉傳奇，觀棋不語。”
“哈，我還沒開口，南風公子怎知我要說什麼？”千葉傳奇笑著道，“觀棋不語真君子，我非君子，公子恐怕約束不了我。”
“然則你要教他？”南風不競看向燁世兵權，燁世兵權仍在垂目沉思。
千葉傳奇道：“唉，恐怕我要教，主上也未必肯聽，如主上這般驕傲之人，賭上公子的一局，豈能假手他人，你說是不是，公子？”
南風不競道：“我與他下棋，如成人對孩童，與你麼，倒有幾分可堪一戰對手的惺惺相惜。”
“公子謬贊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閒聊著，燁世兵權也不搭話，只默默落子，倒也算是千葉傳奇的計策，故意讓南風不競分心，好讓燁世兵權挽回些局面，不至於一敗塗地。
兩人你來我往，沉迷弈棋，連天光漸亮也不曾覺察。千葉傳奇出去看了幾回，雖然繡娘們的確手藝出眾，但兩個時辰實在是過於嚴苛了，即便她們巧手翻飛十指連動一刻不停，也終究是來不及的。
精美的圖樣只是打了個邊，絲線皆已配好，卻還未落到新制的袍子上。手最巧的繡娘局促地向千葉傳奇請罪：“策師，我等實在是趕不及。”
“無妨，繼續趕制。”千葉傳奇卻是成竹在胸，命她們繼續，自己則回轉屋內，偷偷在南風不競的背後向燁世兵權打了個手勢。
南風不競完全沒有注意到天色的變化，仍沉浸在棋局之中。燁世兵權的棋藝雖不如他，但棋路卻是沒有見過的，大開大合，棄子乾脆狠絕，頗有身為破軍府之主的強硬作風，和他本人一樣殺伐果斷。南風不競的棋路亦偏向於進攻，不計後果完全放棄防守，兩人仿佛針尖對芒麥，下到後半局，局勢反而混沌起來，南風不競的優勢不再，而燁世兵權竟也能拖延住他的腳步。
然而，對弈終究不是靠著一時的信心與執著便能取勝的，實力上的懸殊差異非一朝一夕可以填平，即便運氣使然能偶得幾次先手，最後的結果仍然在意料之中。
局至終末，棋枰上已無可落子之處，千葉傳奇在旁默默細數，發現最終仍是燁世兵權輸了一目，即使先手三子，他仍不敵南風不競。
“我，敗了。”燁世兵權也很快看出棋局的最終結果，他早已心中有數，因此也不氣惱，幹乾脆脆地投子認輸，“弈棋之道，我不如南風多矣。”將手中棋子投入棋甕，燁世兵權推桌起身，揚聲問：“婚服縫製得如何了？”
將百師硬著頭皮過來回稟：“主上，裏衣中衣皆已製成，只剩外袍還差畫龍點睛，再有一刻間，便可完成。”他看向南風不競，南風不競仍望著面前的棋局，連頭也不曾抬一下。
沉默片刻，南風不競忽然一聲長歎，手中白玉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現在什麼時辰了？”
燁世兵權看一眼更漏，終究還是趕不及：“快到巳時了，你……”這婚服，足足花了四個時辰。
千葉傳奇喜滋滋地上前，故意道：“屬下恭喜主上與公子共結連理。”
“嗯？”燁世兵權疑惑，連將百師也殊為不解，都把目光落在了千葉傳奇身上，“策師何出此言？”
“你輸了棋，我也沒有贏這個賭。”南風不競起身，斂容垂眸，眼底漾起一絲淺淡無奈的笑意。
千葉傳奇笑著點了點頭，轉身走到門前，一掌推開了門，屋外春雨綿綿，落花滿地，帶幾分春愁的哀怨纏綿。
不見日光。
南風不競歎了口氣，望著細雨如絲，終於化開了心中最後一絲糾纏：“天意如此，我無話可說。”他垂眸，淺笑，“燁世兵權，我，留下。”
“南風。”
千言萬語，半句也說不出口，燁世兵權一時語塞，片刻後，忽然縱聲大笑，“好，好，好。”
南風不競等他笑完，向將百師道：“衣服呢？拿來我換上，何時成親？”
將百師瞠目結舌，這突然之間的轉變讓他無所適從，愣了愣才結結巴巴地開口：“快做完了，一會兒她們就送來。”
“可以，那我先去沐浴。”南風不競絲毫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反而鎮定地發號施令，“我回房準備，其他的交給你們。”他始終沒有跟燁世兵權說話，只是對著將百師和千葉傳奇說話，說完之後便揚長而去。
“他，他就這麼走了？”將百師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目瞪口呆地看著南風不競的身影消失在綿綿細雨中，“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策師，你和他打什麼啞謎？”
“他賭輸了應允留下，現在自然是要去準備成親了。”千葉傳奇笑著看燁世兵權，燁世兵權已然出了神，“難不成要他留在主上這裏沐浴更衣，自然是回他先前的住處了。放心，我早已安排妥當，會有人伺候周全的。”
燁世兵權點了點頭：“可以。”
將百師仍是不懂，見燁世兵權表面鎮定，其實也是好奇疑惑，便大著膽子放肆詢問：“策師，這人怎麼突然轉了性，又肯嫁……啊不是，是又肯留下來了？”
千葉傳奇摸摸鼻子，無奈道：“他那人就是嘴硬，其實還是心軟，放不下主上又放不下他那點所謂的尊嚴，只好交由天定，跑回來打這個賭。與其說他是與主上賭，不如說，他是和天在賭。”
“啊？可是我們不是沒來得及做完婚服嗎？”
“這不就是個文字遊戲麼？”千葉傳奇在天亮之時便已知道了結果，“他一直都是說的，日出之前，但今日是陰天，並無日出，所以他一開始便是要賭今日的天氣，咱們只要在吉時之前趕制婚服，便是穩贏。”
燁世兵權心內歡喜，不覺揚起了唇角：“原來如此。”
“天有陰晴，看來天意也是站在主上這邊的。”千葉傳奇笑著行禮，“千葉也該去佈置喜堂了，主上也請快快沐浴更衣，莫誤了吉時，再唐突佳人啊。”他這話完全是把南風不競當作女兒家要嫁入破軍府了，幸好那人不在，不然恐怕非要再掀了天不可。
“嗯，去吧。”
將百師聽得五內雜陳，一時氣惱南風不競來回折騰，累得他家主上也不得安生，一時又喜主上終於修成正果，以後兩位少主在膝下承歡，闔家團圓，臉上的表情又哭又笑，看得燁世兵權也忍俊不禁：“將百師？”
“啊，主上，屬下在！”連聲音都洪亮幾分。
燁世兵權笑著道：“還不准備？”
“是！”
另一邊，南風不競放下心中巨石，一時覺得輕鬆不已，連帶著看這陰雨綿綿的破軍府都順眼了起來，愉悅地返回了他之前居住的小院，早有侍女聽了策師的吩咐守著，見他出現便趕忙殷勤地上來，打傘的打傘，披斗篷的披斗篷，更有和鳳舞同等級的大丫鬟迎上前來，笑吟吟地行禮問安：“小婢鳳影見過南風公子，陰雨綿綿，公子快些進屋，莫淋濕了。”
那鳳影的服飾釵環都跟當初的鳳舞一模一樣，走路時顯出的武功路子也是同一的，看來她跟鳳舞是同樣的出身來歷，只是鳳舞如今還留在寒光一舍照顧小包子，這裏便交給鳳影打理了。南風不競心情不錯，更不會為難旁人，點了點頭道：“你們都打點好了，我要沐浴。”
“是。”鳳影早被吩咐過，舉動皆不逾越，“水已經準備好了，讓小婢服侍公子。”
“不用。”南風不競擺擺手，他近身的事還是自己來，於是徑直走進屋內，他在這裏住了很長時間，對一切都是駕輕就熟，自己去了內間沐浴。鳳影見狀也不勉強，領著一班侍女在外頭守候等待吩咐，一時聽得遠處喧囂，禮樂歡騰，便知今日破軍府的喜事定了。
南風不競趴在熱氣騰騰的浴桶裏，舒舒服服地泡著澡，神情也放鬆了下來，他的性子便是如此，既然開了口應下，那便開弓沒有回頭箭，這個親是成定了，再想反悔也來不及了。他撩了一些水打濕身子，緩緩閉上眼睛，整理著紛亂的思緒。
昨日打傷燁世兵權之後，他也是心亂如麻，知道自己下手極重，這一掌下去不死也是重傷。偏偏這個燁世兵權也是強硬，非但不肯示弱給個臺階下，居然還激他打第二掌，這分明是逼他低頭，他又氣又惱，所以拂袖而去。
離了破軍府，南風不競發足狂奔，要把胸中的怨氣全部發洩出來，心裏堵得慌，他一路走了幾個時辰，走到日暮西斜又是饑渴難耐，這才停了下來。看看四周，已經幾乎離開集境地界，落腳在一處山野樹林，他便停下來休息，坐在樹下小憩。
這一掌算是了結了恩仇，南風不競又不禁開始擔心起來，也不知燁世兵權傷勢如何？他躊躇許久，正是日落時分，倦鳥歸巢，樹上鳥兒成雙相依，幼鳥嗷嗷待哺，另一側又有母鹿舐犢，歸家的農夫手裏提著籃子，笑吟吟地跟在村婦身後，村婦懷抱乳兒，更是滿臉幸福。
南風不競看著眼前的一切，竟是心生欣羡，及至此刻，他才恍然覺得，他是真的對那個人付出了真心，被那人所俘獲。就算再不願相信，這也已經成了事實，就像他會回來這裏，現在他也狠不下心腸離開了。只是，南風不競仍有最後的堅持，他看著靜謐的夜空，忽然心隨意動，就決定賭最後一回，若天意如此，他也無怨言了。
南風不競懂一點兒星象蔔術，看天氣明日應該會是個晴朗的好日子，只是他在破軍府住了半年多，知道這裏的氣候，這個時節的天是說變就變，說不定就是一場急雨落下，所以也不能肯定，這便將結局交給老天爺決定吧。
沿路折返破軍府，南風不競先去找了弑道侯，只道請他幫忙，弑道侯對兩人的事情知道個大概，也沒有多問，便帶著南風不競徑直而入，去尋燁世兵權去了。
南風不競正沉浸在回憶中，忽然聽得屏風外頭傳來腳步聲，幾個人竊竊私語了幾句，緊接著鳳影便提高了聲音稟報：“公子，喜服已經準備妥當了，策師傳話說一個時辰之後便是吉時，請公子準備。”
“知道了。”
起身更衣，南風不競坐在鏡前，任由侍女們為他梳妝打扮，他不是待嫁的女兒，此時卻多少有點那種意味。他望著鏡中的自己，大紅色的喜服長拖至地，並非是女兒家的鳳冠霞帔，但也不是完全是新郎服制，整套喜服裁剪得當，完全貼合他的身形，又突出了他昂藏七尺的身份。下擺被加長了，上面滿繡著華麗複雜的花紋，依稀是兩條龍糾纏在一塊兒，吉祥圖案也都改成了雙雄，也難為了那些繡娘，一夜之間要做出這般精美的服飾來。
南風不競明白，這是燁世兵權的尊重，他願與他成親，卻不願他覺得自己是“嫁”入破軍府，畢竟他身為一個男人卻要與男人成婚，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不過，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還有什麼嫁不嫁的，他連孩子都生了，還在乎別人怎麼看怎麼說麼？
“你們要怎麼打扮我，要不要戴上鳳冠霞帔，再蓋上個蓋頭？”南風不競的容色不錯，劍眉星目，唇不點而紅，倒不需要多做裝扮，侍女們只是為他梳理長髮，將頭發紮成馬尾，再戴上金冠，已然風標出世，即便一身豔紅，都壓不住他的氣質。
鳳影笑吟吟地福了福身，輕聲道：“公子，主上吩咐了，一切按公子的心意來，公子喜歡如何，我們便照吩咐辦事。”
由我心意？南風不競不由哼笑，若要按他本心，他自一身白衣，扯著燁世兵權當眾宣佈，從此兩人結為連理，而後便是痛飲達旦，歡醉一場，管他那麼許多呢。只是他也不是那麼駁人面子的人，既然已經披上喜服，那便照著規矩走一遍就是了：“算了，就這樣吧。”
“是。”鳳影為他正了正冠，又令人舉起鏡子照他的後側，“公子看看，後面可梳好了？”
南風不競哪里肯細看，匆匆掃了一眼，便即起身往門外走去：“接下來要如何，你們到底還有多少規矩，一口氣說完吧。”
鳳舞趕緊追了過去，兩人一起走到門外，千葉傳奇也已經換了衣服，手裏拿著大紅色封面的冊子，已經等了一小會兒，見南風不競出來，隨即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這才斂容正色：“千葉傳奇特為主上來迎接公子。”他的身後，長長的隊伍整齊排列著，各種東西都被系上了紅綢，都是婚嫁要用的喜慶之物，燁世兵權做足了禮儀，紅綢鋪地相迎。
“哦，你是來迎親的？”南風不競負手而立，淡淡地看著千葉傳奇，他沒有笑，也沒有顯露出不耐煩或者抗拒，平靜無波，好像一切都與他無關。
千葉傳奇微微一愣，旋即垂眸而笑：“是。主上已在禮堂等候，請公子前往行禮。”
南風不競明白，這是燁世兵權最後一問，他仰頭望天，清晨的雨已經停了，撥雲見日，光芒萬丈，今天的確是個好日子。
“哈哈哈。”南風不競忽然大笑，一腳踏上紅綢，“走吧。”
不再迷茫，不再躊躇，南風不競一步一步向前，走向等在禮堂裏的，他的良人。

頂端

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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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71樓發表於: 2022-03-07 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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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十裏紅綢鋪地，將南風不競迎至禮堂。
燁世兵權站在門口，身形筆直如劍，換了豔紅色的禮服，胸前戴著紅色綢緞做的花，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剛毅臉龐，也染上了一層喜悅的笑意。他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出現在視線所及，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一切塵埃落定，他終於等到了他的南風，從此執手，永不相離。
一眼緣定，兜兜轉轉數年，他們終於走到了這裏，南風不競望著禮堂門口的人，微微勾起唇角，而後堅定不移地走了過去。
南風不競甫一出現，立刻便惹來了眾人側目，前來觀禮的各門各派人士無不驚詫，暫態各種竊竊私語便傳開了，隨著他一步步走近，聲音漸起，甚至有一兩聲不善的質疑入耳。
“這人是誰，難不成是來搶婚的，敢破壞破軍府之主的婚事，這是不要命了嗎？”
“燁世兵權也未震怒，這人看起來也不像來者不善，而且你看他穿著喜服，莫不是他便是破軍府主要迎娶的新娘？”
“什麼，破軍府主要娶一個男人，嘖嘖，這真是咄咄怪事，傳揚出去豈不是要笑掉大牙，這虓眼軍督的面子要往哪里擱？”
“嗯？”燁世兵權忽然冷冷掃了一眼四周，他的目光銳利，飽含不悅的殺氣，眾人頓覺渾身一涼，訕訕地閉口不語，只靜觀事情發展。
南風不競在燁世兵權面前停下腳步，微微揚眉，方才的質疑他聽得一清二楚，然他並非拘泥禮法的俗人，既然燁世兵權敢冒此大不韙，他便也不吝相陪：“燁世兵權。”
“你來了。”
笑意盈眸，燁世兵權向南風不競伸出手，“南風。”十指相扣，兩人執手相望，聽得無數嘖嘖聲傳入耳中。
“哎呀，他們這是真的，破軍府主真的要娶個男人？”
“嘖嘖嘖，這要是傳出去，破軍府今後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哎呀，以後要人問起破軍府的主母，難不成說是個公子哥兒，不知道用什麼法子迷惑了虓眼軍督？”
“豈有此理，這簡直是豈有此理，這男人也是恬不知恥，甘心被人當作婆娘，還敢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堂而皇之地拜堂？”
“喂喂，小聲點，這裏可是破軍府，你講這麼大聲，不怕破軍府之主一怒教你走不出去嗎？”
“哼，怕什麼，他敢娶我為什麼不敢說，破軍府遍邀天下豪傑來參加婚宴，怎麼還怕別人說麼？”
南風不競淡然相對，這些閒話如過耳之風，半點不縈於心，只是他現在很好奇，燁世兵權將會如何應對。
燁世兵權也沒有把那些人的閒言碎語放在心上，他可是叱吒風雲的破軍府之主，既然敢將婚事公告天下，自然不怕他們多口多舌，他倒是希望那些人把這場喜事傳播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他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與南風不競成婚的事。
今日主持婚禮的司禮官是弑道侯，為了這場婚事他可是忙前忙後忙了一個多月，今日是正日，他一面要關注現場兩位新人，一面又要防著有人暗中生事，可謂緊張非常，生怕出一點岔子。前頭的事由千葉傳奇一同幫忙打點，好在有驚無險地讓南風不競乖乖穿上了喜服，自己走到禮堂來，現下底下的討論聲越來越大，就差當面講風涼話了，弑道侯知道自家主上定然不悅，只是這大喜時候不能發作，趕緊出來說話壓住場面。他清了清嗓子，揚聲道：“恭請主上和南風公子入禮堂，吉時已到，該拜堂了。”
南風不競看了燁世兵權一眼，燁世兵權緊緊握住他的手，微微揚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他便不推辭，兩人落落大方，手牽手走進禮堂之中。
弑道侯待兩人跨過門檻進了禮堂，又轉過身來，拱手施禮，提高了嗓音：“感謝諸位今日來到破軍府，賀我主與南風不競公子共結連理之喜，破軍府上下不勝欣喜。還請諸位安靜觀禮，稍後禮成，破軍府備美酒佳餚大宴三天，共賀這大喜。”他這話說得半是客氣半是威脅，在這破軍府地界，誰敢真的跳出來挑釁主家，觀禮諸人面面相覷，也不敢再多話，總算安靜了下來。
禮堂之中張燈結綵，華麗非常，迎一對新人在中央站定，弑道侯與千葉傳奇亦隨後進來，一左一右站著，手中各自捧著金冊，從容翻開，宣佈婚儀開始。
雖是拜堂成親，但兩人皆無高堂師長在場，又都是傲骨天成的性子，不會隨意向旁人低頭下拜，所以婚儀也相應做了更改，簡略了無意義又繁瑣的步驟，只留下最重要的盟誓結發，便算得禮儀周全了。
千葉傳奇掐准了時辰，與弑道侯一同喜滋滋地唱禮。
一拜天地盟誓約，從此相隨不相離。
燁世兵權與南風不競並肩而立，手裏各自抓著紅綢花球的一端，互相望瞭望，燁世兵權忽而揚眉，笑著躬身下拜，南風不競有片刻晃神，也隨之拜了下去。
禮樂喧天，鑼鼓歡騰，弑道侯一使眼色，守在外頭的將百師會意，帶著破軍府的人高聲喝彩，“好！”
眾人齊呼，觀禮眾賓雖有些猶豫，也被這氣氛帶動，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二拜日月共鑒證，此後相守不相欺。
南風不競將手中的紅綢用力一扯，微微錯步，搶在了燁世兵權前頭，先一步躬身行禮，燁世兵權知道他是故意，也不去與他計較這鬥氣之爭，反正只要婚儀順利進行，大勢已定，進了洞房誰聽誰的，那就是兩人之間的私房話了。
觀禮眾人再次鼓掌喝彩：“好，恭喜恭喜！”
三拜夫妻交對拜，結成比翼共雙飛。
兩人各退開些距離，互相望著彼此，瞳眸相對，燁世兵權輕笑，壓低聲音道：“拜了這拜，你我可就真的成婚了，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人，跑不了了。”
“呵，這樣，你也生生世世被我糾纏著吧。”南風不競不甘示弱，哼笑著說道，說罷兩手交握，依隨禮儀拜了下去。
“好。”燁世兵權應約，亦低頭拜下。
……
儀式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將百師和鳳影雙雙捧上金杯，跪於新人面前，千葉傳奇笑著道：“請新人飲下合巹酒，交杯共飲，從此夫妻一體，永不分離。”
南風不競端起酒杯，是劍南春，酒香襲人，令他想起當初種種，罷了罷了，他眼眉含情，飛了燁世兵權一眼，燁世兵權一手執杯，一手牽住他的衣角，笑著道：“我今日可算是夙願得償了。”
“哼，今日我隨你，誓約已成，他日你若毀諾，南風不競必定不會輕易饒過你。”
“燁世兵權，定不相負。”
雙手交纏，飲下這一杯合巹，酒液入喉回甘，許下永生誓約。
……
“禮成！”
禮堂外燃起爆竹，連綿不絕，將成親儀式推向了高潮，眾人齊聲道賀，熱鬧非凡，整個破軍府內都是一片喜氣洋洋。燁世兵權牽著南風不競的手轉去後堂整理儀容，弑道侯給千葉傳奇使了個眼色，好在一切順遂，他們也算是放心了。“諸位親朋嘉賓，婚儀已成，我主請諸位移步宴廳入座，稍後便開宴了，諸位請。”
觀禮眾賓便在侍從們的引導下前往宴客大廳，禮堂這邊只剩下破軍府的人守著，不許閑雜人等出入。後堂裏，南風不競摘下綢花，接過鳳影遞過來的銅鏡照了照，忽然覺得這般情態太過忸怩，便又將銅鏡丟了回去：“好麻煩的儀式，早知如此，我便不該允你。”
“哈，我已令策師簡略許多，否則，我該從天亮前就開始迎親。”燁世兵權也覺得儀式繁瑣，但能昭告天下令南風不競留在自己身邊，他便做了全套，還嫌不夠隆重，“怎樣，鳳影，接下來要做什麼？”
鳳影替南風不競整理衣衫，撫平袍角的褶皺，將外面繁複的廣袖大袍褪下，換上收束袖口的繡花喜服，以方便他去宴席：“回稟主上，這裏的儀式已完成，就請主上和公子同去宴會廳，與眾賓盡歡吧。”
“咦？”南風不競欲言又止，燁世兵權也曉得，從身上掏出喜封給了鳳影，鳳影拿了喜封，笑盈盈地跪地磕了頭，再拜，“鳳影恭喜主上，恭喜公子，願主上與公子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燁世兵權點了點頭，吩咐道：“嗯，你先出去候著，我與南風說幾句話，稍後便至。”
“是。”鳳影替南風不競打理好了，便領著侍女們都退了出去，將喜封分給眾人，算大家同沾喜氣。後堂只剩下兩人，燁世兵權走近南風不競，笑著擁住他的身子，低聲問：“怎麼，你似乎有話要說？”
南風不競臉色微赧，拂袖道：“既然禮成，你還磨蹭什麼，還不去招呼賓客？”
“那你呢？”
“我？”
“噓。”燁世兵權抬手止住南風不競的話，指尖在他唇上輕輕一碰，壓低聲音在他耳畔道，“你同我一道去招呼客人，至於那件事，咱們晚些再說。”
南風不競奇道：“什麼事？”
“自然是……”燁世兵權眸光一轉，笑道，“送入洞房了。”
“你！”南風不競抬手要打，卻被燁世兵權一把抓住了手腕，拉進懷中抱住，動彈不得，“你放手，別以為你現在就能為所欲為，我出手可沒有輕重！”
燁世兵權道：“我都說了，你要打便打，打不打是你的事，受不受得住是我的事。”他把南風不競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微微皺了皺眉，“來，你試試。”
“哼！”南風不競又氣又無奈，見燁世兵權竟這般開起玩笑來，便道，“罷了，原是擔心你傷勢未愈，要去酒宴別現了原形，既然你沒事，那還不快走。”
“走。”燁世兵權牽住了南風不競的手，從此之後，便是同進同退，他絕不放開。
與此同時，宴會廳內的喜宴已經開席了，破軍府財大氣粗，又是這樣的大喜之日，自然什麼都是最好的，各種山珍海味應有盡有，大擺宴席，足足擺了一百桌，整個宴會廳坐得滿滿當當，觥籌交錯，都來喝這一杯喜酒。
席間自然少不得談論剛才的婚禮，破軍府中的人對南風不競自然是熟悉的，早就暗中將他當作了主母，嘴上雖然不敢說，但私下提及都心照不宣，這回主上抱得美人歸，破軍府上下自然為他歡喜，更不會有什麼意義。
前來賀喜的賓客則不同了，有人感歎世間之大無奇不有，男人娶男人當真是聞所未聞，這兩人還真是一個敢娶，一個敢嫁？也有人歎笑這破軍府之主當真是天下豪傑真梟雄，不顧世俗禮法，肆意妄為，做事單憑心意，不問其他，倒是真瀟灑。自然也有嘲笑不服的，罵他們破壞禮數的，只是這些廢話也只能竊竊私語，是斷不敢在破軍府地界高談闊論的。
酒過三巡，氣氛逐漸熱烈，侍女們往來穿梭，斟酒布菜，歌姬舞女登臺亮相，輕歌曼舞以娛賓客。眾賓客漸漸不再拘束，喝酒的喝酒，劃拳的劃拳，也有文雅之士談起詩書風月，好不熱鬧。
席間有爽朗豪客，看著燁世兵權與南風不競連袂而來，便不顧忌，放肆調笑：“咦，這樣看起來，軍督與那公子倒也真是一雙璧人，十分般配的。今日見證這場盛事，也算是開了眼界了。”
同桌的文士慢悠悠飲了一口酒，打開摺扇半遮面，笑著道：“你這粗人倒是會說話，哎呀，君子淑女，皆是好逑，虓眼軍督不愧是虓眼軍督，在下拜服，只是不知那位公子是何許人也？”
“你竟然不識得那位？”另一人湊了上來，一面飲酒一面向眾人解釋，“那位公子，哦，就是方才與破軍府主拜堂的那人，你們竟不識得，那位便是鼎鼎大名的不世狂人南風不競呀！”
“不世狂人？”有人曾在久遠前見過南風不競，但他今日一襲紅衣，哪兒還有半分狂人姿態，只依稀眉角飛揚，顯露幾分傲然，“聽說他失蹤已久，我當年倒是有一面之緣，如今再見卻是這番光景，哎呀，真如那位武林第一高僧所言，世事如棋，乾坤莫測啊！”
眾人撫掌大笑，那邊有破軍府三分舵來的人，對自家的事自然是一清二楚，便忍不住插進來說話：“你們這話說的，我家主上與南風公子的緣分早就種下，當日破軍府遷到南方是在哪兒的？六出飄霙是什麼地方，你們都不知道麼？”
“哎呀哎呀，原來如此，軍督是真風流也。”
“南風公子也是性情中人。”
……
眾人談笑間，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已經走了進來，兩人耳力過人，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燁世兵權偏過臉低聲調笑：“看來大家都覺得你我般配。”
“哼。”南風不競橫他一眼，轉頭向鳳影道，“酒呢，上酒。”
鳳影捧上劍南春，燁世兵權與南風不競共同舉杯，眾人亦舉杯齊賀，觥籌交錯，杯盤碗盞碰撞之聲連綿不絕。
一杯酒盡，南風不競再吩咐鳳影滿上，說是要去一桌一桌敬酒，燁世兵權知道他是愛飲，但這喜宴開了一百桌，一桌一桌要敬到什麼時候，急忙偷偷牽住他，拉他往主桌走去，“走吧，忙了許久，先坐下吃點東西。”
南風不競與他私語：“你就這般做事，不怕失了禮數？”
“禮數？”燁世兵權笑著拉南風不競到主座坐下，傲然道，“我為主，眾為賓，我是上，他們是下，自然是他們來敬我們，豈有我們紆尊降貴的道理？”
“你！”南風不競根本忘了這人的本性就是如此蠻橫霸道，不過說來也是，豈能勞動他的大駕，兩人剛剛落座，便有不少長袖善舞的客人跑來敬酒祝賀了。
燁世兵權對酒沒什麼偏好，他向來嚴於律己，不肯貪杯，今日雖是大喜，但也不能喝得放肆，倒是南風不競本就愛飲，今日的喜酒又是備了他最愛的上等劍南春，酒香勾起饞蟲，他便放開了喝，甚至主動替燁世兵權喝。
千葉傳奇在旁看見南風不競一杯接著一杯喝個不停，趕緊偷偷派人去與燁世兵權說，生怕他酒醉誤事，誰料燁世兵權只是望著南風不競與賓客喝酒說話，輕輕點了點頭，“無妨，今日高興，讓他盡興便是。”
千葉傳奇腹誹一句：到了晚上你可別後悔。不過既然主上都放任了，他要多嘴什麼，便也拉著弑道侯以及來賀喜的天機院主太君治、天梁院主履冰險一同去敬酒了。
一輪敬酒過後，南風不競已是薄醉，他酒量甚好，但劍南春是烈酒，這麼個喝法還是頂不住，燁世兵權見他臉帶桃花，眼眉脈脈動人，心生歡喜，又見他嫌杯子太小不過癮，叫鳳影換上酒壇，趕緊拉住了他，使個眼色讓鳳影退開，“好了好了，今日酒管夠，你急什麼，吃點菜墊墊肚子，不然容易醉。”
“哼，你這點酒量，是如何統領破軍府的？”說歸說，南風不競還是乖乖落座，拿筷子夾了些喜歡的菜吃。
吃了沒幾口，第二輪的敬酒又開始了，眾人怎麼能放過一對新人，自然是輪番上陣，就奔著把兩人喝趴下的目的來的。南風不競絲毫不懼，直接舉杯應戰，喝了幾杯，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舉著酒杯前來。
“哎呀，清風明月會相逢，共飲美酒，好友久見了。”香獨秀一身清朗，光風霽月，含笑而來，“這一杯劍南春，可算是飲上了。”
一別已是經年，故人如舊，但物事已非。南風不競與香獨秀不過是一面的交情，卻對此人印象深刻，神交摯友：“江南一別，這杯酒，敬你。”
“恭喜好友了。”香獨秀飲盡美酒，又看了看燁世兵權，忽而撫掌大笑，“哎呀，軍督總算懂得惜花，我看破軍府如今繁花似錦，果然比之前美得太多了。”
燁世兵權目光一凜，不動聲色地攬住南風不競，向香獨秀點了點頭。“多謝。”
三人正在說話，底下分舵天機院的幾位統領也來敬酒，之前天機院與天府院有幾次合作，香獨秀行事特異，給天機院眾人留下深刻印象，統領戰龍紋心直口快，拿大碗公喝酒，此刻已有醉意，見了香獨秀便調笑：“咦，香獨秀，你不是脫離破軍府了，怎麼又來了？”
香獨秀道：“我人不在破軍府，但心系摯友，哎呀，如此大喜之日，自然是要來討一杯喜酒的。”
戰龍紋見燁世兵權不發作，便放肆說笑：“哈，你又要說與主上是摯友了？”
“你這人好奇怪，我明明一直對著南風喊摯友，你為什麼扯上軍督？”香獨秀撥了撥頭髮，放下酒杯瀟灑而去，“我是新娘親友，不是新郎的，好了，我該走了，希望下次還能與好友共飲。”
“呃！”什麼新娘新郎，戰龍紋暫態被嚇得清醒了，轉頭去看南風不競和燁世兵權，好在兩人似乎都很習慣香獨秀的性子，這話如清風過耳，聽過就忘了。
當然天機院院主太君治被灌得醉倒在桌子底下，那就是後來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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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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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樓發表於: 2022-03-07 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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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喜宴從下午一直持續到深夜，熱熱鬧鬧得仍未結束。
燁世兵權喝了幾杯之後便以茶代酒，饒是如此也有些微酒意，南風不競今日喝得盡興，他是海量，雖然已是醉意濃重，倒仍然還有意識，沒有完全醉死過去。
酒興闌珊，燁世兵權看時辰差不多，便交代弑道侯代自己主持宴會，務必讓賓客盡歡，自己則扯著仍然抱著酒壺不肯撒手的南風不競，趁著眾人不注意悄悄退席了。
出了宴會廳，明月高懸，清風徐來，吹滿庭幽香，楚楚動人。
南風不競臉若桃花，眼含秋水，看得人心搖神蕩，迷迷糊糊抱著燁世兵權手臂，哼道：“時辰，時辰還早，你又要做什麼……我還沒醉，我還能喝！”
“是是是，你沒醉。”燁世兵權好笑地哄著，摟住他的腰，笑著摸了摸他的臉，“你是海量，只是夜已至，我們還有正事要辦。”
南風不競打個酒嗝：“嗝，正事，什麼正事？”
燁世兵權好笑地掰過南風不競的臉，迫他抬頭望著自己，輕聲道：“你忘了，我們成親，還有最後一道禮沒成。”他們兩人仍在庭院中，來來往往的侍從小心翼翼地避開，都掩唇偷笑，看一對新人互相拉扯，將百師聽得尷尬，張開雙臂驅趕著慢了腳步偷看的侍女，又忍不住催促道，“主上，該去新房了。”
南風不競瞪大了眼睛：“什麼禮？”
“洞房。”燁世兵權答得乾脆又理直氣壯，見南風不競搖搖晃晃地站不穩當，便乾脆將他打橫抱起，絲毫不顧尚有外人在場，“走吧，時辰不早了。”
“你，你放我下來！”南風不競雖然醉了，但意識並未全失，掙扎著推搡燁世兵權，“放我下來！”
“別亂動。”燁世兵權越看越歡喜，南風不競一動酒意更上頭，催得他滿臉通紅，唇色豔麗，教人把持不住，“摔下去我可不管。”收攏手臂將愛人緊緊護在懷中，燁世兵權向將百師點了點頭道，“帶路吧。”
新房是另外佈置的，就設在南風不競一直住的地方不遠處，也是三進三出的院落，庭中遍植花草樹木，裏裏外外都裝點一新，為了這夜洞房花燭，負責此事的千葉傳奇可是煞費苦心，旁的且不說，務必要令南風不競滿意為首要。
不過目前來看，南風不競滿意不滿意已不重要，他醉得迷迷糊糊，腦子都不清楚了，趴在燁世兵權懷中被一路抱進了新房院子，勾著他的脖子斷斷續續地念詩，先是什麼“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後來又是“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再念“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一句一句，念到最後“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時，燁世兵權一腳跨進了新房的大門。
將百師最是機靈，連忙俯身替兩人提起衣擺進門，又轉身往新房裏走去想先為打點，燁世兵權眼神一動，嗯了一聲，將百師急忙停下腳步，“主上，屬下替您……”
“不必了。”燁世兵權低頭看看懷中的人，若他清醒了知道有人看見自己這般情態，又要窘得鬧脾氣了吧，“你出去伺候吧。”
“可是……”
燁世兵權沉聲道：“怎麼，你還想在這裏看著？”轉念一想，又笑，“罷了，喜錢少不了你的，先退下吧。”
“……是。”將百師欲言又止，可燁世兵權已下了驅逐令，他也不敢再說下去，跪下磕了個頭便退出去，將門帶上了，惴惴不安地守在門外。
房中只剩下燁世兵權與南風不競兩人，瞳眸相對，情愫已纏繞彼此，如同繁華的綺夢。龍鳳花燭燃燒著，溫暖的光照亮南風不競的容顏，星子入眼，眼波流轉，燁世兵權將他放下，擁住他的身子，捧住他的臉，然後動情地吻了下去。
唇齒糾纏，濃烈的酒氣在口中暈染，南風不競整個身子都脫了力，軟軟地倚在燁世兵權懷中，他一時仿佛失了神智，瞪大了眼睛茫然望著眼前的人，任由靈巧的舌入侵自己的口腔，攪過自己的軟舌細細品嘗。
很快，南風不競便已把持不住，酒的催化下他更是情難自持，貼著燁世兵權的身體不停磨蹭，雙手繞在他的脖子上扭著，主動回應著纏綿的深吻。“唔嗯……”兩人一面纏吻一面向里間移動，燁世兵權被那滾燙的身子磨得身上火熱，迫不及待地解開他的腰帶，隨手一扯扔到一邊，霎時南風不競衣袍散開，春光乍泄。
一吻終結，南風不競已是氣喘吁吁，鬢髮被薄汗打濕，他仍是沉迷地凝望著燁世兵權，如此柔情婉轉，與平時截然不同。燁世兵權摸了摸他的臉，輕聲道：“南風，你終於，完全屬於我了。”
南風不競眼睫輕顫，低聲喃喃：“燁世……兵權。”他忽然嗤嗤笑了起來，猛得抬頭撞上燁世兵權高挺的鼻樑，嘴唇碰到他的唇瓣，便又不顧一切地咬上去，搶奪著親吻的主動權。
兩人纏磨著已到了婚床邊，新打造的雕花婚床華麗無匹，床上鋪著繡娘們趕制出來的精美繡被，被面是鴛鴦和合二仙，象徵新婚的兩人百年好合，姻緣美滿。南風不競的外袍散落在地，裏頭只穿了素色的單衣，衣襟已淩亂，若隱若現的身子勾起燁世兵權無限的欲望，他擁住他的肩膀，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如同注視著一朵徐徐綻放的花。
南風不競的身體柔軟得不成樣子，吻過之後的唇水光瀲灩，明明是男子，卻在新婚之夜如此楚楚動人，燁世兵權深吸了一口氣，壓住內心澎湃的欲望，輕輕脫下南風不競頭頂的發冠，任如瀑發絲垂落，“南風。”
南風不競仰起臉，十裏春光都黯然失色的笑，燁世兵權驀然一窒，突然就懂了他念的那些詩，風花雪月，風雅輕歌，婉轉多情都凝在了這個人身上，而他追逐了那麼多歲月，曾經褻瀆過，親近過，又被推開被遠離，直到此刻，才完全攀折了，這一枝多情的桃花。
“我愛你。”他沒有驚世的才情，也吟不出深情款款的詩詞歌賦，唯有赤子真心，最簡單直白的情話，留下這驕傲的愛人，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從此之後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嗯。”南風不競點了點頭，“好。”他應允，生生世世的承諾。
“呵。”燁世兵權心中的種子，在這一刻迅速生根發芽，開出絢爛的花，他再度吻住了南風不競，壓著他躺倒在刺目紅豔麗的鴛鴦繡被上。
……
春夜的風帶著嫋娜的花香，徐徐吹散愛欲的熾熱，將百師守在新房外頭，豎著耳朵聽裏頭的動靜，絲毫不敢怠慢。
隔著雕花的窗，屋裏的紅燭嗶嗶啵啵地燃燒著，映著成雙的人影走入里間，淅淅索索的聲響漸漸低了下去，不知是誰在細語低吟，訴滿腔衷腸。將百師搓了搓手，瞥見四下無人，侍衛侍女們也都遠遠地守著，便從懷中拿出一小壺酒，還是方才席間讓野俊飛雄偷偷給他裝著的，打開來喝了一口。
平日燁世兵權禦下嚴厲，是不准飲酒的，將百師作為他的近侍，自然也是恪守規矩，且他本身也不是愛飲之人，對酒並無特別愛好。只是今日大喜，將百師生平從未見過他的主上如此高興，也不禁動了心思，偷藏了一小壺酒獨飲慶祝。
酒液入喉，香醇迷人，回甘之時滋味綿長，怪道那人喜歡，成天要喝這什麼劍南春，哄得主上乾脆派人入川蜀買下了酒坊，從此年年月月都供應破軍府。想到南風不競，將百師便不禁好笑，那人如此驕傲自持，最後還不是乖乖地嫁了主上，主上寵著說是說兩人拜堂成親，絕口不提嫁娶，但實際如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不過那人體質如此特殊，明明是個男人，竟也能受孕生育，先給主上生了個少主，又生了個大小姐，今後說不准還能再添幾位少主小姐呢！
將百師越想越高興，一面喝酒一面嘿嘿地笑著，正神遊天外呢，千葉傳奇領著兩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人走進了院中，瞧見將百師守在門口，房門卻是緊閉，不由一愣，問道：“將百師，主上和南風公子呢？”
將百師見狀趕緊把酒藏到身後，看向身後的新房，裏頭也沒什麼聲音，不知兩位新人在做什麼：“主上，主上自然是和南風公子在洞房花燭了。”
“嗯？”千葉傳奇不由腹誹，有需要這麼著急麼？又白了將百師一眼，“讓你引主上過來，不是叫你守著麼，這還有些禮儀沒有完成呢。”
“哎呀策師，主上又不拘這些。”將百師指了指房中，暗暗給千葉傳奇打了個手勢，如今主上眼裏心上全是那人，哪里還管得著什麼禮儀不禮儀，說不准現下已是被翻紅浪，共赴巫山了，“主上都將我趕出來了，難不成我還杵在裏面看麼？”
千葉傳奇自然是瞭解燁世兵權的性子的，又是好笑又是無奈，現下又不好進去，只得跟將百師閒話幾句，誰知兩人正低聲交談，突然聽見房中傳來南風不競的驚叫聲：“哎呀！”緊接著便是一陣乒乒乓乓的亂響，聽得兩人面面相覷。
半晌無聲，聽著沒了動靜，將百師也不知房中發生何事，只得向破軍府第一智囊的千葉傳奇請示：“策師，這，怎麼回事？”
“我怎麼知道？”千葉傳奇攤手，“等什麼，還不進去看看？”
“可是主上……”這萬一進門看見什麼不該看的，將百師縮了縮脖子，覺得後頸發涼。
“怕什麼，今日大喜，主上也不至於為了這點事降罪，反正原本就是要鬧洞房的，若主上不准我們進去，你我也休想踏入半步。”千葉傳奇哈哈一笑，見將百師遲疑，便自己過去一把推開了房門，領著兩個婦人直奔里間，“主上，公子？”
新房里間，南風不競靠在婚床一側，衣衫淩亂，低頭揉著額頭看不清面龐，燁世兵權坐在床的另一頭，以手扶額，一副懊惱的模樣。
將百師惴惴不安地跟在千葉傳奇身後，根本不敢開口，千葉傳奇倒是淡定，掃了一眼屋內的情形，心中已經明白了八九分，仍故意問道：“主上，發生何事？”
燁世兵權有些不悅，指了指床上的鴛鴦繡被，哼道：“策師，你們做的好事。”千葉傳奇好笑地走上前掀開鴛鴦繡被，只見花生、桂圓、栗子、紅棗散的到處都是，鋪了滿滿一床。
原來，方才燁世兵權與南風不競纏綿，情到深處自然是要欲海沉浮，便解了衣衫，正想共赴巫山一探雲雨情，狠命纏吻著彼此，重重壓倒在床上，誰料繡被下麵全是這些東西，重壓上去咯得人生疼，南風不競又是酒醉，隨即大叫了起來，掙扎著推開燁世兵權。燁世兵權原本就帶傷，這一下被推得沒站穩，又撞上了床框，兩人亂作一團，再好的興致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哪還有心歡愛。
千葉傳奇笑著道：“主上，這些是婚房的規矩，都是好意頭的。”
這花生桂圓紅棗栗子寓意早生貴子，燁世兵權知道是婚房裏的規矩，但這突然的掃興，他又不能怪罪這幫下屬，也只好忍著不能發作，擺擺手道：“知道了。”
千葉傳奇忍俊不禁，小心翼翼地問：“主上和公子沒事吧？”
“沒事，南風呢？”
南風不競坐在另一邊，醉醺醺地根本不知發生何事，趁著眾人不備，隨手在床上摸了一枚花生剝開殼，塞進嘴裏吃了起來，忽然眉頭一皺：“呸，生的。”
眾人皆是一愣，不知如何接話，倒是跟進來的兩個中年婦人機敏，互相看了看，隨即跪下來磕頭，嘴裏說著：“生的生得，自然是生的，恭喜主上，恭喜公子了。”
這兩名婦人是千葉傳奇特地請來暖房的，都是兒女雙全，生活幸福的好人家夫人，為兩位新人添添喜氣。她們見慣了這樣的場面，知道應該怎麼說話做事，聽南風不競自己開了口，便主動上來打圓場。磕完頭，一個婦人起身上前，將南風不競扶起，迅速整理好衣袍，並將散發攏起，她的手法又快又好，嘴裏絮絮叨叨說著吉祥話，南風不競竟也沒有反抗，乖乖任她擺弄。
那婦人使了個眼色，千葉傳奇便向燁世兵權道：“主上，大婚的規矩，還請主上完禮，方可安歇。”
“好。”
幾人一番整理，終於讓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並肩坐著，另一名婦人膝行上前，將兩人的袍角系在一塊兒，笑呵呵地說道：“衣袍系起，永不分離，祝主上與公子今後比翼雙飛，永結同心，夫妻和順，子孫滿堂。”
南風不競忽然挑眉：“等等，誰跟他是夫妻，誰要子孫滿堂？”
婦人愣住，這些吉祥話都是套話，她順口說了，還是第一次聽有人竟會反問，倒不知如何作答。燁世兵權伸手攬過他，笑道：“是我是我。”
千葉傳奇向將百師示意，將百師便將桌上的一對酒杯端來：“請主上與公子飲酒。”
燁世兵權與南風不競又喝了洞房裏的合衾酒，自然少不得又是滿耳的吉祥話，什麼琴瑟和鳴、舉案齊眉，什麼緣定三生、情比金堅……南風不競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迷迷糊糊地不曉得該說什麼，倒是酒不錯，又有燁世兵權在旁柔聲私語，他便不再多想，一一照做。
之後，要給南風不競梳頭，又要祝禱，各種儀式都做了一遍，最後是鬧洞房。破軍府的人自然不能真的闖進新房裏胡鬧，只有戰龍紋領著幾個年輕些的統領如卸羽鳳凰和伏首神龍等人，在門外笑鬧著討要喜錢。燁世兵權今日高興，也無怪罪，便令千葉傳奇代自己去發了喜錢，聽完了恭喜的話，最後一直鬧了一個多時辰，眾人方盡興散去。
夜已深沉，南風不競不勝酒力，頭沾了枕頭便困意沉沉，躺下沒多久便睡著了。燁世兵權坐在床邊，望著安然入睡的愛人，滿心的歡喜與安寧，他從未如此平靜，曾經以為的遙不可及，到了此刻都已握在掌中，人生如此，夫複何求？
“南風。”輕輕摸了摸南風不競的臉頰，燁世兵權替他脫去了外衣與鞋襪，方才重新梳起的髮髻也再度解開，好讓他睡得舒服些。指尖觸及衣襟之時，南風不競忽然發出一聲低吟，雙眉微微蹙起，即使在睡夢中，竟也本能地躲閃。
或許，那個曾經的夢魘仍然還殘留著，不過他依然選擇了留下來，與自己成親，願此後的歲月慢慢磨平創傷。燁世兵權輕歎了口氣，凝視著自己的愛人，他逼迫他、傷害他、強求他，但現在他才意識到，那份柔軟的情愫，是如何被自己所摧折：“南風，我做錯了很多事。”
“希望，從今日起，是一個新的開始。”
來日方長，今晚雖是新婚洞房，卻也不必急於一時。燁世兵權心念篤定，低頭在南風不競的額頭上落下一吻，沾之即退，隨後他也將自己的衣衫脫去，爬上床放下床幔，躺在南風不競的身邊，把他摟進自己懷裏。
“嗯。”南風不競半夢半醒地翻了翻眼皮，似乎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便低頭窩進燁世兵權的懷中，安心地繼續睡了過去。
燁世兵權從前霸道，愛人在懷哪有不好好愛撫的道理，此番居然近君情怯，半晌不敢動彈，過了好一會兒，感覺到南風不競平穩的呼吸一陣一陣地拂著胸口，才漸漸放鬆，閉上眼睛相擁入眠。
一夜好夢。
夢中，燁世兵權又聞見了那幽幽的冷香，如初綻的桃花，落滿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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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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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73樓發表於: 2022-03-07 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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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日上三竿，南風不競才從酣睡中醒來，睜開眼睛看見滿目的鮮紅，才想起昨日他居然已經“嫁”了。
腦袋還有些昏沉，嘴巴裏發苦，宿醉後醒過來可不是什麼舒服的感覺，南風不競伸了個懶腰，正要起身，才回過神發現自己身上還搭著一只手，身旁躺著的男人雙目合閉，睡得正香，將他緊緊攏在懷中，半分也不肯放鬆。
昨夜雖然醉了，但南風不競還沒有完全失憶，從離開酒席來到婚房，以及後面發生的種種到入睡之前的事情，他只要稍加回想便清清楚楚了。該死，自己怎會如此失態？一想到自己趴在燁世兵權身上胡亂念詩，還有蹲在床頭啃花生的事情，他更是羞得滿面通紅，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南風不競的羞憤不過片刻，轉念便退去了，其實也沒什麼好羞的，左右也就幾人看見的醉態而已，他本就不在意旁人說什麼，要不然也不會直接走上紅綢，在天下英傑面前與燁世兵權拜堂成親了。繼續躺了一會兒，南風不競實在睡不下去了，渾身上下都不自在，轉頭看見燁世兵權仍然好睡，沒有要醒來的意思，便忍不住拿腳踹他：“喂！”
燁世兵權動了動眼皮，只稍微挪開了一點，便再度湊上來，抱得比先前更緊。他本來是極為警醒的人，稍有動靜便立刻會察覺，現下居然踹不醒，也不知是太得意忘形還是故意而為。南風不競又踹了一腳：“燁世兵權！”
“做什麼？”燁世兵權終於醒了，笑著張開眼睛，打了個哈欠，“別鬧。”
“我要起床。”南風不競推他，他卻紋絲不動，“放開。”
燁世兵權抬手摸了摸南風不競的臉龐，又笑：“時辰還早，昨日鬧了那麼久你都沒好好休息，不如多睡一會兒？”
南風不競著惱道：“要睡你自己睡，放我起來，我要洗漱，骨頭都被你壓散了。”
他們是新婚夫夫，這話說得仿佛撒嬌慪氣般，南風不競卻不知將百師和鳳影還在外頭守著，他嗓子一高，兩人聽了個一清二楚，捂嘴暗笑不已，後來將百師還給卸羽鳳凰他們學了一遍，不知怎麼的傳了出去，成為破軍府一大笑談，便是後話了。
燁世兵權好笑地放開了南風不競，見他坐起身來，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讓他離開：“我不壓著你，你再陪我躺會兒。”
“嗯？”
“你要洗漱便要喚鳳影打水進來，那我還如何睡？”燁世兵權枕著自己的手臂，笑看著南風不競，好似自言自語般說道，“你終於還是留在我身邊了。”
南風不競修長的手指將自己散落的發絲挑開，斜著眼睛睨了燁世兵權一眼，哼道：“我昨日也不知怎麼鬼迷心竅了，竟回頭來找你。”回想前事，他也有些迷惘，這男人究竟有什麼魔力，竟惹動他的情思，讓他一退再退。
燁世兵權哈得一笑：“你我已成了親，你再要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為何要後悔？倒是你別後悔才是，你我既然成親，破軍府亦是你我共掌，你的那些屬下，也要聽我的差遣。”
“好。”燁世兵權點了點頭，“都由你做主便是。”
南風不競挑起眉：“你當真這樣想？我可不是什麼好人，要殺便殺，要打便打，可管不著是不是你的好下屬。”
“難道你打殺我的人還少？”燁世兵權道，“若真要追究，這筆賬可是永遠也算不清了。”
“罷了。”南風不競原本欲逞口舌之快，故意蠻不講理胡攪蠻纏，燁世兵權順著他的毛來捋，他心中雖受用，也覺得無趣，便換了話題，問道，“我那天打你一掌，你的傷如何了？”
“不妨事。”有這一句關心，燁世兵權已十分高興，將南風不競的手握著，貼在自己胸前，“這一掌換你回來，我心甘情願。”
“哼，早知如此，我再加三分力，直接打死你算了。”
“也好。”燁世兵權不以為意，忽然撐起身子湊近南風不競，趁他不注意便親了上去，不輕不重地咬著他的嘴唇挑逗，“儘管一試。”
這話倒是挑釁了，南風不競神色一凜，毫不客氣地回吻，吐出舌尖，主動撞開燁世兵權的齒關，闖入口腔中細細纏吻。燁世兵權輕笑一聲，面對這般的南風不競如何把持得住，雙手纏繞上他的腰，抱著他耳鬢廝磨，兩人的身子貼在一起，又躺回床上。
溫存了許久，南風不競已是氣喘吁吁，推開燁世兵權仰面躺著，燁世兵權抿了抿唇角，伸手撫摸南風不競如今平坦的腹部，下一刻就被踹了：“你亂摸什麼？”
“沒有。”想是南風不競誤會了，以為燁世兵權又要叫他生孩子，兩個還不夠，還想再要？燁世兵權只好解釋道，“我只是想問你餓了沒，起床用膳吧？”
“嗯。”昨日光顧著飲酒，也沒吃上幾口菜，這會兒說起，南風不競真覺自己饑腸轆轆。燁世兵權便放他起來，喚鳳影進來替兩人洗漱，又叫將百師傳膳。
這會兒時間已經不早了，早膳和午膳混在一起也不用分了，因昨日南風不競酒醉，剛起身也沒有什麼好胃口，膳食皆以清淡為主，佐以米粥和風味小菜，還有花了心思做的精細糕點和零嘴兒，擺了滿滿一桌子。燁世兵權看外頭春光明媚，料想南風不競喜歡，就命人連桌子一起搬到院中，坐在花前樹下，邊吃邊賞景最相宜。
南風不競儼然已經習慣了與燁世兵權相處，絲毫不見外，落落大方地在燁世兵權面前更衣梳頭，本是新婚該穿顏色喜慶的衣服，不過他向來不拘小節，硬是喚了鳳影將他從前的衣服取來，一身素衣傾城，連滿園春色都黯然失色。
來到院中落座，南風不競見鳳影寸步不離地侍奉在旁，便道：“你去做你的事，別這麼一直盯著我。”
鳳影低頭，默默退開，但仍然侍立在身後。南風不競喝了口小米粥，清淡落胃，十分舒服：“味道是不錯。”接著向燁世兵權說道，“你這新選的侍女怎麼回事，是要這樣天天貼身守著，怕我跑了嗎？”鳳影武功底子不弱，南風不競看得出來。
“鳳影只是想好好服侍你。”燁世兵權向鳳影使了個眼色，鳳影會意，終於退到了兩位主人瞧不見的地方。燁世兵權再向南風不競解釋，“鳳影是鳳舞的師姐，鳳舞不在，我才調她過來侍奉的。她只是不清楚你的性子，若是你覺得不合用，我再另外選人便是。”
“那倒不必。”南風不競並不喜歡被人貼身服侍，只是那時候身體不便，賴鳳舞多多幫忙，他才對那女孩子另眼相待，“你叫她不要成天杵在我身邊就行，有事我自然會叫她的。”
燁世兵權夾了片熏肉放到南風不競碗中，笑著道：“知道了。”
說起鳳舞，南風不競便想起了小包子，當時他也沒料到自己會留在破軍府，所以小包子仍舊住在寒光一舍，交由鳳舞和湘靈她們照顧。如今他既然決定要安心留下，那凡事都要重新計議，小包子的身世已不是秘密，早晚也要接回來的，從寒光一舍到破軍府來回一趟起碼要一個月，馬上就要入夏，時間上也要安排籌謀。
“南風，南風？”
“嗯？”
燁世兵權見南風不競端著碗出神，也不知他在想什麼：“粥都快涼了。”
“哦。”南風不競繼續喝著粥，暫且把接小包子的事按下不提，打算先緩幾日。他在院中看了一圈，夜間還不覺得，白日裏看這院中滿種奇花異草，比他在那間院子裏隨手種下的小花苗可美多了，經過花匠精心培育，有心人特意設計，整個院子爭奇鬥豔，匠心獨運，更妙的是，這裏的花都是按照時序栽種的，加上特意設計的暖道與風口，能保證這裏一年四季次第花開，景致不同。“你這院子設計的挺不錯的，比以前有品位多了。”
燁世兵權笑道：“什麼你這院子，這是我們的新房，從今以後，你我就住在這兒了。”
南風不競眉毛一挑：“那我從前那地方呢，還有我的東西？”
燁世兵權知道其實他掛心的是那張琴還留在那兒：“過幾日叫人慢慢搬過來。整個破軍府都是你的，那院子也不遠，你要急用什麼叫鳳影他們去取就是。”
南風不競便不吱聲了，慢悠悠地喝了一碗粥，又拿了個餅吃了幾口。燁世兵權以手支頤，看著他出神，忽然道：“南風，不如，為此地取個名字吧？”
“什麼名字？”牛肉餅涼了口感不佳，南風不競放下手裏的餅，又拿起一個雨露團。
“破軍府比不得你那裏風雅，除了策師有心的那幾處，大家成日裏就這個院子那個房間的說著而已。”破軍府裏沒那麼多講究，反正大家都知道燁世兵權日常住的地方，也不必特地去取個名字附庸風雅。燁世兵權拿了南風不競咬過的餅，也不嫌棄，徑直繼續吃了，“六出飄霙的名字就很不錯，是你取的，那便也為此處命名吧。”
南風不競想了想，又看這庭中繁花似錦，美不勝收，心生喜悅：“此地滿庭芳華，便叫滿庭芳吧。”又嗤笑，“只是如此景致，和你這滿是殺伐之氣的破軍府，倒有些不相襯了。”
“滿庭芳，好名字。”反正不管南風不競說什麼，燁世兵權都是雙手雙腳贊成，“就請南風親自執筆提字，晚些我讓將百師送去製成匾額，懸在門上。”
南風不競道：“怎麼，你偌大的破軍府，連個會書法的都沒有，還要我自己題字？”他的字甚好，但這會兒偏要矯情。
“這，”燁世兵權哈哈一笑，“那也好，天機院主太君治是個書法名家，就讓他題字吧，正好他這幾日來府裏賀喜。”轉頭吩咐了將百師，將百師得令，一溜小跑去找太君治了。
用完膳，燁世兵權命人將食桌撤了，又叫鳳影去把南風不競的琴取來，兩人就在花樹下坐著，彈彈琴說說話，雲卷雲舒，好不逍遙自在。
都說新婚燕爾，燁世兵權與南風不競糾纏數年，如今終於結成連理，過往種種不再追究計較，他們只如平常夫妻相處親密，任江湖風浪起，外頭天高地迥，只消偷得這浮生半日，片刻閒暇，已是人生大幸。
修長的十指在琴弦上翻飛，南風不競琴音悠揚婉轉，消弭殺伐之氣，更不見昔日的愁苦悲願，只瀟灑肆意，怒放春華，弦歌輕揚，訴盡平生快意。
一曲未竟，將百師匆匆回來，直奔兩人面前：“主上！……公子……”南風不競見了他，便按住弦停手不彈，裝作不在意地移開視線，欣賞著一側新開的芍藥。
燁世兵權伸手攬住南風不競的腰，好整以暇地問道：“讓你去尋太君治題字，你怎麼又回來了？”
將百師人逢喜事精神爽，滿臉都是笑容，可他又不願對南風不競表現出來，一時收不住訕訕，好在南風不競也不肯與他面對面，算是緩解了這份尷尬。將百師向燁世兵權拱拱手，道：“回稟主上，字已經題了，明日即可做好匾額送來。這不是，方才去席間找太君治院主，被策師抓了個正著，叫我回來請主上和公子入席，說是新婚喜宴，怎可少了兩位主角？”
“這……”燁世兵權把目光轉向了南風不競，這喜宴是為他兩人所設，大宴三天，他們不去敬酒待客似乎也說不過去，“南風，我們？”
“要去你自己去。”南風不競隨手撥了幾個亂音，昨日的婚儀他已經給足了面子，今日還想他再配合卻難了，“我才懶得去。”
燁世兵權也不勉強，湊在他耳畔道：“那我去去就來，你在這兒等著我。”
“隨你。”
燁世兵權便起身更衣，讓將百師引路去了宴席上，眾賓客沒見著南風不競還有些好奇，竊竊私語，燁世兵權不以為意，令人上酒，先幹為敬，應酬一番之後便繼續讓弑道侯代他主持，稍微待了一會兒便又離開了宴席。
千葉傳奇追出來：“主上留步。”燁世兵權停下腳步，問道：“何事？”
千葉傳奇垂衣拱手，先道了喜，又問：“主上如今得償所願，千葉恭喜。人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不知主上今後有何打算？”
“自然，一切照舊。”燁世兵權橫了千葉傳奇一眼，撣了撣衣袍，“你怎會突然問起這個？”
“這幾日操辦喜事，卻忘了幾件要務。”千葉傳奇壓低聲音，面上卻仍是一派笑容，“不知主上可有空聽一聽？”
燁世兵權歎了口氣：“去書房吧。”
“是。”
等千葉傳奇回稟完正事，時間已經過去兩個時辰，眼看著天色已晚，燁世兵權心中記掛著南風不競，吩咐將百師準備晚膳，自己加快腳步回滿庭芳。
千葉傳奇跟在他身後出來，笑道：“主上莫急，那南風公子又不是閨閣婦人，要您時時刻刻陪在身邊，這才一兩個時辰不見而已。”
燁世兵權被戳穿心事，面不改色：“策師？”
“是是是。”千葉傳奇膽子也大，跟燁世兵權開玩笑，“是我不解風情，主上新婚燕爾，不該擾了您的興致。”
“你說的那件事。”燁世兵權卻道，“待喜宴結束，我會著手處理。”
“好。”眼看著已經走到了滿庭芳門口，千葉傳奇也不想跟進去打擾兩位新人，便行了禮退下。“屬下告退。”
進了門卻不見南風不競蹤影，燁世兵權皺眉咦了一聲，問侍奉的使女。那小使女是新調來的，被主上一問頓時花容失色，支吾著說南風公子午後小睡了片刻，起床後便不知去向。她話未說完，燁世兵權已經進去屋裏，轉了一圈還是不見人，頓生煩躁之感，正要發作，卻見小使女戰戰兢兢地跟進來稟告，“主上，南風公子回來了。”
“南風。”燁世兵權想也不想便迎了出去，看見南風不競抱著薇兒從外走來，小小的孩子依偎在親父懷裏，小手揮舞，咿咿呀呀地也不知說些什麼，“你，原來你去看薇兒了。”
南風不競狐疑地看了燁世兵權一眼，繼續逗弄懷中的乳兒，他們父女分離了那麼久，他看著薇兒是越看越愛，恨不得捧在心尖尖上。燁世兵權上前摸了摸薇兒的小臉，薇兒看見父親更是咯咯笑個不停：“你要看薇兒，吩咐乳母抱來便是，我一回來沒看見你，問侍女又不知情，還以為出了什麼事。”
“你還擔心我又跑了？”南風不競如何不知，哼笑道，“怎麼，虓眼軍督如今怎麼跟個女人一樣，患得患失，氣勢全無？”
“你總是令我更在意些。”燁世兵權也笑，從他手中接過薇兒，小心翼翼地抱著，“薇兒又重了，原來那麼小小的一坨，如今也長這麼大了。”
“小孩子長得快，有什麼稀奇的，小包子長得不也很快，如今都會走會跑了。”南風不競說著，突然愣了愣神，他竟是這般自然而然地跟燁世兵權說起了家常，兩人四目相對，南風不競眨了眨眼，輕聲道，“算了，薇兒剛剛吃過奶，現在飽飽的，我倒是餓了。”
燁世兵權點了點頭：“我已吩咐人傳膳。”
不一會兒膳食便準備好了，兩人將薇兒交給乳母照看，一同用了膳。晚膳過後又陪著薇兒玩了一陣，直到小小的孩子困得直打哈欠，才叫乳母抱回去哄著入睡。
這邊送回了薇兒，燁世兵權迫不及待地抱著南風不競入房，一番纏綿之後，南風不競也不是木頭人，很快便動了情。兩人鴛鴦交頸，私語喁喁，及至情潮如海一發不可收拾，熄了燈同赴巫山雲雨，被翻紅浪，春光滿室，終得完滿。

頂端

仲心宛琴

級別: 精靈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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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74樓發表於: 2022-03-07 10: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52
三日婚宴盡歡，這一場破軍府的盛事也算圓滿落幕了。除了第一日的婚儀正日南風不競如常出席之外，之後他便再也不曾露面，躲在滿庭芳中照看薇兒，一切事務都交由燁世兵權出面，自己倒是清淨。
婚宴結束之後眾賓客散去，破軍府下轄三個分舵的人馬都要回轉原處，各家各派的弟子也都要回去複命。提起這場婚事，這成親的雙方都是男人，一個是不世梟雄，一個是不世狂人，這樣的結合終究惹人非議，在江湖上掀起了不小的輿論風波。
有人說虓眼軍督睥睨天下果然非同凡響，而不世狂人果真狂放不羈，這等風流韻事合該稱讚，便是無緣參加婚禮，也要浮一大白以示慶祝；也有反對者吹鬍子瞪眼，大罵兩人不知廉恥不顧禮儀，當真是陰陽顛倒禍亂天下，人人得而誅之。
更有好事者添油加醋將兩人的事說得神乎其神，幾乎編排出一出傳奇折子戲，再經由各種傳播，不出半月，這場特殊的婚事已是街知巷聞，傳遍天下，直到許多年之後，還被人津津樂道，甚至真的被寫成傳奇，在戲臺上演出。當然，這便是後話了。
林林總總的傳言終究會傳到兩位當事者耳中，燁世兵權統領破軍府這些年，也算得上橫行江湖，喜歡他的人不多，但對破軍府深惡痛絕的人倒是不少，他早已江湖傳聞的梟雄軍督，殺伐果決，非正道君子了。這娶了個男人回來的事兒，只不過是在他的惡名之後多添了幾筆，至於傳言，也不過是一陣風過耳，聽過就算了。
燁世兵權緩步走進滿庭芳，一眼瞧見南風不競立在花樹之下，一手握著筆，一手握著酒壺，半醉半夢，似醒非醒，瓊漿玉液入喉，他身形如玉山將傾，飄飄搖搖，轉眸間眼神清亮，亦舞亦武，潑墨揮毫，身畔石桌上，一副山水畫卷已經徐徐展開。
“好。”燁世兵權擊掌讚歎，走上前來，忽然揚起一道勁風，掃向正仰頭痛飲的男人。南風不競神色一肅，輕巧轉身，投筆於桌，空出一只手反擊燁世兵權。
一來一往，兩人交手兩個回合，燁世兵權本是遊戲，南風不競卻帶幾分較勁，錯身刹那，燁世兵權已然捉住了南風不競的手腕，再收手一卷，輕易讓他落進自己懷中：“又在飲酒？”
“小酌而已。”南風不競也不惱，仰臉又喝了一大口，咂咂嘴意猶未盡，便將手中殘酒丟給燁世兵權，道，“淡而無味，到底不如劍南春。”
燁世兵權隨手接住，湊上去聞了聞，竟不是南風不競所鍾愛的劍南春，而是產自集境的一種淡酒，從前偶爾節慶時，下頭的人會喝一些，這酒味清淡不易醉，所以燁世兵權也默許了：“你怎麼會突然喝起這個了？”
南風不競抬起手肘撞開燁世兵權：“劍南春到底不是時時日日有，以後長居此地，總要嘗嘗此地的風味。”他嘖了一聲，似乎頗為失望，“集境民風彪悍，破軍府更是江湖傳聞的虎狼之地，沒想到這酒卻如此無趣，還不如飲茶了。”
“哈，我不喜這些，倒也沒有留意。”燁世兵權聽他說什麼長居此地，心下歡喜，笑著道，“你要是喜歡，改日我派人去搜羅，看看集境還有什麼可以討你喜歡的，這天下之大，只要你喜歡，我都可以給你弄來。”
南風不競臉上一熱，更添幾分酒後豔色：“你當我是賞玩之物麼，我要什麼憑什麼要你給，我自己不會去拿麼？你還真當我是你娶回來的不成？”
看來那些閒話還是傳到了南風不競耳中，燁世兵權搖了搖頭：“閒話是怎麼傳來的，你倒是提醒我了，該好好管教這些多嘴的屬下。”
“他們不說，我就不知道了？”南風不競對破軍府的事並不過問，其實鳳影他們也不敢把外頭的話說與他聽，但那日驚世駭俗之舉，他心裏還是有數的，“哼，真有多嘴多舌的人，難道我會讓他們活著離開我眼前？”
“哈，說的也是。”知道南風不競並不在意旁人的說法，燁世兵權也是一笑了之，兩人面對面互相看了片刻，燁世兵權忽然回過神來，走到桌旁去欣賞南風不競酒後的畫作，只見那畫風豪放不羈，寥寥數筆勾勒，已隱約可見其形。
他畫的是六出飄霙。
“這畫……”
“哦，你看得懂麼？”南風不競很不給燁世兵權面子，半嘲諷半玩笑，“你這等不解風情之人，我倒要聽聽你的評價。”
燁世兵權笑了，道：“我何須解風情，只要解南風便是了。”他抬手輕輕撫著畫卷，“南風，可是想回去六出飄霙了？”
這時日長久，六出飄霙如今大約又荒蕪了吧。南風不競心中感歎，之前還想著要回六出飄霙，誰知卻來了破軍府，與那人拜了堂成了親，竟是要長居於此。他搖了搖頭：“六出飄霙……唉……”
“怎麼了？”
“無事。”南風不競抹去心頭淡淡的憂傷，忽然注意到將百師捧著個盒子守在門口，未得主上召令也不敢進來，便問，“對了，你是來做什麼的，難道就為了與我說幾句閒話麼？”
“我知道薇兒在午睡，所以才過來。”白日燁世兵權通常要去處理破軍府的事務，很少來找南風不競，“今日正好得空。”
南風不競橫他一眼，哼道：“青天白日的，你想都不要想！”
“哈，那便入夜再說。”燁世兵權知他誤會，只是笑了笑，伸手搭上南風不競的肩膀，慢慢攀過去，見他沒有拒絕，便更加放肆地將他的肩膀掰過來，整個人拉入懷抱，低垂到他耳畔，輕語，“反正，來日方長。”
“你！”
“玩笑而已。”燁世兵權恢復正經神色，卻仍不放開懷中人，拉著他在花樹下坐下，幸好這院子被嚴密保護，不許旁人靠近，南風不競便也不顧忌，任由燁世兵權輕撫他的背脊，“的確是得閑，正好，有人送了些東西過來。”
南風不競眯起眼睛，舒服地靠在燁世兵權懷中，難得露出這般慵懶的神情，像極了倦怠的貓咪：“是什麼？”
燁世兵權揚聲道：“進來。”將百師趕緊捧著盒子過來，瞧見他的主上和南風不競相依相偎的模樣，又是高興又是覺得尷尬，低垂著眼睛根本不敢看南風不競。
南風不競抬袖一卷，便把將百師手中的盒子卷到了自己手中，打開一看，卻是一對精美的龍鳳金鐲，樣式很漂亮，沉甸甸的，只是過於華美：“你拿這東西來又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到了這個時候，還要補個三媒六聘之禮？
“這可怪不得我。”燁世兵權笑著道，這鐲子好看，他恨不得南風不競立刻戴上，“你瞧這盒子裏的信，這是楓岫主人托人送來的。”
“嗯？”南風不競便把信取出來看，信中說起因著路途遙遠，便不來破軍府賀兩人新婚之喜，遙備酒席千裏共賀，隨信附上龍鳳金鐲一對，算作賀禮，又提及小包子在寒光一舍安好，無需掛心。零零碎碎講了許多瑣事，最後的落款是楓岫、寒煙翠和湘靈三人。“原是又是楓岫的主意，哼，我還沒找他算賬你與他合謀的事。”
燁世兵權含笑道：“他們是好意。”他的目光落在信上，“這鐲子……”
“收著。”南風不競將鐲子放回盒子，只取走了信，“將來薇兒長大了，給她添嫁妝。對了，叫人打兩副更貴重的龍鳳金鐲來，他們又不是不成親，咱們總得回禮不是。”
燁世兵權好笑地聽著南風不競的話，寒煙翠和湘靈倒還好說，楓岫心許的那位，要是哪天真收到這龍鳳金鐲，怕也是一出好戲了。不過，燁世兵權眼中心頭，唯有一人，即便是撒嬌置氣，他也甘之如飴：“都聽你的。”
微風和煦，吹得滿庭芳滿園芳菲動人，兩人並肩坐在花樹下，看清風吹落花瓣，落英飛舞，又閒話了許久，偷得浮生半日，雖只是說些瑣事，也覺歲月靜好。
薇兒午睡醒了，哭鬧著要雙親，乳母喂過了奶便把她抱來滿庭芳找南風不競，恰好南風不競靠在燁世兵權肩頭小憩，兩人正依偎著享受寧靜時光，忽然聽到嬰兒牙牙學語之聲，南風不競霍然睜眼，不動聲色地施展輕功閃身一旁，從容拂了身上落花，向薇兒伸出手：“薇兒過來，爹親抱。”
薇兒又不懂。燁世兵權暗笑，起身走到南風不競身後，逗了逗趴在爹親懷中撒嬌賣乖的小薇兒，輕聲道：“我要去做事，你陪著薇兒吧。”
南風不競微垂眼睫，落下一絲笑意：“哦。”
燁世兵權想了想，又道：“等等我，我過來陪你用晚膳。”
南風不競沒有點頭，燁世兵權轉身便走，走到門口，就聽身後之人淡淡地說了一句：“我想吃桂花鴨。”
燁世兵權大笑而去。
時光便這麼輕易流逝，如指間沙絲毫不曾停留。春去夏來，天氣漸熱，滿庭芳中的花謝了大半，新開的花不多，但新植的樹木卻漸漸鬱鬱蔥蔥起來，整個滿庭芳中一片生機盎然。南風不競怕熱，燁世兵權便叫人做了冰鑒早早送來，又換了玉做的枕頭，枕上去遍體生涼，十分舒服。
一場急雨過後，天氣涼快不少，空氣清新，南風不競興致來了，便在鳳影的陪同下在破軍府中散步，這裏的每一間屋子、每一處連廊，他都已經爛熟於胸，甚至閉著眼睛也能畫出地圖來。一年前，他為離開而記住這一切，而現在，他把這裏當做了家，集境的風氣和江南的軟玉溫香截然不同，南風不競想，或許是他改變了燁世兵權的喜好，這裏曾經的刀劈斧琢，也被江南的婉轉柔情融化，變得溫和了許多。
“燁世兵權在這裏下了不少功夫吧？”鳳影是和鳳舞完全不同的女孩子，比起鳳舞的溫柔活潑，她更為成熟穩重，“這些花草並非集境原生，而且也不是一年半載能種出來的。”
鳳影笑著道：“這些花草可是費了主上不少心血，咱們集境土地氣候都比不上南邊，主上為了把這些花草樹木移栽過來，特地從江南找了不少蒔花弄草的行家，重金禮聘，費盡心思，才有了今日的美景。”
南風不競知道這是為了自己，也承這份情，沿著一路走過去，見著喜歡的品種，還讓鳳影記下來，以後找機會移栽到滿庭芳中去。他現在是破軍府最高權力的擁有者，所有的好東西只要他喜歡，那底下的人還忙不迭殷勤著，果然，不過三五日，那些奇珍異草便在滿庭芳中見了蹤影，老花匠跪在地上小心侍弄，生怕傷著一瓣一葉。
再接下來便是薇兒的周歲生辰了，燁世兵權對這個女兒是百般疼愛，視為掌上明珠，捧在心尖尖上，這周歲之禮自然也是辦得熱熱鬧鬧，絲毫不比她兄長的周歲禮遜色。三處分舵少不得派人來賀喜，江湖上也是傳得沸沸揚揚，都道前陣子破軍府才辦過一場驚世駭俗的婚事，怎麼又突然冒出個大小姐來，看來這破軍府最近喜事不少。
抓周也依然是在棲鳳樓辦的，因是女兒家，抓周的物件也與小包子那時候不同，準備的都是些針線、琴棋和漂亮衣物之類的東西，燁世兵權看過不滿意，又令人添了刀劍、書冊、筆墨紙硯，加上金銀財物等等，擺得滿地都是。
燁世兵權道，他的女兒怎可和尋常女兒家那樣做個閨閣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的薇兒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願意和南風不競一般琴棋詩畫書酒茶狂放不羈馳騁江湖也罷，願意如他氣吞天下雄霸一方也好，只要她願意，便不該有所拘束。
南風不競抱著薇兒過來，心裏是極贊同他的話，但嘴上還是不認：“你說得好聽，嬌慣得她無法無天，將來壓不住你可別後悔。”
燁世兵權哈哈一笑：“我的女兒便是那天上明月，何須壓制？”又道，“我給她取名為薇，便是要她如薔薇，驕傲綻放，將來恣意瀟灑，做她想做的任何事！”
“那倒也不錯。”南風不競把薇兒交給乳母，其實這抓周禮不過是圖個樂趣，豈有真的讓嬰孩隨便抓個物件便定下一生的道理？薇兒好奇地睜著眼睛看地上的東西，咯咯笑個不停。
趁著眾人都把目光聚在薇兒的身上，燁世兵權悄悄牽住南風不競的衣袖，低聲道：“當然，若是心中許願，我更希望將來薇兒能逍遙江湖，有破軍府做她後盾，她能自由馳騁。”
“哦，為何？”
燁世兵權望著南風不競的眼睛，輕笑：“比起小包子，她更像你。”
“像我，那很好。”
南風不競輕輕笑著，並未再說下去，等著千葉傳奇宣佈抓周禮開始，薇兒在那些物件中間好奇地看著，果然，她是不喜歡那些針線衣物的，找了半天，最後居然爬到了一把用寶石裝飾的匕首旁邊，拿兩個小胖手緊緊抓住，任由旁人怎麼哄也不肯鬆開。
“看來，咱們的女兒也和她的兄長一樣。”燁世兵權大笑，“這把匕首就贈予薇兒了。”
熱鬧的宴席散後，燁世兵權陪著南風不競同回滿庭芳，同塌而眠，睡到半夜，南風不競忽然醒來，在黑暗中抓住燁世兵權的手臂，將他也搖醒了：“燁世兵權，我從未覺得這不是件好事。”
“什麼？”
原來，南風不競是極在意的：“從前的我的確肆意妄為，可破軍府也早已不是我的囚籠，我選擇留下來，不是為了薇兒，不是迫於無奈，無論是愛你還是恨你，都是遵從於我的本心。”
“南風……”
南風不競輕輕地握住燁世兵權的手：“你不用從薇兒身上找補償，她的將來由她自己去選擇，我南風不競所作所為，並未違拗本心。”
“我知曉了。”許久，燁世兵權輕輕地說道，將身旁的人擁入懷中，他又聞見了那幽幽的冷香，為之神迷夢醉的芬芳，讓他陷入美好的追憶。南風不競靜靜地倚靠著他，他們在黑暗中睜著雙眼，看不清彼此的容貌，卻將所有的情愫都刻進了骨血，再也無法分開。“南風，我很歡喜。”
“嗯。”南風不競點點頭，翻了個身，覆上燁世兵權的身體，糾纏親吻，纏綿至深。
自薇兒生辰過後，又過了兩個月，暑熱漸漸退去，初秋時節已是不遠。蕭瑟秋風漸起，滿庭芳中的花又換了一茬，然仍舊花團錦繡，為北地集境添幾分江南才有的婉轉多情。
這日，燁世兵權在書房與千葉傳奇議事，兩人主僕合作多年，早已是默契天成，一個眼神便能了然對方的想法，如今燁世兵權大半事務都倚重於千葉傳奇，對這位年輕的策師信賴有加，這破軍府第二號人物的地位，連比燁世兵權還要長一輩的弑道侯都及不上。
他們談了一些瑣事，又提起江湖上最近發生的大事，集境本來地處偏僻，破軍府又向來不屑於與中原各門派交好，唯有殺戮碎島、火宅佛獄和死國尚算親近。只是前年與殺戮碎島退了婚約，兩方的關係不如從前密切，而死國因門派內部紛爭，也無暇他顧，如今與破軍府來往親厚的，也只有火宅佛獄了。
火宅佛獄之主咒世主便是寒煙翠的生父，此人雄才大略，武功卓絕，也是一方梟雄，與他合作須十分小心，乃與虎謀皮之舉，所謂的合作同盟，也不過是暫時之舉，什麼時候這表面的和平扯破了，接下來必定又是江湖局勢劇變。
“潛龍待時而動，主上也該有所行動了。”
“我會斟酌。”燁世兵權心中早有計議，只是如今比不得從前了，行事方針上他有更多的考量，而不再自負能為便乾坤獨斷。
千葉傳奇看出端倪，知曉這其中的緣故多半是因為那人，便道：“主上可是有所不便？”
“百韜略城，我記得曾經出過一件事。”
“主上是指？”
燁世兵權忽然擺了擺手，轉頭向門外道：“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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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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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樓發表於: 2022-03-07 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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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燁世兵權的書房一向防護嚴密，他與千葉傳奇或者弑道侯議事之時，外頭重重守衛，就連潛伏暗處的影衛都有三四道，保證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不過，這麼嚴密的防守仍然防不住一個人，只消他走近，守衛暗衛便自動退避三舍，他長驅直入，一直到書房門口才被將百師攔下。
將百師夾在這當口左右為難，他是看南風不競不太順眼，但又不敢造次，連南風不競一句隨口閒話，都能左右他的主上的任何決定，當真是禍害！可是這會兒燁世兵權在內議事，未得召喚他也不敢進入打擾，只好把人攔在門外，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只當自己是個木頭人罷了。
南風不競的心境早已不同往日，對將百師倒是好玩多過討厭了，有時故意激他，能把這人氣得直跳腳，還挺有趣的：“幹什麼，我要見燁世兵權。”
“主上在忙，不見客。”將百師壓低聲音回答，心裏極不情願，他們都恭恭敬敬地喊他公子，偏這人，每次都直呼主上大名，主上還樂呵呵應他。
南風不競挑眉：“我不是客。”
……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將百師張口結舌，知道自己失言，加上燁世兵權並無指示不見南風不競，萬一回頭這人告起狀來，說自己假傳命令挑撥離間怎麼辦？“你……我……”
南風不競揚了揚唇角：“怎麼，還不讓開？”他是懶得動手，就想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將百師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幸好裏頭燁世兵權聽見了動靜，開口令他放行，他無奈地瞪了南風不競一眼，側身讓開一條路，見南風不競背著手慢悠悠走進去，心下不甘，忍不住加快腳步跟上。
兩人進了書房，千葉傳奇向南風不競輕輕頷首以示尊重，然後便低頭退到一旁，燁世兵權沒有開口吩咐他離開，他不能主動離去，但此時也不適宜繼續剛才的談話。燁世兵權笑看著南風不競，他可是從未主動來書房找過自己：“南風，何事？”
南風不競四下看了看，這間書房是後來燁世兵權重新佈置的，並非他當年直闖的那間，相比而言此處簡素很多，書冊也只搬了少數過來，案頭堆滿了文書，看起來更像是辦公務的地方。他只是隨意觀視，目光落在千葉傳奇身上，後者輕輕點頭，又退了一步。
“我是打斷你們了？”南風不競並不在意自己的失禮，只是千葉傳奇的舉動讓他有些不快，“我可沒聽見你們說什麼。”
燁世兵權哈得一笑，轉頭道：“策師，方才我們說什麼，勞煩你再講一遍給南風聽。”他有心示意自己毫無隱瞞，胸懷坦蕩。
“不必，我沒興趣。”南風不競才懶得管這些，看著燁世兵權道，“我來是想問你，有沒有空和我走一趟。”
燁世兵權挑眉：“現在？”
“你要現在走，我也不反對。”南風不競道，“我要去寒光一舍。”
燁世兵權心中一動：“你的意思是？”
“沒什麼意思。”南風不競哼了一聲，停頓片刻還是張口道，“就是小包子的事，我既然長住此地，當然也要把他接回來，我想親自去接。”他故意轉開了視線，望著空蕩蕩的白牆壁。
千葉傳奇一聽就來了精神，憋著笑看了心虛的南風不競，趕緊以眼神示意燁世兵權，將百師也想開口，不過此地哪有他說話的份，只好忍著垂目站在一旁。南風不競見無人應聲，跺腳道：“算了，你若不得空，我自己去便是。”說罷轉身要走。
“南風。”燁世兵權伸手牽住他的衣角，笑了笑，“此事我也考慮過，只是怕你不允，才一直沒有提起。”上一回楓岫自作主張送了小包子賴破軍府，造成兩人極大的隔閡，是以這回燁世兵權忍著沒敢提，只讓人去寒光一舍送了許多東西，又暗中令鳳舞好生照看少主，如今南風不競自己提出來，他立刻打蛇隨棍上，“是該接他回來了，你想我們親自去？”
南風不競望著屋外道：“他的生辰還有半個月，若是趕不及回來，便在寒光一舍給他過了。何況，於情於理，我也該親自去接他。”對於這個長子，南風不競既疼愛又心中愧疚，心心念念想著，若非路途遙遠，恨不得立刻就飛去孩兒的身邊。
“也是。”燁世兵權點頭，“那我們收拾一番，明日出發，正好，我也有事要辦。”
千葉傳奇適時插上話來：“既然主上已有決斷，那準備的事宜便交給千葉吧。只是明日便要出發，時間上是否過於倉促？”
燁世兵權還未開口，南風不競搶先道：“你是要準備多少東西，我們騎馬南下，輕裝簡行即可，不必大張旗鼓帶上你那一大群下屬。”
“說得倒是輕巧，再怎樣輕裝簡行，該準備的東西都要備下，否則豈不是失了破軍府的禮數。”千葉傳奇笑看了燁世兵權一眼，他偶爾與南風不競品茶對弈，也算半個知己，是以說話上也不那麼拘束，開起了玩笑，“人家都說三朝回門，你這都過了三個多月了，怎麼才想起來要回門的？”
三朝回門是傳統的新婚習俗，南風不競聽得臉上一熱，悻悻地瞪著千葉傳奇：“你！”燁世兵權輕輕抓住他的衣袖，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吩咐千葉傳奇：“明日一早出發，你去辦吧。”
“是。”千葉傳奇笑著低頭行禮，然後趕緊退了出去。將百師還杵在旁邊看熱鬧，換來燁世兵權冷冷一瞥，“你也去準備。”
將百師貼身跟隨燁世兵權，這才想起要是主上出門，他自然也要安排人手，自己也要隨侍左右，於是也馬上告退。出了門反應過來這是要去迎回少主，將百師的心情立刻好了起來，哼著小曲連走路都輕快了許多，惹得路過的卸羽鳳凰和伏首神龍側目，還悄悄耳語說這小子是不是吃錯藥了，還是終於得罪主上所以被攆出去瘋魔了？
見閑雜人等都已離開，燁世兵權一掌掃去關上了門，捉住南風不競的手：“策師玩笑慣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玩笑？你破軍府上下多少人暗地裏喊我主母，真的當我不知道嗎？”在破軍府裏走動多了，南風不競自然也聽到了各種私下的傳聞，喊他主母已經算是好聽的了，背地裏說他妖孽魅惑的也不是沒有，“我若是計較這種事，早就拆了你的破軍府。”
“好。”燁世兵權居然認真地點了點頭，“隨你喜歡。”
南風不競瞪眼，聽著燁世兵權這話他連生氣都覺得理虧了，乾脆拂袖走到書桌旁，大喇喇地直接坐在了燁世兵權的座位上，儼然他才是這裏的主人：“你這書房比臉還乾淨，連杯茶都沒有。”
“我讓人來上茶。”
“不用了。”南風不競敲了敲桌子，“我不想管你的事，方才正巧路過，所以進來跟你說一聲。”
從前的南風不競是絕對不會解釋的，燁世兵權覺得有趣，便也開誠佈公：“我和策師已經說完了，原本我也有事要與你商量。”
“什麼事？”
燁世兵權斟酌了片刻，道：“明日我與你南下去寒光一舍，之後，你在那兒住幾日，我有事情要辦。”他看著南風不競，南風不競似乎對他的事真的不感興趣，不過他還是繼續說道，“一個月後，百韜略城城主鬼穀藏龍壽宴，請帖已經送來了。”
“哦？”南風不競眉毛挑了挑，“你要去？”
燁世兵權頷首：“我知道你與百韜略城有一段恩怨，我會周旋，也不會勉強你做什麼，不過，我會親自去一趟。”
數年前，年少氣盛的南風不競曾在不歸路上挑戰天下高手，彼時他尚是不世狂人，出手無情，傲視天下，不把旁人放在眼中。百韜略城的武師前去交涉，他想也不想就將人置於死地，因此與百韜略城結下了仇怨。南風不競雖不管事，卻也不是無知之人，想了想問道：“那日你我成親，百韜略城也送了賀禮過來？”
燁世兵權道：“不錯，他們少主鬼穀晏親自送了賀禮過來，也留下吃了酒席。”
“陳年往事了，看來百韜略城對我的這筆仇怨只能暫且按下了。”南風不競哼笑，又問，“不過，能讓你燁世兵權親自去參加鬼穀藏龍的壽宴，總不會是要還禮這麼簡單吧？”雖然燁世兵權在鬼穀藏龍面前的確是後生晚輩，不過破軍府和百韜略城又沒有什麼深厚情誼，派個人送份賀禮已是禮數周到了。
燁世兵權輕笑，走上前撫摸南風不競的肩膀，顯出兩人的親昵：“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一來我們本就要南下，都到了寒光一舍，順路走趟百韜略城也方便。二來……百韜略城還牽扯著一卷兵甲武經。”
南風不競一愣，隨即失笑：“這麼些年了，你還在找那幾本破秘笈麼？”當年兩人糾葛的開始，便是因為兵甲武經，他更因身懷兵甲武經惹出了連串風波，如今提起這東西，便沒什麼好臉色了。
燁世兵權也承認：“我汲汲兵甲武經這麼多年，豈會輕易放手？何況，此番百韜略城相邀，也有他們的考量，我去赴宴，也有我的計畫。”
“知道了。”南風不競擺擺手，起身道，“我說了，你的事我不管。你忙你的吧，我走了。”
燁世兵權追上他的腳步，與他一道出了門：“要回滿庭芳麼？”
“去看看薇兒。”南風不競抬頭看了看天色，估摸著這時候薇兒午睡要醒了，“一來一回起碼也要兩個月，讓乳母們好好照看薇兒。”
燁世兵權拉著南風不競，道：“這些不用操心，都會安排妥當的，走吧，我也去看看薇兒。”
“嗯。”
兩人去了薇兒的住處，看著可愛的女兒在搖籃中咯咯地笑著，揮舞著小胳膊十分活潑可愛，便一同留下來陪著薇兒玩了好一會兒，又說了些閒話，當然多數時候是南風不競說，燁世兵權抱著薇兒靜靜地聽。
一直到了月上中天，小女兒哈欠連天，燁世兵權便令乳母抱走了薇兒，交代了幾句，和南風不競返回滿庭芳，由鳳影服侍著洗漱沐浴，早早歇下，一夜再無話。
第二天兩人早早起身，用過早膳之後，便打算出發南下。千葉傳奇的辦事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一夜的功夫他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佈置妥當，要帶什麼東西，要走什麼路線，什麼人跟隨，什麼人接應，沿路要有什麼安排，都計畫好了，哪怕現下告訴他明天就得整個把破軍府搬去六出飄霙，他也能夠做到。
出了破軍府大門，將百師已然換好了一身輕便勁裝，腰上系著他的鞭子，牽著馬在門口等待了。千葉傳奇知曉南風不競的性子，定然是不喜歡被大群人跟著，燁世兵權也屬意輕裝簡行，所以他預先準備了快馬，並讓將百師近身跟隨，而其餘大批人馬則另外分派，確保燁世兵權要用人時，能隨時接應得上。當然，除了快馬之外，千葉傳奇也另外備下了馬車，燁世兵權的船也在碼頭候命，無論他們想走什麼線路，都安排周詳。
南風不競背著手走到那兩匹馬兒身邊，留神細看，兩匹馬都生得雄壯矯健，一看就是精心選育出來的寶馬，一匹純白不帶一絲雜色，一匹則是紅棕色的，兩馬身上佩著一模一樣的載具，都繪著金底雲紋圖樣。南風不競其實並不識馬，他慣常也都靠著輕功在江湖上行走，可這番與燁世兵權同行，總不好叫這堂堂破軍府之主跟他一樣靠兩只腳走去寒光一舍，便只好選擇騎馬了。
“這兩匹馬是弑道侯送我的，白的叫雪雲，紅的叫朝霞，皆是舉世無雙的寶馬。”燁世兵權伸手摸了摸馬兒，雪雲和朝霞顯然深得他的寵愛，親昵得打起了響鼻，“雪雲性子烈些，朝霞反而比較溫順，你……”
“出發吧，別磨蹭了。”南風不競隨手扯過雪雲的韁繩，這性烈的馬兒開始還有些抗拒，緊接著竟然低下頭，在南風不競鬢邊一蹭，仿佛知曉這是主人的心愛之人，乖乖跟著他了。於是南風不競翻身上馬，凜然一笑，“我先試試！”一鞭落下，雪雲帶著一身白袍的南風不競踏風而出，似一片飛雪遠去了。
“主上！”將百師急急上前，“他，這……”
燁世兵權微笑，亦翻身上了朝霞，拉了拉韁繩道：“雪雲的腳程快，再不走就得追到天黑了。”駿馬揚蹄，絕塵而去。
“哎，主上等我！”將百師猜想，這一趟旅程，他估計是不會好過了。
寶馬的腳程果然非同凡響，不出半日，三人已經離了集境地界，一路飛馳，照這個速度，他們六七日便能趕到寒光一舍。南風不競初時還覺得心焦，恨不得一日千里飛到小包子身邊去，真的出來見秋日勝景，又不由起了心思，貪看這楓紅菊豔的景致。
燁世兵權看出南風不競的心思，體諒他這些日子呆在破軍府中一步也未踏出，這一趟也是有心陪他出來散心，便道反正也不著急這幾日的，只需趕上小包子生辰，不如順帶轉道去蜀中一趟。
南風不競向來喜歡蜀中風光，當年他也曾到此一遊，並於此地遇上了湘靈，兩人結伴同行，相交莫逆。不過當年遊蜀地的心境和如今卻是大為不同了，甚至身邊之人也不再是嬌俏的湘靈，而是這個他愛恨糾纏男人。南風不競苦笑，經不住燁世兵權的遊說，最後點頭應允。
兩人把臂同遊，在巴蜀徘徊了兩日，喝了劍南春，賞了滿山楓紅，又在巴山夜雨之時，留宿於山腰的小客棧中。
客棧的房間不多，也並不多好，只能說還算舒適。燁世兵權與南風不競住一間，將百師便在隔壁一間，夜裏寒冷，將百師裹著被子都凍得瑟瑟發抖，根本無法入睡，聽著外頭夜雨纏綿，又聽見隔壁傳來細語低喃，和著秋雨滴滴答答的聲音，渲染滿室的旖旎。
那廂春色無邊，這邊將百師的房裏卻是淒風苦雨，因是雨天，這房間的防潮效果又不好，連被子都是濕津津的，叫他坐臥難安。將百師咬著牙，乾脆把心一橫，伏在牆邊聽起了壁腳。他主上的話不多，只是偶爾低喚幾聲南風不競的名，又喁喁幾句軟話，哄那人進自己懷中。南風不競一時低聲絮絮，一時又高了音調，兩人纏磨許久，又傳來衣料摩挲的聲音，巫山雲雨，大抵便是這番光景。
將百師聽得起勁，捂著嘴巴不敢出聲，生怕隔壁那兩位聽見。那廂聲音漸漸低去，終於什麼都聽不到了，忽然傳來一聲變了調的呻吟，嚇得將百師一陣哆嗦，腦袋撞到了床欄上，發出“咚”得一聲悶響，他嘶得倒吸了口冷氣，趕緊捂住頭。
沉默片刻，燁世兵權的聲音忽然響起：“將百師。”
將百師差一點兒本能地回應，忽然想起這豈不是自投羅網，主上好歹能繞過自己，那位要是知道自己聽壁腳，嘖嘖，將百師縮回自己冷颼颼的被窩之中，無論燁世兵權說什麼，就只當做不知。
巴山一夜秋雨，濕了殘紅滿地，及至第二天天亮，將百師起床，候在門外等著主上起身，聽了召喚才敢推門而入。
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已穿戴整齊，站在窗前賞著雨後的朝陽，一派從容瀟灑。南風不競仍是不放心，問道：“昨夜喚你叫小二送暖爐來，你怎麼不應聲？”
“主上召我了？”將百師眼皮一跳，抬眼見南風不競面色如常，轉身之際耳後卻露出一抹可疑的暗紅，心裏笑翻了，嘴上還在請罪，“昨夜雨冷，我大概睡得太死，竟未聽見，請主上和南風公子恕罪。”
“罷了。”燁世兵權擺擺手，“去準備早膳。”
“是。”
將百師下樓去準備吃食，燁世兵權摟住南風不競的肩膀，與他親熱：“你為難他作甚，他聽見了也只能說沒聽見，何況，你何須在意這個？”
“我可不想聽見他嚼舌根。”
“他不敢。”
南風不競點了點頭，警告什麼的，終歸要給一個的。他也不再糾結此事，又問：“今日準備去哪兒？”
燁世兵權道：“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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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樓發表於: 2022-03-07 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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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碎碎唸：軍督和南風終於成親啦，後面要給他們甜一甜，所以會有很長一段的小甜餅
然後確實我把南風寫的有點嬌了，但是嗯，在這個世界裡，他不是那個求而不得的不世狂人，也不是為情所苦的南風不競，我希望他在這個世界裡幸福快樂，希望他和軍督相愛相知相守，也是因為這樣，我覺得我既然寫了他們的感情，就不必完全復刻他在劇裡那種極端的狀態，畢竟單相思一個人和相愛相守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但是無論如何，南風是為情而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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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樓發表於: 2022-04-27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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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離了巴山，燁世兵權同南風不競轉道，出劍閣，入楚地過雲夢澤，又行至鄂東之地，來到慶陽山附近。
此時又是秋季，楓紅半山，秋風蕭瑟起，一如當年。南風不競忽然來了興致，便不走原先預定好的官道，非拉著燁世兵權從慶陽山取道，在山間小路繞行，往長江水道的方向而去。
燁世兵權不明就裏，只覺得南風不競高興就好，便隨他指路了，進山走了半程，卻見四周群山懷抱，不見人煙，再看天色將暮，恐怕日落前是趕不到可以歇腳的地方了，不由按下韁繩，同時一伸手勒住雪雲的韁繩，問道：“你想走水路，我們從官道直接過去便是，為何非要往這裏走？”
南風不競下了馬，摸了摸雪雲的腦袋，這烈馬對他很是溫順，親昵地蹭著他的掌心：“山間空氣好，景色也美，這樣走走有什麼不好？”
燁世兵權也下馬與他並肩同行：“好是好，可是天色已晚，只怕我們今天走不出這山，要露宿山林了。”
將百師跟在兩人身後一言不發，前面那兩人倒是光風霽月從容瀟灑，就算露宿山林也覺得沒什麼，他作為唯一的下屬，這會兒可忙著呢，又得打點好主上的起居飲食，又得警戒四周，還得時不時把消息遞出去，以備不時之需。
馬蹄聲和腳步聲錯落響著，踏在枯葉遍地的山道上，有種沉寂而溫柔的美感。南風不競抬頭看了看天，日暮西山，夕陽餘暉散落一片燦金，他微微一哂：“怎麼，破軍府尊貴的主人，沒有紆尊降貴過，怕黑怕鬼，還是……”他突然停住，有什麼東西在心底閃念，噩夢只是一瞬復蘇，卻能瞬間吞沒人心，他咬住嘴唇，十指慢慢收攏。
“南風。”燁世兵權輕聲喚道，知道南風不競的恐懼來自何方，雖然這算是他自找的，但燁世兵權依舊包容地握住了他的手，將黑暗撥開，“同樣的泥潭我不會踏進去兩次，我只是在想，在月下漫步，似乎也不錯。”
南風不競收斂住眸中的冷厲，輕笑道：“誰要與你月下漫步，也不會叫你露宿山林的，誰說這裏沒有落腳的地方，你看？”他抬手遙遙一指，只見群山掩映間，一條破破爛爛的酒旗被山風吹起一角，居然是一間野店。
“這裏，怎麼會有人家？”
“還好這家店還在，方圓數十裏，也只有這一家店可以歇腳了。”
將百師看著那幾乎爛成碎布的酒旗，眼皮忽然跳了起來，這個地方他可是太熟悉了，他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南風不競，原來這人是故意的麼？“主上！……公子，那間店……”
南風不競轉頭橫了他一眼：“哼，看來將百師還記得。”
燁世兵權頓時好奇：“哦，看來你來過這間店，將百師，你說。”
將百師腹誹著南風不競，口中卻答得飛快：“回主上，大約三年前，屬下曾在此地與南風公子有一面之緣。”
“三年前，那不就是……”
南風不競不答，加快了步子走到野店門口，當年的店小二仍然在門口燒水，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景象，只是歲月如水而逝，那店小二臉上添了風霜，燒水的動作也熟練許多。
見著有客人來，店小二趕緊放下水壺笑臉相迎：“哎呀，三位客官你們好，快店裏坐，這天色不早了，不是我吹，這方圓數十裏可只有我們一家店能休息，裏面請，裏面請。”他一面迎著南風不競和燁世兵權，一面殷勤地招待，掀開了門簾，“裏面請，哎呀，這是客人的馬吧，咱家後面有馬棚，勞客官把馬兒拴到那兒去，也有草料可以喂，請請。”
將百師接過馬韁繩，向燁世兵權說了一聲，牽著三匹馬去野店後面的馬棚拴馬餵食。南風不競對這裏仍是記憶深刻，當先一步跨入店中，燁世兵權便跟著他，還是那麼幾張破破爛爛的桌子，兩人環顧四周，選了張相對乾淨的臺面坐下。
燁世兵權心中有數，便問：“南風，你是故意帶我來這兒的麼？”
“只是偶然。大約是心中有個念想，不知不覺又回到這裏來了。”
“這裏……”
兩人正說著話，上了年紀的老掌櫃也掀了門簾從後院進來，知道有客人在，便親自過來招呼：“哎呀兩位客官久等了，鄉下地方招呼不周，我那笨夥計這麼多年也沒什麼長進，怠慢貴客了。”他見燁世兵權衣著不凡，又見兩人俱是風標出世，相貌英俊之人，便知他們大有來頭。這麼多年察言觀色的功夫，老掌櫃見燁世兵權一直望著南風不競，便曉得這裏誰拿主意，笑呵呵地轉向南風不競：“客官一路辛苦了，吃點啥麼，鄉下地方沒什麼好招待的，但酒菜還是有的。”
南風不競點點頭：“無妨，有什麼吃食，都先拿些過來。”
“好嘞。”老掌櫃答應一聲，忙不迭地吩咐夥計去廚房準備，又在旁與南風不競搭話，“哎，人老了，動作也慢了，客官別見怪。哎，說起來，這位客人好生面善，似乎是哪里見過？”
南風不競如今性子溫和許多，仰起臉看著老掌櫃：“是見過的。”
“哪里見過呢？”老掌櫃想了想，忽然一拍腦袋，畢竟這地方的客人並不多，像南風不競這般模樣出眾的客人，更是一見難忘了。“哎呀，想起來了，前幾年客官是不是來過，當時還帶著一位美麗的姑娘。”他看看燁世兵權，這位器宇軒昂的男人顯然和美麗的姑娘毫不沾邊，“這位……”
南風不競笑著道：“是，老爹沒記錯，那位姑娘是我妹妹，這位……”他瞥了燁世兵權一眼，燁世兵權笑望著他，等他說出下文，“這位是我的弟弟。”
“啊？”老掌櫃愣了愣，反應倒是很快，立刻說道，“看不出來看不出來，令弟真是英武不凡。”
“哈。”燁世兵權原本就比南風不競年長幾歲，樣貌更是雄壯，聽南風不競這般玩笑，也不戳穿，點了點頭，“不錯，這位是我的兄長。”
老掌櫃又與他們閒聊了幾句，將百師弄好了馬匹也走了進來，看南風不競和燁世兵權坐在一起，便識趣地走到旁邊的桌子邊，老掌櫃忙要轉身招呼他，他趕緊解釋：“不用，我們是一道的。”
南風不競道：“沒錯，這位是我們家的管家。”
“哦哦。”老掌櫃覺得將百師也很面熟，但既然南風不競這麼說了，便也沒有多嘴追問，將百師悻悻地看向南風不競，沒辦法，誰叫主上慣著，他做下屬的可是一點發言權都沒有。
不一會兒，小夥計準備好了吃食從後廚端出來，不過是些饅頭和野菜，還有一些糕點和粗肉，並無什麼好東西，燁世兵權教分了些給將百師，看著南風不競苦笑：“好兄長，看來今日只能請你將就了。”
南風不競哼笑，向老掌櫃招了招手：“老爹，今年可釀酒了？給我拿些過來，還有你那肥雞還有沒有，宰一只，我要喝雞湯。”
老掌櫃趕緊點頭：“有有有，只可惜粗陋，怕客官不喜歡。”
南風不競道：“無妨，你去準備，銀子找我們管家的要，管夠。對了，今晚我們要借宿，可有客房？”
老掌櫃道：“後頭有一間客房，還有間柴房能住人，只是地方簡陋，怕三位貴人不習慣。”
“有地方住總比睡在山裏好，是不是？”南風不競道，“老爹，先取酒來。”
老掌櫃殷勤地喊上夥計，溫酒殺雞趕快準備起來，燁世兵權莫名得覺得今天南風不競似乎心情甚好，說了許多話又有這許多要求，當真奇怪，將百師則知道，當年那鍋雞湯是他喝了，這會兒南風不競是要重遊故地，後頭不知要給主上說些什麼呢。
然而，南風不競並未提起當年在這間店裏的狹路相逢，喝了一口店裏的酒，覺得這酒雖渾濁，卻別有滋味，便倒了一杯給燁世兵權：“其實咱們的馬走得快，今晚趕到附近的城鎮投宿也來得及，不過，你可就錯過這美酒的滋味了。”
燁世兵權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好像不是你喜歡的口味。說吧，你非要在此地留宿，究竟是為了什麼？”
“算是懷舊？當年我沒在這兒留宿，結果出去了又走不快，還真是露宿在山林裏了。”提起當年，南風不競坦然許多，他似乎在刻意地重新回憶當年種種，時過境遷，當初的滿心恨怒如今都是過眼雲煙，燁世兵權坐在他的身旁，溫柔地注視著他，“我和湘靈兩個人，山裏還挺冷的，不過我們運氣不壞，好歹沒有碰上狼。”
將百師不敢說話，他怕自己一開口，南風不競就會說出當初就是為了避開他和野俊飛雄才著急離店的。燁世兵權挑眉問道：“只是懷舊？”
南風不競反問：“那你覺得是什麼？”
燁世兵權並不是喜歡自尋煩惱的人，他見南風不競臉上並無從前那種陰鬱糾結，雖然他們成婚之後他並無問過南風不競心境變化如何，但也從點滴相處感受得出，他們之間的情緣並非作假：“懷舊便懷舊吧，我只怕你住不慣，今晚會睡不好。”
南風不競哼笑：“餐風露宿，難道我不比你習慣？”
喝過熱氣騰騰的雞湯，兩人便去後院的客房歇息，至於將百師自然只能在那間柴房將就一夜了。入睡前他還是恪盡己責，在整個客店裏巡視一圈，又去看了看三匹馬，馬兒好好地在馬棚中，槽裏的草料比較粗，它們也挑三揀四地沒吃多少，將百師無奈地摸摸馬兒的腦袋，“吃吧吃吧，有的吃多吃點，誰知道咱們主母什麼孤拐性子，唉。”
安頓好了馬兒，將百師又去店外走了一圈，只見店外漆黑一片，四周就是荒山野嶺，頭頂一輪明月，隱約映出遠處黑影憧憧，還真有狼嚎聲在遠處響起。夜風吹得將百師打了個哆嗦，他抬手放在唇下，吹了聲短哨，片刻後便有只鳥兒落在他的肩頭，他將一個蠟丸喂在鳥兒口中，小聲道，“乖奴奴，去吧，主上這裏一切平安，影衛，繼續待命。”那鳥兒便振起雙翅，繞著將百師飛了幾圈，而後飛遠不見了。
消息傳完，將百師回到後院，見掌櫃和夥計住的地方已經熄了燈，大約是睡下了，再看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房裏也是黑咕隆咚，這會兒估計又相擁而眠了吧，他搖了搖頭，正打算去柴房裏呆著，忽然勁風掃過，一顆松子彈落在他的腦門上，“誰！”
將百師抬起頭，只見屋頂上兩個人影並排坐著，旁邊還有酒壺。月光如霜，溫柔地灑下，南風不競磕著松子，又用松子彈將百師，燁世兵權也不阻止，只攬著南風不競，“事情做完了？”
“主上！”將百師立刻凝神屏息，“是。”
“那便去休息吧。”
南風不競一指客房：“你可以睡那間，不必窩在柴房。”
“屬下不敢。”
“你喜歡睡柴房也不幹我的事。”南風不競悠閒地側過身，直接躺倒在燁世兵權懷中，拿起酒壺暢飲，“好酒。”
顯然這兩人根本不打算回那簡陋的客房睡，燁世兵權眯起眼睛，輕輕撫摸著懷中之人的發絲，吩咐，“將百師，去睡吧。”
“是。”花前月下，是沒有他的立足之地的，將百師識趣地告退，想了想還是鑽進了柴房。
南風不競翹著腿，舒舒服服地靠在燁世兵權懷裏，嘖嘖兩聲：“還真喜歡睡柴房？”
“他是怕你一會兒又要睡，占了客房，那就換成我們去睡柴房。”
“倒也無不可。”
“哈。”燁世兵權摸摸南風不競的臉，他們都是身懷絕藝之人，一宿兩宿不睡也沒什麼，便是將百師回房，大約也是打坐著警惕周圍的動靜，反倒是這月色難得。
南風不競飲著酒看著月，忽然笑道：“與你賞月好生無趣，你看這月亮，能說出些什麼來？”
燁世兵權曉得這又是笑他不解風情，哈哈一笑：“你莫忘了我說過的話。”
“什麼話？”
“我不須解風情，只要解南風就夠了。”
“你！”
下一刻，南風不競便被強行捏住了下巴，肆意放縱的吻爆烈地侵襲了他的唇舌，而後便是抵死纏綿，間或幾聲私語喁喁，又淹沒在情潮洶湧中。
“唉。”柴房裏，將百師踢了踢地上的乾柴，在搭成床的簡易木板上坐下，聽著屋外的動靜只能唉聲歎氣，不是這麼急不可耐吧，也不怕從屋頂上滾下來麼？
月下璧人，兩個身影成雙成對，才管不了那麼許多！
第二日天剛濛濛亮，老掌櫃便催著夥計去開門燒水準備早膳，昨夜有三個貴客留宿，他這鄉下地方簡陋，真怕是怠慢了。老掌櫃見夥計忙不過來，便親自提著水壺去門口燒水，等會兒貴客醒了好梳洗，誰知他剛剛出了門，卻見昨夜留宿的兩名貴客手牽著手，從店外的樹林子裏走了出來。
見著老掌櫃目瞪口呆的模樣，南風不競趕緊甩開了燁世兵權的手，一掃方才神態中的柔軟親昵，快步走在了前頭。老掌櫃問：“客人，你們這是……”
南風不競冷然道：“早上空氣好，去散散步。”燁世兵權跟在他後頭，神色淡定：“不錯。”
老掌櫃見兩人舉止親密，並不像尋常兄弟，不過他也算是見多識廣，開了這麼多年的店了什麼人沒見過，前陣子不還風傳江湖上有個大人物娶了個男妻麼，因此見怪不怪了：“哦哦，是是是，山裏空氣清新，兩位起得真早。對了，老爹給你們燒水，你們梳洗過了，一會兒吃了早點再出發。”
“嗯。”南風不競點了點頭，一側身進店裏去了，燁世兵權從懷裏摸出一錠銀子，塞到老掌櫃手裏，“老爹，麻煩你了。”
在店裏用了早膳，燁世兵權三人辭了老掌櫃，又策馬而去，出了慶陽山再走十幾裏，便到了鄂東的渡口。
滾滾長江東逝水，這鄂東渡口直通長江水道，天光雲影下風景秀麗，渡口船隻停放整齊，遠處一艘熟悉的華麗大船靜靜停泊著，船上旌旗未展，但這番手筆出自誰之手再明顯不過。
碼頭上，黑衣的男人拄著刀站著，遠遠看見疾馳而來的三匹駿馬，神色終於有了變化，抬起頭望了過去，看見燁世兵權的瞬間便直直跪了下去。
“野俊飛雄？”
將百師指著碼頭上的黑衣男人：“主上，野俊飛雄在這兒候了一天一夜，咱們是不是改走水路？”
燁世兵權問：“所有的東西都在船上？”
“是，策師覺得水路方便，行程也寬鬆，是以一早安排好了。”
“南風，如何？”燁世兵權徵求南風不競的意見。
“從這兒沿著水道順流而下，一天之後便能到達皖南渡口。”南風不競連馬也沒有下，這段路程他熟悉得很，“而騎馬去皖南渡口，走最近的路線，要兩天。”
“所以？”
南風不競揚眉而笑：“讓他們去皖南渡口等，我們去那兒上船。”
“好。”燁世兵權從來都是由著南風不競的，話音剛落，南風不競便調轉馬頭，一揚鞭子絕塵而去。
“哈。”燁世兵權大笑，吩咐將百師，“去讓野俊飛雄照做。”
“是，可……”
燁世兵權道：“追不上，那就皖南渡口見。”說著也不理將百師，直接拍馬追趕南風不競去了，可憐將百師以為要換水路剛下了馬，這會兒再想上馬追是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南風不競和燁世兵權一前一後策馬入山林，消失在視線所及。
“怎麼回事？”野俊飛雄見主上突然離開，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連忙施展輕功追了過來，“主上和公子這是？”
“嫌我礙事把我甩了唄！”將百師氣得直跺腳，“哼，反正影衛都跟著，南風不競，走著瞧！野俊飛雄，走，上船，我們去皖南等著。”
野俊飛雄呆了呆：“你剛剛，是不是直呼了主母的名字？”
“是又怎樣，你都不知道他昨晚多囂張，他和主上！”
“嗯？”
將百師氣得抓耳撓腮，又不好意思明說，只能繼續跺腳：“算了，走吧走吧！”昨夜月色喜人，那兩人後來走進樹林裏，他可真的沒有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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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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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樓發表於: 2022-04-27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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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撇下將百師，策馬入了山林，山回路轉，柳暗花明，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群山懷抱之中。
南風不競“籲”得一聲勒住韁繩，讓雪雲停了下來，舉目四望，熟悉的青山綠水層巒疊嶂，滿目蒼翠令人心曠神怡。
“南風。”燁世兵權也緊跟著趕來，見南風不競神色微凝，便上去與他並肩同行，松了韁繩，任由雪雲和朝霞隨性漫步，好好欣賞這山川風光。
燁世兵權縱橫天下，高傲自負，甚少有這種閑情雅致，以往離開破軍府也大多是前呼後擁，聲勢壯大，此番只帶著將百師一個下屬已經算是難得了，更不必說現下只有他和南風不競兩人。
馬蹄聲在山道上回蕩著，秋高氣爽，偶爾有鳥兒從身旁掠過，清脆的鳴叫聲婉轉悅耳，又有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小巧的影子在樹林陰翳一閃而逝。人家都說春光甚美，可秋景怡人也是不輸春色，南風不競賞了一會兒景，又轉頭望瞭望燁世兵權，挑著眉毛低頭沉思。
燁世兵權興致極佳，見狀便問：“怎麼了，心情不佳？”
“哦，你從哪里看出來我心情不好？”
燁世兵權笑著道：“按你的性子，面對如此山川秀麗，該撫琴高歌，茶酒逍遙，再賦詩一首才對。”
“哈，看來你還是有長進的。”南風不競也笑，這些風花雪月的雅事，終究還是入了這個男人的心的，“那你倒是告訴我，琴在哪兒，茶在哪兒，酒又在哪兒？”
燁世兵權挑眉：“你想要，片刻就有。”
南風不競立即回頭，只見青山百轉，卻無半個人影：“影衛？”
“讓你看見了，便不該留著。”影衛是絕對不能讓人發現的，即使面對著南風不競這樣的高手，他們也必須做到潛藏蹤跡，不露絲毫破綻。
“算了，快走吧。”南風不競有意無意地看了眼天色，晴空萬里，連一片輕雲都不曾有，可他卻忽然說道，“別一會兒又下雨。”
“又？”燁世兵權正疑惑，轉念一想就明白了，這裏離鄂東渡口不遠，三年前在這裏發生過什麼事，他還是記得的，“抱歉。”
“無端端道什麼歉，你又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且看且走，路旁的景色依舊，南風不競的心境卻與當年大不相同了，“原來，這兒的景色這麼好，當年倒是錯過了。”
燁世兵權翻身下馬，走到前頭拉住雪雲的韁繩，仰頭望著南風不競：“我為你牽馬。”當年的事，燁世兵權也只是知曉個大概，南風不競跟他說過一些，但個中細節不甚清楚。如今南風不競故意引他走這條當年的舊路，想來還是對此事耿耿於懷的。
燁世兵權知道，那是南風不競心底的刺，他不能主動去問，卻又在每次無意間提起的時候，紮得更痛更深。他一手拉著朝霞，一手牽著雪雲，沉默地走著，兩人無言，唯有風聲過耳。
“喂。”南風不競忍不住先開了口，他坐在雪雲的背上，俯視著燁世兵權，以這樣的姿態看著這個男人讓他感覺到了彆扭，時間真是可怕的東西，他曾經多少次想把這個男人踩在腳下，現在這個念頭，卻好似一個無聊的玩笑，“燁世兵權，你是不是覺得我在故意找茬？”
“你不會做這麼無聊的事。”
“那你錯了，我一直都很無聊。”
南風不競俯下身，一只手搭上燁世兵權的肩膀，掌心蓄了些力道，好似要脅地在他的穴道附近徘徊著，燁世兵權猛然停下腳步，也唯有在南風不競的手中，他可以毫無忌憚地暴露自己的死穴：“哦，那你動手吧。”
南風不競不動聲色：“讓我想想，你說我一掌打下來會發生什麼，你的影衛來不來得及救你？”
燁世兵權緩緩轉過臉：“南風，你仍想殺我麼？”他抬起左手按住南風不競壓在自己肩頸處的手，然後慢慢握住，歎氣“這一招你玩了那麼多次，還想再試試嗎？”
南風不競感覺到熾烈的殺氣，轉瞬即逝，面前的燁世兵權靜靜地看著他，唇角噙著一絲笑意。兩人僵持了片刻，南風不競終於收斂了眸中的淩厲，輕巧地跳下馬：“陪我走走吧。”
他們並肩繼續前行，南風不競道：“你方才，動了殺心。”
“你也一樣。”他們其實都是十分敏銳的人，拋開纏綿的情愫，殺與不殺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
“不過。”燁世兵權笑了笑，“我賭你不會。”
“要殺你的機會太多太多，當我放棄了第一次之後，便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南風不競感慨著，“我說過了，只是懷舊。”
“哦？”
南風不競停了腳步：“也許，還有放下。”
重走這條路，南風不競心中無怒無嗔，當年的種種已成過往，他欣賞著沿途的風景，一片釋然。癡狂的情愛，終究洗去了曾經的悲苦，他不再恨了。
燁世兵權握住他的手，情之所鐘，一生所系，他明白，這一回，是南風不競真正的，完全的，放下過往，走出青山，看一片清明。
“跟我走。”南風不競任由燁世兵權握著自己的手，大搖大擺絲毫不避嫌，“我帶你去看看小包子出生的地方。”
“啊，那間破廟？”
“是啊。”一旦心無掛礙，南風不競說起此事輕鬆許多，“那時候被你打了一掌，和湘靈一路逃，又不認得路，天又要下雨，小包子還急著出來，差點兒就把他生在路邊了。”
燁世兵權垂下眼簾：“辛苦你了。”
“其實，離那破廟不遠就有村子了，好歹不會那麼狼狽，可惜小包子等不及了，我也撐不到那裏。”要南風不競自己承認撐不過，簡直是比殺他更困難的事，他能這樣坦蕩地對燁世兵權說出當時的無助與惶恐，足以證明他此刻心境的釋然。
“小包子是你的孩子，跟你簡直一模一樣。”南風不競歎笑，“我妄想切斷你們之間的聯繫，可父子天倫，我終究無法阻止。”
燁世兵權一直在笑，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結果，緊緊地牽著南風不競的手，此後同行，不離不棄，生死無悔。
他們在山間兜兜轉轉，要尋當初的那間破廟，南風不競的記性不錯，沿著原來的路，憑著當時痛到模糊的一點記憶，還真找到了地方，可是令他瞠目結舌的是，原先的破廟已經修葺一新，殘垣斷壁不再，倒是香火鼎盛的模樣，來來往往的人不少。
“這便是你說的……破廟？”雖說規模不大，但廟宇整潔，可跟殘破半點不沾邊。
南風不競也不明所以，按說才三年不到的光景，怎麼這廟宇又重新熱鬧了？“怎麼會，我記得當時……這廟看著都荒廢很多年了，連房子都快塌了。”
“也許是村裏大戶出錢重修了，走，去看看怎麼回事。”
走到廟門口，南風不競才看見門上懸著的匾額也是新的，寫了“花神廟”三個大字，往裏面瞧，見不少善男信女跪拜，中央的雕像是個美貌夫人，身披彩綢，裝扮華麗，手裏還抱著個繈褓，雕得惟妙惟肖。
一個提著花籃的少女輕快地走來，衣著樸素，容貌倒有幾分清麗，笑著打量著兩人，開口聲音清脆：“兩位公子是外鄉人，是不是特意來我們這花神廟的，要不要買些花供奉花神娘娘？”
南風不競問道：“花神廟？我記得這裏原本是個荒廢了的廟，怎麼成了花神廟？”
少女年紀尚小，十三四歲的模樣，笑容燦爛：“這我可不太清楚了，要問我家阿海大哥呢，聽說阿海大哥親眼看見了花神娘娘降臨的。公子，給花神娘娘供奉鮮花吧，馬上就到花神誕子日啦，現在求最靈驗了。”
南風不競怔怔問道：“靈驗，這是求什麼的？”
少女咯咯笑道：“自然是求子，求平安生產啦。公子娶親了嗎，家中娘子可有孕？求求花神娘娘，說不定花神娘娘會賜下麟兒呢。”
不等少女說完，南風不競已經跨進了花神廟裏，四下看了一圈，雖然這裏內外都翻修過了，但的的確確就是當年他生下小包子的那間破廟，可是這跟花神娘娘又有什麼關係？燁世兵權念頭一轉，已經猜到了幾分，笑著向那少女買了些鮮花，也走進廟中，放在了香案了。
南風不競見他買了鮮花，撇了撇嘴道：“你供奉什麼，難不成還真的以為靈驗，要來求子麼？”
燁世兵權笑道：“應個景而已，我已兒女雙全，何須再求。”
“哼！”南風不競眉峰微動，又抬頭看了看那花神的神像，“我怎麼覺得這花神怪怪的，還有花神誕子日又是什麼？”
“不清楚，也許是此地風俗？”燁世兵權直覺還是別追問下去比較好。
“是嗎，總覺得很奇怪。”
兩人正在輕聲交談，不巧落進了旁人的耳中，便有好事者湊了上來，硬是拉著兩人說起這花神的故事來：“兩位公子有所不知，咱們這個地兒靈秀，連神仙也喜歡呢，這座廟就是花神娘娘產子的地方，為了紀念花神娘娘在此生下神子，所以村裏大戶樂捐，把這座原本荒廢了的土地廟改成了花神廟，每年花神誕子日還有祭祀。這方圓百里的人都來這裏拜求花神娘娘，希望能沾沾神仙的福氣，也好得個大胖小子呢。”
“花神誕子？”南風不競聽得雲裏霧裏，既與生產有關，便又令他想起生小包子的艱辛來，不由皺眉。燁世兵權怕他再問，趕緊拉著他要走，誰知這裏的人熱情，偏生要把此地的福澤播出去，“是呀是呀，下個月就是花神誕子日，這可是真是，村裏的阿海是親眼看見花神下凡誕子的。”那人說得眉飛色舞，轉頭就扯著嗓子喊，“阿海，阿海！”
南風不競也來了性子，他雖狂傲不羈，骨子裏還有幾分文人情話，這等奇聞異事，何妨一聽。那名叫阿海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皮膚黝黑，骨架很大，雖然沒什麼武功，但力氣應該不小，顯然是常做力氣活的。阿海老實，哈哈笑著摸了摸後腦勺，便說道：“是是是，我是親眼見花神娘娘下凡來生子的，就在三年前。”
燁世兵權無奈，南風不競也有些回過味了，冷冷道：“三年前，這裏？”
“是啊。”阿海拍了拍手，周圍同樣好奇的人便圍攏了起來，聽他講起那個神奇的故事，“我記得准沒錯，那就是三年前的花神誕子日，那時候這裏還是一座破土地廟，都幾十年沒人來過了，我常到山上砍柴，有時候走得累了，就到這廟裏歇一歇，對這裏最熟悉了。”
“然後呢，你在這兒邂逅了花神娘娘？”有人起哄道。
“不不不，我怎麼敢冒犯花神娘娘，你莫胡說。”阿海連忙否認，“我記得那天我上山，走了一半突然下起了暴雨，我躲到晚上這雨還沒停下，只得先到這廟裏暫避。誰知我走到廟門口，就聽到裏面有人在哭，我一時害怕，就沒進去，躲在後頭牆根底下了。”
有人打趣：“你確定你見著的是花神娘娘，那她怎麼哭了？”
“你別打岔，聽我說！”阿海繼續回憶，“那裏頭的哭聲時高時低，我聽著像個男人的，也不知道怎麼了，我就躲著，後來迷迷糊糊的，我突然看見天上一道光，那花神娘娘就下凡啦，她帶著幾個仙女仙童進了破廟，不一會兒裏頭就傳來孩子的哭聲，又過了很久，天都亮了，花神娘娘就抱著個孩子出來了。你們說，這不是花神娘娘產子是什麼？”
又有個老婆婆附和：“是真的是真的，阿海這孩子不會說謊，那天的確有人到咱們村裏討奶，後來花神娘娘還抱著孩兒路過，咱們村好多人都見到了。”
阿海也說：“對對對，花神娘娘顯了靈，所以孫大戶他們才出錢，把這廟好好修了，後來孫大戶他娘子到這裏來祈福，去年就生了兩個大胖小子，大家都說靈驗的很。”
一時間大家都嘖嘖稱奇，議論紛紛，只有南風不競愣住了，阿海說的有鼻子有眼，在他耳中聽起來卻如五雷轟頂。沉默片刻，南風不競冷著臉問：“你瞧見花神的模樣了？”
阿海笑著摸了摸腦袋：“那是，很多人都看見了，花神娘娘可美了，和這塑像差不太多，雖然生了仙君，但還是很漂亮。”
“你！”燁世兵權怕南風不競鬧起來，趕緊按住他的手，以內力悄悄壓制住，“原來如此，我二人都已經兒女雙全了，就不求花神賜子了，告辭。”說罷拉著南風不競趕緊離開。
出了花神廟，南風不競看見去廟裏供奉香火鮮花的人絡繹不絕，男男女女歡歡喜喜地過來，求著花神保佑他們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什麼花神，莫名其妙，那人分明胡說八道，若有人躲在廟外偷窺，我怎會不知！”
燁世兵權偏過臉，忍下笑意，又怕南風不競回轉去廟裏找晦氣，便拉著他的袖子去牽馬，緩緩說道：“不過都是些鄉野村夫，沒見過世面，隨便編個故事而已，你豈能跟他們一般見識。或許是當日你疼痛難忍無心分身，外頭又下暴雨，一時不查罷了。”
南風不競仍是餘怒未消，拂袖道：“我怎麼不知道你燁世兵權也會忍氣吞聲了，我便對他們動手了又如何？”
“不如何，你哪怕殺了他們也無所謂。”燁世兵權一手牽著兩匹馬，一手便緊緊拉著南風不競，“只是，日後傳揚出去，萬一有人尋根問底，牽出花神廟的真相來……”
“你！”南風不競頓時氣結，這種事他心知肚明就好了，傳揚出去被人挖出個中真相，他豈不是要羞得一頭碰死？說來也是，那個阿海編出個花神的故事來，當真是……南風不競忽然靈光乍現，正色道，“燁世兵權，那花神不是我。”
“哦。”燁世兵權把臉轉向一邊，這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舉動，他差點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你笑什麼！”南風不競咬牙，“我說的是，那花神娘娘是女子，是了，那夜寒煙翠來找湘靈，也是她派了人去找奶水喂小包子，他們定是以為寒煙翠是花神了。”
“也許吧。”要說那花神像的裝扮的確有些像寒煙翠素日的打扮，那日她也的確一直幫忙抱著小包子，被人誤會是花神穿鑿附會，倒也說得通，但一想到真正在這裏生下孩兒的“花神”是眼前這位，燁世兵權便忍不住偷偷打量南風不競，心癢難耐。
南風不競哼道：“你不信？”
“信與不信有何關係？”兩人重回山林，轉過山坳後看不見花神廟和那些村民了，見四下無人，燁世兵權便停下來擁住南風不競的肩膀，輕聲撫慰著，“就讓他們覺得是花神生子，在這兒日日祈福祝禱，當作個念想吧，何必非要追根究底。”
“但，若是花神廟的真相被人揭穿呢？”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會再有第三人知道。”
“你忘了，寒煙翠和湘靈重來此地也會知道，還有楓岫那個神棍。”
“南風的意思是，我要滅了這三人的口？”
“呵，你不妨一試？”
兩人牽著馬沿著山道繼續走，稍微繞了些路，一個時辰後也看到了那個村子。大約是因為花神廟聲名鵲起，加上花神誕子日不遠，原本寧靜的小村比之前熱鬧了許多，幾乎已經是一座小鎮了。
南風不競心裏還膈應著花神的事，不願意去村裏，遙遙看著村鎮的繁華，又想起三年前產子的艱辛，自己那狼狽呻吟的聲音被外人聽見了，讓他更加不快。燁世兵權瞧著他那糾結的模樣，不敢多說什麼，只得去村裏買了些乾糧，然後兩人便騎馬繼續趕路。
兩天後，兩人終於到了皖南渡口，將百師和野俊飛雄早已等候多時，忙不迭地上來幫忙牽馬，將兩人迎到船上。
將百師小心地覷著兩人的神色，但見南風不競心事重重，燁世兵權卻是志得意滿，也不敢多問，只請示了接下來的行程安排，得到開船南下的命令，便識趣退了下去，回到自己的船艙裏去找野俊飛雄，對著他長籲短歎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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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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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79樓發表於: 2022-04-27 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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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船行水上，月上中天。
徘徊的月影映在水面上，兩岸漆黑一片，顯出幾分淒迷的月景，四周萬籟俱寂，唯有水聲潺潺入耳，溫柔似一曲歌謠。
已是子夜時分，燁世兵權與南風不競並肩躺著，同住在主艙的臥室之內。這間臥室已經重新佈置過了，跟當初南風不競住的雖是同一間，裏頭的格局卻是天翻地覆，如今這兒有了兩位主人，自然不必再內外相隔了，而是打通了做成一個大的雅間，所有的裝飾也按著新主人的喜好而佈置，細節都絲毫不差。
騎了一天馬，身上總是疲倦，兩人早早就歇下了。如今兩人同宿已成習慣，南風不競換了寢衣便主動躺在燁世兵權身旁，由著他輕輕擁住自己，再手臂一收，將自己捲入懷中。有時他興致好，還會抬起頭蹭蹭燁世兵權的下頷，拿手指卷著他的金髮，絮絮地說些閒話。
夜深人靜，南風不競怎麼都睡不著，一會兒便要翻身，時不時還發出輕聲歎息。既然毫無睡意，他乾脆轉過身瞪大眼睛看燁世兵權，窗外的月色投一縷在這男人身上，為他剛毅的面容平添了幾分柔和。
南風不競想起了很多事，早年間遊歷江湖的瑣事本已忘卻了，現在卻一一清晰地流轉在腦海裏，第一次學習神之卷讓內力在體內竄動的感覺，第一次殺人感受到鮮血的溫熱，還有，第一次折翼，被人控於掌中……好久好久了，孑然一身的感覺都被遺忘了，他後來的生命裏，一直在跟眼前的男人糾纏。
“你在看什麼？”燁世兵權依舊閉著眼睛，但他沒有睡著，他似乎知道南風不競在看他，忍著幾分笑意說道。
南風不競微微一愣，隨即垂下眼眸：“沒什麼。”
燁世兵權輕輕撫上他的肩膀，沉默了好一會兒，又問：“睡不著嗎？”
南風不競也沉默，就在燁世兵權以為自己不會得到回應的時候，他又開口：“不要告訴別人。”
“嗯？”
南風不競低下頭，把臉埋進燁世兵權的胸口，聲音悶悶的：“花神的事，不要告訴別人。”
“知道了。”燁世兵權不料南風不競還在糾結這件事，覺得有些好笑，但聽著懷中軟軟低低的聲音，又感到十分舒服，他們輕輕依偎著彼此，沒有再繼續說話，很快，燁世兵權聽見懷中傳來低低的鼾聲，他笑了笑，也再度閉上了眼睛。
大船順流而下，遍覽兩岸湖光山色，秋景怡人，又與春光大不相同，各有意趣。燁世兵權與南風不競相伴朝夕，倒真如一對出遊的神仙眷侶，日出則撫琴而歌，飲酒品茶，談笑江湖，入夜則共賞月色，鴛鴦交頸，被翻紅浪，如此一連幾日下來，兩人容光煥發，越發如膠似漆，將百師侍奉左右，也只能翻個白眼，認命了。
船到江南，因水路變窄，便不能再繼續前進了。按著將百師的說法，要繼續走水路也不是不行，只是江南水道縱橫，都是些小河流，大船容易擱淺，須得換了輕便的小船方可。於是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商量了一番，棄舟上岸，在附近的城裏住了一宿。
第二日，南風不競起身時時辰不早了，身旁不見了燁世兵權的蹤影，他也不急，好生梳洗了換好衣物，才悠然出門尋人。剛走了幾步，就見燁世兵權站在假山後頭，正站的筆直地抱著雙臂，聽千葉傳奇在旁與他稟告什麼。
南風不競不曾遮掩行蹤，燁世兵權也大大方方的，轉過臉看他一眼，笑道：“你醒了，等我片刻，一會兒共進早膳？”
“隨便。”千葉傳奇也停止了談話，先向南風不競打招呼。南風不競挑了挑眉毛，忍不住道：“你動作倒是挺快的，這麼快就到了？”
“哈，我可是勞碌命，沒有南風公子的閒情逸致。”千葉傳奇也笑，“我跟主上是前後腳出發的，這一路總要先行打點。”
南風不競與千葉傳奇閒話了幾句，又在客棧裏無聊逛了一圈，等了好一會，燁世兵權才跟千葉傳奇說完正事，兩人選了客棧裏最好的位置，臨著街的二樓雅座，舒舒服服坐下吃飯。
“有什麼事急吼吼的一大早就要說？”南風不競看著街上的人漸漸多起來，尋思著等下要去買些什麼小玩意帶去給小包子，一面吃東西一面隨意閒聊，“又和千葉策劃什麼鬼東西？”
燁世兵權慢慢喝著手裏的粥：“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他看著南風不競，“小包子的生辰還有五日吧？”
南風不競已經聽懂了：“是，這裏去寒光一舍，今天就能到。”
燁世兵權點了點頭：“那趕得及。”
南風不競道：“那我便在寒光一舍等你。”他頓了一頓，把手裏剩下的包子塞到嘴裏，“你最好別對小包子失約。”
燁世兵權哈得笑了一聲：“是，我定會趕得上小包子的生辰禮。”又道，“我這次輕裝簡行，只帶千葉過去，手下人多，跟你去寒光一舍怕有不便，讓野俊飛雄統領，剩下將百師便讓他帶著禮物隨你回去吧？”
南風不競哼笑：“將百師，你是真不怕我跟他打起來？”
燁世兵權道：“他不敢。”一旁侍立的將百師立刻挺直了背脊，儘量把目光移到別處，連看也不敢看他的主上一眼，“就算他敢，他也打不過你。”
用過早點，燁世兵權又與南風不競說了一會兒話，囑咐將百師好生照料，之後兩人便暫且分別。燁世兵權與千葉傳奇兩人騎馬北上，先去處理破軍府的事務，而南風不競則帶著將百師和一眾侍從，往寒光一舍去了。
將百師自然是有些不情願的，原本他對南風不競就有所顧忌，如今主上不在，也不知道南風不競要如何收拾他呢，不管怎麼說，這位現下可是他的“主母”。不過，轉念想到可以去迎接少主，將百師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這一路其實很順利，南風不競也沒為難將百師，反而有種莫名其妙的客氣，他使喚將百師去給小包子買了一些玩具和點心，還解釋了一句：“小包子喜歡這些，不過這點心做的最好的，還是鳳舞。”
到了寒光一舍山腳下，抬頭便可看見漫山遍野的層林盡染，楓林紅於二月花，飛鳥掠過天際，添幾分朗秋的清爽。
南風不競停下腳步，問將百師：“有沒有興趣闖一闖這楓林陣法？”
將百師眉毛一挑：“有何不敢？”他唰地抽出長鞭，這種激將法對他最管用了，不過他還有幾分理智，上前幾步就停了下來，回頭看著南風不競，“南風公子，你什麼意思？”
南風不競淡然道：“怎麼，你怕自己破不了陣？”
“我是破不了。”在這一點上，將百師意外的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這楓林陣法甚至曾經阻擋過燁世兵權的腳步，而他上一次來已經試過，這的確是在他能力範圍之外，“南風公子，到了今日咱們也明人不說暗話，我曾經的確不喜歡你，不過主上與你成親，你也是我的主人，我也會為你盡忠。”
南風不競沒說話，將百師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你要我闖陣，我一定會闖；就算你要我死，我也無怨無悔，但話要說明白了，我將百師無愧於心，更無愧於主上，南風公子若有差遣，將百師在所不辭。請公子吩咐。”他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甚至有些驕傲起來，這忠心表得真是酣暢淋漓。
南風不競卻是莫名其妙：“我為什麼要你去死？”他從未將將百師放在心上，只知道他是燁世兵權的貼身隨從，敵對的時候便打，現在能用的時候就用，更從來不關注這人對自己的態度，也不知道他在激動個什麼勁兒。“這兒的陣法又變了，我只是叫你探探路。”
將百師怔住，南風不競也不再多說，自己上前走入楓林中，喝道：“楓岫！”
這一聲滾滾傳開，在山林間回蕩，將百師趕緊追了上去，跟在南風不競身後，只見那楓林似乎暗暗起了變化，方知陣法的確有所改變，而南風不競剛才不過是犯了懶，想叫他闖陣通知楓岫，放開陣法放行而已。
陣法解開之後，楓林就成了普通的林子，南風不競帶著將百師一行人施施然上山，走到寒光一舍門口，便看見鳳舞抱著小包子立在那裏，早已等得望眼欲穿。
“少主！”
將百師欣喜地叫著，一個健步搶上前，鳳舞放下小包子，俯身下拜：“公子，您回來了。”
小包子已經快三歲了，年紀雖小，走跑都已經十分穩當，看見南風不競回來，伸開兩條小胖胳膊，跑得像個糯米團子似的撲了過來：“爹親！”
又是快半年不見，小包子長得很快，南風不競心中一動，急忙伸手把孩子抱了起來，緊緊摟在懷中：“小包子。”
“爹親，小包子好想你。”小包子膩在南風不競懷中，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生怕自己的爹親又突然不見，不停撒嬌地叫著，“爹親，爹親。”
南風不競抱著小包子哄了哄，又向鳳舞點點頭：“起來。楓岫他們呢？”
鳳舞低頭稟告：“先生在內備了茶等候公子，翠姑娘和湘靈姑娘也在，少主急著見您，所以才抱出來。”她抬頭張望著，又把疑惑的目光轉向將百師。
“不必看了，他要過幾日才來。”知道鳳舞是在找燁世兵權，南風不競拋下一句，便抱著小包子進了門，徑直前往院中。
院中樹下一如從前，楓岫扇著扇子躺在搖椅上，正低頭與小狐說話，寒煙翠和湘靈手牽手坐在亭子裏，正在看一卷書冊。聽見腳步聲，四人一齊轉頭望了過來，看見南風不競都露出了笑容。
“哎呀。”雖是等候多時，楓岫還是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樣，起身走到南風不競身旁，拉著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故作驚訝道，“南風怎麼回來了，也不說一聲，叫我們這些娘家人做好準備。”
寒煙翠和湘靈正迎出來，聽聞此言不由莞爾，又怕南風不競生氣，便咬著嘴唇憋笑，俏臉都染上了一層紅暈。還是寒煙翠先反應過來，低咳一聲道：“咳，南風回來了，小包子可想念你了。”
南風不競向兩位姑娘點頭致意，又橫了楓岫一眼，哼道：“你會不知我的行蹤？我還沒離開破軍府，消息便傳到這兒了吧？”
楓岫也不掩飾，大大方方承認：“哪有這般快的，消息從集境到這兒最起碼也要三五日才能收到。”
南風不競把小包子交給湘靈抱著，拂袖道：“你果然和燁世兵權串通好了。”
“哈，情報共用而已。”楓岫哈哈一笑，“以後都是一家人，小包子住在這兒，你終究是要回來的。”想了想還是壓下了什麼回娘家的玩笑，免得真的惹惱了南風不競，他的脾氣可不怎麼好，萬一盛怒之下拆了寒光一舍，某人肯定護短。楓岫輕輕揮袖，以內力吸過桌上的茶盞，遞到南風不競面前，“來，賀你歸來，嘗嘗這香茶如何？”
南風不競接過茶盞，輕輕啜了一口，茶味清新，滋味百轉，確實是好茶：“不差。”
“哈，我就說你喜歡，是湘靈今年新制的茶。”
客套過了，楓岫便請南風不競坐下，他們四人本就很熟悉，一起喝著茶，說說閒話，談談這半年的事情。楓岫說起燁世兵權昭告天下與南風不競成親，此事在江湖上傳得轟轟烈烈，也算是一段風流佳話了。
“佳話？”南風不競一臉淡然，仿佛在談別人的事，“燁世兵權瞞著我便算了，你們聽得應該不會少吧，恐怕什麼難聽的話都有？”
寒煙翠掩唇笑道：“確實是佳話，不瞞你說，都編成戲文了，那日我與湘靈下山，就看見戲班唱來著，一出是老戲男皇后，另一出新戲，可不就是說你和燁世兵權呢。”
湘靈也笑：“是呀，我與翠姐姐聽了一場，詞倒是一般，那角兒也只算清秀，說的故事大部分是杜撰，但反響不錯，都在那兒叫好呢。”
南風不競道：“鄉野村夫，湊個熱鬧罷了，我與他的事，又豈能為外人所知。”
湘靈眨了眨眼：“我倒是好奇，南風你怎麼肯與那人成親，快說說？”寒煙翠趕緊捅了捅她，向南風不競一瞥。
楓岫也瞧著南風不競的臉色打圓場：“哎呀，湘靈，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啊。”
寒煙翠也忙著岔開話題：“對了，鳳舞知道你回來，一早就為你準備好了房間，只是地方有限，破軍府的幾位，恐怕只能委屈將就了。”
“不必管他們。”南風不競心結解開，心境也趨於平和，何況他本就不拘世俗目光，更不會諱談成親一事，想了想道，“也沒什麼肯不肯的，他敢提，我有什麼不敢應的？既然承了他的情，不過是水到渠成。只是，”他看向楓岫，楓岫以扇掩面，無辜地眨眨眼，“只是還要多謝某人。”
湘靈好奇道：“誰？”
寒煙翠已經看出端倪，笑著道：“還問，當然是謝謝大媒。”說罷也不等湘靈細問，拉著她去廚房準備食物了。
兩位姑娘走了，楓岫便招了小狐過來，囑咐了他幾句，小狐高高興興地“噢”了一聲，拉著小包子說要帶他玩什麼遊戲。小包子年紀幼小，平時就像個小跟屁蟲一樣黏著小狐，這會兒看看南風不競，又看看小狐，眼珠子轉來轉去。
南風不競道：“去吧。”
小包子綻開笑容，奶聲奶氣地對南風不競說道：“爹親，我就玩一小會兒，馬上回來，不要走哦。”
“好。”南風不競神色柔和地點了點頭，小包子這才放下心來，跟著小狐跑去玩了，鳳舞和將百師見狀，也識相地跟著少主走遠了。
院中只剩下兩人，楓岫搖著扇子，笑吟吟地打量南風不競：“觀好友今日所行所言，看來這半年你改變良多，總算不曾辜負。”
“楓岫主人。”南風不競喝了口茶，神色卻冷了三分，“別以為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你和燁世兵權的所作所為，我不說，不代表我能一直忍耐下去。”
楓岫早已料到會有今日，應對自如：“哈，好友是要問罪楓岫麼，好好好，是楓岫之過，請好友責罰。”
南風不競哼了一聲道：“你推波助瀾，表面是要撮合我和燁世兵權，實際的目的我也明白。不過，你可不要指望我能幫你，他要做什麼，我不會阻攔，他日我為他與你為敵，你也不要後悔。”
“楓岫從未覺得，促成好友與虓眼軍督的好事，是懷著什麼高尚的目的，只是若能阻止他一二，便已經算是好事了。”楓岫斂容，正色，“南風，楓岫真心待你為友，亦是真心期盼能玉成好事。”
楓岫從容說道：“燁世兵權此人，殺伐梟戾之氣太重，於武林並非什麼好事，你也知道，他在收集兵甲武經，一旦有朝一日他集齊兵甲武經，很有可能會禍亂武林，掀起江湖狂濤。”
南風不競微微出神，這事他不是沒有想過，也並非全不知情，但他本就沒有什麼天下蒼生的概念，更不會在意他人的生死：“那又如何，我阻止不了，而他也不可能放棄。”
楓岫歎道：“你並非不知，只是不願對我明說，如今的燁世兵權，也早已不是當日的集境梟雄了吧？”他轉過臉，看著遠處院中玩鬧的孩子，“他有了感情，有了牽掛，也就有了軟肋和弱點。”
南風不競垂下眼睛，眸中閃過一絲冷光：“你是在利用我？”
“你也說了，是推波助瀾。”楓岫搖扇，“天機算不盡，天意渺難尋，既然有此契機，那便賭一把又如何？何況，利益之外尚有感情，你與他這段情緣，也非我可控制，你的心意，便是最大的玄機。”
“楓岫！”
南風不競咬牙，他生平最恨被人利用左右，更料不到今日今時，連他傾心所愛，也蒙上了一層陰謀算計的色彩，他瞪著楓岫，一掌打翻了桌上的茶盞，忍了片刻，怒道，“我只問一件事，是不是從你知道小包子的身世起，你就已經算好了整盤棋？”
“南風，人力有窮，我非神仙，只能順勢而為。”楓岫眼中含笑，他亦是紅塵情海不得解脫之人，又怎不知南風不競的心情，只是，即便那兩人是傾心相愛，他也終究是利用了。“如今也算是兩全其美。”
南風不競心敏神慧，自然也明白楓岫的意思，糾結了片刻之後，拂袖長歎，他已對燁世兵權託付此生，又有了小包子和薇兒，他已經做出了選擇，那便不算什麼壞事，從此江湖路漫漫，但願人事兩全，一切長安。
“喂？”楓岫眨了眨眼，笑著問，“是說，他什麼時候來接你和小包子？”
“哼。”南風不競轉身，“我餓了，吃飯。”
“你又要在這兒長住？”
“你有什麼意見？”
“不敢，不敢，您請，您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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